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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春潮(小涵仙)


她不说,他再如何心细如发都猜不到这一层,女人的逻辑和男人的思维本质上不一样。
谢浔之沉吟片刻,“这样。”
他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腿。她倏地一紧。
“我们回到刚刚的场景,在饭桌上,岳母问我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然后我看向你,示意你来说——”谢浔之深邃的视线缓慢地蔓延过来,看向她,“你说,妈咪,我和浔之准备这几天先把证领了。”
易思龄:“……”
他继续缓缓:“然后我会这样接话:对,我们接下来准备领证,都听昭昭的。”
“这样好不好?”
“………”
易思龄不知为何,明明还在生气,却被他这样一本正经地哄笑了。大抵是他哄人的方式真是老掉牙。她是三岁小孩吗,还和他玩时光倒流的小把戏。
“谢浔之,你真的很土……”她嘀咕着,又似乎羞恼地说了一句老古董。
她今日的新娘妆怎样看都华丽而隆重,阳光扑在她脸上,睫毛浓密卷翘,笑起来就更漂亮,任何华丽的东西都和她相配。
谢浔之见她笑了,知道是把她哄好,“我土没关系,我的太太洋气就行。”
易思龄瞥他一眼,油嘴滑舌什么呢,越发土了。
谢浔之抬了下眉尾,这才在她高兴的节点上把正事说了:“那就这样定了。过两天我们一起去京城领证。”
易思龄哼了声,全当默认。
从置地广场回到家,易思龄把拿回来的包让佣人放去梁咏雯的衣帽间,回房间就把妆卸了,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今天起太早,又紧张了一上午,中午又忙着招待各路宾客,她的瞌睡早就挡不住,回程时就在谢浔之的车上睡着了。
她知道结婚很累,但没想到这样累。
这只是刚刚开始。
还有领证,拍婚纱照,和团队商量婚礼现场布置方案,和设计师商量婚纱造型,除开两套主纱,两套迎宾纱,还需要购置各类礼服,因为结婚那几天,大大小小的招待、宴会、饭局不断,她不能穿重复的…挑婚鞋,挑姐妹团的伴手礼,挑喜糖盒,买各种需要的东西……还要发邀请贴…她连要请那些人都还拿不准……
易思龄光是理了理接下来的日程,就惊恐,睡着了,一觉醒来到了晚上。
一睁眼就看见老三老四坐在她卧室里,拿逗猫棒和花花玩耍。
“醒了!”老三推老四的胳膊。
易琼龄往床上看去,“我的天,你终于醒了。”
易思龄懒洋洋地坐起来,撑了个懒腰,刚醒来,声音瓮瓮地:“…做咩啊。”
易欣龄叹气:“大小姐,情报不听吗?”
易思龄:“什么情报?”
易琼龄炸毛:“不是你让我们去查姐夫的表妹吗!”
易思龄迟滞的思维回炉,是有这么回事,但她都忘了,现在想起来那个在洗手间遇见的女人,长相温婉清纯,开口就是浔之哥哥。
不是她多心,是女人的语气太过亲昵了些,又是当着她这个刚订婚完的嫂子,有些惹疑。谢明穗和谢温宁两个亲妹妹都只不过是喊“大哥”。
易琼龄从谢温宁那套来了所有的消息,“姓范的表妹有好几个,今天跟着谢家大部队来的是范楚桐,是姐夫的二叔的老婆的亲哥哥的大女儿。”
“……”
易思龄晕了。
易欣龄说简洁版本:“总之不算是表妹,没有血缘的亲戚,范家和谢家二房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易琼龄又问:“你查她做什么,她得罪你了?”
“我都没和她说几句话,什么得不得罪。随口问问而已。”易思龄不想两个妹妹多想,何况这也不算个事。知道就行了。
易琼龄挑挑眉,坏笑:“若是真有人惹到你,那真是……”
她和老三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恭喜他(她)!中奖啦!”
易思龄:“……”
“少乱说啊!”
易琼龄哼了声,“对了,还有情报,听不听?”
“有就一起说,别磨蹭。”易思龄最不喜欢听人卖关子。
易琼龄贼笑一声,打开手机翻出谢温宁刚刚发来的清单,:“宁宁发来了姐夫喜好一览,助力你们夫妻和谐恩爱。我先截图发你,再念给你听啊——”
易思龄表示她不想听谢浔之,但易琼龄已经念了起来:“你老公不挑食,什么菜都能吃,但偏好家常菜,最喜欢吃的是……啊?鲫鱼炖豆腐?冬笋丝炒蘑菇?这也太好养了吧……公主随便吃个菜都比这个贵啊。水果喜欢苹果和桃,平日里爱喝茶,最喜普洱和猴魁。”
易思龄不说话,老古板喜欢吃的菜土土的,水果中规中矩,还爱喝中年男人挚爱的普洱。
“不抽烟,但抽一点雪茄,酒量很差,两杯就倒,唉,话说上次姐夫来我们家,喝了不止两杯吧?”打了个岔,老四继续:“你老公热爱运动,早上基本五点半起床晨跑——什么?五点半起床?哈哈哈哈哈哈……”
念到这,老三老四抱成一团,笑不可遏。
易思龄脸上发烫:“……”
她思绪阵阵恍惚,满脑子都是老古板每天五点半起床??
易欣龄笑得肚子疼,泪也氲出来,“公主,姐夫五点起,你要睡到中午十一点,你俩睡一张床还能睡出时差!不过不会影响你们办正事吧?”
易琼龄说起这个就很兴奋:“姐夫早上是别想啦,会被公主一巴掌拍死的!”
易欣龄:“那姐夫晚上多努努力,反正努不努力,公主都要睡到大中午!”
易思龄臊得脸红,身体也热辣辣的,只能羞愤地瞪这两人。一屋的小处女,在这激烈讨论男欢女爱。
易琼龄凑上来问:“你俩现在到底什么进展?全垒?”
易思龄红着脸推她,“怎么可能!我是这种很好搞定的人吗!”
易欣龄让老四别这么限制级,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姐夫那么克己复礼的人,怎么可能这几天功夫就能把公主拐上床。要想郑渣男花了三个月都没能让公主松口。
“但接吻肯定接了。”
“还不止一次。法式热吻,吃舌头的。”
“……”
易思龄怀疑这两人在她身上装了监控。她掀被窝下床,把这两人轰了出去,卧室终于归于宁静。她去冰箱拿了一瓶生地根压火,激烈的心跳终于也缓和下来。
她做贼一样,偷偷点开易琼龄发来的那张截图,继续往下看。
【大哥平日不怎么爱玩,基本上都贡献给工作了,闲暇的时候喜欢练书法,看书,偶而玩玩香道,喜欢喂鱼!我们谢园里面几百条锦鲤,全是他从小喂大的!运动方面比较多啦,喜欢滑雪,攀岩,射击,不过他最喜欢的运动还是慢跑,每天早上都围着谢园附近的胡同跑一个小时。他这人,怎么说呢,是有点无聊…唉,希望小嫂子别嫌弃他,还是有很大的改造空间的!】
【还有,大哥不喜欢吃榴莲!之前误食过二姐的榴莲饼,恶心得当场吐出来了。我们都要笑死。】
【小嫂子爱吃榴莲吗啊?若是爱吃,那真是要把大哥整得够呛了hhhhh!】
易思龄眼眸一顿,他不爱吃榴莲?可今天中午,他明明吃掉了一只榴莲天鹅酥。
也没吐呢,吃得好好的。
易思龄努了努嘴,心脏里像是爬了一只小虫子,挠得她心痒痒,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心里藏不了一点疙瘩。
于是点开老古板的对话框,发过去:【你不吃榴莲吗?】
谢浔之正和家人商量婚宴地点,手机振动,他拿出来看。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小精怪:【你中午吃了一只榴莲酥,但是宁宁说你不吃榴莲,吃了就吐。】
她都没察觉自己把谢温宁给卖了。谢浔之不用想就知道,谢温宁定是把他的事一股脑全倒给了易家四姐妹。
谢浔之叹气,这小精怪平时看着很聪明,怎么问出这么笨的问题。
她也不稍微动脑筋想想,她给他夹的榴莲酥,他不吃,满场人会怎么想?她的面子又往哪搁?
他还是解释:【榴莲酥是你夹给我的,大家都看着,我若是不吃,你的面子往哪搁?】
小精怪:【不难受?】
谢浔之笑了,一颗平静如水的心因为她愿意关心他而荡漾开来。他以为她不会关心人,但她还惦记着他会不会难受。
不想让她担心,于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过去:【难受忍忍就好,但不能让你没面子。答应过你的。】
过了许久,谢浔之都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也就收了手机,继续和父母聊细节。
他不知道的是,易思龄捧着手机,愣了好久。直到睡觉前,谢浔之等到了易思龄发来的消息。
小精怪:【答应过我的事,都会做到吗?】
他映在暖灯中的目光如此柔和。
【会。】

次日,谢家大部队一起回了京城,三房飞伦敦去陪女儿,只留谢浔之还在港岛。
他一个外地佬,领着易思龄这个本地人在港岛办内地领证需要的证件,一切手续办妥,申请了隔日回京城的航线,定在下午三点。
谢浔之本意是坐隔日一早七点的飞机,这样就能顺利赶上集团中午的高层餐会,但易思龄一大早如何起得来?为了不让她发起床气,谢浔之不得不下午出发。
易坤山知道谢浔之一个人在港岛,理所当然邀请他今晚来家里住,反正他明天也要来接易思龄和易欣龄去机场,不如直接住在易公馆更方便。
打电话时,易思龄就坐在边上,瞅了满面红光的易坤山好几眼。
易坤山语气格外温柔,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不麻烦,真不麻烦,都是一家人…易公馆以后也是你的家,想来就来,嗯…好好好…爱吃什么菜,晚上让厨师跟你做。我再选一瓶好酒……你陪爸爸喝……”
易思龄瞪过去,心想这人怎么这样不矜持,现在就自称谢浔之的爸爸了?
易坤山挂了电话,易思龄故意学易坤山说话的样子,惹得易坤山吹胡子瞪眼。
“你这小丫头,回头对浔之好点,他真是我这几年见过脾气修养最好的小辈了,你别有事没事就欺负他,听到没。”
易思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谢浔之有这么好吗?为何每一位长辈都要对他赞口不绝?再说,她哪里就欺负他了?他那样,是会被欺负的人吗?易坤山未免想太多。
“我能欺负他?你让他别欺负你的宝贝女儿。”易思龄不客气地回。
易坤山给自己加了一杯茶,哼道:“我还不知道你,谁有这本事能欺负到你,我堂堂易坤山就给他当马仔!”
易坤山太明白自己女儿了,性格虽然不要强,但娇纵肆意,无法无天,邪门歪理一大堆,能把人气死。女婿在女儿面前,几乎是完败,惨败,还要耐着性子哄她高兴。
易思龄:“……”
“你是不是我爹地啊!你怎么不去当谢浔之的爹。”
易坤山斜眼瞟过来,慢悠悠:“我是你爹,我也是他爹。这不冲突。所以我这是一碗水端平。”
易思龄:“……”
聊不下去了,易思龄站起来,狠狠瞪了端水大师一眼,说了一句,晚上不准和谢浔之喝酒,然后就回卧室去了。
易坤山喝着茶,看着女儿受不得半分委屈的背影,叹了口气。正因为昭昭是他宝贝女儿,他才要提醒她,能对女婿好点就好点。
他看得出来,只要昭昭肯对女婿有一分好,女婿就愿意对昭昭用十分心。
这种划算买卖若是都做砸了,那就真是傻子。
易思龄回卧室的途中收到谢浔之发来的消息——
老古板:【岳父留我今晚在易公馆歇息。我这边五点忙完就过来。】
易思龄被岳父两个字弄得怪怪的,回:【不准住我隔壁。】
老古板:【抱歉,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一切听从岳母大人安排。】
又是岳父又是岳母大人,他就是故意的,拿她爸妈来压她,易思龄咬住唇。
【我妈让你住厕所,你也住?】
老古板:【我想,岳母大人不会对我如此狠心。】
易思龄:“………”实在是气到无语。
易坤山居然认为谢浔之是老实人,还担心她欺负他,谢浔之这种,老实?他不仅不老实,还绵里藏针,老谋深算,城府深沉,骗过易坤山这种千年狐狸不在话下。
总之在大家心里,谢浔之就是千好万好,易思龄郁闷。
五点,梅叔去蓝曜集团在港岛中环的驻点接谢浔之,中途去secrets花店买了两束花,到易公馆时刚好五点四十五,晚饭时间。
谢浔之把一束郁金香送给梁咏雯,梁咏雯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花,被哄得高兴极了,对谢浔之又是夸又是赞。
易思龄心想,真会做好人,真会讨好她爸妈。
谢浔之把另一束弗洛伊德递给易思龄。他当然察觉到从他进门开始,这姑娘就一直凉飕飕地盯着自己,于是笑着低声问:“今天的花不好看?”
易思龄不会和花过不去,大方收下,但依旧不客气,小声讽刺:“谁都没有谢生会做人。”
谢浔之不和她争辩,只是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几分纵溺的姿态。易思龄睫毛颤了颤,还想说几句,但终究没了声。
晚饭的时候,易坤山又拉着谢浔之陪他喝酒。易思龄一听就急了,这男人明明喝不了,却要在易坤山面前装作能喝的样子,万一喝醉了,倒霉的可是她!
“爹地,他酒量不行,你别拉着他喝。”易思龄拿脚在桌底下踢谢浔之的脚踝,示意他解释。
在家里,易思龄没有穿高跟鞋,只是穿着舒适的软缎拖鞋,而她吊儿郎当搭着腿坐,另一只脚上的鞋早就滑了下去,就这样赤着脚踢过来,脚趾蹭在他的脚踝,抓出一道若有似无的痒。
梁咏雯早就看出谢浔之酒量不佳,上次陪易坤山尽兴不过是硬撑罢了,于是说:“老易,你别每次浔之上门都把人灌醉,你自个喝多了也是害我。我可懒得照顾你一整晚。”
“不应该啊,我看你上次酒量挺好的。”易坤山疑惑,回想上次吃饭,谢浔之可是陪他喝了三瓶有余。
桌下,谢浔之不动声色地拿膝盖蹭了一下易思龄的大腿,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平时不怎么喝酒,所以酒量也不清楚,今日氛围好,陪叔叔小酌几杯,肯定不喝多,不然又要让阿姨和昭昭担心。”
易思龄内心在尖叫。
她不是担心他喝多,她是担心他喝多后发酒疯。可场面到了这个份上,她不好多说,大腿被谢浔之蹭过的地方,更是敏感又瘙痒。
她笨拙地把手伸到桌下,假装若无其事去抓痒。没有桌布的遮挡,谢浔之余光看见她不停地在抓蹭自己大腿的皮肤。
那一块…似乎是刚刚被他拿膝盖碰过的。
谢浔之眼眸暗了几寸,很自然地回想到提亲那日的午宴上,易思龄似乎也是在他拍了拍她的大腿后变得不对劲,激动地挤掉他的手。
他当时看不见她的手在桌布底下做什么,只当她是在护着不让他碰。
现在看来,也许只是单纯地——
她的大腿很敏感。
获取这个隐藏信息后,谢浔之微妙地抬了抬眉尾,然后看易思龄一眼。易思龄察觉什么,转过脸,和他对视。
“…怎么了?”
易思龄有种错觉,他此时此刻的目光中潜藏着不怀好意的因子,可整个人又过分清正,端方,和坏完全不挂钩。
谢浔之微笑:“没事。”随后云淡风轻地收回目光,继续陪易坤山喝酒聊天。
晚饭过后,谢浔之和易坤山转战茶室喝茶,继续刚刚在饭桌上的话题。
这两人倒是很有共同话题,聊生意经,聊政治,聊如今国内外形势,聊人脉关系……易思龄一点也不想听,只觉得这俩男人在和尚念经。
她回卧室去清行李。这次去京城不止要领证,还要拍第一站婚纱照,选京城主婚礼的妆造团队,以及正式见他的家人。
结个婚真是麻烦。
易思龄只当结婚就是穿最漂亮最昂贵的婚纱,在聚光灯下接受瞩目,拍一堆美美的照片,在高朋满座的宴会厅给宾客敬酒,最后等着媒体夸赞她是最美新娘,就完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复杂程序。
易思龄让栗姨帮她把行李箱拿出来,自己则在偌大的衣帽间里东挑西选,当她将第二十八双高跟鞋拿过来的时候,栗姨委婉地提醒她,已经装满九只箱子了。
易思龄嘟了嘟嘴,默默将这双鞋放回去。
“可是才这么一点啊。”她看向开放式鞋柜中上千双琳琅满目的高跟鞋,嘟哝,“婚后我要长住京城,这么多衣服鞋子怎么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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