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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这是推倒不周山之后的事情了。
深渊旁,一道道人影疾掠而来,个个面色焦急,风尘仆仆,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晏清平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孔涨得通红,“我座下三百名弟子前往凉川为吾皇招魂,一个也没能回来!”
“我这边也一样!我问清平,他先是支支吾吾推脱,又借故将我拖在皇城,若不是黄道兄传讯,我仍被蒙在鼓里!”
一名面容娇俏、神色机敏的年轻女道沉声开口:“诸位,晏清平他,难道不曾试探过你们么?”
众人面面相觑:“试探?什么试探?”
“试探你们要不要跟他一伙啊……”年轻女道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吾皇麾下的二傻子们,今日算是齐聚一堂了。”
众人立刻就不答应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埋汰人!”
年轻女道苦笑摇头:“人皇当初要推不周山,你们都没意见?”
众人瞪她:“有什么意见!吾皇口含天宪,他说啥就是啥!咱们当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不是,晏清平那小白脸,究竟是怎么纠集起了那么多叛逆?!”
年轻女道笑道:“此刻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晏清平既然将你我引到这里,想必是要彻底解决一切。”
众人都笑了起来:“那可不就正好!小小晏清平,拿下他,问出他究竟对吾皇做了什么手脚!把咱们的皇救回来!”
众人齐声叫好,唯有年轻女道脸色难看。
很快,天边出现了一道又一道剑光。
密密麻麻。
看清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众人的脸色不免微微发白,不自觉地喃喃——
叛徒,竟有这么多!
怎么会有这么多!
只见晏清平率着一支大军,声势浩荡地前来,竟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在他身旁,神魂离窍变成木头的人皇端端正正坐在龙辇上。
目空一切,淡漠慈悲。
晏清平他这是假借了人皇的名义发兵啊!
“哎?哎?”一名五大三粗的战将惊诧无比,双眼瞪成了铜铃,“晏清平他好大胆子!他还有脸了?!”
遥远处,晏清平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晰可闻。
晏清平道:“魔神撞倒不周山,引发世间浩劫,罪恶滔天!尔等为虎作伥,罪无可赦!今日,人皇陛下讨伐魔孽,奉劝尔等,引颈伏诛!”
一听这番颠倒黑白的话,众人都快气疯了。
“推不周山的分明就是咱们皇!晏清平你在说什么瞎话!”
“别人不知道内情,晏清平你难道还不清楚!”
“你们这些人——分明就是你们背叛吾皇!好大胆子啊!”
那一边,晏清平得到法阵加持的嗓音盖过了其他声音:“尔等魔孽,死到临头,信口攀诬!人皇陛下在此,众将听令——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是!”
杀声震天,万刃齐出。
战斗很快就开始了。
双方力量对比实在悬殊,众人很快就陷入重重包围,个个又急又怒。
白胡子老者怒道:“吾皇若不是施展法天象地大神通来推不周山,哪里会被晏清平你这个宵小算计!”
与他对阵的战将眸光微闪:“黄老前辈,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白胡子老道双眼一亮,激动道:“秦兄弟,你是被蒙在鼓里吧!”
战将迟疑着做了个收兵刃的动作:“你先说说。”
白胡子老道不疑有诈,将双剑往身后一抡,抢上前告诉对方:“吾皇拼尽神魂之力,不惜法象陨灭!眼下吾皇危急,急待我等布下归魂阵,召回吾皇三魂七……”
他睁大了双眼。
对方收兵刃竟是个虚招,目的只是引他上前。
白胡子老道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盯住贯穿自己的兵锋。刀刃拧绞,口中鲜血喷涌。
“你……卑鄙……”
其余各处的情形也差不多。
众人急怒,方寸大乱,不比晏清平精心谋算步步为营。
眼见这些憨厚质朴的战将一个接一个陨落,年轻女道叹了口气,厉声叫道:“小的们,动手!”
只见她身躯一晃,竟是迎风化为一条长龙!
她有一双狡诈机敏的眼睛,身躯矫健偏瘦,龙鳞间流淌着好看的火焰,头顶有对漂亮的角,唇间呲出尖长的毒牙。
她喷吐毒火,眨眼就把一大群修士烧得满地打滚。
碎脆的地层里钻出一条又一条龙。
她回眸,扬声道:“诸位,随我杀了晏清平,把人皇救出来!”
众人神色齐齐一震:“好!”
有人冲她笑道:“你这个龙,平时最是胆小狡诈,今天竟然没跑,反倒站我们这边!”
毒龙女王哼一声没理会他,边上凑过一张憨厚龙脸:“俺们高贵的龙类,才不会背叛盟友!”
另一个战将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人不如畜。”
所有的龙都转过眼睛来瞪他,瞪得战将心虚冒汗。
众人向前飞掠。
从远处望去,这支队伍就像刀锋,义无反顾插进了无边无际的泥沼。
再不回头。
云昭的身体微微颤抖。
鬼神握住她的肩膀,嗓音很凉:“不需要为古人担忧。”
“嗯。”她嗓音发哑。
这一场悬殊之战,结局她早已知道。
老实的好人死绝,尸体被扔下正在坠落的亡渊,还被扣上污名,受世人唾骂三千年。
幻象消散。
云昭道:“还是没有推不周山那段记忆。”
鬼神嗯了声:“等最后一座庙。”
他一脸不爽,抬起手,狠狠戳了下神身的脑壳。
“脑子呢!”他嫌弃地骂自己,“就信晏清平那种小白脸!”
云昭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个鬼。
水镜世界中的一切,多多少少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
比如摸尸体,比如喜欢蛇。
又比如……
“清平君”与他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并肩血战,为重伤的他引走北天神君,最后替他挡下必死一击。
记忆不能留下,但浓烈的情感可以。
那样的“清平君”,换她也信。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直勾勾盯了鬼神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不是你的错。”
鬼神理直气壮:“那当然不能怪我,都怪他!”
他又想抬手去戳神身脑壳。
云昭忍无可忍,抓住他的手:“也不是他的错!”
鬼神:“?”
他阴恻恻磨了下牙,用眼神威胁:你护着他?敢再说一遍?
云昭望天:“你那个‘清平君’,自己跟自己肝胆相照,怪谁?”
她就没见过比他更自恋的。
鬼神不服气:“我那是提点他。”
云昭:“是是是。”
当年用人皇旧物做阵,本是为了给他招魂,却被晏清平做成了封印大阵。
所以亡渊底下不可能有太上庙。
遇风云闷头往上飞。
“唰”一下冲出亡渊,总算是长长吐出口龙气——待在那下面,实在憋得慌。
一路南行,到了青黄地界的边缘,最后一座太上庙在浓雾中露出一角飞檐。
周围没有陷阱,什么也没有。
“最后一座!”云昭扬起笑脸,“姓晏的大概是忙着做梦去了!这都不派人来守!”
鬼神抬起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
云昭:“干嘛?”
他弯起双眼,摇了下头。
她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
遇风云停在太上神殿前。
这一回他长教训了,把太上神身安置得远远的,这才放心去钻地。
云昭踏入门槛,跳上神龛。
许久不见地底传来动静。
她望向鬼神,只见这个家伙弯着腰扒拉那些经幡,玩得津津有味。
又过一阵,一道染成了青黄色的影子投进门槛。
遇风云回来了。
他化作人身,皱着眉头踏进太上殿,语气很沉重:“这是个假庙,底下哞有封印,什哞都哞有!”
云昭长长吐了口气:“……猜到了。”
遇风云蓦地抬头,惊奇道:“这你都猜到啦!那你知道真庙在哪儿?”
云昭望向鬼神,他刚好回过头来,弯起双眼,冲着她假笑。
她坐在神龛上,摊了摊手:“既然情况不妙,那一定就是最坏的那种。”
遇风云憨厚地问:“最坏的是哪种?”
云昭心平气和:“第十座庙,就是通天塔。”
这就能解释姓晏的为什么不着急,也能解释为什么通天塔大祭能把神身给镇住。
“哦……啊?!”恍惚走出这座假庙,遇风云忽地一蹦三丈高,“那还怎么炸?!”
云昭眸光微闪。
通天塔底的祭坛有强大的封印保护——整座堪称神器的巨塔都在加持那个封印。
破不掉封印,就无法打断大祭。无法打断大祭,神身动不了。神身动不了,没有力量能打破那封印。
简直闭环得严丝合缝。
在“原剧情”里,是厉鬼昭拼着魂飞魄散撞开了封印。
云昭心头忽然一震。
她喃喃自语:“我改变了‘原剧情’,脱离了不幸的命运,救回阿爹阿娘,得到圆满人生。但是,圆满的人生里,没有厉鬼昭。”
云昭浑身发寒,牙关不自觉地微微磕碰。
世间哪来平白无故的好事?
改变命运,自然有新的结果需要承担。
没有了厉鬼昭,谁来破封印?
她的情绪不自觉地低落下去,迷茫抬眼,刚好便与鬼神四目相对——只见他飞快地收起黑眸中的心疼,弯起双眼,冲她假笑。
云昭:“……”
她无语死了。
这个鬼,自己都那么惨,还在那里偷偷心疼她。
她有什么好心疼!
“没事,媳妇。”他果然笑吟吟安慰她,“不行你就带岳父岳母找地方躲起来,我总有天能东山再起。”
云昭:“通天塔都要成了你还东……咦?”
她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对劲的事情。
人们被蒙骗了三千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天上的神仙”。
“先天神仙都被你杀光了,哪来什么仙神下凡?”云昭双眼睁大,“晏清平为首的那些家伙打赢了亡渊之战——他们不都在凡间吗?他们去哪了?”
鬼神微笑:“死了。”
云昭惊奇地看着他。
他问:“还记得西瑶池那些陈年老王八?”
云昭:“……嗯。”
就他这天马行空的形容,也就她能跟上他思路。
他说的是那些拜恶魂的人——虐杀无辜,献祭恶魂,以求长生。
鬼神笑笑地说:“白玄女赐他们香火力,令其长生。神仙也一样,修行、长生,靠的都是香火。”
云昭好像明白了:“现在没有了‘香火’这种东西。”
在第一次进入水镜世界时,她就意识到三千年前的“香火”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像三千年后,“香火”一词只用来形容寺庙灵不灵、旺不旺。
他问:“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了?”
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人族也能够吸收香火成为神仙,如今却绝不行了。
三千年前后,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云昭愣怔片刻,后脑开始发麻:“……因为你推了不周山?”
鬼神惊奇又欣慰,抬手重重拍她肩膀:“媳妇可以啊!没错,推了不周山,再无香火这玩意儿,晏清平那些人自然就老死了!”
云昭差点给他拍到地里。
她没功夫计较他手劲,脑海中一阵阵电闪雷鸣。
此间震撼,竟比得知太上就是魔神那一刻还要来得强烈。
“你推不周山,是为了让世间无神?”云昭整个人都被震得有点恍惚,“难怪那些人要跟着晏清平叛你,你是真的很能干大事!”
鬼神骄矜地笑:“还行,多谢夸奖。”
云昭:“……”
他是真的听不出阴阳怪气。
巨龙直刺云端。
从极高处往下看,整道深黑的亡渊,就像是深嵌在大地上的一道斧痕。
云昭这下彻底可以确定了:“不周山,就是开天斧。”
“嗯,对。”鬼神一脸不在意。
“当年盘古大神取五行本源造开天神斧,用它开天辟地。”云昭望着他,“你不惜同归于尽,把它给拆了。”
金与土大约是斧身,被他扔到凉川与夜照交界的荒地,深嵌入地底,成了青金城。
火与木大约是斧柄,撞没了半座大冰山,融成冰火崖。
还差个水。
“姓晏的假传神喻,世世代代取青金、建木与鲸骨建塔,其实便是取回五行本源,复原开天斧,重获香火力——这么说来,水本源当与龙鲸有关,应该是给扔到了鲸落海。”
遇风云扭过龙头,一脸震撼:“啊!”
龙鲸能够化龙,龙是天地灵物,吸收了融入海中的水本源——三千年杀身之祸,当真就是怀璧之过。
云昭拎起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遇风云的龙鳞。
她想起了晏南天给云满霜的那封信。
那封信,将他的野心暴露得彻彻底底。
“我记得北天神君死后,弦月神女身为唯一继承人,得到了北天香火权柄。三千年来晏氏不断造势,称通天塔成,仙神下凡,点化人间帝王为人皇。”
她怔怔望向鬼神,“他们这是要夺走你这个神的力量与权柄。”
如今太上真身被镇压,一旦通天塔成,晏南天便是新任人皇。
东方敛的香火将尽数归属于他,他会成为新世界第一位神。
云昭:“啧。”
若是让姓晏的得逞,那恐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了。
可如今,又该如何破局?
遇风云一路向南飞掠。
鬼神是个闲不住的,他一会儿敲龙鳞,一会儿掰龙角,一会儿嫌弃地撇着唇、抬手去推神身的头,推完神身,又去抓龙尾巴玩。
他掩饰得很好。
云昭每次望向他,他都会及时弯起眼睛冲她假笑——藏好阴暗翻涌的戾气与杀意。
“东方敛。”云昭叫他。
他笑吟吟回头:“怎么了媳妇!你别担心,多大点事。”
云昭:“……”
算了,让他装。
她望向木头神身,这家伙还是一脸目中无人的样子。
云昭心头微微一动,视线落向他腰间。
“哎,那个——”
鬼神很不高兴:“哪个?”
“刑天剑!”云昭道,“它不也是神器?”
鬼神摆手:“它不行。剑坏了,剑灵也没了。”
云昭从身上摸出四枚亮闪闪的本源:“陈平安说,凑齐五行本源可以修复刑天剑,让它变得更厉害!”
鬼神挑眉:“还差个水。”
恐怕没有时间跑到鲸落海去大海捞水了。
遇风云忽然一震。
他缓缓拧过巨大的龙头:“我这里,可能有。”
泛着熔岩火光的眼皮闭了闭,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既像是悲伤,又像是欣慰的笑容。
“云昭,能帮上忙,爷爷一定很高兴。”
云昭心口微震。
只见遇风云吐出了龙鲸爷爷的那枚龙丹。
锋锐的龙爪轻轻一捏,灵力四溢,龙丹碎成万千光点。
碎屑之间,一枚细小璀璨的玄色光粒静静悬浮。
遇风云挥了挥龙爪,这枚小小的水本源飘向云昭,落到她的掌心,与另外四枚本源聚在一起。
他瓮声瓮气道:“当初你若是要这枚龙丹,我会给你。用了它,你能容颜常驻,但你提都不提。你不贪心,你人真好。”
“那没有。”云昭道,“我只是觉得再长几年我还能更漂亮。”
遇风云&鬼神:“……”

沧桑古朴的黑剑平置在云昭膝头。
一道闪电形状的裂纹几乎将剑身一断为二,溢散出森冷阴煞的剑息。
“这是一个不完整的剑。”她陈述事实。
鬼神嗯道:“对!”
遇风云缓缓拧过龙头,目光颇有几分复杂。
可不,太上的剑,太监。
他憨厚道:“修修!修修就好!”
“嗯!”云昭抬起手,把那五枚绚丽的本源光粒往断剑上怼。
半晌无功。
她恹恹掀起眼皮:“不行啊,根本塞不进去!”
鬼神拎起指骨,胡乱扒拉来、扒拉去。
他点头道:“这两个,不说话。”
云昭:“……”
奇了怪了,她偏就能听懂他什么意思——刑天剑和五行本源毫不相干,硬凑不到一块儿。
遇风云有过打铁经验。
“哞用。”他试了试,摇头道,“除非铸剑的时候就把它用上,不然哞可能融合。”
云昭望天:“……重铸刑天剑?”
她真就是个乌鸦嘴呗?
在西瑶池水镜,这个剑乱嚼舌根,乱扯红线,要她家人皇跟白玄女睡觉。云昭一气之下说要把它给铸了,剑主本人也非常同意。
这下可好,一语成谶。
遇风云心情沉重:“铸剑二十年,黄花菜都凉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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