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往后真不会这么艰险。”
花锦:“你怎么总强调这个?”
沈昭:“这不是怕惹你烦。”
她最怕麻烦,若他还像在京城一样琐事缠身,她一定不愿意再理他。
沈昭话音刚落,人群忽然拥挤了起来,沈昭一只手揽过花锦,护着她往前走。
或许是在京城待久了,对危险格外敏感,在花锦身边人一剑刺来的那一刻,沈昭下意识将花锦拽到了身后。
剑刺空了,刺客又刺了过来,沈昭紧紧护着花锦,不能躲开,干脆抬起手臂接了这一剑。
剑狠狠地砍破了沈昭的衣袖,沈昭前两日刚经历过刺杀,护腕已经被砍烂了两对,这是最后一对,被砍得四分五裂,刺进了皮肉里,当下鲜血直流。
暗卫一直隐在四周,一瞬都围了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压制了刺客。
四周的人太多了,为了不引起大动静,王漓带着手下将此处围了起来,忽略耳边人的惊呼,王漓看着沈昭手臂上的血,脑子一下就蒙了。
沈昭被行刺惯了,倒没什么反应,后知后觉疼痛,下意识看向怀中的花锦。
沈昭脑子也蒙了。
王漓急得上前,要问郎中在哪。
却听见他主子沈昭无辜地看着花锦,斟酌着说了句:“我发誓,这真是最后一次。”
王漓:?
花锦:“......”
第84章 梦梦梦
又是深更半夜, 郎中又在睡梦中被鱼鸢喊醒,他一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 但鱼鸢痛哭流涕,他只好披上外衣, 带上药箱,匆匆赶往酒坊。
又是那间房,房中站着与上次一样的人, 连卧在榻上的人都一样。
郎中看着沈昭手上, 臂膀上大同小异的白布, 又迟疑地看向花锦。
花锦扶额:“他不是山匪,您只管治。”
这回沈昭没昏过去,他盯着纱帐, 郎中开始给他上药止血,沈昭思索着, 余光瞥到花锦, 心想, 自己要有点什么反应。
于是郎中将草药敷在伤口的那一刻, 沈昭僵硬地“嘶”了一声。
郎中手一抖。
上回沈昭腰被砍的血肉模糊,人的意识在模模糊糊的时候骗不了人, 郎中瞧着都觉得痛,榻上的人愣是没吭一声。
这伤,值得他“嘶”一声?
花锦见沈昭脸色苍白, 上前问:“疼?”
沈昭缓慢地点头, 郎中手又一抖, 花锦眼尖,看着郎中颤颤巍巍的模样, 也不敢劝,毕竟这郎中是镇上的独苗,把郎中气跑了,沈昭这伤就没法治了。
沈昭倒没真想让她说什么,只是让她坐在榻边,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这样,好像不疼了。”
郎中和鱼鸢下意识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魏玿云。
魏玿云波澜不惊,却也紧紧盯着沈昭和花锦紧握的手。
郎中不是八卦之人,迅速处理完沈昭的伤口,写了药方留下,匆匆走了,走时鱼鸢主动去送,房中又剩了三个人。
魏玿云努力无视榻上的沈昭:“夜已深,锦娘,你去睡一会儿,沈兄这边我看着。”
花锦睡了一整日,本来是不困的,但她脑子也乱糟糟的,不想待在沈昭身边想,正要答应魏玿云,手却挣不开。
花锦一有动作,沈昭就连忙呼痛:“嘶——”
沈昭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光彩,察觉魏玿云紧紧盯着自己,干脆坐起来,头一歪倚在花锦肩上:“头疼。”
这无赖。
魏玿云嘴角一抖,抑制着上去扇他的冲动,他当然斗不过沈昭,下意识看向花锦,想让花锦主持公道。
花锦下意识摸了摸沈昭的额头,想看他是不是发热了,沈昭察觉花锦掌心的温度,亲昵地蹭了蹭。
花锦失笑,抬头看向魏玿云:“先生去睡吧,今夜我守着。”
魏玿云心中抑制不住失落,他敛眸,强撑着笑意应了一声。
沈昭头又不疼了,他直起身来,对着魏玿云的背影说了句:“魏先生好梦。”
他还想说点什么,花锦却已经掐上了他的伤口,沈昭当下住口,魏玿云几乎是把门甩上的,“嘭”的一声,房中静了片刻。
沈昭垂眸,轻啄花锦的面颊:“魏先生好像不大喜欢我。”
他还委屈上了。
花锦哭笑不得:“你从哪学的?洛州的人还教你这些?”
沈昭的确是跟人学的。
他从前性子冷淡,不懂弯弯绕绕,更不会讨人喜欢,所以上回与花锦见过,那时以为真要做“外室”,回洛州就和人取经去了。
王漓有点本事,给他请来了洛州芙蓉阁最出名的小倌,沈昭学东西很快,小倌大致说了说,他虽然觉得很扯,但还是老老实实记下来了。
没想到真管用。
沈昭揽着花锦,花锦觉得憋闷,正要推他,就听见他说:“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不想我吗,窈窈?”
沈昭贪恋怀中人清香的气息,埋在她的脖颈里,怕自己失控,根本不敢松手。
“我常梦到你。”
“窈窈,我终于抱到你了。”
他喃喃着,花锦渐渐不挣扎了,任他抱着,忽然问:“你看到信了?”
她走时,怕沈昭再追过来,将上一世全盘托出。
沈昭静了静,静到花锦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沈昭才开口:“我去过寒山寺了。窈窈,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弥补,可你若想,我的命是你的。”你想要,我就给你。
“如果你觉得我罪不至死,但还是厌烦,我也真的可以不再打搅你。”
“我有了这一段梦,就足矣。”
沈昭原本只是理解她的选择,直到假死那日,他服下赵太医制好的药丸,冷热交替,渐渐喘不过气,那一刻最接近死亡,他闭眼前一刻,有解脱,也有想到她。
她上一世死时,尚在韶华,一定充满了遗憾与绝望。
他知一句道歉根本挽回不了。
花锦又问他:“放弃权位,被人追杀,流落至此,连郎中都请不到,不后悔吗?”
沈昭:“你在,不后悔。抱到你,不后悔。若今日没有遇到你,我也不后悔。窈窈,从离京那一刻,我就不再想从前了。”
沈昭抱着人,轻声说:“窈窈,我从未这么期盼过。”
他没说明话中的意思,花锦却明白。
他在京中日复一日,早过倦了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清风都经不起涟漪,如今在朝野之外,有别样的人生,自然觉得新鲜。
自然就会期盼。
离京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沈昭从前是不敢想的,花锦的离开,的确让他想到了这条不一般的路。
“窈窈,爱你从不是负累。”
在京城时,爱会让他生出想要更强大的念头,他想要在这潭死水里护她周全,让她保持本性,爱给他力量。
爱让他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让他敢服下那颗不知结局的假死药。
话说的再多也没用,沈昭本就不是巧舌如簧的人:“我知口说无凭,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证明。”
花锦静默片刻,不想再提这么沉重的事,看着他身上裹着的白布:“用手臂挡刀,谁教你的?”
沈昭立刻正色:“往后绝不会了。”
那刺客是一路跟到镇上的,这真是最后一个,不知为何这么执着。
花锦:“你是为了我挨了这一刀,药钱就不收你的了。”
沈昭摇头:“怪我,没有处理干净。”
那刺客多半是看着面具伤人,是个没脑子的,完全不考量身形,逮着机会就莽冲。
沈昭还真从腰间拿出银子:“王漓说酒坊的钱是魏玿云管,他本来就不喜我,不给钱岂不是落了话柄?”
又来了。
花锦真收下了那银两:“那我替魏玿云谢过你的好意。”
花锦话音刚落,就被沈昭顺势抵着唇压了下去,沈昭吻得凶狠,几乎是啃着她的唇问:“你替他?你如何替他?”
这人怎么咬文嚼字的?
花锦被吻得面色潮红,她推不开人:“你的,唔!伤,你的伤口......”
沈昭的手又渗出来了血,他察觉不到似的,肆意掠夺花锦口中的空气,他吻不够,退开一点,问她:“你替他?”
花锦拗不过,只好改口:“不替,不替好了吧?”
沈昭起身那一瞬,花锦手也没软,直直地扇了他一耳光。
沈昭被扇一掌,终于老实了,他坐了回去,乖乖止了血,看花锦也不是真的恼怒,在伤口包扎好那一瞬,轻声问:“今夜不走了,好不好?”
花锦瞥他一眼。
沈昭:“什么都不做。”
他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花锦不想再挣开他的伤口,只好躺在他身侧。
花锦刚闭眼,就察觉沈昭凑了过来,他搂住了花锦。
花锦警告道:“沈昭。”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沈昭了,他一怔,低低地笑了一声:“诶。窈窈。”
离京以后,他的笑意也变多了。
花锦不再出声,她任沈昭抱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沈昭紧紧挨着她,却不敢闭眼。
他做过太多梦,旁人都不知,他在京城最严重的一段时日,常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每次意识到花锦已经离京了,他都会不受控地做点什么,想要让梦醒过来——梦醒了,花锦就不走了。
但他常常碰个头破血流,都不会回到他想象的梦中。
她走了,真的不回来了。
沈昭搂着人,一直睁着眼,直到窗外渡进来清晨的第一束光,他才堪堪有了睡意。
花锦梦里醒过几次,知道身侧的人没睡,直到天亮了,她醒来,才察觉沈昭睡着了。
花锦心中也摸不准。
她本是要逗弄沈昭一番,起先是这么想的,毕竟沈昭也惹了她很多次。
可她昨夜被沈昭揽进怀,看到他伸出手接下一剑那一刻,想起很多。这个“薄情”的人,一直在做不薄情的事。
他们两个倒霉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还是不要互相折磨了。
花锦想起在蓟州时,芙蓉花灯下的那抹孤影。
她与清熙郡主说,家中有人等着她。
他当时躲在屏风后,在想什么?
花锦不想猜了,她轻手轻脚下了榻,不想吵醒刚入梦的沈昭,慢吞吞打开门。
她踮着脚走,好不容易将门关上,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
原来是贾圆宝。
贾圆宝今日一来,听说沈兄又受伤了,连忙要来探望,鱼鸢昨夜睡得晚,在后面慢吞吞走,给他指:“喏,就那间。”
于是,贾圆宝和鱼鸢就看着花锦从那间房出来。
天才亮不久。
花锦这样嗜睡的人,不可能起这么早。
只有一种可能了。
贾圆宝一闭眼:“我没看见我没看见,假的假的假的,梦梦梦......”
鱼鸢嘴角一抽。
贾圆宝心里凉透了,睁眼就忙对着鱼鸢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别灭我口!”
第85章 第 85 章
沈昭没睡多久, 不过一个时辰,他睁眼,察觉怀中温软的人已经走了, 当即就下了榻。
楼下,花锦正与魏玿云说话, 鱼鸢看见他下来了,连忙轻咳一声。
花锦回头,瞥见沈昭:“来的正巧。”
开饭了。
鱼鸢没想到又是这样僵持的局面, 这回幸好花锦在, 她低头扒饭就好。
沈昭不动筷, 花锦正想问他,就见他伸出双手,两只手上都裹着白布, 一只白布上还有血迹,怎么瞧怎么惨。
沈昭抬眸看她:“疼。”
花锦蹙眉, 没想到沈昭的伤口这么严重, 当下就要去唤郎中, 沈昭又出声拦她:“先吃饭。”
花锦坐下没多久, 沈昭终于抬起右手,握筷都笨拙极了, 白布太刺眼,晃得在座的人都频频看向沈昭。
不知第几次夹不起菜。
花锦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 将菜夹起, 递到他嘴边, 沈昭张口吃了,偏头夸鱼鸢饭菜做的可口。
鱼鸢呛了一下。
花锦给沈昭喂东西吃, 他也不挑,花锦夹什么他吃什么。
沈昭心中也鄙视自己无赖的行为,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还十分自责地说:“锦娘先吃,不必管我。”
花锦气笑了。
沈昭见好就收,坐的离花锦近了些,大腿在桌下蹭了蹭花锦的腿。
花锦瞥他一眼,他又面不改色地坐好。
没过一会,沈昭怕花锦真吃不好,连忙抬手握着筷:“好像又不疼了。”
这下,饶是没什么杂念的鱼鸢都想骂他了。
魏玿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算不上想通,只是知道争不过,干脆放弃了,眼不见心静,接下来几日,他都找借口不与沈昭同桌吃饭。
花锦从沈昭房中出来的次数也渐渐变多,直到一日清晨,想早些逃出去散步的魏玿云与花锦撞了个正着。
花锦见到他,也没任何遮掩的意思,还与他打了个招呼:“先生这么早就要走?”
魏玿云看着花锦坦荡的模样,忽然就想开了。
他轻笑一声,说了句让花锦摸不着头脑的话:“是魏某小人之心。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变,若说有什么永远不会变,便是锦娘的性情。”
她坦荡真率。
从假成亲那一日起,受益最多的一直都是他,她也不曾多做计较,甚至与他一起操办了阿娘的身后事。
她一直与他说,若遇到心上人,一定不要被这段假婚事束缚。
花锦将他从执念中拽了回来。
魏玿云心中感激,渐渐的开始频繁关注花锦,又发现她哪哪都好,挑不出一丝不好。
从前花锦敬他,他其实能察觉,是因为他对亡妻思念至极,她欣赏他的钟情。魏玿云多希望,他从一开始就将对花锦的喜欢闭口不谈,这样还能与她像从前一样。
而不是如今,她已经在刻意疏远了。
魏玿云心想,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他的一厢情愿,已经让他变得不像他了。
这种爱是负累。
魏玿云想开了,心中一片轻松,他不再逃避,也不再忌讳和沈昭同桌用饭。
甚至在沈昭动筷前,怕沈昭手疼,主动把菜夹到了沈昭碗里。
一个动作,引得饭桌上的人都下意识看向魏玿云。
沈昭是凌乱的。
他想起取过的“经”。
“那些掌家的女娘通常都会突然大度一阵子,做给夫君看,与从前的刻薄一对比,这夫君就会心生赞赏,有些厉害的,还会生出怜惜。”
“这院子里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要是因为掌家的一时宽容就放松警惕,那可就完了。”
沈昭垂眸,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他摇摇头,奋力甩去心中杂念。
沈昭回过神来,只见花锦也紧紧盯着魏玿云。
花锦只是惊讶,在沈昭眼里却变了滋味,他实在不懂“院子里的弯绕”,此刻只想把远在京城的祝绻捉来,让祝绻想法子。
年过完了,洛州的人几次写信来催,让沈昭回去。
沈昭拖了很长一阵子,知道拖不下去了,便在临行前找到了花锦。
他不想与花锦分居异地,但他也不想再强行让她一同走,只是很平淡地说:“洛州的景很美,风俗有诸多不同,吃食也合你胃口。若你愿意,可以去看看,若是不想,无论去往何地,写一封信于我就是。”
说完,沈昭又蹙眉:“不写信也无妨,你想起我,便给我写一封。”
他怕自己说的什么话惹起花锦从前的回忆,斟酌了许久,也细细观察着花锦的情绪。
见她并无异常,松了口气。
她肯定不愿意随自己走,沈昭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牵着人的手说:“若你在路上,遇到了想要厮守一生的人,也写信于我。”
沈昭很想放下洛州的一切,留在镇上,可他知道花锦不会在镇上多留,她会为了躲他,很久都不回来。
他不想再让她被迫“逃”一次了,镇上是她落脚的地方,他会经常往来,若赶上她留在镇上,那最好不过,若是赶不上,她在别地游玩,知道她音讯便好。
花锦面上没什么波动,心中却泛起了涟漪。
她这两世,赌过很多次。
赌输过,把命丢了,也赌赢过,换来了眼前辽阔的天空与自由。
“若你哪日做了梦,觉得心情不爽,想要揍我杀我,也写信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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