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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春潮(小涵仙)


陈薇奇:“谢公子,你太客气了,若是没有要紧事,就不着急走,来都来了,不如和我们一起边吃边聊天?”她跟易思龄使眼色:“Mia,你跟你老公说说。”
易思龄一顿,狠狠瞪她一眼。还不是老公呢…
陈薇奇不懂她瞪些什么,也瞪回去。
易思龄当然不可能把人赶走,谢浔之都从京城跑来给她送花了,她肯定会态度很好,更何况,她还要秀恩爱呢。
谢浔之走了,她找谁秀。
她抿抿唇,扯谢浔之的袖子:“那你和我们一起吃。”
“好。”
他们都当做没听到“老公”那两个字。
侍应生来加椅子。椅子加在易思龄左手边,挨着陈薇奇,陈薇奇又跟自己老公换了个座位,如此一来,谢浔之右边是易思龄,左边成了庄少洲。
庄少洲也是外貌气质都一流的男人,二十七岁的年纪也成熟稳重,但和谢浔之坐在一起,他身上的公子哥气息显得重,像跟在老爹身后还未独当一面的纨绔二代。
反观谢浔之,举手投足都矜贵沉冷,并不拿乔,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人的气质很奇妙,要对比才能看出孰是孰非。
几个女人不敢当着陈薇奇和易思龄的面对比她俩的老公,但在群里聊的火热。
当然是没有易陈两人在的小群。
【我就说!如果不是顶尖货,易思龄这个死丫头怎么可能同意嫁去京城!】
【靠靠靠!易思龄这回是真沉得住气!陈薇奇不得气死?】
【她老公和易思龄老公看上去就不是一个level啊,庄少显得好幼稚啊。我喜欢谢少这种,什么公子少爷,手里不掌权都是虚的。】
【我比较喜欢庄公子这种……会搞浪漫又嘴甜会玩,易思龄她老公看上去就不是好拿捏的啊。我看着他都怕,更别说和他相处了。】
【喂喂喂,想什么呢,人家两个都不是你的。要你相处?】
【她俩天天比来比去,私底下乌眼鸡,当面却一口一个宝贝,我有时候憋不住真想笑。】
【嘘!你别笑出来,陈薇奇第一个搞你!】
【不一定,说不定易思龄先搞你哈哈哈哈!】
庄少洲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递给谢浔之:“谢总,来一支?”
他自我介绍,“我是Tanya的老公,庄少洲,Tanya和Mia从小玩到大,情同姐妹。”
“以后谢总成了我们港岛女婿,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谢浔之接过烟,“庄总客气。”他把烟放在一旁,没有点火。
庄少洲:“谢总不抽烟?”
在生意场里混的男人,几乎找不出来不沾烟酒的。
谢浔之淡笑:“前段时候戒了。怕抽了又来瘾。”
其实谢浔之并不抽烟,说戒了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突兀,从不抽烟有多不染尘埃似的。他情商向来很高。
庄少洲挑挑眉,表示理解,自顾自点了火。
谢浔之一来,桌上的千金小姐们顿时拘束了不少,碍于和他不熟,但更多的是,谢浔之的气场太过清肃,只是静静坐在那,也足够令众人敬畏三分。
陈薇奇打量了几眼谢浔之,又看了看易思龄,只觉得很好笑,这两人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南辕北辙。
就连坐在一起的画风都颇有些荒诞主义。
一个浑身珠光宝气,趾高气昂,一个内敛低调,沉静淡漠。
易伯伯厉害啊,给易思龄这个又娇又懒又矫情的作精找个似兄似父似领导就特么不似老公的男人,就连她都不得不佩服一句“老辣”!
可惜她不住京城,不然天天都能看戏。
陈薇奇挑挑眉,嘴角的笑有几分微妙。
易思龄余光看见陈薇奇的笑,不懂她笑些什么,瘆人的很,她偷偷在桌底下拿高跟鞋踢她的腿,陈薇奇皱眉,直接回敬她一脚,高跟鞋踩上去。
“你踩我!”易思龄猛地抽回脚,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丝绸鞋面脏了。
陈薇奇微笑:“宝贝,刚刚有人在底下蹭我,我以为是我老公逗我玩呢,误伤你sorry啦。明晚给你送双限量版,让你蹦迪更起劲。”
易思龄:“……”
说到蹦迪,陈薇奇灵机一动,看向谢浔之:“谢公子,明晚我们给你老婆办了party,邀请你来参加,不知得闲吗?”
邀请谢浔之来参加她的单身party?
易思龄背脊一僵,手指扣住餐布,“陈薇奇!”
“别这么凶啊,宝贝。”陈薇奇眨眨眼,“明晚本来就是为庆祝你和谢公子结成连理办的party,谢公子都不来,有什么意思啊?”
易思龄气得发笑。这鬼话连篇的死女人,什么喜结连理party,明明是单身party!谁的结婚庆祝party请一群肌肉猛男跳舞!
这不是要看她跟谢浔之吵架吗!
但现在不能和谢浔之吵架,易思龄有大局观,结婚前就吵架,结婚后还过不过啊?
谢浔之早就察觉出这两个小姑娘之间的明枪暗箭,她朋友不过是邀请他参加party,她却如临大敌。
她不想让他去。
不外乎party本身有问题,或者party上有她不想让他看见的人,他不用费脑子就能猜到。
其实大可顺她的意,但他突然不太想。
笑了笑,口吻很淡:“明晚有空。”
易思龄蹙眉:“你不是很忙??”
谢浔之深深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倦怠:“近期不忙。空了一周,专程来港岛陪你。”
话落,桌上发出几道羡慕的声音,说什么宝贝,谢公子真的好黏你之类的场面话。
易思龄根本没有扳回一局的喜悦,此刻的谢浔之温柔得让她头皮发麻,直觉他不怀好意,但她找不出证据。
毕竟怎么看他都正经的很,不像使坏的人。
陈薇奇冲绝望的易思龄眨眨眼:“那就这样说定,明晚九点,Box酒吧。”
“别忘记带你老公哦。”
“……”
她无法想象明天谢浔之看到一群半裸猛男在舞池里劲歌热舞的场面。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顿晚餐吃得心事重重,易思龄恨不得把陈薇奇大卸八块,好几次拿眼神扫她,陈薇奇假装看不见,只是撩头发,用无名指的金色对戒和中指的硕大钻石戒指对着她。
谢浔之余光瞟到易思龄一直在看陈薇奇的手指。
到八点半,局散了。餐厅门口排了五六台各色的豪车。
陈薇奇和庄少洲坐一台宾利,上车后,陈薇奇降下车窗,对易思龄挥挥手,“明晚给你准备了小惊喜,不要太爱我。”
易思龄冷笑,并不期待她准备的惊喜。
车窗关上,陈薇奇迫不及待甩掉高跟鞋,终于能懒散地瘫着了,她兴奋的表情彻底暴露无遗,“爽。这几年都没看她吃瘪了。爽。”
庄少洲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斜眼看她:“你最好明天别让阿珺来。何必。阿珺最近脾气不好,你少刺激他。”
庄少洲和郑启珺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易思龄这事,他知道郑启珺不好受。
烟雾顺着窗户缝隙跑出去,但车内不可避免沾了味道。陈薇奇笑:“我只是把明晚的消息透给了郑启珺,来不来是他的事,况且我又没给他邀请函,想进来他就排队咯。”
庄少洲轻讽,“谢家这位看着不是好拿捏的角色,他明天面上挂不住,也只会私底下找易思龄的麻烦,但易思龄生起气来,我们家都要被她砸了。你别打这种擦边球。”
“她就能打擦边球!她偷偷跟驰仔给邀请函,我也没砸易公馆!”
大声过后,车厢陷入一霎诡异的安静。
两人都没说话,也没看对方。
驰仔。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禁忌的名字,是陈薇奇的前男友。
庄少洲弹了弹烟灰,许久才开口:“你还记着这事呢,Tanya。”他余光看见陈薇奇故作平静的脸。
“事和人我都不记了。看来你还挺怀旧。”
他话语里的嘲讽藏不住。夫妻间说话宛如绕了十八道弯,听的人累,说的人也累。
在婚姻中坦诚相处是一种能力,不是所有人都具备。
陈薇奇蹙眉,忽然觉得没意思,冷笑:“把烟灭了吧。没看见易思龄老公都不抽烟?”
此后,车内一路无声。
死女人终于走了,易思龄不爽地咬了下唇,好在有花安慰她,可一想到花,她更不爽,斜眼看身旁的男人,“你果然很闲。”
谢浔之明镜一般地接话:“是不想我去?”
易思龄被他的直白一噎,否认:“别冤枉我,我才没有不想你去。”
谢浔之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示意接她手里的花。这花很重,一直抱着会累。
易思龄温吞地把花递过去,听见他清清落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就是想我去。”
她抿唇,不懂他今天为何要处处跟她唱反调,干脆瞪他一眼,“你爱去不去。我又不干涉。”
说完,她抬步就往前走。
谢浔之迈步跟上去,走在她身边。
在路边等着的一台宾利suv也缓缓发动,跟在两人身后。
“我对party不太感兴趣,并不是非要去。只是我想知道这party上到底有什么,让你很介意我去。”
易思龄知道他很敏锐很聪明,但没想到夸张到这个程度,蛛丝马迹的细节能被他拼成全图。
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转过身对着他,声音很小:“有帅哥。”
她决定坦诚,一点点。
谢浔之:“帅哥?”
“这其实是她们给我办的单身party,会邀请一些帅哥来玩。陈薇奇就想你和我闹不愉快,才故意要你去。”易思龄努努嘴,“不过也就看看而已,喝几杯酒,毕竟都是朋友。”
“而且,单身party是结婚前的正常流程!”她强调。
谢浔之点头,“知道了。那我明晚很忙,去不了。”
易思龄怔住,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情绪一时很混乱,又高兴又不高兴似的。高兴肯定是因为他的大度,但不高兴是为什么?总不能也是因为他的大度。
“……你不介意?”
“你不是说不做什么。只是看看。”
不高兴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倔犟:“那我不止看看呢?”
谢浔之笑了笑,淡淡说:“那明晚我们都不去。”
易思龄颇为骄傲地哼了声,那一点不高兴莫名其妙没有了,喝了酒的脸蛋很红润,她上前一步,黑色的绸缎鞋尖抵着他的皮鞋,仰着下巴去看他:“你放心吧,谢浔之,我既然答应了和你结婚,就不会砸场子。”
为了那些帅哥放弃答应她苛刻协议的谢浔之,她傻。
“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易思龄决定再哄哄他,把他哄好了,肯定就不会去了。
谢浔之承认心中那一点不愉快都消散了,她很会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深深看她一眼,平静说:“不是老公?”
易思龄睫毛一颤:“……”
沉默几秒后,她猛地后退,“果然,就是你早上送了花,还写了那张土掉牙的卡!”
谢浔之不自然地垂下眸,“抱歉,那张贺卡不是我写的。是梅叔擅作主张。”
易思龄一脸“你以为我会信?”的表情。
不可能,贺卡就是谢浔之写的,谢浔之就是不正经的老男人。她早就在心底盖棺定论。
谢浔之百口莫辩,只好把自己亲手写的这张卡片抽出来,“这张是我写的。笔迹都不一样,你自己对比。”
刚刚桌上人多,易思龄都没来得及看,其实是怕又有什么土味情话,被人看到臊的慌,所以她打算回去了看。
现在谢浔之把卡拿到了她眼前。
“别又是什么奇怪的。”她一面嘲讽一面打开,入目是一排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堪称赏心悦目——
【不论何时,得偿所愿——谢浔之】
言简意赅的祝福,言简意赅的落款,但叠在一起,就有奇妙的化学反应。这才是他的风格,这才是他。
易思龄捏着这张卡,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跳的很快,忽然说了一句不要脸,转身小步往前冲。
谢浔之无奈地望向她的背影。
夜色下的中环,霓虹纷飞,高楼大厦都辉煌,车马多,人也多,声音也多,一切都如此煌煌。她身上那件黑色大摆裙时而染红,时而染金,风越过香江而来,拂过她那一头缎子般光亮而柔软的长发。
她连背影都自带星光,和这个靡丽的世界如此相衬。
谢浔之眼眸一暗,忽然大步流星走过去,扣住她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易思龄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抹暖意缠住,溶溶的,像阳光晒过后干燥的被褥。
他人很淡很沉,但体温很高。
“去哪?”她惊讶。
“去了就知道了。不远,坐车还是走路?”
“……走路吧,醒醒酒。”
“好。”
晚九点的港岛正是热闹的时候。
街道车水马龙,红色巴士飞驰而过,路灯下围着三两抽烟的男孩女孩,维港吹来的风从烟雾中穿过,霎时,没形状地散开,琳琅满目的商铺全部变成金色的小格子,一间一间挤着挨着,还有路人们投来的目光……
易思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走路,她是坐在宾利后座的公主,隔着黑色的车窗,看一看人间烟火,脚底永远不沾尘土。
但她就这样被谢浔之牵着,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要走多久。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一楼是各大奢侈品牌的汇聚地,几乎所有叫的出名字的品牌这里都有。
他们正站在几家珠宝店前。
易思龄先站着缓了几口气,“都这么晚了,你要买东西?”
谢浔之:“给我们买。”
易思龄不解:“买什么?”
“我们的对戒还没有买。”
易思龄愣了愣,“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谢浔之:“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一直看那位陈小姐的手。”
易思龄哑然,她想说她并没有看陈薇奇的戒指,她是在拿眼神警告这女人别搞事,奈何陈薇奇一直故意拿手挡脸。
说也说不清了,反正对戒这东西总要有,她只是觉得很突然,但眼前男人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心血来潮的意思,她只好随意指了一个牌子。
离她最近的是Harry Winston。
她向来对摆在专柜里,谁都能买到的大众款首饰没兴趣,她只戴高定。她珠宝柜里最便宜的戒指也要六十多万。若是定制对戒,至少得等六个月。可四天后就是提亲,对戒不能缺,就只能买现成的。
“先看这个牌子吧,不着急今晚买好。也要看你喜欢哪种,当然,我的喜欢更重要。”易思龄强调最后一句。
“你的喜欢就是我的喜欢。”谢浔之笑了下,“不过,今晚就买好。”
他语气中隐隐有不容置喙的意味。
易思龄盯着他。
谢浔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但他是极其善于伪装,克制,压抑的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从他的面部表情里探出一丝一毫他的喜好和心情。
他轻描淡写地挪开目光,说:“买好了你明天就能戴。”
易思龄一时语塞,几秒后,她领悟到了他的潜台词,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唇边几分娇笑,毫不避讳地戳穿他:“今晚买好,明天我就能戴戒指去参加party是吗?你吃那些帅哥的飞醋就跟我说,何必拐这么大个弯呢,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订婚了,戴不戴戒指都一样呐!”
她过分甜腻的声音中带着几丝得意。
谢浔之其实受不了她偶而下意识的发嗲,手掌盖在她的手指,温和地拍了拍,语气很沉肃:“不是吃醋,易思龄小姐。”
“是我对你不放心。”
过分漂亮,肆无忌惮,不听话,爱撒娇,又爱出风头。
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他都不太放心这个比他小六岁的未婚妻。
倘若她手指上戴着他们的对戒,或多或少都能提醒她——
别玩过火。

几乎是预料之中的,这个让他不放心的未婚妻生气了,转身就冲进了珠宝店。
谢浔之没必要和她抬杠,她想听他说吃醋,他说吃醋就完了,既能讨她高兴,让她舒服,也能让她高高兴兴地把戒指戴上。
就如同刚刚在饭局上,她把他当做秀恩爱的工具人,此时,是一个提供情绪价值的工具人。
就当是哄她,他也可以说是,但不知为何,他不太想。
已经顺着她了,不能事事都顺着她。
暂且不去思考这些,谢浔之抬步跟着易思龄走进去。
两人进店后立刻有sales迎上来,这sales认出是易思龄,有些惊讶,但立刻喜笑颜开,像是见到了财神爷,和刚刚标准的笑容完全不一样,“易小姐,晚上好!”
易思龄不太高兴,还是礼貌打招呼。谢浔之以为她会把情绪迁怒到无辜店员身上,撒火嘛。但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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