听小妹妹想要练字,许蔚自然欣慰她知上进,亲自去挑了适合她的字帖来。
许菡将字帖放在一旁,看到大哥哥桌案上放了一个造型雅致的荷叶笔洗,上次来时还没见着,不由凑上前细细看,等得知这是未来大嫂温兰惠送的,顿时露出个“她懂她很懂”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怪模样,”许蔚好笑地看小妹妹作怪。
许菡贼兮兮地一笑,“笔洗什么样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送的呦!”
边说,她还挤了下眼。
“调皮!”许蔚一点儿都不觉着害羞,反而坦言,“不过你说的对,这都是你温姐姐对我的心意。”
许菡没想到这温润清逸的哥脸皮这般厚,朝他刮了下鼻子,看二哥哥也嘴角微挑地看着大哥哥说:“大哥莫带坏了阿菡,小心阿菁知晓,与你不愿。”
他也没想到,当初跟母亲亲近的四妹妹,如今跟母亲闹得这般僵,不过也是母亲行事不周在先。如今阿菁一改往日,展露锋角,不仅跟大伯母学管家很成样,听三叔说在外面开起铺子来也雷厉风行,行事干练有度。
这个妹妹如今真是让他刮目看,更不要说她如今悉心照顾小妹妹,不仅有了长姐风范,还似母般疼爱。
许菡一听,赶紧朝许蔚露出嘚瑟表情,被许蔚揉了把头,“哎呀,大哥哥坏,我的发髻。”
她说着,忙扶了扶自己今早上姐姐亲自给梳的丱发小揪揪,“是不是歪了?大哥哥弄乱我发型,就得亲手给我梳回来。”
“好啊,”许蔚越来越爱逗小妹妹了,总觉着她跟只猫儿般,又乖巧又调皮可爱,软乎乎地招人喜欢。看她白嫩肥嘟嘟的小脸蛋,又快速伸手轻轻掐了下,“保证不会让阿菡失望。”
他的发髻都是自己束,小姑娘家的简单发型也不在话下。
之前阿菡在他这里玩困了,醒了弄乱了发髻,他就给她梳了个垂挂髻,小丫头当时还乐的见牙不见眼,跟祖母去显摆了一通。
许菡脸蛋被袭,捂着头没顾上捂脸,顿时捂脸扑向许蕴怀里,“呜呜……大哥哥就爱欺负人。”
只那干打雷不下雨,手指缝露出的小嘴还咧着带笑,就知她不知多开心。
许蕴眼中含笑,方才从母亲处出来的郁气散去,“那我帮阿菡?”
“好啊好啊,”许菡从二哥哥怀里爬出来,掐着胖腰,昂高点小下巴,小手一挥,指挥着,“二哥哥,挠他!”
此挠非彼挠,痒痒挠是也。
许蕴忍笑帮小妹按住大哥,许菡小肉手一通划拉。
世子……差点笑岔气,连声求饶,“好了,好了,阿菡,求放过。”
“识趣!”许菡收回小手,痞气地用拇指揩了下鼻尖。
这动作是她早就想做了,感觉特别帅气,痞帅痞帅滴!
许蔚看她就跟猫爪子抹鼻头一般,娇憨可爱,捂着肚子半躺在榻上,才止住的笑又蔓上眼底。
这么有趣的妹妹,现在一天不见她,自己都觉着跟少了什么似的。
兄妹闹了一通,也是没有下人在跟前,若被人见了清逸俊美的侯府世子私下里这般模样,怕是要惊掉下巴。
“咳,要淑女,要端庄优雅,”许菡觉着下颌笑的有些发酸,轻咳一声,故作矜持地整理了下衣裙,端坐起来。
许蔚点头,“可不是,总不能跟方才小疯子似的。”
这打趣的意味儿太重,许菡伸出五爪魔掌,“大哥哥,谁小疯子?”
“嗯?”许蔚鼻音轻转,一双弧形优美的黑眸故作迷茫,“我有说什么吗?”
“装!”许菡觉着自家大哥哥有时候很有那绿茶潜质,但她喜欢。
她喜欢大哥哥这样跟她玩闹!
转眸看着低眼含笑,鸦羽眼睫的二哥哥,只觉着赏心悦目。
她家二哥哥模样肖似二伯父,在他脸上半点看不出王氏这个母亲的影子,且二哥哥比二伯父生的还要好看。
而大哥哥则看不出具体像大伯还是大伯母,但模样俊美就是了。
许菡觉着,没法说是大哥哥好看还是二哥哥,毕竟两人是不一样的模样,她觉着,都好看,她如今对王氏十分不喜,还庆幸二哥哥生的不像王氏。
转而想到那天大伯母说二伯母的话,她忽然有些好奇,“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未来大嫂她见过一次,长得温婉美丽,跟大哥哥很衬。
没想到小妹忽然问出这么生猛的话题,本就性子比许蔚性子要端方些的二公子,面上一下现出不自然,可对着妹妹好奇又认真的视线,他只能开口,“合眼缘就好。”
对于未来妻子,他到了年纪自然有所想象,但却不好说给小妹听了。
二哥哥也太会敷衍了,小嘴微扁,“这可太抽象了,就没有具体的,比如喜欢胖点瘦点,高的矮的,活泼的还是文静的?”
她巴拉巴拉一顿比如,跟自己十分懂似的,让许蕴失笑摇头。
他看一眼大哥,见大哥一副看热闹神情,无奈地道:“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么多。”
许菡就是一时兴起随便问问,还想再说,进来一个小厮,她看了眼,是二哥哥身边的人。
“何事?”许蕴也恐妹妹追问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忙问这小厮。
小厮垂首回道:“二公子,伯府出事了。”
许蕴微微皱了下眉,“说。”
虽然许蔚没有许蕴与伯府关系亲近,但与伯府也是亲戚,看向这小厮。
小厮被世子和自家公子两人盯着,本就胆子不大,说话都有些打磕绊,不知为何,他就是害怕这个比自家公子还要温和的世子,“是,小的听说伯府四姑娘与人私会……”
“闭嘴!”
许蔚猛地扬声打断小厮。
小妹还在这里,怎好叫她听到这些龌龊事。
他自己是爱逗妹妹,可更呵护小姑娘,恐她被这等事污了耳朵,遂放缓了声音,“阿菡,大哥和二哥有事,你先回去找姐姐们玩,好不好?”
他这时毫无方才与自己嬉闹时的随意,尽是长兄的呵护。
许菡也收起玩闹心态,认真道:“大哥哥,我也该慢慢成长起来了,这些事不用避讳我,说说是什么,也能让我长些见识。”
她不说是好奇心作祟,大哥哥和二哥哥就猜不到。
果然,许蔚和许蕴被她懂事样子蒙到,想想也有道理,让妹妹多知事才明辨是非,便示意小厮往下说。
这事说起来,也不是多罕见。
就是个伯府庶女被情郎迷住了眼,私下幽会被家人发现,而后关起来约束,这姑娘非但迷途知返,甚至买通看守婆子,意欲趁夜与情郎私奔离家,再度被抓。
“这位王四姑娘胆子可真大,”这位伯府表姐与自家姐姐一般行四,小厮未说名字,许菡也不知晓,又不想直接称呼其与姐姐排行一样的四姑娘,便加了个王姓前缀。
当然,她也没多大兴趣去打听这位伯府表姐的名字,想也知道这事之后,下场不会太好,只反话感叹一句。
见妹妹观点很正,许蔚和许蕴都很欣慰,自家小妹都懂的事,王四却屡教不改,可见品行不分年龄。
许菡马上想到蹊跷处,“可这样隐蔽的事,怎么会这么快传的到处都是?”
就算是被外人撞见,也不至于短短一日就传的这么快。难道伯府是筛子,不知捂住控制了这事不往外传吗?
许蔚和许蕴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想的比许菡还要多。
忠勤伯府姑娘出事,最受影响的自然是伯府姑娘们,但因安阳侯老夫人和王氏都出自伯府,两家比一般姻亲更近些,侯府姑娘们名声也受影响。
即便忠勤伯府是许蕴外祖家,可亲也亲不过自家堂妹。而比起许蕴只有堂妹,许蔚还有亲妹,想到自家妹妹们名声要被伯府累及,眸色黑沉。
许蕴沉声吩咐小厮,“去查查,这事怎么传出来的。”
小厮领命出去。
许菡才想明白此事也会影响到她们姐妹的名声,她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却担心三姐她们快要婚嫁的受影响。
不久后,安阳侯老夫人和王氏也都知晓了这事。
安阳侯老夫人派人往伯府去了一趟,得知意欲私奔的王四姑娘已经被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但事情会快速散播出去,伯府这边还没头绪,便也帮着去查,并让伯府多加管束姑娘们。
禁足中的王氏却是在自己院子里骂起忠勤伯夫人来,“看看大嫂教出来的好女儿,什么德行,忒不要脸了,简直是丢我伯府的人!看她以后还说不说我二嫂不是了,伯府名声都毁她们身上了……”
旁边伺候端茶的小丫头头都不敢抬。
二夫人被禁足这段时间,时常拿她们这些伺候的出气,她昨晚被热茶泼到的手背还火燎的疼。
许蕴从院子里进来,听到自家母亲这些偏颇又不知收敛音量的话,眼底闪过浓重无奈,进了屋子,“母亲。”
王氏编排忠勤伯夫人的声音一停,又赶紧朝他抱怨,“阿蕴,你来了,听说你大舅家的事了吗?你大舅母这个……”
“母亲,”许蕴打断她的话,挥手往一旁立着的小丫头退下,“怎么没看到王嬷嬷她们伺候?”
王氏撇了下嘴,“还不是你大舅家那个庶女闹得,我让她们去伯府了,帮着你二舅好好说说你大舅母,看这管家管成什么了,连庶女都管不住。照我说,正好借这个事,让你二舅母管家才好。”
二嫂与她说过好些次了,大嫂管着伯府中馈,肯定贪了不少银子去。
要是这管家权到了二嫂手里,二哥一家肯定比现在宽裕,她也不用总贴补银钱给二哥,自己手里体己能多攒上些。尤其这次被许菁那个死丫头一搅合,她好不容易才算计得来的银钱又少了两千,还被禁足不得出门,气煞她了。
许蕴过来,就是怕她派人往伯府去乱掺和,本想着母亲被禁足,这事不能这么快知晓,却还是慢了一步,不由无奈地劝道:“那都是舅舅家的家事,母亲还是莫要参与太多。”
王氏却不觉着,还老生常谈地道:“那是你外祖家,而且你大舅可没你二舅跟咱们亲,也不跟咱们一条心,这事正好是个机会。”
许蕴听着王氏一如往日执拗歪曲的言语,觉着有些无力。
让他看,即便大舅与母亲不是同母,可大舅和大舅母为人处世比二舅和二舅母都拎得清,倒是二舅这个亲舅算计母亲过多,总从她这里诳银钱。
他也不是小气,不想帮助舅家,只是二舅和二舅母所行所为不端。
但这次王氏打错了算盘。
忠勤伯夫人的确有教导庶女不严之过,但王二夫人才想借此拿捏她,道是伯府名声都被王四姑娘败坏了,却被忠勤伯查到此事与二房也有牵扯。
原来,这王四姑娘与情郎私会意欲私奔的事,之所以那么快流传到府外,是因王凝儿之前与一个张姓姑娘不和,被这姑娘记恨,暗中收买了二房一个婆子,得知此事后散播出去。
甚至,王四姑娘交代,她之所以喜欢那情郎,还想要与其私奔,是冲了对方的银钱。对方是个商户子,便王四是伯府庶女,也不是对方能娶去的身份。可这商户子却很有钱财,而王四作为落败的伯府庶女,花用紧张,便被那男人便拿了不少金银首饰来,诱哄了去。
因此,流言里最难听的一条便是,伯府姑娘眼皮子浅,一点儿银钱就能被哄了去。这对伯府姑娘的名声极为不好。
忠勤伯夫人查到这背后放流言的张姑娘,气的差点摔了手中茶盅,好歹忍住了才没浪费了这成色价值还不错撑门面的茶盅。
虽然这件事是自家庶女做错事在先,但这张姑娘也忒不地道,忠勤伯夫人便叫人直接告知了对方长辈,望约束其行。
只是就算查到了是张姑娘背后散布流言,伯府四姑娘的事已经被传出去,到底伯府丢了大脸面。
“真是峰回路转,一波又一波。”许菡拄着小下巴,感慨两句。
她这老成的语气,让端庄的许蔷都忍不住失笑出声。
许蔚坐在三妹旁边,望着小妹这样子,黑眸也带上笑意。本来他与二弟当时就派人去查,但不如忠勤伯夫人速度快,因母亲最近与忠勤伯夫人往来亲近,很快得知消息。
“阿菡现在小嘴越发利索了,”许瑚把玩着手里的扇坠,玩笑打趣,“很有读书学问的样子,莫不是与大哥哥处的多,熏陶的好?那我往后可得多让大哥哥熏陶下。”
她不是才女,却喜欢才情好的人,便是未来夫君都幻想着是一位才情四溢的翩翩公子。
当然,她这话里,也隐隐有恭维许蔚的意味,虽侯夫人不是苛待庶女的人,可她自小就被姨娘教导,尽量多讨好侯夫人和嫡兄嫡姐。尤其嫡兄是世子,未来侯府主公,更是他日嫁人后,娘家除了父亲外的最大依仗。
许蔚并不在意许瑚暗暗的奉承,她虽平日有些争强好胜,倒也无伤大雅。
许菡与许蔷说笑几句后,察觉身边姐姐一直望着她出神,不由轻声,“姐姐?”
“嗯,”许菁回神,朝妹妹笑了下。
许菡被她这温柔一笑带的忍不住小脸布满笑容,方才姐姐发愣好像也没什么事,她很快就被许蔚说话的声音吸引过去。
许菁却又看了妹妹两眼后,掩住眼底忧思。
忠勤伯府王四姑娘的事,给她敲了个警钟。
她发现,姑娘家还是要足足地富养才好,免得跟王四一般眼皮子浅,被个男人用些金银首饰就哄了去。
许菁也清楚,自己这想法有些极端。
并不是物质上贫困的姑娘,就会这般被银钱富贵迷了眼,这也是一个人的品行问题。但看着娇憨纯真的妹妹,自觉妹妹品行极好,依然因王四这事生出些压不下的担忧。
况且,许菁就想给妹妹奢华的生活,让她享受极好的生活,因此日后自己还是要努力多赚银钱。
又想到,妹妹马上十岁,过不几年也要开始议亲,将来若是嫁到外面,自己总不放心,许菁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父亲不想再娶,祖母却紧逼他续娶生子,自己也暂时没有迎来个继母的想法,倒不如直接从源头上解决了这事。
祖母担心不就是父亲香火延续问题么,既然是父亲血脉延续,也不得非要儿子才行,女儿生的孩子只要冠以许姓,在许家成长,问题便不存在了。
而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在眼前,让妹妹招赘。
如此,三房子嗣延续问题得以解决,父亲也不用违背自己对母亲情意另娶,她也不用担心日后妹妹嫁出去过的不如意了!
许菁越想越觉着这主意极好,极好,一双眼睛发亮地看向许菡,再度让正跟许蔚说话的许菡转过头,“姐姐,怎么了?”
怎么忽然很兴奋的样子?
许菡:“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何止是高兴的事,简直是让她激动。
许菁却没说,从椅子上起身,“我出去做点事,你们聊,”说完便兴致冲冲地去寻父亲。
可巧今日休沐,许成温正在家中。
许菡有些摸不着头脑,姐姐这到底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一直到回到绮院,再见到姐姐,也没与她说上午为何事而高兴,但她本就是咸鱼心态,姐姐不说,便不追问。
直到不久后一天,姐姐从府外带回一人,她才知晓姐姐打算,这都是后话。
只从这天起,许菡发现姐姐更忙了,整日里见不到人影,她又开了三家铺子。
“姐姐,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太忙了,”这天,许菡与许菁和许成温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用晚食,许菡担忧地看许菁消瘦的面庞,“其实咱们花用足够,姐姐虽然能干,也不好这样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