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生怕姥爷紧张，赶紧把孩子们赶走了。
生怕露出不自然的地方，引起坏分子的怀疑，姥爷对着镜子练了一下午表情。
吃过晚饭，大舅舅骑上三轮车，和四舅舅一起送姥爷。
到了二姥爷家附近，大舅舅停下了车，“爹你去吧，我和老四就在这看着，万一有啥事儿，你只需要喊一声，我们就去救你。”
姥爷硬撑着说道，“能有啥事儿？我就是带句话。”
看着姥爷矮小佝偻的背影，大舅舅有些犯愁，“老四，咱爹又缩了？等回去，是不是该给他弄点骨头汤补补钙？”
“是该补补，咱娘也该补补。”
大舅舅和四舅舅说闲话的功夫，姥爷已经走到了二姥爷家门口，并且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正是二姥爷，他一脸惊讶，“大哥，这还没两天呢，你咋来了？”
姥爷伸手摸兜，“我把衣服都卖出去了，想再拉点货。”
“卖出去了？你咋卖那么快？”二姥爷不相信。
这东西可是二手洋垃圾，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摆摊卖，只能偷摸找买主，怎么可能卖的这么快啊？
姥爷笑了笑，说道……
第367章 如此兄弟
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卖出去几百件二手棉服，不过，小赵警官早就帮姥爷想好了说辞。
他张口就来，“我不是在城里卖的，我专门跑乡下，赶大集去了。”
这两年农村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尤其是附近几个村子，人们大都脑筋活，手脚勤快，搞副业搞得很起劲，因此手上很有两个钱。
在集市上卖衣服，应该卖的很快，而且没人监管。
二姥爷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开门就让姥爷进屋坐，“大哥，你进屋喝口水，咱们细说。”
“不说了，我不喝你家的水，你家有股味儿，我怕拉肚子。
这是上次两百件衣服的货款，我那份已经拿出去了，这些是给你的。
你赶紧的，把货给我备一备，我还要出门呢。”姥爷板着脸，一边揭短，一边塞给对方九百块钱。
二姥爷接过钱，数了数没错，就有些犯愁了。
他搓了搓手，皱眉说道，“货不在我手里，你得等等。”
姥爷转身就要走，“那我不从你这拿了，当我不知道呢，好多人都知道路子，我当你是兄弟，才找你的。”
“别别，大哥你别走啊，”二姥爷一把抓住姥爷，“这样吧，你等一个晚上，明天我把货给你，怎么样？”
“不行，我跟人说好了，明天要搭人家的车出门。”姥爷不乐意。
“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人家货主有规矩，不能带脸生的人过去。”
“哪有这种规矩？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好吗？你就是不信任我。”
“是真的，我带着你去也拿不到东西，他那儿只让熟人去。”
姥爷气呼呼的把手一挥，“行吧，说白了还是信不过我呗，你自己去拉货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你动作快点，要是晚了的话，我就找别人去了。”
“大哥，感谢你体谅，你要多少货？”
“还要两百件吧，多了我也拿不了。”
两百件大包服，过手就能赚九百，二姥爷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回屋叫了儿子陈国栋，父子两个推上三轮车就要出门。
“大哥，我这就拉货去了，你可一定要等我回来。”二姥爷叮嘱道。
“你可别糊弄我，给我挑好的拿。”
陈国栋笑眯眯，“大伯，你就放心吧，我捡好的给你拿。”
为了赚钱，二姥爷和陈国栋也是拼了，两个人轮换蹬三轮车，把车骑得飞快。
快到地方的时候，陈国栋突然停下了蹬车的脚，他回头看了看，说道，“爸，你听着声没有？我怎么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天寒地冻，二姥爷戴着狗皮帽子，还用毛线围巾把头脸都给裹了起来，别说是听动静了，就连听陈国栋说话都费劲，“啥？你说啥？你停下干啥？快点走呀？”
陈国栋没办法跟老爹交流，只能狐疑的竖起耳朵，黑暗之中，除了风声，好像也没有别的动静，他一咬牙，又蹬起车来。
转眼间就到了拉货的地方，还是二姥爷等着，陈国栋进去拿货。
二姥爷冻的直跺脚，就在他满地蹦哒的时候，突然自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不声不响就捂住了他的嘴……
就这样，二姥爷父子都被抓了，连同倒卖窝藏洋垃圾的窝点也被捣毁。
案件还在审理之中，为了避免给姥爷一家招惹麻烦，警方并没有大肆宣扬姥爷的功劳，而是悄咪咪的让丁老太太转交了五十块钱，说是奖金。
至于一开始，姥爷给二姥爷的货款，那都是警方给垫的，抓住了二姥爷之后，这笔钱自然也被收缴了。
“老头子，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正好今天做好吃的，你可以喝两口。”姥姥脸上有光，也跟着高兴。
猫蛋狗蛋的治疗已经结束了，为了给俩孩子补身子，四舅舅专门托人，从屠宰场买了一个大猪头。
撩过猪毛泡掉血水之后，大猪头被放进了瓦罐里头，已经炖半天了，这会儿烂糊入味，正是好吃的时候。
丁老太太正好过来送奖金，又被陈家盛情邀请，以前她都不好意思留下，这回也大方的答应了，
“光吃猪头肉也腻的慌，正好我家里有点好酒，让小兵拿过来，也给大家助助兴。”
大家都很好奇，丁老太太家里会有什么好酒？
等丁小兵拿过来一看，大家都有些惊奇，竟然是茅台？而且还有两瓶？
“我一老太太可不喝酒，这是小兵他爷爷拿过来的，是学生送给他的，不要都不行。”丁老太太赶紧解释了一句。
元妮给丁小兵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小兵，辛苦你跑一趟，把爷爷也请过来，一起吃饭呗？”
丁小兵答应的很痛快。
其实陈家人早就看出来了，丁老太太和丁校长之间，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大家都想成人之美，所以一有机会，就把他俩往一块凑。
等丁校长也来了，猪头肉已上桌，连酒都摆好了。
不过在开席之前，丁老太太说了一句题外话，“老陈同志，幸亏你有决断，决定大义灭亲，你那个兄弟啊，实在不是个玩意儿。”
“他连孩子们都坑，当然不是玩意。”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还准备攀扯你呢，幸亏小赵警官给你做了备案，要不然，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大家伙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姥姥，“丁主任，你说明白一点，我这心怦怦直跳。”
丁老太太就说了起来，二姥爷父子被抓之后，竟然异口同声攀扯姥爷，说他才是真正的买家，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帮着跑腿而已。
经他们颠倒黑白之后，主次关系就倒过来，幸亏姥爷没有帮着他们卖衣服，如果真的贪那两个钱，上手卖大包服，那就被他们害惨了。
姥爷一脸不可置信，“他说我是主犯？”
丁老太太肯定的点头，“他就是这么说的，幸亏小赵警官帮你说话了。”
要不然，姥爷就不可能安稳坐家里吃猪头肉了。
大舅舅刚要拍桌子，就听到有人敲门，院子外头传来了二姥姥的声音，“大哥，你在家吗？赶紧开门，出大事了……”
第368章 还怎么做亲戚
“她来干什么？”大舅舅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刚听到二姥爷一家的算计，他就快气疯了。
没想到二姥姥竟然还敢上门？
大舅舅开始挽袖子，活动筋骨，准备出去打人。
“快坐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沉不住气？”姥姥训了大舅舅一句。
“再不动手，他们都欺负上门来了。”大舅舅不服气。
“案子还没有审结，有些话不能明说。”丁老太太提醒道。
听丁老太太这么一说，大舅舅不由的挠头，“那就由着她这么闹？”
“这怎么可能，我们是讲道理的人家，咱不欺负人，但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姥爷说着，把手一背，领着儿子孙子，准备来个以理服人。
大门打开了，让元妮没有想到的是，门外除了二姥姥，还有一个熟人，那就是范老师。
看到元妮，范老师同样惊讶，“元妮儿，你不是姓元吗？为什么在老陈家？”
“半路认亲，是亲也不亲，你连我为什么叫元妮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格问我？”元妮嘲讽道。
“我可是你的老师。”
“亲戚谈家事，老师谈学业，你是老师，就能随便过问我的家事吗？”
范老师被问的哑口无言。
二姥姥原本就看不惯这个儿媳妇，此刻见她净说些没用的，更是恨铁不成钢，“国栋媳妇，你说这些个干啥？咱上门是谈正事的。”
“啥正事儿啊？你倒是说说看？”姥姥问道。
“你们可闯了大祸了，前阵子，不是从你们手里卖出去几百件衣服吗？警察正在查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赶紧去自首吧，争取个宽大处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姥姥和二姥爷打的一个主意，那就是把锅往陈家人头上扣，让他们顶缸。
所以二姥姥一张嘴，先吓唬人，然后再让对方去警察局自首。
只要姥爷一家承认卖过大包服，那她就有办法把对方拉下水。
在二姥姥想来，陈家人都是从乡下来的，是很好忽悠的，想她走骗天下，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姥爷一本正经摇头，“你弄错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们家不做衣服也不卖衣服，从来没有经手过什么衣服。
你看看，就连我们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买的，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所以我们家只有布料，根本没有衣服。”
二姥姥被惊得倒退了一步，这是从乡下来的大哥吗？这也太能瞎扯了，竟然比她还能瞎扯？
“大伯，国栋是你的亲侄子，为了带着你们一起挣钱，他才惹上了麻烦。
咱们可是亲戚，血浓于水，于情于理，你都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得拉扯国栋一把。”范老师一脸真诚，还想花言巧语蒙骗姥爷。
“我也想说呢，都是亲戚血浓于水，怎么就忍心看着我家几个孩子挨饿？
让我们伸手之前，你先去问问你公爹，他当年咋狠的下心，看着亲侄子挨饿？”
姥姥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比着讲大道理吗？当谁不会呢？不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
“以前大家都难，我公爹也不是故意的，他早就后悔了，再说了，撇开这层关系不提，我跟元妮还是师生呢。
两层情谊加在一起，你们就伸手帮帮忙吧。”
元妮笑眯眯的看着范老师，“这忙可帮不了，你们还是请回吧。”
“就这还是亲戚呢，你们怎么狠得下心？”二姥姥往地下一坐，准备撒泼打滚，把邻居都吸引出来评评理。
她刚坐下，丁老太太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袖箍戴上了，
“我是这片的居委会主任，先给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们这儿不兴瞎胡闹，尤其是不准一哭二闹三上吊。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趁早滚蛋，小心我请你进学习班。”
如今这年头，能带红袖箍的人都不简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拥有一定执法权的。
二姥姥吓得一哆嗦，原本家里就招惹了官司，没着没落的，她要是进了学习班，谁帮着二老爷和陈国栋在外面周旋？
范老师皱眉，把婆婆扶了起来，她看向元妮，“元妮同学，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金教授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可你瞧瞧，现在他是什么下场？”
金教授跳楼摔了个稀巴烂，下场自然是惨不忍睹，范老师可没想到，金教授也要挟过元妮。
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小声劝着二姥姥，“妈，咱们走吧。”
“我不，我就不……”
二姥姥不想走，就在她大声说不的时候，一盆水突然迎面泼来，泼了她和范老师一身。
四舅母笑着说道，“哎哟，我可没想到门口有人，大冷天你们赶紧回家换衣裳吧，要感冒了我可不负责啊。”
这是泡大猪头的水，里边混杂着猪血，还漂浮着猪毛。
四舅母早就想整治一下二姥姥了，就是这个坏女人，强迫她的猫蛋狗蛋穿上二手洋垃圾，硬是给染了一身的病。
啊呸，只泼一盆水实在是不解恨。
被灌了一肚子冷水，二姥姥终于清醒了，闹是闹不出结果的，只有自己吃亏，她狠狠瞪了陈家人一眼，浑身打着哆嗦，跑了。
“丧门星走了，赶紧进屋吃饭，可不能让猪头肉凉了。”姥姥招呼大家都进屋去。
她自己亲自断后，拿扫帚扫了一下地，又撒了几粒粗盐去晦气，嘴里念念有词，念叨完了，这才关上大门。
其实猪头肉凉着更好，白切猪头肉蘸蒜泥，拌猪耳朵丝，卤口条，配上金黄酥脆的芝麻粒烧饼，吃着喷香。
一坐下来，姥姥就给丁老太太倒了杯酒，“感谢老姐姐提醒，要不是你提醒这一句，没准我们还真上当了。”
陈家人就是善良，也没有跟公家人打交道的经验。
丁老太太笑道，“老陈同志冒着风险给警方帮忙，人家记着他的情呢，怎么也不可能让脏水泼到他身上。
刚才那个老的不足为惧，倒是他家的儿媳妇有点儿阴险，对了，妮儿，她为什么她自称老师，难道她是京大的？”
元妮就把范老师的出身和来历说了一遍，“别看这人表面上装的正经，其实她很放荡。
刚回来没几天，我跟顾超就看见，她在电影院里跟一戴眼镜的男人亲嘴。”
姥爷大吃一惊，“等等……戴眼镜的男人？陈国栋不戴眼镜啊？”
大舅舅和四舅舅都见过陈国栋，也就是范老师的丈夫，两人一起点头，“他瞅着眼神挺好的。”
“那范老师在跟谁亲热？”
大家都没想到，看起来斯文，满口伟光正的范老师，竟然背地里搞破鞋？
“现在陈国栋一家子要倒了，姓范的心思肯定也活络，那个奸夫早晚都会跳出来的。”姥姥很肯定的说道。
“他家还有个孩子，陈国栋父子没有攀扯范云，恐怕是为了这个孩子。”丁老太太分析道。
“当初上门的时候，就是他们夫妻一起来的，他们家肯定是团伙作案。
不过丁主任说的对，虎毒不食子，他们肯定是为了保住独苗，所以才没攀扯其他人。”
大家都没想到，二姥爷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竟然在内心深处还保有人性化的一面。
道理其实挺好明白，如今二姥爷和儿子陈国栋都被抓了，如果他们再把范云和二姥姥咬进去，那谁照顾孩子啊？
“我这个弟弟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肯定是想不到，费尽心机保全的，也许根本不是陈家的骨血。”姥爷感叹一句。
人生在世，谁没有付出过？就怕付错了人呐。
如果范老师真有个奸夫，二姥爷的孙子到底是谁的种，就不好说了。
这件事，恐怕只有范老师自己心里清楚。
大人们全都感慨起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看到几个小孩似懂非懂的眼神，姥姥咳嗽一声，及时转换了话题，“老头子，你跟丁校长不喝几杯吗？”
姥爷心领神会，端起小酒，跟丁校长喝了起来。
大舅舅和四舅舅面前也有酒，他们虽然不小了，可在姥爷和丁校长面前都是晚辈，只能等着敬酒。
所以这轮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大家伙可着劲儿造了一顿猪头肉，熬肉的汤做了猪皮冻，姥姥给丁老太太装了一些，剩下的又分送给几个关系好的人家。
等到分别的时候，元妮拉着丁老太太到了一旁，“丁主任，有个事儿，得请你帮忙反映一下。”
丁老太太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范老师的那个奸夫？”
“对，我觉得这个情况挺重要的，都是一家人，范老师不可能不知情。
把范老师在外边有人的消息，透露给陈国栋，肯定能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没准对破案有帮助。”
丁老太太喜的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放心，我明天就跟小赵警官提一嘴，也许还能立大功呢。”
元妮笑而不语。
范老师原本跟她无冤无仇，但这人一见面就犯红眼病，实在是令人讨厌。
如今她自己作孽，婚内出轨，那就怨不得元妮来个釜底抽薪了。
只要提这一句，警方会把奸夫揪出来的，到时候看范老师还怎么装清高。
丁老太太喜滋滋的走了，等丁老太太离开以后，姥姥和姥爷就问元妮，“你跟丁主任商量啥呀？看把她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