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被宫人看着的苟夫人一开始还按捺住心中的不忿,知道这里的宫中,是陆云缨的地盘,也知道自己在身份上比不过人家。
可现在到了贵妃这里,又仗着自己儿子可能是未来储君,这段时间被其他夫人吹捧也让她心气高了起来,不等俞贵妃宫中人反应,一掌挥开拦着自己的太监道:
“好了吧,臣妇只是在宫中饮茶听曲,也没犯什么错,至于像是盯着罪犯一般盯着我吗?”
“如今来了贵妃这里,我好歹也是贵妃的贵客,这般对我,是否......”
她话还没说完,听到雪梨传话的贵妃宫里,便出来了个人,见到外面这情况也愣住了。
但宫中的奴才,就算愣住了,有些反应也是刻入骨子里的。
“奴才参见婧修仪娘娘,娘娘这是......嗯?苟夫人也在?”
“贵妃正好在问您呢,快快随奴才进来吧。”
苟夫人本想借贵妃的名头,压一压陆云缨,反正人早就得罪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而且别看陆云缨如今掌握宫权,但皇帝在她才是宠妃,才有主位娘娘的尊荣,可如今皇帝病重,要是有个万一,陆云缨也就一个先帝妃嫔,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至少是没法子和她比了,甚至于她儿子运气再好一些,不由着她捏圆搓扁?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贵妃宫中的这个太监这般不晓事,居然给陆云缨行礼,态度还这般和气,实在是....让她想要借着俞贵妃的势力发火都没个由头。
她生气,殊不知那太监也生气。
自家贵妃什么情况,他自个难道不知道吗?
皇帝撑不撑的过去,他是不知道了,但贵妃最近还真可能撑不过去,这个时间点得罪了陆云缨,到时候贵妃去了,谁能保他?
因此此刻气氛便僵持住了,最后还是陆云缨开口的:
“怎么?苟夫人推开本宫的人,不是要去看望贵妃吗?怎么不动了?”
“臣妇......”
咬咬牙,苟夫人正打算往小太监那边靠,就见这会儿又有人出来了。
来人她还很熟悉——忍冬。
以前有俞贵妃的偏心,忍冬自认为比茯苓强上太多,也不得不低她一头。
可如今俞贵妃病重,一天时间内大半都是昏迷的,茯苓又被送走了,她内掌握贵妃宫内的宫权,外又能调动贵妃一手发展起来的势力,可以说除了名头,不输贵妃什么了。
甚至这日子过得,比大部分主位娘娘都要舒坦。
见到陆云缨,愣了下,但这头却昂的高高的,气势并未输,淡淡道:
“参见婧修仪娘娘,娘娘千岁。”
“婧修仪娘娘今儿个来做什么?贵妃病重,也见不了客人。”
居然是连通报贵妃这个场面动作都不做,直接就想要把陆云缨赶走。
甚至不等陆云缨开口,她又道:
“苟夫人,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贵妃娘娘刚刚还在问你去哪里呢。”
苟夫人被忍冬这么一说,下意识就开始行动。
刚刚被妃子们围在中间的苟夫人,如今与忍冬比起来,也不知道谁是客人,谁是宫女。
可苟夫人刚一要动,雪梨立刻就把人拦住了。
刚刚让她走那是刚刚,至于现在嘛......
“嗯?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娘娘还没发话呢,哪里就有其他人开口的份了。”
似乎是栽了一次的关系,雪梨现在越发会看人脸色,揣度人意。
至少陆云缨此刻是挺高兴的,而且:
“忍冬是吧。”
“虽然你是贵妃姐姐的大宫女,本宫也不好责罚你什么,但这不意味着,你能当着本宫的面胡说八道。”
“奴婢......”
“大胆!我们家娘娘都这么说了,你居然还不认罪。”
雪梨给雪雁使了个眼色,雪雁当即替代她拦住苟夫人,雪梨自己上前与忍冬对峙起来。
一人是越家用心调教到大的婢女,一人则是自己在这后宫摸爬滚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的宫女,两相对峙,气势居然不相上下,各不相让。
雪梨从陆云缨决定来贵妃宫中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了。
毕竟陆云缨和俞贵妃这关系,不可能同存,必然有胜负之分的。
一面与忍冬对峙,一面雪梨嘴上却也不输人:
“贵妃娘娘病重没空接待我们娘娘,倒是有空询问苟夫人去哪了?怎么?你把我们娘娘当什么小猫小狗,你一个区区宫女就能随口打发了的?”
忍冬一顿。
殊不知陆云缨也在观察她。
忍冬她没怎么见过,但上次在谢修仪的宴会上,她却是见过俞贵妃身边跟着的茯苓的。
亲近感什么的她不了解内情就不说了。
可同样是大宫女,茯苓的衣服首饰虽然好许多,却并不出格。
面前这个,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刚刚遇到的卓荣华浑身上下的首饰加起来价值可比不上面前这位宫女头上的发簪,还有那对翡翠耳环,也是极好水头,这东西可不是一个大宫女能有的。
即便,这是贵妃的大宫女。
说的不好听一点,这首饰穿戴逾矩了。
陆云缨那眼神,清凌凌又极为锐利,看的忍冬下意识想要回避,却硬生生挺着。
的确是她太过大意,没走心了。
贵妃病重,也就这段时间的事,越大人目的已经达到,承诺不会亏待她,对贵妃这边也没什么额外的安排,只说好生伺候。
忍冬知道,这边是任俞贵妃自生自灭了,到时候俞贵妃的东西,越家估计也不会在意,她这才大胆了些。
可.....好在贵妃还活着,赶紧把人打发走。
“刚刚是奴婢.....”
“去请禁军来,本宫瞧着,怕不是贵妃姐姐病重,刁奴欺主了吧。”
“这奴才替主子做主,客人在外面晃荡,贵妃姐姐如今.....对了,还请个太医过来,瞧瞧贵妃姐姐如何了。”
“你......”
忍冬不再开口了,在最初因为上头犯错后,她也很快清醒过来。
陆云缨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她没什么不敢了。
而且贵妃昏迷岂不是更好,那就没有能压制她的人了。
如同在太后寿宴上,贵妃让太后皇帝憋闷一般,只要师出有名,又有人护着,陆云缨绝不会出事。
而护着的人,是谁把宫权给婧修仪的呢?是如今后宫最大的太后娘娘。
况且相比起来,太后也更愿意护着婧修仪而非俞贵妃。
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个,忍冬当即就想办法阻止,可如同她觉得自己仿佛像是背地里的贵妃一般,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头,陆云缨一声令下,便足以让其他人不敢随意阻拦她。
贵妃要死了啊。
她死了,自然便也无人能庇护于他们这些宫人了。
这时候惹了婧修仪,不管婧修仪未来会如何,至少短时间内处置他们,不会废太大的功夫。
也不是没有人阻拦,可很快就被陆云缨带来的人压制住了。
忍冬和苟夫人在身后不断叫嚷,也没能阻止陆云缨。
这是一个机会。
陆云缨忽然意识到。
最初她其实只是想要要试探一下贵妃的态度的。
虽然试探一个病重之人很抱歉,可正因为病重,才更好探究她的真实想法不是吗?
可现在,人昏迷了她或许打探不到,但这里到底是俞贵妃居住了多年的地方,说不准会有什么东西留下呢。
只是踏入贵妃居所,陆云缨就忍不住皱眉。
不对劲。
在外面不对劲。
而里面,就更不对劲了。
虽然雕梁画栋,算来的确是一间华丽的宫室,但正因为陆云缨也有自己的宫殿,而奴仆们又格外尽心尽力,所以她才能很快察觉到其中的不对。
墙角的杂草长了出来,却无人清理。
园圃中的花木杂乱起来,却无人修剪。
还有房檐栏杆上的尘土落灰......
这一切都显示出,这间宫殿宫人的不尽心。
俞贵妃体弱众所周知,她病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得罪皇帝太后,也没什么事,更无人敢借此讥讽嘲笑她,因为她是越凌峰的外孙女。
宫妃不敢,陆云缨不觉得她宫内的宫人便敢了。
如今越凌峰比之之前处境更好,甚至有一举翻盘的可能性,但宫人对俞贵妃的态度,却越发差,越发不尽心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贵妃万一真去世了,她们便没人依靠了?
的确,这也再次证明,忍冬以为自己和贵妃没什么两样,除了正式的名头,但其实大不相同。
贵妃在,这些宫人的心就安定。
可贵妃不在,这些人自然......
不,应该不全是如此,抱着这种疑惑,陆云缨继续前行,无人阻拦于她。
一步、两步、三步.....
“咯吱”
打开被关的严实的殿门,那股子苦涩的汤药味更浓重了些许。
陆云缨一步步走进,雪梨在此刻上前:
“娘娘,贵妃娘娘病重,您.....”
陆云缨知道她的意思,担心她过了病气。
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宫内,怕是少有人比她健康。
摇摇头,示意雪梨退下,陆云缨终于站在了贵妃的床前。
她闭着眼,即便病重,容颜憔悴,但也能看出其中的清丽之姿。
随后,贵妃张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缓和了好久,贵妃仿佛这才认识到面前之人是谁。
“婧修仪,你怎么在这?这里是......”
她神情有些慌张,似乎在寻找熟悉的人,但一个都没有。
“本宫这是怎么了?还有.....”
“你早就醒了吧,呼吸,乱了。”
“......知道本宫醒了,还敢闯进来?”
“只是好奇罢了,好奇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如今怎么不见了?”
“宫中人员出入,都要报备的吧,贵妃姐姐不给个解释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为了防止其他宫妃追究茯苓的去向,俞贵妃当然不可能给茯苓办正儿八经的手续。
万一后续有人调查茯苓的去向,俞贵妃只觉得自己外公胜券在握,到时候外公得势,自然也不会在意茯苓这么一个小宫女的去向。
何况她很小心,忍冬是越凌峰这个外公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也是她不着痕迹传递自己想法的工具。
一开始,茯苓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越发不会让越凌峰费时费力的去找茯苓的。
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只要撑到外公上位的时候,但现在,陆云缨却突然提起了茯苓来。
“本宫病的昏昏沉沉的,如何知道身边人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
“若是茯苓犯了什么事情,哪也只能拜托婧修仪自己去调查了。”
“这样啊。”
雪梨搬过来绣墩,陆云缨坐下,她垂眸看着俞贵妃,俞贵妃也看着她。
曾经盛气凌人的贵妃,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病弱女子罢了,甚至因为重病,她看起来更加柔弱。
俞贵妃不曾想陆云缨居然轻轻放下茯苓,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便也没主动开口。
两人对视半晌,还是由陆云缨主动:
“本宫以为俞贵妃会生气,会让妹妹我出去呢。”
“那你会听吗?”
“自然是不会的,毕竟病弱之人说的话,能有几分威慑力?”
这话倒是真的。
“你倒真不怕越大人会秋后算账......”
“妹妹若什么都不做,越大人就会放过本宫吗?”
“说不定呢。”
但日子过得也不一定多好。
所有人都看出,陆云缨高高在上的地位来自于皇帝。
至于公主,不,就算是皇子,如此年幼,也无法给自己母妃撑腰的。
“所以.......”
“所以本宫决定自己努努力。”
陆云缨露出一个虚浮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笑来。
“贵妃姐姐你那宫女,穿戴逾制,罚入刑监司重新学规矩。”
“还有苟夫人,那个好人家的夫人不在家呆着,天天往宫里跑?还听曲喝茶,实在放肆,只能麻烦贵妃姐姐申斥一二了,以后也别让她再进宫了。”
“对了对了,还有你那不见的宫女茯苓,本宫也会让禁卫,让九龙司好好查一查的。”
......
陆云缨一字一句的说着,其中不乏有些以贵妃的名头,但她仿佛毫不在意。
这一刻婧修仪和俞贵妃二则之间的位份差距被拉到了极致。
“你敢?”
“又有什么不敢的。”
陆云缨是真的这么想。
今天一切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她心血来潮。
但真正这么做了,又觉得格外的顺理成章,果然以前的她还是太龟缩了,如今宫内空空荡荡,她掌握宫权,皇帝皇后和众多妃嫔在外,不单单是越凌峰的机会,也是她的机会啊。
弯了弯眼睛,陆云缨听到俞贵妃阴阳怪气道:
“要论放肆,这宫内连假造贵妃口谕都做得出来,怕无人比你婧修仪更加放肆了吧。”
“那又如何?”
“贵妃姐姐你这个死人,也就不用管那么多了吧。”
陆云缨款款走了出去,正巧被她叫来的太医也进来了,躬身等候在一边。
“贵妃姐姐病重,这才被刁奴欺主,你去瞧瞧贵妃姐姐需要什么,不要吝啬。”
“是。”
陆云缨叫来的太医,自然也不是外人,正是李太医的徒弟。
李太医年纪大了,又不辞劳苦,日夜不休的照顾那些患了疫病的宫人,长此以往,身体亏损的十分厉害,正在修养。
他这徒弟倒是学会了李太医的狡猾,不等陆云缨回宫,便听到了他的诊断结果。
贵妃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在刁奴的忽视下亏损的十分厉害,明明身体病症加重,可原本的药方却未曾改进一二......林林总总,挥挥洒洒,说的十分严重,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陆云缨这次擅闯贵妃宫中,不是尊卑不分的冒犯之举,而是为了救贵妃一命,姐妹情深呢。
对此,陆云缨只有一个想法。
“李太医这还真是.....后继有人啊。”
小李太医的这番说辞和诊疗结果,不管外人相不相信,勉强让陆云缨的行为在明面上站住脚,且得到了一个好名声。
而这样大的动作,陆云缨也没打算瞒着,很快前朝后宫全都知道了。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拆掉的发髻,正打算入睡。
她年老,觉浅也少,但为了养生,向来早早就休息了。
听闻此事,一愣:
“她为人处事向来谨慎,如何会这般冒进?这消息,可是真的?”
见太后都不信,苏嬷嬷也叹了口气:
“一开始奴婢听说,也吓了一跳,婧修仪的性子别说太后您,奴婢在这宫中生活了几十年,也是心中有数的。”
“不过后面想一想,她这般行动也不奇怪。”
“哦?”
“太后您之前不也暗示过她吗?”
“哀家的话若真宛若灵丹妙药,这般管用,宫里便也不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了。”
她这话让苏嬷嬷也露出了一个笑,不过这话题也过于尴尬,触犯到太后劝慰,她并没有接过话茬,而是另外道:
“奴婢倒是以为,婧修仪早有想法,只等一个契机呢?太后您的那番话,正是一个契机。”
“想想看她的处境的确尴尬,她本就依附陛下而生,即便老实待着,之前与俞贵妃之间的那些龃龉难道就能一笔勾销?”
自然不能。
“再加上满月宴上,她又和廉亲王世子夫妻二人交恶,那二人真上位了,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搏一搏,好了,自己能活,还能给未来储君留下个好印象,若是不行,最差也不过如此了。”
太后高高在上久了,想的都是利益纠葛,而她这个档次的人,动一动被后便有各方牵扯,因而轻易不会做出任何突兀举动。
但苏嬷嬷不同,虽然是太后身边第一得脸的人物,到底也是奴婢,很是能共情面对危机时他人做出的求生之举。
是的,陆云缨的举动,被苏嬷嬷认为是求生之举。
偏偏这个解释又能说得过去,想到从西山行宫寄过来的信,太后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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