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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丽少年(芦西安)


许君乐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板凳上,田思齐将那个风力巨大的工业电风扇对准他,又递给他一瓶水,问:"是不是要回学校了?"
他有些自嘲道:"可惜我就是念不了书,就是做苦力活的命。"
许君乐拧开瓶盖,他无法解释他们学校的人是如何变成书本与文字的奴隶。
人与人无法永远无法相互理解,他最后只摇了摇头。
田思齐蹲在他旁边,商量:"你要是不着急回学校,能带我一起倒腾二手车吗?"
他苦着脸,"我这样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挣到钱买房,这辈子几时能娶到媳妇。"
许君乐闻言转头看他,他发现自己很羡慕他。
许君乐倒腾二手车赚钱,只因高二暑假,他的奶奶被检查出了肺癌晚期。
奶奶在他被弃养时就毅然收留他,她看不上陈德昌的弃养行为,连话都没跟他再说过一句,全靠打短工和捡废品为生,连医保都没有。
他当时着急赚钱,凑了些钱和森哥合作,钱倒是赚到了许多,可惜最后也没留住奶奶。
许君乐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他的肩,"森哥把这里留给你,好好干,都会有的。"
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走,美好的意愿一个一个的消散,他提不起劲,对任何事情都丧失激情。
夕阳西下,手机铃声响,这个点应该是纪萧笙,可他不是太想接。
跟纪萧笙在一起他得去不断符合他的要求,这很难,许君乐就只是一个很弱小很没用的许君乐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
纪萧笙是他要不起的人。
这两天的通话,他在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纪萧笙就陪着他演,许君乐想,他好不了了,不应该还拖着纪萧笙。
他接了电话。
纪萧笙照常告诉他今天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有多想他。
许君乐看过他的行程表,问:"你今天在东京不是还有行程?怎么这么快就到横滨了?"
"想早点回去见你。"纪萧笙说,"你呢,今天过的还好吗?"
许君乐没有马上回答,他难过的有些窒息,说道:"不,我很不好。"
许君乐能捕捉到电话里那突然变的有些沉的呼吸间隐藏的痛感。
"我真的很努力,纪萧笙,书上说的亲情,友情,知识,道德,理想,金钱,爱情……这些所谓的美好的东西,我全部都去尝试过了,我为了将我自己拼成人样已经尽了我全部的努力……"
"别说了,我听不懂。"纪萧笙很恳切,"等我回去,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不,我爱你,纪萧笙,我爱你,你是我人生里最好最好的部分了,超越我想象的美好。你很好,对我很耐心,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你做了很多事来拯救我,我全部都知道,也很感激,问题出现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看了你的论文。"纪萧笙很着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在里面写他者世界总是向你发出各种各样的疑问,总是对你要求很多。听着,许君乐,你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总是对你有许多的要求……"
许君乐如他论文里写的一样用歇斯底里来质询他者世界,"不要承诺这些,纪萧笙,你根本做不到,也根本没有人做的到。我从小挨过饿,我明白我这辈子能像节食一样得到有条件的爱已经是恩赐了,我没有怨言。"
“我做的到!”许君乐从没听过纪萧笙这样慌乱的语气,"我做的到,别给我判死刑!我不同意,我不准,你别以为你丢给我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是交代了,我不同意,你听见没?我不同意。"
他声音的颤抖被急促的呼吸掩盖,软着说话,"你要给我买戒指的,你记得吗?许君乐,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接着又开始装糊涂,否认一切。
“我甚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刚才明明说你爱我啊,难道是假的?我们如果真的相爱,为什么要说这些?”
许君乐哭了,他根本听不得那样稳定,那样冷静自持的人变成这样,在电话里他还能保持一些冷静,如果是面对面,他现在早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我爱你,纪萧笙,哪怕到此时此刻,我都渴望你能来吻我,我第一次知道吻是什么感觉就是因为你吻了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你的手掌抚摸我时的力度,你使我拥有最高贵,最刻骨铭心的性经验,使我真的有一瞬间可以去抵抗宇宙的虚无。从你的腿磨蹭到你的腹肌,然后亲吻你胸前的伤疤是我能想到最舒服的事……”
“你得相信,让我放弃这些对我来说无比痛苦。”
“可是。”他哽咽道,"纳博科夫一生钟爱蝴蝶,在临终之前看到一只蝴蝶展翅,他望着那只蝴蝶流泪了,你能明白吗?"
"我和他一样。"
"纪萧笙,我再也不想去抓住那只蝴蝶了。"
许君乐说不下去,挂了电话,哭了许久。
暮色降临,腿僵硬的动不了,他扶着门站起来。
他感到自己很穷,与金钱无关的穷,他没有了他的高山,也没有了他的白雪。
他会一直穷困潦倒,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许君乐和田思齐关了卷闸门。
田思齐的电动车解锁时发出“滴滴”的声响,让许君乐想起森哥偷他的钱,笑嘻嘻的骑着电动车回来的场景……
一切都付与断井颓垣。
手机又响起来。
许君乐拿起手机看了看,对着骑着车过来的田思齐说:“我想走会路,你回吧。”
引擎的声音远去,许君乐接了这个电话。
他荒芜的内心居然还是有小小的渴望,再听听纪萧笙的声音吧。
最后一次了,他满足了自己的渴望。
纪萧笙没有马上说话,静默许久,久到许君乐准备挂电话了,才听见他问:“刚才哭了吗?”
他问的很认真,许君乐又想哭了,“没有。”
“是吗?”纪萧笙说,“我总是梦见你自杀,很多次。”
他问:“许君乐,那只是梦,不会真实的发生,对不对?”
许君乐感到一阵耳鸣,他望着前方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失神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的脑子确实已经开始变得空白,小时候喊那个人妈妈,在海边奔跑的记忆;长大后和森哥约好一起在马路边修车的幻想,已经渐渐从他脑海里消散。
从前缺失的,现在拥有的,他都不想要了。
或许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小时候看见的那具在河里漂浮的尸体,实在太不堪,那具尸体在非常多的时刻阻止了他想走进河水里的冲动……
他讨厌自己的尸体被人发现,如果能一直沉入水底直至消失就好了。
纪萧笙没回答,他冷静的呼吸好像又被打乱,就好像许君乐说的话又惹他生气了,可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他说:“你不是连我也不要了吗?”
远处的富士山被夜色遮盖,纪萧笙站在窗前有种倒置感,头顶上的黑色的天,底下璀璨的人间倒更像是天堂。
他很后悔,非常后悔,那天不该放他离开。
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可以忽略那些不安欺骗自己,不会的,是自己想多了,许君乐说过,他还会回来。
纪萧笙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事情,比如他明明很早就感知到外婆生病了,可每次询问外婆,她都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他想太多……
于是原本可以弥补的裂缝日渐被撕裂,形成生命里永远都无法补救的一道道天堑……
这是纪萧笙早就明白的道理,所以每当有一点点迹象,他就那么努力的想要抓住许君乐以防止他的溃散。
不要轻易的放手!必须抓紧他爱的人,一秒钟都不行!
因此,他为那天放手的一秒钟忏悔,他就应该亲吻他,拥抱他,进入他,就好像自己一直渴望的那样。
再出声时,他近乎绝望,“许君乐,跟我说说你的计划,你打算怎样杀死自己?”
“说说看,你要怎样杀死我的男朋友?”
电话那边没有任何声响,纪萧笙感到他就像是在同一团空气说话,这个认知使得他又开始心慌。
“这样吧,不如你先听听我的计划,我是一个精神病人,我因为幻象自杀过很多次。”
“但这一次我非常清醒,许君乐,在我回去见到你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没人接,我会立刻走进一栋高楼,比如我现在就站在39楼,我会毫不犹豫的从楼上跳下去……”
许君乐打断他,吼道:“你只会这一招了,是吗?你就只会拿你自己逼我,为什么总要这样逼我?”
他崩溃了,口不择言,“你救不了我,你做了那么多都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你跳不跳楼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因为我要去死,现在就要去死!”
“好啊。”纪萧笙反倒冷静下来,“我打开了窗户,你现在挂电话,我就陪你去死。”
纪萧笙真的很烦,很烦人。
许君乐握着手机,无助的蹲下来,脸埋在胳膊里哭了。
蝉鸣鸟叫,其中还可以听到青蛙的叫声。
在这种夏夜,许君乐最终没能阻止自己爱纪萧笙的心。
哪怕是他决定赴死的起那一刻,哪怕是他已经死亡,他仍然没能阻止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也无法阻止他体内将永远有一个纪萧笙的影子在晃动。
他对于世界,对很多人的爱都在被辜负,被践踏,被损坏,只有纪萧笙,只有这一个人,对他说要回报他的爱,而且要成为爱的更多的那个人……
对于现在的许君乐来说,再去爱纪萧笙相当于背负一块与死亡同等重量的石头……
精疲力尽的许君乐对着手机说:"我会接你的电话的。"
"我很想你。"纪萧笙说,"我爱你,知道吗?你要是死了,我没什么好活的……"
他一直在许君乐耳边说这类话,仿佛要将以前没说出来的话一次性说完。
直到许君乐回到酒店的房间,他将手机充上电,“好了,我要去洗澡了,先挂……”
“等等。”纪萧笙阻止他,“我能看看你吗?”
许君乐无言片刻,烦道:“都什么时候了?纪萧笙,你真是……”
“等着。”
他挂了电话,换成视频打过去。
过了一会,纪萧笙接了视频,许君乐走进浴室,将手机对着自己放好,然后开始脱衣服。
纪萧笙这才明白他刚才没说完的那句“你真是……”后面省略了什么话。
他就是很单纯的想看看脸而已……
“乐乐,你过来。”
许君乐将脱下来的T恤拨开,手臂撑在洗手台上问:“干嘛?”
纪萧笙仔仔细细的看他,眼神描摹他每一处轮廓,“这两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许君乐不答话,静静地看屏幕里的纪萧笙,仿佛一帧被卡住的画面。
“以后不要开着视频脱衣服……”纪萧笙说道,“保护好自己。”
许君乐看着他,“可我想看呢?大明星,我想看你脱衣服,就现在,你脱吗?”
纪萧笙在他的注视下无所谓的点头,“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你说呢?”

“不要怎样?”
许君乐望了望镜子,“你在故意说一些夸张的话,我没有避讳死亡这个话题,你要是想聊,我们可以放到台面上聊。”
“是吗?”纪萧笙放缓了语气。
许君乐看见他手上捏着那封很熟悉的情书,原来纪萧笙一直把这封信带在身上。
书信纸的一角被折起来,许君乐知道这是一个很老的办法:如果愿意回应书信里的情感,就将信的一角折起来。
纪萧笙看了那封信半晌,"在发现这封信之前,我打算永远只与你做朋友。因为在我的想象中,你到我这个年纪时,会有一个家庭,你会慢慢与你的过去和解,你会获得平静,我是这样想的……"
"二十岁大家都过的很难,我也是到了这个年纪才遇见你,乐乐,我认为人至少得活到三十岁,你觉得呢?”
许君乐很想说谎,他能安抚住纪萧笙,让他至少不要这么难过。
但他觉得纪萧笙是宁愿要真相的人。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能让一个每分每秒都在焦虑的人再等待十年呢?你知道的,我不像你这么有耐心。”
纪萧笙心被绞的很紧,仍试图同他辩论。
“你有勇气去爱那么多的人,有勇气去死,为什么没勇气活着?”
“我说了,别要求我那么多。”许君乐说,“我爱你,我自愿被你驯服,但你别试图把我完全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我是一个人,我有权决定我是活着还是去死。”
确实是真相,且是纪萧笙无法承担的真相。
“那我该怎样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吗?”
他看到纪萧笙垂下眼睫,画面晃了晃,纪萧笙再出现在屏幕里时眼睛很明显变红了。
死亡这个话题太重,就算是当作谈资这样摆在台面上来谈论也丝毫无法减轻它的重量。
良久,纪萧笙嗓子变得很沉,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君乐拿起手机,语气眼神都是飘着,他尽量坦诚。
“从我很小的时候,可能在意识到“孤儿”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开始。直到前天晚上……”
“森哥家里有一本很厚的盗版俄国小说,我翻开看了两个小时,然后我意识到我失去了阅读能力……”
他又笑了笑,“我不想再了解这个世界了,所以你不要故意说那些夸张的话,我不明不白的被生下来,痛苦的活着,我想愉快的死去。”
纪萧笙眼角有泪落下来,这是许君乐第一次见他哭,光影从他脸上掠过,美的像电影里的画面。
“我呢?”他质问道,“我难道一点也不值得你……我做的那些,真的一点用没有吗?"
他声音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许君乐才发觉自己那些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伤他很深。
许君乐踟蹰片刻,试图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认识你,与你相爱,你能证明我的存在,托你的福好好的活过一场,很圆满。”
从头到尾,许君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好话,而且是能让人听进去的好话。
他们甚至没有过恶语相向,可纪萧笙却觉得残忍,残忍至极。
许君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他想,他就能用语言达到他的一切目的,纪萧笙毫不怀疑再谈下去,他会潜移默化的在许君乐的话术里接受一切,悲伤又无奈的……
就像他接受外婆的离开一样。
绝不可以。
“停一停……求你,你不要用这种语气来和我讲话。”
视频里只剩摇摇晃晃的黑影,纪萧笙如坠冰窖,浑身冷的发疼。
他摸索了许久才将车窗打开,司机从后视镜望了他两眼,关切地问:“纪先生,您是晕车吗?”
他置若罔闻。
你该如何劝阻一个去意已决的人留下?
纪萧笙绕了一圈,别无他法,只好又回到原点,“我没有夸张,我刚才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你写的这封情书我一直带在身上,你使我重新活过来,我只有一息尚存在你身上……”
纪萧笙恸切无比,又忧惧万分,带着一些茫茫的浑噩,看上去几乎失魂落魄。
这是许君乐从没见过的纪萧笙。
"是我导致你变成这样的,是吗?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所以我救不了你,甚至把你逼到了这个境地,是吗?"
许君乐仿佛心脏骤停,随即包裹上密密麻麻的心疼,堂皇否认道:"当然不是!"
"我曾经试图杀了我的父亲,那时我不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乐乐,你要是死了,除了跟着你死去,我想不出第二种赎罪方式。"
"不是这样的……"许君乐拿着手机,面色渐渐发白。
"我这样说的时候,你也感到痛,是吗?"纪萧笙问,"那是因为我和你,我们之间产生了深刻的情感的连接。这说明从此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乐乐,你不再是一个孤儿……"
"baby,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同样的,死亡也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两个人……"
许君乐哭的很厉害,发着白的脸哭成红的。
他脑子停止思考,只感到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们在爱的人面前,都如此软弱。
许君乐想,这世间的权力者追求的,原来也只是这样的软弱。
纪萧笙不愿挂电话,许君乐实在没力气再说一句话,就这样放着去洗澡。
到后来,许君乐也不想挂电话了,他抱着手机,躺在床上闭上眼,“你要看着我,你要看着我……”
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似一种求救。
纪萧笙的目光在他身上,他会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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