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老男人,贼心不死,”许菡一想到自家美美的七姐姐一下午惊恐遭遇,恨得握拳,杏眸里如点了火星一般气愤,“幸好我七姐姐福大命大,那王八蛋不是想娶妻吗?想英雄救美吗?那他也是救了那个槐娘,还跟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就好好成全他与槐娘的亲事。”
“咳咳……”
许蔚忙以手握成拳状抵在唇部,假装干咳,示意小妹说话可多注意些,北定侯还在呢。
北定侯却觉着小姑娘爽脆利落,言辞极其有理,颇有虎门将女的风范。许七姑娘亦然,虽秀外却心性坚韧,临危不乱不惧,让人赞赏。
可才被许菡更猛的虎狼之词冲击过的许瑚和许如容,神色都很正常,甚至还觉着小妹这话还是含蓄了。
许瑚更是道:“阿菡说的没错,那怀年伯既然主动救了槐娘,还搂抱过了,玉佩也给了,断没有不让他如意的道理。”
没想到连许瑚都跟着附和起来,许蔚等人差点以为这个五妹妹被休弃刺激的性子变了,这可不像是之前的她了。
不过,就算大家也挺赞同这想法,可得私下里商议后悄悄去推波助澜,此时安阳侯老夫人就觉着救了七孙女回来的北定侯高大威猛,刚正坚毅,若不是自家七孙女庶女身份配不大上侯夫人的地位,真想来个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不得不说,整日里与小孙女相处,老夫人与许菡脑回路也一处了。
之后,安阳侯府里整治了两桌美味的酒席来,也未置什么屏风隔开,只男女分做两桌,
在堂中用了晚食。
席间,自少不了推杯至盏,又有许修和许成温两位武将与北定侯相谈甚欢,许蔚和许蕴也不是酸腐儒生,出入朝堂,言谈有物,除了个被赶出府居外的许成泰,侯府男人们与北定侯都很投契。
在松鹤院老夫人这里吃罢了晚食没尽兴,男人们又挪到了前院书房里继续浅酌畅谈,直到快要宵禁,才勉力散了酒席,许修亲自送了北定侯归家。
恰第二日休沐,侯府男人们便都在各自住处酣眠补觉,但差不多到巳时,也都被叫了起来。
无他,昨晚许瑚将自己决定告知了老夫人和侯夫人后,今日安阳侯府决定往广平伯府就许瑚被休弃一事进行交涉。
休妻是绝无可能,没有休夫就不错了,唯有和离。
且,许瑚陪送的嫁妆必须照着嫁妆单子全部补齐,并就许瑚罚打红霜致其落胎一事澄清。错不在许瑚。是那红霜本就胎气不足早有落胎之象,借故陷害许瑚,郑皓偏听偏信,殴打发妻擅自写了休书,视安阳侯府不顾将人赶回了娘家。
如今,是他们安阳侯府五姑娘不想跟郑皓这个假仁假义,没本事还要靠妻子嫁妆贴补打点广平伯府烂事度日的窝囊废继续过了,因此和离归宁。
许瑚作为和离当事人,本可不出面,但被许菡一番虎狼之词劝过后,与她姨娘越说越想,竟越发觉着自己这一桩婚姻窝囊极了,坚持跟随父兄去了广平伯府。
更是在郑皓不认,还冤枉她为人跋扈,肆意杖打下人等等时,再也忍不住愤怒。
原本和离处理好了,不会成仇,可谁叫郑皓不做人,他想成仇,许瑚也不再忍着让着,将自己私下里帮着广平伯府处理的那些个污糟隐私事抖了个干净。
虽然安阳侯府协议和离是在广平伯里面,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广平伯府如此欺人,安阳侯府可不会帮他们藏着掖着,不帮着扩散就不错了,又有广平伯府本就是一盘散沙,原本掌家的许瑚一走更为溃散,这府里下人们很快就把事情讲了出去。
不到半日,满京城里都是广平伯府的各种隐私糟污事的议论。
许菡自然是没法跟着兄长长辈们去广平伯府,没有亲眼得见,只能通过兄长们讲述,但兄长们又恐广平伯府的污糟事污了小妹的耳朵,都隐了去。还是许菡听到自家府里下人议论,叫铃铛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了不少伯府的烂事。
什么世子郑皓讨好谁家公子哥,不惜把自己收了的红颜转送,什么广平伯为老不尊,自己闺女儿子房里的丫鬟也沾了身,等等。
总之,广平伯府本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名声越发不堪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着,这广平伯世子薄情寡义,脑子有坑为了个通房将与安阳侯府出声的正妻和离,往后算是娶不着什么好继室后,广平伯却带着郑皓大张旗鼓地往葛家长房提亲去了。
叫众人跌掉下巴的事,这葛家长房还答应了亲事。
只除了,这被求娶的是葛家长房嫡长女,可众人只知道葛家长房只有庶女,二房倒是有嫡出庶出姑娘都有,可这长房什么时候有嫡长女了?后来有人想起来,这葛家长房原先确实生了个嫡长女,小时候还出来过,后来却没了动静,有人说是走丢了。
那如今这莫不是走丢的女儿找回来了?
但葛家长房很快有人出来说,嫡长女并未走丢,是外人以讹传讹,只是命格与家人犯冲,只能送到亲戚家里养着而已。如今到了年岁,回来相看了亲事嫁人。因命格缘故也不会在家待嫁许久,下月便成亲了。
这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想的少的人便信了,想得多的,自然觉着另有猫腻。但不关自己事的,就当是听个乐呵,没人想着去里面查探较真。
那关自己事的,比如安阳侯府,可不会就这么简单让许瑚和郑皓和离就算了。
仔细纠算下,许瑚这桩婚姻,有她糊涂行事的过失,但更多还是郑皓不做人事,从最开始认识许瑚就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到后来发现了比许瑚更好可攀附利用的人,便设计休弃。
不说安阳侯府其他人,回过味清醒后的许瑚也不想就这样放过郑皓。
因此,圣上千秋日才过了两日,外地官员和宗室王族等齐聚京城祝寿都还未离开,一则消息如同雨后青竹般蹭蹭冒着传遍了京城。
第226章
郑皓要求娶的葛家长房长女当年确实走丢了,还被人贩子卖到了牙行,辗转到了京城进入了广平伯府为丫鬟贴身伺候郑皓,名为红霜,并在半年多前就成为了郑皓的通房。
且,郑皓早在半年前就偶然发现了红霜身份,那时候红霜还不是他的通房,只是偶有暧昧,那红霜有心爬床,郑皓嫌其貌平,没成事。但待发现了红霜身份,却顺水推舟行事收了房。
后来,红霜有孕,但胎儿根本保不住,为攀附葛家,郑皓与那红霜便合伙陷害,将原配许瑚赶出伯府。
这事情一传出来,不仅广平伯府的里外面子丢了个净,便是葛家都受了不少议论。
有人说,郑皓空做出一副温柔郎君模样,实则阴险狡诈,只靠女人吃软饭,有人说那红霜也是个不安分的,爬床狐媚女子。两人狼狈为奸,如此就将许瑚摘了出来,让人觉着同情可怜。
葛家人被这些议论气的不轻,有那与葛家不对付的更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看热闹,只能闭门暂时不外出。
可这亲事已经定了,若是毁亲更叫人看不起,尤其葛家还有其他姑娘,有个给人做过通房的嫡姐妹连累了脸上无光,名声受损,若是再留在家里更难处理。这红霜到底在外失散多年,除了葛家长房,与其他葛家人更无多少情分。
红霜又早就是郑皓通房,如此商议,捏着鼻子顶着议论匆匆将那红霜嫁了郑皓。
郑皓再成婚这日,也没办多大排场,又有许瑚嫁妆都被广平伯府用完,葛红霜除了长房陪嫁,葛家公中一分银钱都没掏。
“渣男贱女就该配一脸,”许菡啃着颗醉枣,正坐在暖阁里与姐姐们画九九消寒图,听到许瑚说起今日便是郑皓娶葛红霜的日子,嗤了一声,厌恶地道。
许瑚说完后,正拿起毛笔蘸了颜料要给消寒图上梅花瓣填色,闻言抬眼笑开,“还是咱们阿菡会说,竟如此的贴切!”
许如容也笑道:“阿菡总是能讲出些奇特却又叫人觉着十分符合的话来。”
许菡心道,她其实也是照搬,又想起大哥哥私下里查出来的那些,幸灾乐祸地道:“等以后,这郑皓断子绝孙的时候,可有的他后悔了,叫他靠着哄骗女子过活。”
许瑚也是一脸快意,大哥已经查出来,那郑皓本就体虚,又流连红颜妾室,更损了精气,很难让女子受孕,便是怀上了孩子也多保不住。也是她往前傻,被狗屎糊了眼,觉着他待女子温柔极了,还为了坐稳世子夫人位置装大度端庄,他与自己欢好少还相信他在体谅自己操持府邸中馈劳累。
劳他娘的累,她累的时候,那王八犊子也在其他女人肚皮上累着了。
许瑚如今提起这前夫,简直一肚子的糙话,只是还没法放开身段,不能跟小妹一样痛骂出口。
“来,咱们画完了今日的消寒图,来打双陆,不提那倒胃口的,”许瑚挽起袖子,露出一段皓腕。
这些天的将养,许瑚原先因操心操劳过度的气色也慢慢养了回来,尤其早先那尖刻叫人不喜的面相也消散了。
这行为举止,渐渐带了些洒脱之气。
便是和离归宁,她也没有梳回姑娘头,依然是妇人装扮,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成熟娇媚韵味。
许瑚正商量三人哪两个先打一局,许菡提议,“不然咱们叫了六姐姐来,四个人打叶子牌。”
冬日里消遣无非就是室内游戏,双陆,樗蒲,叶子牌等各式棋类居多,也是最能打发消耗时间的,喜欢玩的还十分痴迷。
她们年少倒是还好些,一些妇人们无事聚在一起最爱玩叶子牌,许菡也是最近陪着祖母和大伯母她们凑人数玩了几回,觉着还不错。又或者弄个彩头出来,赢的次数最多的人得,也是图一乐。
但许菡钗环首饰物件多的是,身家丰裕,更喜欢往输的人脸上贴字条,对祖母和大伯母不好犯上长辈,同辈的姐妹们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尤其,她觉着,“六姐姐自打那事后,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不大出来,时间长了对她可不好,去叫六姐姐来。”
虽然姐姐们也有亲疏,但都不是坏心的,许菡还是希望大家关系越亲近越好。
“对,去叫阿雪,整日呆在屋子里不出门哪成,我回来这些日子除了在祖母那里见了她两次,都见不着她,”还有一次是许如容出事那天,“今天府里这么热闹,她也不出来,这可不好。”
许修和乐安县主合了个上好的八字,再有三日,许修就要回边关,趁着明天的好日子,两人要文定交换庚帖。许修还亲自去猎了两只大雁,可谓是相当用心诚意了。
她们三个现在就在许如容院子里,听着正院那边热闹喜庆的动静。
吩咐了小丫鬟去叫许雪,许瑚和许菡先下了一局双陆,眼看着自己就要输了,许菡听到外面下人问安的声音,伸手就要拨乱,“六姐姐来了,我们打叶子牌。”
许瑚可不愿,按住她作乱的小手,“那不行,阿菡莫不是要输不起?”
“哪能呢,”许菡笑了下,她就是赖皮下么。正要直接认输时,她身边的二等丫鬟流朱满脸喜气地进来禀报。
“七姑娘,您快回去趟,阿漠公子给您买了好几套衣裙,好几件毛皮斗篷,还有两套头面和好几块玉佩如意之类。”
流朱高兴地嘴都快合不拢了,扒拉着手指数,“不止这些,阿漠公子还让人做了一架纯金镶宝的炕屏和同款小桌屏,一套镶螺钿铜镜的妆奁妆台,哎呀,还有一些,婢子说不来,您快回去瞧瞧吧。”
许菡一下站了起来,“他该不会把那些赏银都花了吧?!”
一听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她自己私库本就不少了,他怎么还又给自己买了这许多的物件。
这赏银自然是前几日圣上千秋,文思院奉上的林漠设制的金银器青碧流曲台大放异彩,在外朝使者面前赚足了风光,彰显了我朝泱泱大国的威武。当时龙心大悦,大赏了文思院,而林漠这个设制图绘制者,虽然圣上没在众人面前提起,但散席后着文思院送来五千两赏银。
这里面自然有陈易向圣上禀明过林漠想要科考入仕的缘故。圣上本就是重科举的君上,待知晓此子不仅精机关术,才学优秀,更为赏识。
如此,林漠尚未科考便在圣上跟前挂了名。
许菡说着,就有些焦急地朝外走,铃铛方才也被这消息砸到了,一面赞叹高兴阿漠公子果然最疼爱自家姑娘,一面给许菡取来斗篷披上。
“哎呦,还得是咱们阿漠知道疼人啊,”许瑚笑着打趣,站起来,“走,咱们都跟着去看看。”
许如容也笑着站起来,拉着才进门的许雪,“六姐姐也一起,去瞧瞧热闹。”
许菡一点儿都不在意姐姐们的打趣,虽担心林漠把那些赏银都给自己花了,他自己没留下,心里面可滋滋甜。
姐妹几个一面说笑着往绮院走,半路上遇着个外院的管事小跑着过来,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许如容站住问了句,“这是有什么事?”
“婢子见过几位姑娘,”那管事的四十多了,要不是事情不小,也不用她亲自跑腿,喘着气道,“是二老爷在门口,要回府。”
但老夫人吩咐过了,不许二老爷进府,门房那里正为难地拦着人,她赶紧往里通传。
许如容愣了下,然后道:“那你快去吧。”
姐妹几个互看一眼,继续往前走,许菡撇了下嘴,“祖母不是说了,让二伯跟他的心头好过去,还回来咱们侯府做什么?”说完又忙对许雪道:“六姐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二伯之前太过分了。”
“我知道,祖母那里想来自有决定,”虽然自己姨娘现在也跟着父亲住在外面,但这都是府里祖母长辈决定,且她姨娘现在也算是戴罪立功在父亲身边。
她也不赞同觉着父亲为了个外面女子与家里置气。
“许是明日三哥哥定亲,二叔才回来一趟的吧,”许如容猜测着。
这跟她们姐妹几个干系不大,除了许菡爱凑热闹,使了个小丫鬟跟着去松鹤院看看老夫人如何处理,几人继续往绮院去。
待到了,看见一屋子东西摆放在明间里,哪里还记起什么二伯二叔,姐妹几个光看这些好东西去了。
许菡进去时,就差点被晃了下眼,那衣裳上的金丝银线在阳光折射下,流光溢彩,但这都及不上站在箱子旁边,噙着抹笑容的俊美少年郎。
眼睛快速溜了一圈后,借着衣袖的遮挡,许菡走到林漠身边,悄悄牵了下他的手指,在他要反握回来之前,又滑溜地快速撤了回去。
“喜欢吗?”林漠侧身,轻声询问。
“当然,”她娇俏的下巴微微仰着,朝他灿然一笑。
虽然自己好衣裳有的是,可相爱的恋人未婚夫所送,意义又是格外不同,属于少女浪漫情怀的欢喜,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许如容看到两人悄悄说话,小妹开心的笑颜,唇角也扬起抹优美弧度,林漠此举甚让她满意。
这些都是林漠对小妹的满满心意,他越是全心全意对待小妹,做姐姐的越为之欣慰。
“这是云衣阁的衣裳吧?”许瑚看着那几套衣裳的包装,伸手摸了摸,“这料子好啊,样式也正适合小妹穿。”
这些衣服款式偏干练但又不失飘逸,是许菡喜欢的衣裳风格,她唇角也扬起满意的笑容。
回头看一眼许菡和林漠对视而笑的样子,许瑚又笑着打趣,“果然还得是阿漠抓得准咱们阿菡的喜好,瞧瞧阿菡这欢喜劲儿。”
看着小妹和阿漠,许瑚觉着她似乎又有些开始相信感情了。
心底又不免唏嘘,这才是男子爱重女子的表现,当初的自己是有多眼瞎,才会看不到那郑皓对自己只有算计。婚前婚后数载,他都不曾为自己送过一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反倒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伯府家用。
用小妹嘲讽的话,软饭还想硬吃,真是贴切极了。
许菡没带害羞的,一仰脖儿,“那不得,”说着,她朝一直站在旁边温润含笑的林漠走去,“你怎么买了这许多东西,该不会把赏银都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