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女天降(墨羽青言)

谋当下，不如谋长远，步步为营，方能成为胜者。
然而林清蝉此刻心中其实并没有谋什么长远，她只是惊讶于萧世恒的…不要脸。
皇帝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倒是爽快，人家林相还没应允。”
林伯安赶紧起身：“老臣谢陛下赐婚！”
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顺杆怕吧…
“清蝉姑娘，看上去有些面善啊…”皇后坐在皇帝身侧，轻轻开口道。
皇帝似乎并没有告知皇后“沈青”的存在，既然皇帝都没有追问，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没那个胆识去质疑，为什么林相这位“并未养在身侧的女儿”会出现在衡王殿下的身侧。
在场多是皇族，并未参与那日的城外迎接，自然也没见过沈青的模样，而衡王带着女伴来参加接风宴，大家初时确实有些奇怪这是哪家的贵女，现在看来，都不由在心中恍然大悟一番。
林相的两个女儿，果然都是千金啊。
得以一同嫁入皇室，这日后不管哪位上了位，林相都是皇帝的岳父，而这个位置也使得他难以有所偏袒和其他动作，不得不保持一个中立的姿态。
林清蝉迅速的在心中也想明白了这一点，然而在她看来，这位皇帝还是过于仁爱了一些。
他也许没有想过，林伯安并非天生纯良，不过是只伪装成黄牛的老狐狸罢了，女儿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道具而已，有用则维系，无用则抛弃，绝不拖泥带水。
“清蝉的意思呢？”皇帝突然向着林清蝉开口道，“你意下如何啊？”
林清蝉这才回过神来，她略显慌张的望向皇帝，尽显无害小白兔的模样。
“这…我…”她面色绯红，一时间居然慌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当然，她是装的。
林清蝉想的其实很简单，这种场合不是拒绝的地方，回去还需要想评估下这个婚事的可行性，若是依然没有存在的必要，那自己再准备跑路也不迟。
所以现在还不能表态，起码不能打草惊蛇。
皇帝见她的样子，果然以为她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涩，不好当场吐口应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朕和你父亲就做主了！”
“责成钦天监，选良辰吉日，为两位皇儿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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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接风宴的现场因为皇帝赐婚衡王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林伯安甚至有种天下掉下个大馅饼的感觉，自己十年来诶操心没费神，如今却能捡回来并且让自己二度攀上皇族的婚事, 这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对手，又会在坊间成为怎样的佳话。
林伯安甚至都开始畅想, 也许百年之后, 自己青史留名的, 不仅仅是自己身为能相，还有闺中二女, 皆为王妃。
萧世恒脸上的笑意拿捏的很有分寸，不甚张扬, 也不至于太过收敛。他向着自己的父皇深深的回了个礼, 再次谢恩之后，便伸手握着林清蝉的手,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还未成亲，行为便如此亲密。有心人的脑海中已经脑补了数万字的亲王情史, 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二皇子萧世辕的脸上，却并不是十分好看。
身为二皇子，孙皇后的儿子, 王储的最有利竞争者，萧世辕自然还要顾及下自己的身份和气度, 所以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拱手想萧世恒道谢：“恭喜皇弟得此家人，从此你我二人更是亲上加亲啊！”
萧世恒微微笑了笑，抱拳回礼道：“皇兄此言诧异, 还要怎样的亲情能抵得上你我兄弟之情呢？您说是不是？”
萧世恒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这位一向看似阴沉柔弱的弟弟居然如此能噎人, 直接被噎的半天没应出话来。
这话说对自然是对的，然而他们之间，又怎么会是亲密无间的真兄弟，貌合神离罢了，毕竟那个位置，最后只能坐上一个人。
同样脸色不好看的，还有林宛若。林清蝉走回座位的间隙偷偷瞄了她一眼，她正好举杯浅酌，宽大的衣袖垂下，刚刚好挡住了面容。
然而那衣袖微微抖了抖，被林清蝉敏感的捕捉到了异样。
林清蝉在心中冷笑，这姑娘心思乱了。
赐婚之后的接风宴更是多了几分喜庆的气氛，歌舞更加喧闹，众人也渐渐喝的兴起。
皇帝和皇后提前退了场，剩下的众人更是放开了性子，席间喧闹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来给萧世恒敬酒，一时间，让他们成为了这个宴席上的真正主角。
当然，这个接风宴的主角本来就应该是萧世恒，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林清蝉罢了。
林伯安遥遥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等着她来给自己敬酒。然而众人好不容易散去，林清蝉得了空隙，眼看着起身离座，却连看都没看自己这边一眼，居然俯身与萧世恒轻言了几句，便向着门外走去。
林伯安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但是碍于席上都是皇亲贵族，他又不好发作，只得满腔化作力道，重重的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说是“重重”，这个力道实则还是收敛了些，他要脸，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太过引来别人的主意，然而身旁的林宛若自然是觉察到了父亲的情绪变化。
林宛若将酒杯摆好，俯身过去，有些担忧的问道：“父亲，可是心有郁结？”
林伯安对于这个女儿，不仅一向疼爱，而且十分信任，在他心目中，这个女儿乖巧听话又心思活络，甚至在很多事情是可以帮他出谋划策，他时常心想，若此女身为男儿，定是不输当下那些官场上的新贵们！
林伯安冷冷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沉声道：“果然没有父母在身边管教之人，不懂尊师敬长！我是她的父亲！她怎么敢如此目中无人！”
“父亲！”林宛若见父亲越说越激动，急忙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轻声些，家丑不可惹人眼。”
林伯安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失态，面上不由一热，转头四下望了望，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地中央那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这些舞姬一身西域打扮，倒是十分惹眼。
林伯安舒了口气，眼中的怒色却并没有消散。
林宛若抬手掩口轻笑，她明白父亲为何生气，却又觉得父亲此时如此在意，与他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父亲，您平时不是一个会情绪外泄之人，”林宛若轻声道，“怎么遇到我这妹妹，却乱了阵脚一般？”
“莫不是父亲当年，与她那母亲，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牵绊，使得父亲在此女身上，接续了过多的在意与情感？”
林伯安微微一滞，女儿这番话似乎瞬间打通了他心中的某处拥塞，让他清醒过来。
是的，为何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居然会如此易怒，甚至险些成了笑话？
有些人和事，你越在意，便是输家，这个道理自己多少年前就明白了，为何今日却犯了如此不值的错误？
林伯安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神色。
“吾儿聪慧，是为父失态了。”
林宛若满意的勾了勾唇，想了想，又道：“不过，父亲理当自持，女儿就不必了。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去主动找她热络热络，总是很正常的事吧？”
林伯安心头一动，立刻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
林宛若见父亲目露赞许神色，便款款起身，微微一福，转身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萧世恒的位置旁依然围着几名敬酒之人，然而他的目光微微却顺着宾客间的缝隙，不动声色的落在了林宛若的背影上。
林清蝉闲适的撑在水榭的栏杆上，探身想要去够池中那熟的正好的莲蓬头。
宴席上太过喧闹，闹腾的她有点头疼。这突如其来的“喜事”让她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索性出来透透气，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绪，顺便理一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思考一下后面该如何应对。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林清蝉心思微动，却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动作，而是装作什么也没发觉的样子。
因为这种脚步声明显是女孩子的，而现在对她感兴趣的女孩子，应该只有一个。
果然，一只手突然重重的拍在了了她的肩上，要不是她手掌撑得稳，此刻说不定已经被拍的扑进了池塘里。
林清蝉身体向前一探，借势摘下那只自己觊觎已久的莲蓬头握在了手里，身体轻巧的向后一退，这才转身望向自己的身后。
林宛若原本想要将林清蝉直接拍落水中的愿望瞬间落空，心中不由一跳，然而当她对上林清蝉望过来的目光时，眼中的惊讶之色又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林宛如弯着眉眼，笑眯眯的微微一福，道：“妹妹林宛若，见过清蝉姐姐了。”
“林宛若？哪个林宛若？”林清蝉眨着大眼睛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她，做出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林宛若身为京城第一美人，那里受过如此怠慢，她微微咬牙，仰起脸却依然一副柔和的笑容：“姐姐忘了么？刚刚在宴席上，陛下曾提过妹妹跟二皇子的婚事。”
“哦~”林清蝉做恍然大悟状，“是你啊！”
她随即呈现出一副惊讶的神色：“怎么，你居然比我小么？就你刚才那手劲儿，我还以为你是长我几岁的姐姐呢！啧啧，不知妹妹师承何处，居然有如此开山之力！姐姐佩服，佩服！”
林宛若没想到林清蝉言语间居然丝毫不留情面，脸上不由一阵绯红，然而她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笑道：“妹妹也没想到姐姐伸手如此灵活，刚刚妹妹手重了吗？先给姐姐道个歉，妹妹没想到姐姐如此弱不禁风，倒是不像爹爹所说的那般。”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到这个地方，都会问一句：“爹爹怎么说？”
然而林清蝉显然不是林宛若所定义的“一般人”，她只是“呵呵”笑了一声，便不再应话，而是低头播开手中的莲蓬头，一颗颗的丢进嘴里吃了起来。
林宛若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没有倒进对方的心口，却尽数堵回到自己身上。
她压着情绪，望着林清蝉的动作，看了半晌，对方居然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林宛若终于耐不住，开口问道：“姐姐莫不是想在这里吃完这莲蓬头？衡王殿下还在席上等着，姐姐你…”
“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个？”林清蝉笑眯眯的递了颗莲子过来，险些怼到林宛若的鼻尖上。
林宛若本能的一惊，下意识往后一退。
水榭栏杆不高，林宛若身形一晃，目露惊吓的神色，仰着头向后倒去。
若真是倒下去，那边是成了湿身美人。
等到众人来救，在扮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替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姐姐假意开脱一番，自己不仅能赢得温婉善良的名声，又能把对方拖入“恶毒”的泥潭里，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一身湿漉漉换来如此两大好处——后仰中的林宛若在心中暗自冷笑——自然是值得的。
然而她没有落入水中，而是直接被林清蝉一拉一拽，整个人居然被拉进了林清蝉的怀抱中。
林清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如雨后芳草。林宛若身形稳下后这才一惊，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身手了得，不仅救得了自己，还救得了别人！
还是以如此男人的方式！
林清蝉垂眸看向怀中的林宛若，勾唇一笑，此时的她，又仿若恢复了“沈青”的英气。
“我的好妹妹，”林清蝉抬手勾了勾林宛若的下巴，意味深长道，“这么不小心，以后可怎么跟我同入皇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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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宛若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 在调侃的功力上哪里是林清蝉的对手。
她面色一红，急忙直起身来，赶紧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咬了咬唇，这才垂着眼眸再次对林清蝉俯身一福：“多谢姐姐救我。”
这一声谢中, 却含着明显的不甘。
“不谢不谢！”林清蝉窃笑, 她看着这个妹妹, 心思一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那极其精准的直觉告诉她, 这个妹妹，也许会是她结识玉蓉公主的关键。
可是怎么结识呢？林清蝉思考了一下, 觉得直接提出让她引荐自然不合适, 引荐的话，萧世恒是更好的引荐人, 根本轮不到她林宛若，而且刚刚在宴席上并没有看到可能是玉蓉公主的人, 说明她并未参加接风宴。
可是按照萧世恒的说法，只要在京城中的皇子皇女，除非卧病在床, 否则都会出席。
那么萧玉蓉是真的生病了吗？按照她和萧世恒的关系，萧世恒应该知道才对, 却丝毫没有听他提起过。
又或者，是不需要对自己提起？
可是，直觉为什么会给她这个讯息呢？
林清蝉默了半晌，抬眼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平静的林宛若, 索性试探道：“妹妹对这皇宫可否熟悉？”
林宛若原本正打算告辞, 不想再留下被林清蝉调侃, 然而她听林清蝉这么一问，反而楞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斟酌了一下，谨慎道：“与父亲来玩过几次。”
“那就好了！”林清蝉假意热络的拉起她的手，“我第一次进京城，看哪里都新鲜，这偌大的皇宫，更是让我眼花缭乱。”
“若是妹妹愿意，不如带我四处走走可好？虽然天色已黑，但是这宫中的灯火装点的甚是好看，也是别有一番意境呢！”
林宛若眼中掠过一丝警惕，她犹豫了下，突然心生一计，这才微笑道：“也好，姐姐不嫌弃的话，妹妹倒是知道一处有趣的地方，可以带着姐姐去瞧瞧。”
“好呀！”林清蝉露出欣喜的笑容，拉着林宛若出了水榭。
夜色中的皇宫并非一片漆黑，也是由于这一日的装点，皇宫中的灯火映的各处一片通明。
然而随着林宛若拉着林清蝉兜兜转转，四周的灯火却越来越稀少，渐渐的，便只剩下了天上的月亮与繁星投下的光芒。
林清蝉在心中冷笑，这小妮子果然有几分狠毒心肠。她想带自己去的，想必是那个皇宫中闹鬼的“倚萝宫”。
在《跃龙》原书中，这“倚萝宫”中有一方池塘，相传几十年前曾有一名宫女被人坑害，蒙冤投了水，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的面目全非，模样极其凄惨。
后来，在这个池塘边上，便经常有人看到一位长发遮脸的宫女在来回游走，而坑害她的人也在一天夜里莫名其妙的吊死在了倚萝宫的偏殿中。据说死状很可怕，肚子被利物剖开，肠子流了一地。
倚萝宫当年并没有妃子或者宫人入住，这一下更是让人敬而远之。后来关于这里闹鬼的传说就一直存在着，总有人说隔着院墙听到哭声，或者是女人凄厉的笑声。
总之十分可怕，没人敢进这个院落一步。
然而这种地方对于小孩子却是探险的绝佳场所。当年萧世恒还是个顽童的时候，便跟着小太监来到这里探奇，结果被人喷了毒烟，而他的母妃，也在同时被人下了毒。
再后来的事，便不用说了。
“整个皇宫里，这一处是看星河的最佳地点，”林宛若装着胆子带着林清蝉轻轻推开倚萝宫的宫门，红漆斑驳的宫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露出里面阴影绰绰的景象。
“这里？！”林清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阴森？”
“是吗？怎么会呢？”林宛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林清蝉，“这里青枝碧水，是皇宫中唯一一处保留了纯天然景致的地方，怎么会阴森呢？”
林清蝉心想，您还真能把“疏于修葺”说的这么好听啊，然而她面上却未动声色，只是状似懵懂的点了点头，露出饶有兴趣的模样：“那似乎…有点意思呢…”
林宛若的眼中抹过一丝阴冷和得意，眼看着对方似乎渐渐掉入自己设下的圈套，林宛若不由兴奋起来。
以至于，她没有发觉，那倚萝宫偏殿中有一点微微摇曳的薄弱灯光，在她们的对话声响起后突然熄灭。
然而林清蝉却注意到了。
林清蝉顿了下，正要抬脚继续往里走，却被林宛若拽了拽衣袖。
林清蝉回头看她，便见林宛若有些害羞道：“姐姐…人有三急…妹妹…我…”
林清蝉顿了顿，便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她抬手挥了挥：“懂，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这么好看的夜色，我一个人看岂不可惜？”
“好！”林宛若甜甜一笑，“姐姐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林清蝉微笑点头。
眼看着林宛若消失在宫门处，林清蝉的唇角这才慢慢放平。这个丫头真的以为这里每天都会闹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