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魏新燕的背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超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魏总工犯了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
“人怎么样？有危险吗？”
“不清楚，还在抢救。”
“你尽快把值班工作安排交接一下，再找两个人去医院陪护。”
国企职工以厂为家，出了什么事儿都有厂里给兜着，害怕家属着急上火忙不过来，还会派人去医院跟着一起照顾。
等把魏总工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顾超再次来到设计室，这个时候，顶班的设计师已经赶到了。
“厂长，听说你要画图，样品呢？”
“在工作台上。”
“可这什么都没有啊？刚才我已经找过了，地上也没有东西。”
顾超一惊，“设计室还有什么人来过？”
设计师的图纸和样品都是保密资料，无关人士一律不得进入。
今天接连出现两起意外，一个是魏新燕进来给魏总工送饭，虽然魏新燕是魏总工的亲生女儿，但她不属于设计室，所以是违规的。
另一个意外就是，魏总工晕倒之后，魏新燕叫来了两个工人帮忙，这两个工人也进来过。
“目前意外进入的，就只有魏新燕和这两位工人了。小李属于正常接班，她进来的时候，就没看着蝈蝈葫芦。”保卫科长把调查情况一一汇报清楚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照理说不该如此大动干戈，但顾超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到蝈蝈葫芦。
抛去蝈蝈葫芦本身的价值不提，主要是元妮跟金毛杰克之间的约定，也需要赶时间。
没有蝈蝈葫芦这个现实参照物做样品，后续就无法继续制图。
万一金毛杰克等不及，订单黄了怎么办？
想都不敢想，涉及到外汇交易，这可是大损失。
所以顾超在第一时间，就动用了保卫科。
“那还等什么？立刻让这几个人接受调查。”
“两个帮忙的工人已经带到保卫科去了，正在问讯，至于魏新燕……魏总工生死未卜，就问责魏新燕，是不是不太好？”
“亏你还是干保卫工作的，假使是魏新燕拿了样品，给她留的时间越多，是不是越方便她转移？”顾超神色冷峻。
保卫科长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主要是碍于人情世故，听顾超这么说，他立刻肃然点头，“我明白了，我亲自带队去医院，魏新燕要是不配合，就报警。”
“好。”
元妮在香江期间打来了电话，挂断电话的，正是魏新燕。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顾超也算是看清了魏新燕的人品，没有因他是老师的女儿，就手下留情，直接把魏新燕从机关调进车间。
这在工厂内部，就相当于发配了，然而魏新燕似乎并没有吸取教训。
两位帮忙的工人师傅一听设计室丢了东西，立刻表示自己很清白。
“是魏新燕叫我们去帮忙抬人的，我们进了设计室，看见魏总工晕倒在椅子上，我们抬起他就走，什么都没碰。”
“真的，我们可以自证清白。”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两人直接把衣服口袋翻过来，主动让保卫科的人搜查。
搜查结果是，两人身上只有他们的私人物品，其他东西一概没有。
这样一来，嫌疑全部集中在魏新燕的身上。
接下来，只要调查魏新燕一人即可，然而调查经过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首先是因为魏新燕的极端抵触，她情绪极端，不愿意配合，她指着抢救室的大门，几乎是声嘶力竭在咆哮，
“我爸还没死，还在抢救室里抢救呢，人还没死茶就凉，你们现在就想整治我？”
魏总工的妻子也在一旁垂泪，“老天爷你睁睁眼啊，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两人一哭一闹，立刻涌上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保卫科长也被她们闹得尴尬了，“魏新燕，你这是干什么呢？设计室丢了东西，我们是按照规矩进行询问。
你进过设计室的，于情于理都该配合我们的调查。
魏总工突然发病，我们也很难过，但这事跟他没关系啊。”
魏总工的妻子可怜巴巴的求情，“老魏还在抢救，要不然这样，等他清醒之后再说？”
看热闹的人不少，有好些个不明真相的群众，还帮着魏新燕母女说话。
“你们这是丢什么东西了？不急在这一会儿吧？先救人，人比啥都重要。”
“她爸还在抢救室里抢救呢，肯定没心情配合你们的调查，等人平安了再说吧。”
“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死板？非要把家属逼死，你们才能甘心吗？”
耳听得舆论向着自己，魏新燕不由得一喜，蝈蝈葫芦就装在她的兜里。
魏新燕可不是个无知的姑娘，她家学渊源，从看见蝈蝈葫芦的第一眼，她就知此物非凡品。
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把蝈蝈葫芦收了起来。
她倒是没想着要占便宜，她就是想让顾超着急。
因为顾超不仅不理解她的一片少女情怀，还反手把她丢进车间，这让魏新燕很是接受不了，逮住机会，她自然要报复回去。
保卫科长坚持要现场搜身，搜身就意味着露馅，于情于理，魏新燕都交代不过去。
现在大家伙都向着她说话，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想明白这一点，魏新燕哭得更起劲了。
“我说同志们，你们不要跟着瞎掺和，我是工厂保卫科的，厂里丢了值钱的东西，你们说，能不找吗？如果不把东西找回来，公家的损失由谁来承担？难道你们掏钱？”
一听说让自己掏钱，看热闹的就不吱声了。
“我说魏新燕同志，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最好……”
“抓流氓。”
保卫科长刚靠近魏新燕，还没伸手呢，对方就尖叫起来。
而魏新燕的妈妈更出格，明明保卫科长还没有碰到魏新燕，她却像女儿受到了侮辱一样，急急忙忙把魏新燕抱进了怀里，好像护崽的老母鸡，“你干什么呀？别欺负我们家新燕。”
这简直是贼喊捉贼，乱泼脏水。
保卫科长也不是吃素的，他冷笑一声，“行吧，你们不配合，我只能报警。”
这母女两个，一个哭一个闹，不是要打感情牌吗？那他就打法律牌。
“别……”
说时迟，那时快，保卫科长拦住了魏新燕，他的手下则报警去了。
围观群众一看动真格的了，更没人敢说话了，报警唉，说明丢的东西很值钱，那还是别胡乱发表意见，免得被当成同伙追责。
魏新燕这回是真哭了，她敢跟保卫科长较劲，可她不敢跟警察较劲啊。
警察很快就来了，“丢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件珍贵文物，我们设计师用做样品的，大概形状就像个小葫芦，东西很重要，最好是尽快找回来……”保卫科长赶紧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办案人员也是有经验的，一听这么个情况，没什么说的，现场搜查吧。
鉴于之前魏新燕喊过抓流氓，办案人员还专门抽调了女警过来，就为了搜她的身。
就这样，魏新燕被女警监督着，进了单人病房，她那些伎俩施展不开，很快就被人把葫芦给搜了出来。
人赃俱获的一瞬间，魏新燕的脸都白了，“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
“刚才保卫科找葫芦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解释啊？现在想解释？晚了。”警察见多了这种货色，明明人赃俱获了，还死不认账。
“等等，你们这是干什么？老魏还晕着呢。”魏总工的妻子慌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然而法网无情，自从保卫科长报警的那一瞬间，事件就已经脱离了控制。
当晚蝈蝈葫芦就找回来了，而魏新燕作为盗窃犯，拘留待审。
魏总工的妻子一方面忧心丈夫的病情，一方面忧心女儿的罪名，直接晕倒在现场，也被收住院了。
事情闹得很大，好在样品制作并没有受到影响，元妮很快就拿到了样品。
从外观上来看，跟蝈蝈葫芦一模一样，不过是用陶瓷烧制，表面上还有一层釉光。
“这几个都是样品，内容量都达标，主要看杰克同志喜欢哪一款。”设计师老李同志亲自给元妮交代细节。
他那句杰克同志，把元妮给逗笑了，“行，我肯定得问他。”
元妮和顾超带着样品，一起前往宾馆。
金毛杰克是个记者，为了如实反映龙国老百姓的生活，他每天都要外出拍摄，倒是戴科长一直在宾馆守着呢。
“你们把样品整好了？还挺快啊？”戴科长一看到元妮，就热情地打招呼。
“可不是吗？这是外贸订单，如果能谈成，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元妮把几个样品都取出来，让戴科长先过目。
“不错不错，做的活灵活现的，说真的，比蝈蝈葫芦还好看。”
“戴科长，我有点问题要请教你。”
“你讲。”
“个人能跟外国人做买卖吗？”元妮担心政策。
“能啊，现在上边支持办个体经营执照，去办一个就行了。”戴科长是商业部门的，他最了解政策。
“办理周期长不长？有什么特殊要求？”
“这样吧，明天你来找我，我给你特事特办。”
得了戴科长这句准话，元妮这才放心。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杰克已经背着相机回来了，他风尘仆仆，满面笑容，一见着大家伙就热情的打招呼，“哈喽。”
得知元妮是过来送样品的时候，杰克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仔细看过样品之后，现场拍照，“我会尽快把样品传真给父亲，然后由他决定是否签约。”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大家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把接下来的细节都给确定好了，这才告辞。
杰克还不让走，说要请他们吃一顿晚饭，“上次受到了你们的热情接待，我得回请。”
不提接待的事情还好，一提这事，元妮就想起让人家吃了六个荷包蛋，微微有些脸发烧，更加不肯吃饭了。
回到胡同里，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猫蛋哭的惊天动地，“我的小人书，嗝……还我的小人书。”
狗蛋儿也在一旁抹眼泪。
元妮惊讶，把猫蛋拉过来，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这是怎么了？”
四舅母娘神色尴尬，“妮儿，不就是个小人书吗？不值当，不要管他们，这俩孩子就是被惯坏了。”
猫蛋狗蛋一听姥姥这么说，哭的更伤心了，那不仅仅是小人书，那里头还有他俩的私房钱。
第414章 你为啥不拿着自己东西给人
姥姥看见孙子哭，很是心疼，“猫蛋狗蛋别哭了，谁把你小人书拿走了？我给你们要回来。”
“别，千万别去，是咱自己人，我这刚给出去的东西，你就要回来，多伤人面子。”四舅母娘急忙阻拦。
“娘，你真是瞎胡闹，猫蛋狗蛋可喜欢这几本小人书了，你咋能随便给别人？赶快说，你到底给谁了？”四舅母收破烂刚回来，听说这事，赶紧过来哄孩子了。
四舅母娘没想到，她一个大人说话还顶不上个孩子，脸上有些臊的慌，“就是何桂枝。”
元妮这边的院子装了厕所，但四舅舅他们买的新房并没有，早晚解手，还得去公共厕所。
四舅母娘早起上厕所倒尿盆的时候，就遇到了何桂枝。
何桂芝虽然嫁进了红旗大队，但她娘家跟四舅母娘是一个村的，俩人以前关系还很不错。
因此见面就聊了起来。
何桂枝很羡慕四舅母娘，“小菊，还是你命好，男人对你好，闺女也争气，哪像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病秧子。”
“病呀灾呀，这些谁说得准，再说了，大勇不是把病都治好了吗？你就等着以后享福吧。”
“享什么福呀？大勇媳妇儿跑了，乡下那边亲戚也撂挑子了，说啥都不帮我们带孩子。”
“那咋办啊？”
还能怎么办？老队长跟红旗大队的亲戚磋商过之后，对方说啥也不肯帮着他带孙子了，年后就要把小孩送到京城来，到时候家里又多一笔开销。
四舅母娘跟着一起叹气，“这也没办法，好在大勇已经治好了，日子总归会好起来的。”
这个时候，何桂枝才提出来，要问四舅母娘要几本小人书，
“我孙子跟狗蛋儿岁数差不多，我看猫蛋狗蛋挺多小人书的，他俩也看不了这么些个书，你能不能给我几本，我先搁家里预备着？”
四舅母娘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完全不知道小人书跟小人书不一样，猫蛋狗蛋屋里的小人书都是新出的武侠系列精品，市面上买不到的。
她想着，何桂枝家的情况也怪可怜的，既然人家提出来了，那就给拿几本吧。
于是她就借着看姥姥的机会，进了猫蛋狗蛋屋里，拿走了几本小人书，并且把书给了何桂枝。
好巧不巧，这几本小人书里就藏着猫蛋狗蛋的压岁钱。
所以俩孩子发现小人书不见的时候，才会哭得这么伤心，他们哭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文化珍藏，还在伤心丢失的压岁钱。
千藏万藏，自以为选了个最稳妥的地方，没想到却被姥姥给人了。
四舅母娘把事情经过说了，然后又试图和稀泥，“给都给了，这事就算了吧。”
“那不行，我压岁钱还在里头呢，再说了，就算是那几本小人书里没有压岁钱，我也不想给别人看。”猫蛋梗着小脖子，倔强的说。
“你这孩子，咋这么独呀？那几本书你不是都看过了吗？给别人看看咋了？
你大勇叔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小孩多可怜，就当帮帮他又咋了？”四舅母娘觉得自己很善良。
四舅母二话不说，回到院里，把四舅母娘的新棉袄新棉裤都给拿出来了，她把这些东西交给猫蛋，
“这是你姥姥的棉袄棉裤，你姥姥想发善心做好事，你拿她的棉袄棉裤去给何桂枝，把小人书换回来。”
猫蛋狗蛋儿一声欢呼，跳起来就要跑。
四舅母娘气坏了，“你疯了啊，为啥拿着我的东西给人？”
四舅母看着娘，十分失望，“你还知道不能拿别人的东西给人？那你为啥拿猫蛋狗蛋的小人书做人情？”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四舅母娘总觉得不至于，猫蛋狗蛋还是小孩子呢，他能跟大人比吗？
“我说亲家，在我们家大人小孩都一样，别说是猫蛋狗蛋的东西了，小雯小雨还有大花的东西，都不能动。
妮儿说了，孩子虽然小，但也有自尊心，答应给人家的东西，那就是人家的，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自己打自己的脸。”姥姥急忙劝道。
乡下的育儿观跟城里不一样，主要是因为穷，第二是因为固执，父母长辈自觉老子天下第一，你一个小孩的凭什么倔倔？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四舅母娘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她还想说话，四舅母爹赶紧给劝住了，
“这事是你做的不对，就算你跟何桂枝以前关系好，那也是你俩之间的事，你同情何桂枝，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棉袄棉裤送给她，为啥要拿猫蛋狗蛋的东西给人？
猫蛋狗蛋的东西是你出钱买的吗？那是咱闺女女婿挣钱买来的，你一个当姥姥的，啥都没给外孙子买，你还拿俩孩子的东西给人，这就是你不对。”
四舅母娘没想到老头子也这么说话，脸顿时红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几本书，不至于……”
大舅母笑了笑，“您老人家初来乍到，可不知道这小人书有多贵，这小人书不是咱这边印刷的，这是香江印的，妮儿大老远从香江带回来，光路费就花了不少。”
“这个系列的小人书，只有我的小人书店有，好些个小孩想出双倍的价格买，我都没有卖。”姥爷实话实说。
因为见识短浅的缘故，很多以为不值钱的东西，其实很值钱。
四舅母娘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得罪了全家人，她面红耳赤，“这事是我办的草率了，学兵，你知道何桂枝家在哪儿吧？”
“知道。”
“那你给我带个路，我现在就跑一趟，把猫蛋狗蛋的小人书要回来。”
一听说要把小人书要回来，猫蛋狗蛋跳了起来，他俩也要跟着去。
害怕何桂枝面子上下不来台，四舅母娘还装了几个鸡蛋，毕竟是年节期间，就假装过去探病吧。
几人心里有事儿，很快就到了陈大勇家门口，是何桂枝给开的门，“哎哟，怪不得我听见枝头喜鹊叫，原来是贵客上门了。”
四舅母娘尴尬的笑笑，“这不大勇刚出院吗？我过来看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