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与家中妹妹关系当真极好,还都是爱玩都年纪,多带人在府中逛逛也好,若是记得没错,这位便是日后咸阳侯府的世子妃了,三娘身边果真都是能人,咸阳候夫人有福了。”
杨晚娘蹙了蹙眉,为何这位孙夫人三句话,每一句都听着这般不舒服。
三姐姐带她游园,本是姐妹相聚,怎么是爱玩呢,至于咸阳候世子妃,这个称呼说的也太过拗口了些,她自己都不喜欢听,至于最后一句,三姐姐身边之人,自是各模各样的人都有,能人不错,但这话也太过暗讽了些。
见着苦恼沉思的杨晚娘,杨灵籁心里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与这般笨的人结识到底有何用,喜欢哭唧唧,动不动便求庇佑,连人家话里有话对都听不明白。
孙氏就是在骂她不知礼数,既是对自己擅自添茶敬茶不满,也是借机用不干事来打压,出来与人逛园可不就是闲着啥也没干。
但凡杨晚娘再聪明些,定然能听懂,孙氏这最后一句可不是夸,甚至是偷偷骂她势力,若非咸阳侯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她怎么会与一个同为庶女的她走的这般近。
可奈何就是没理由的走近了,孙氏也是真说错了,以这软蛋的性子,杨灵籁丝毫不觉得对方能给她什么好处,只是狠不下心去丢,罢了,人总少不得几个闲着没用的挂件,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养着呗。
“三伯母好记性,这位正是三娘的五妹妹,杨林挽,小名晚娘,年芳十七,年底便要嫁与咸阳侯世子,到时三伯母来做客,当真是亲上加亲了。”
“晚娘对我这个姐姐心中挂念,方才便主动邀了她来说说话,如今是正要回去,三伯母可是有要吩咐的,若是能帮上忙,三娘乐意至极。”
孙氏假模假样的想了想,却是摇摇头,“既是亲妹妹,自然要好好招待,伯母这应付得来,快些回吧。”
“晚娘,你先回吧。”杨灵籁抚了抚人的手,笑眯眯道。
杨晚娘很是听话,点头便走,倒是叫孙氏始料未及,对上杨灵籁骐骥的目光,心头一梗,只能咬牙道一声,“三娘有心了。”
之后眼神一转,想到什么,又道,“正巧我这人走不开,不如三娘去帮伯母去院中去取些东西来?”
杨灵籁笑着应下,心情却微妙。
-------------------------------------
晚间家宴
冯氏今日听了满肚子好话,正是红光满面,连带瞧二房一众都有了好颜色,主动给自己的二儿子夹了好几筷菜,往常这待遇可都是三老爷享的。
一大桌子人,最先总是轮不到小辈们讲话的,杨灵籁便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位上,小盘里早已被盈月加满了爱吃的,闲来听几句八卦,吃两口好菜,十分惬意,直到有人跳出来要搞事。
“今日三娘与纭娘是都立了功的,迎客一事不好办,她们却办的有声有色,咱们国公府可真是娶了两个好媳妇。”裴氏嘴里的话张口就来。
冯氏也笑着,本是想顺势夸两句,便听到了底下孙辈们模糊的声音。
“都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孙氏冷了脸。
今早杨灵籁见过的小男孩,张望几眼,口齿清晰说道。
“不是三叔母,和母亲一同迎客的,应该是六姑姑,三叔母不在。”
童言无忌,却也戳穿人心。
裴氏嘟囔两句,可装的四不像,幸灾乐祸的意味极浓。
“杨氏?”冯氏语调上扬。
杨灵籁也不慌,主动给自己斟了杯酒,接道。
“回老太太的话,三娘确实不在。”
大约是底气太足, 桌上一众人皆侧目看过来。
与冯氏一同坐在主位的老国公目光微微一凝,唇部抖动,有些不耐烦, 撇了一眼尚且风轻云淡的冯氏, 又扭头落在了左侧的华姨娘身上,到底最后什么也没说。
吕献之对于杨灵籁总能出其不意的行为有了些许心理预期,淡淡地收了筷子, 只是坐在位置上静静等着她会说出些什么。
最先起头的裴氏皱了皱眉, 面色不悦,抢先一句。
“既是不在, 何故在这遮遮掩掩,倒叫小孩子学了坏。当初三弟妹将迎客一事交到你手上, 我便不赞同,若非是叫了纭娘也去,遇着你今日这般私自扔下烂摊子的, 咱们国公府可真是丢面子丢到了整个上京城。”
“再者,敬茶一事本不在安排之内, 你擅自主张跑来做, 是打定主意想出一出这风头, 什么正经事都没做,偏偏去做了这最不该做的,像你这般不知进退的,合该送回杨府叫杨夫人亲自教一遍, 也算回炉重造。”
主持寿宴的孙氏半点话没说, 裴氏却将她要说的都说了尽, 做足了矛头,她也便只待闲来作壁上观。
王氏与吕文徵夫妇冷眼瞧了眼自己的亲儿子, 对这个经常惹事的儿媳,一个不想出这个头,一个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没想到杨灵籁被当众拿了徐氏那老妇讥讽,竟也沉了脸,反倒是叫看戏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怎的被训的反而发了牛脾气,大多数人皆觉得这杨三娘实在不识好歹,少许只是不言不语的看着,尚觉得局势还有分辨。
这时,杨灵籁开了口,眼尾微挑,藏的却是嘲讽的笑。
“大伯母,三娘这话还没说呢,您也不用如此捉急,否则三娘总觉得大伯母是刻意针对三娘。”
“你红口白牙说些什么,”裴文君瞪眼,转头朝着王氏发难,“弟妹怕就是被你如此气病的吧,简直就是一个天生不通情理的犟种。”
到底是顾忌着大家都在,又是老太太寿宴,裴文君不敢当面嘲讽,但这话说出来遮也跟没遮一般,谁不知晓王氏是为何“养病”这些日子,反倒是越加叫人羞耻。
王氏被气绿了脸,还没待她说话,谁知杨灵籁挡在了前面,撑住了里子面子。
“分明是大伯母自己气恼了,为何要拉母亲垫背,不过也是,世人皆怕被打脸,做猪头,想必大伯母也是顾忌大伯父的面子,毕竟家宴之上,谁说的话皆是负责任的,三娘也觉得情有可原。”
这一出叫很多人吸了一口气,尤其是坐在王氏手边的吕雪青,歪着脑袋,眼睛只看着都不转了,还是被王氏狠狠戳了一次,才略带呆滞地重新低下头,只是手指扣在一处,提心吊胆的想着,嫂嫂是不是真的会与叔母当众打起来。
而不愧是一家人的吕献之,同样,面上带着客套的温和,实际整个身子都紧绷着,时刻都准备着,若是场面收不回来,自己要上去说几句。
裴氏被怼的,都不禁侧头瞧了一眼身边的吕家大爷吕德明,夫妻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你怨我我怨你。
稳坐如钟的冯氏发了话,“杨氏,既是有话要说,便说,兜兜转转,尚也见不上几分理直气壮。”
“是,三娘听祖母的。”
杨灵籁收回了那哪哪看着都叫人不自在的神情,对上冯氏,就莫名变乖了。
“方才咏勒侄儿说,未曾见我迎客,确有此事,可也绝非大伯母所说,是三娘故意为之。”
“本来三伯母定的是我与三嫂嫂一同在大门处迎客,本来也是如此,只是后来六妹妹忽的来了,怕是也觉得自己如今长成大姑娘,祖母大寿只看不做,过意不去,便主动接了过去。”
杨灵籁说着还特意去瞧了几眼吕懋黛,神情里皆是怜爱,语气都跟着极为亲近。
“虽我与六妹妹年岁相差甚小,但到底也算是她名义上的九嫂嫂,见她一直抢着去迎客,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回去,更不好闲来无事可干,便进了内院,想帮帮两位伯母。谁知也就这样,出了所谓的岔子。”
“寿宴前几日,其实我便托人去三伯母处问了几句这宴席到底是如何迎客,只是请进内院也便罢了,还是别的,只是大约三伯母手头有事,我们正好错开,一时之下也就没了商议,后来不知哪来的丫鬟告知我是按正常的宴宾安排,至此三娘便以为是需敬茶,便做了此事,是半点想出风头,鹤立鸡群的恶心都没有,三娘可以当众起誓,绝无此心。”
冯氏眼看着杨灵籁就要作发誓状,脑仁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落了落手,叫人停下,与孙氏对视一眼后,缓缓道。
“如此说来,便是刁奴误人,家宴之后,便着人去寻,到底是谁跟主子说了这空口白话,国公府里绝不可留此等蛀虫。”
此番话一出,算是变相拍板钉钉,此事与杨灵籁无关。
可人大约总是不知足,譬如冯氏,她不得不帮杨氏澄清,可该训的话却不会少,总是要细鱼嫩肉里挑出几根刺来。
“杨氏,你能做出这般事来,也是心智少熟,便是未曾问到玉枝,为何不去问你大伯母,这些都是长辈,吃的盐走的路比你翻几番,总好过你擅自主张,酿出这等误会来,伤了几房情分。”
杨灵籁认栽地点头,一点也不曾反驳。
对自家小姐性子熟知的盈月心头只觉不对,而等待结果的吕献之以自己简陋的经验来想,通常情况下,杨氏做出如此乖觉模样,一是有事相求,一是背地里要使手段,如今,便是十分不大对。
尚且还不熟知此套路的冯氏,却是逮住了机会便天花乱坠地说,大概也是平日便总爱做训话的长辈,教训完了杨灵籁,王氏也没逃过数落。
“老二媳妇,你好歹也是二房的夫人,却在大事上总拿错主意,今日你手头未曾有事,怎的就没提醒杨氏几句,眼睁睁的叫人犯了错,原本是能防微杜渐,也被你整得落了岔子。”
“闭门几日怎么就未曾好好养养自己的性子,多沉淀些,遇事三次思量,怎会出错。”
憋着一口劲,眉目阴沉盯着杨灵籁的裴氏也未免受波及。
“还有你,老大媳妇,德明整日在前面忙着处理政事,你在后院帮不上忙,也莫要添乱,多与玉枝学一学,怎的她能将家中管的井井有条,你便是个烂泥扶不上墙,净整出一堆烂窟窿。”
孙氏作为三个媳妇里的佼佼者,不仅没被冯氏数落,甚至还隐隐有夸赞之意,背脊挺的直,三房与荣有焉,可剩下几房人都心里有意见。
裴文君的意见与怨气则是最大的,数落王氏是该,为何数落她,杨三娘做错事,找了堆借口就过了,她一个长辈还要被当面与孙氏这死对头比较。
尤其说道掌家这块裴氏心里的痛更是戳到了底线,几十年的苦楚,当场就憋不住了。
“老太太也太不公了些,当初三个媳妇一同跟您学掌家,本就是您偏心孙玉枝,样样都带着,样样都教着,什么人都给,而我们剩下的就是什么也没有,她可不是处处压人一头,都是族里的小姐,谁没学过掌家,论起来孙玉枝身份最低,如何轮也不是她。”
“您也别说是我故意找茬,老三是年幼时体弱多病,您偏疼些,没人会说什么,可这几十年了,我们都熬成了这般年纪,还被年轻弟妹压一头,这面子里子可不都过不去。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头了,您又一味贬低,是当真心疼她,还是当真觉得我们剩下这两房不是心头好,一点也不顾了。”
吕家大爷吕德明见冯氏眼神要冻成冰窟窿,拉着裴氏,想叫她住嘴,可即便是停了,已经说的话都叫人听见了。
还未出嫁的姑娘们,已然成婚的媳妇们,个个面面相觑。
他尴尬的张了张嘴,尽力挽回道。
“文君近来诊脉,大夫说是心力憔悴,刚才说的,不过就是脑子一热,当不得真,今日是母亲大寿,实在是太不该,儿子回去便好好与她说几次。”
眼见众人谁也不敢说话,他把眼神放到了自己二哥吕文徵身上,虽是内宅妇人们争斗,可两兄弟情分却还算可以,是盼着对方也能活活稀泥,便过去了。
吕文徵要说话,可谁知却被王氏揪住了袖子,低声警告。
“母亲大寿,你别看不清去蹚浑水。”
可在外叱咤风云的吕大学士怎么会听,扯回了衣裳,就要说下去。
却被杨灵籁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祖母,大伯母心直口快,您也知晓,可平日里都是极为孝顺您的,不如待寿宴过去再说,都消消气,也不会伤了什么情分。”
这话算是说道了老国公的心坎了,当场就点了头。
“小九媳妇说的不错,少些弯弯肠子,有什么芥蒂,之后再解,什么日子就该做什么事。”
更没想到的是,一直在家宴上做透明人的华姨娘也淡着脸,说道,“家和万事兴,情分比什么都重要。”
冯氏眼神晦暗不明,脸上的褶子都像是冻住了,显然是在压制怒火。
“都爱跑出来做好人,国公府里算是成好人窝了,便我是那个独一份的恶人了。”
这一句话,算是把杨灵籁、吕雄关、华弄清三人都牢牢算了进去,三个人几乎也可以说是冯氏在这大宅院里顶顶厌恶之人。
杨灵籁冒了句头,又变得缄默起来,暗自瞟了身边发呆的吕献之几眼,跟着也做起了透明人。
吕雄关的浓眉骤然收紧,眼底划过忍耐和嫌弃,并不想当场与人吵,压着冷意说要走。
“既是都吃好了,便叫人撤了,夜晚寒凉,都回院里。”
老国公下了令,谁也不敢不听,冯氏却突兀地笑了,笑声带着垂暮之意,苍凉的很。
“今日是我冯菁菸的大寿,家宴也是我冯菁菸的家宴,老身还未说散,都走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起身的人坐的更是火烧屁股,是起还是不起,站起的身的人也尴尬,是走还是不走。
深藏功与名的杨灵籁却是在圆桌下玩起了花绳,甚至还嫌一人不够尽兴,戳了戳装了许久木头的某人,将还没翻的花绳悄悄递了过去。
男人冷清的眉眼敛起,漆黑的双眸望过来满是抗拒,可修长的十指却老老实实地伸了过去,全程都是屏着一口气,耳朵颤巍巍的听着动静,生怕会听着他自己与她的名字,实际上手指翻得飞快,几乎是杨灵籁做好一个,便毫不犹豫地翻好一个。
杨灵籁大为惊诧,眼睛瞪得溜圆,悄声笑嘻嘻道,“诶,郎君好生厉害。”
吕献之低垂着眉眼看着手指尖的花绳,喘了几口气,尽力稳住呼吸,“不过中庸。”
“咦~”
二人桌下翻得如火如荼,桌上却是吵的热火朝天。
“一把年纪,你作什么幺蛾子。”
“老大媳妇哪里说的不对,你便是太过偏心了,这么些年,几个儿女,你瞧着除了老三一家,其他人可真是心毫无怨言?慈母贤妇,你是一样未曾做到。”
吕雄关是莽夫,早些年在朝堂上都能与文官吵一架,甚至于先帝都能辩上一辩,临老才学会修养身心,如今被一众孙辈们围观被指责,当真是火冒三丈,话糙的什么都能说,吹胡子瞪眼,吓人的很。
“贤妇?你也配,当年我下嫁与你,也未曾想过你是个如此之人,半点不通文墨,不讲情理,宠妾灭妻,这些年熬过来,你若是真有种,为何不去求了陛下叫华氏赐予你做贤妻,休了我罢也。”冯氏气地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休?你还敢提休,分明当年是你冯家,求到吕氏门前,若非如此,怎会如今每每都要见到你这毒妇!”
两个已至知天命年岁的人,像是完全撕破了脸,各自互呛,最讲脸面的国公府当真乱成了最不想成的笑话。
“毒妇?华氏就干净了,当年之事人在做天在干,这般多年我都睡得好好的,老天爷都明白,要死的人留不下。”冯氏冷笑两声,咬着字说出来的。
谈及当年,华弄清冷淡的目光霎时成了一片浓墨,事不关己也成了凌厉之色,眼角的皱纹像毒蛇缠绕,恨极了似的盯着她。
“小人之腹,何等狭隘。”对于冯氏的指证,吕雄关半点不信。
“公爹,婆母说的是真的。”孙氏挣扎半天,终究是道了出来,迎着冯氏不赞同的目光,她嘴角嗫嚅半晌,却是接了下去,“西院这些年的账本都有问题。”
相似小说推荐
-
身为女主竹马的我重生了(三千世红灯) [穿越重生] 《身为女主竹马的我重生了》全集 作者:三千世红灯【完结】番茄2024-5-13完结文案: 瑶迟×顾扶...
-
抚心(攻玉) [古装迷情] 《抚心》全集 作者:攻玉【完结】第1章 破碎 人们都道,“抚尘”乃绝世好剑,可弯可直,可柔可刚。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