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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她紧张地戳了戳鬼神,问他:“拿回记忆,是不是就能看你推不周山?那得是多大的场面!”
鬼神眉眼骄矜:“还行,也就那样。”
云昭:“……”
他都没记忆,说个鬼。
她又道:“也就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鬼神:“……”
他微微冷笑。
放心,那段记忆,必须不存在!
想看他丢脸?想都别想!

“我们时间不多。”
遇风云瓮声提醒道,“晏南天即位之后,很快恢复了祭祀,距离百日之期已经不远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还是什么也不要隐瞒为妙,于是把晏南天给云满霜写信的事也说了——“既然阿昭只愿做人皇之妻,这人皇之位,小婿万般无奈,只得自取。”
云昭沉默片刻:“……哦。”
鬼神倾身揽住她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不关你事。”
“知道。”云昭点头,“就算我没耍他,他早晚也要走这一步。他就是这种人。他干的坏事可别想推我头上。”
小魔王从不内耗。
鬼神轻飘飘嗯一声,不自觉地把她捏来捏去。
云昭:“嘶!你轻点。”
他理直气壮:“嫁我随我——你要习惯我的力气。”
云昭:“……”
说话间,遇风云穿进了昏暗稠密的青黄云层。
风有股腥冷味道,云中不断有闪电划过。
再往前,便能看见亡渊。
那是一处极其可怕的地裂,从上空望去,仿佛大地被黑暗剜去了千里血肉,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渊中深黑,透不出一丝光线来。
云昭轻吸了口气:“……这么大!底下是什么?”
“不知道。”遇风云很老实地答道,“我问过陈平安,他也不清楚。”
云昭呆呆望着那道深渊之痕:“太上保佑,太上庙可千万别盖在下面。”
鬼神很无语地看着她。
遇风云长长叹了口龙气:“第一,神仙不能保佑自己。第二,好的不灵坏的灵……”
云昭:“闭上你的龙嘴!哎哎哎,那——那儿!”
青绿稠厚的云层之中,影影绰绰露出个太上庙的轮廓。
她才不是乌鸦嘴!
云昭警惕环视周围。
这间太上庙距离亡渊很近,整座神殿被这里诡异的天光渲染成了青黄交织的颜色。这鬼地方,无人打理也不落灰。
殿外有沼泽,冷风拂过,黏稠的泥浆表面漾起一褶褶冷光。
遇风云照样把太上神身摆在门口,便去钻土打洞。
云昭和鬼神踏入太上殿。
透窗而入的光线把那些经幡都染成了黄泉配色。
云昭跳上神龛,熟练倒画大封咒。
“轰——”
因为年久失修,封印刚一破,整座太上庙立刻就塌了,鬼神拎着云昭胳膊,带她堪堪逃出。
身后一阵轰响,浓烟腾起,在这幕青黄光线下显得奄奄一息。
遇风云狼狈钻出地表,龙眼一扫,急道:“太上呢?!”
云昭:“……”
鬼神:“……”
砸下面了。
遇风云一脸无语:“这是太上尊者的真身啊!伤到一根头发,天下百姓都要心疼死了,怎么就一点儿不知道珍惜!怎么就不看好他!”
云昭有点心虚,嘴上却不认输:“你说这话的样子,好像小太监!”
遇风云:“……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陡然惊觉这副腔调更像太监,立马怏怏闭嘴,埋头去挖太上。
云昭被鬼神提着胳膊拎到一边。
虽然神身那个家伙被埋底下让他很开心,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
云昭踮脚回头望。
他摁住她眼睛,敲她肩膀,给她看记忆幻象。
“嘶!”
眼前一清。
心神与视野向着前方无穷无尽地飞掠、蔓延。
云昭只觉呼吸骤然发紧。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巍峨的山,它的沉重压迫感犹如实质,令人喘不过气。
整个世界仿佛被它沉沉坠着,向着它存在的方向陷落。
“不周山!”
云昭惊呼出声。
她用力仰起脸,怎么也看不到山的尽头,看久了,天地恍若倒转,身体失控一般,跌跌撞撞扑向这座巨山。
鬼神轻啧一声,拎住她胳膊。
他带她轻身一掠,肩并肩坐到一株千年沉香木大树上。
一阵阵清透醒神的木香钻进鼻子。
鬼神手指前方:“看。”
云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视线微凝——她再一次看见了当年的东方敛。
这一次,他很有排场。
他身披黑底绣金的帝袍,手执刑天神剑,剑指不周山。
巨大的旗幡在他身后飘扬,他率领广大人族修士,向久居不周山之上的先天神祇之首,东天帝,宣战。
云昭:“?”
她狐疑地眯起双眼:“你这是略掉了多少画面!”
鬼神摆摆手,若无其事道:“都是些寻常的打打杀杀,你不爱看。”
云昭掰着手指:“凉川入道、北天境复仇、西瑶池行凶、平南宿北灭大疫、楼兰海市杀玄天尊……然后呢?然后就跟东天帝大决战了?”
他点头:“在北天杀的那个柳善人就是东天帝儿子,平南那个南君也是他儿子。我跟他老早结下死仇。”
云昭懂了。
所以他藏起来的画面,就是被东天帝追杀逃亡——起码得有个小几百年。
东方敛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没有。”他解释道,“我杀人的时候穿斗篷了,他们找的是魔神,跟我人皇有什么关系?”
云昭:“……”
他一下一下用手指叩击身旁的沉香木,像个啄木鸟似的,啄出一阵阵醇厚的香。
他缓声道:“东天帝,不是人。”
云昭:“?”
他微微地笑起来:“你看就知道。”
他手指一晃,不周山前,上古仙神与后起人族的大决战开始了。
云昭难以形容那是何等恢宏壮观的景象。
三千年后无缘得见的种种神通法宝,在这里就像不要钱。
漫天光影交织成一张张杀戳巨网,绞杀着阵线最前的双方——半空不断有仙神或人族大修士坠落,远远望去,这些曾经声名显赫之辈,就像一只只跌入尘泥的飞蛾。
“其实没什么不同。”鬼神唇角勾着笑,眸中浮起懒倦,“人杀人是这样,仙神和仙神打也一样。”
云昭点头:“嗯。”
她定睛观察片刻,若有所思:“你的人,也有香火。”
“对。”鬼神微笑,“闯出名堂,立庙,塑金身,便能有香火。仙神不做人,百姓都跟我,拜我麾下的人族大将。我传他们修行之法,不输这些天生神仙。”
云昭偏头看他。
他说这话时,脸上好像在发光。
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张狂。
她大声告诉他:“我要是生在那时候,一定跟你打天下!”
鬼神转过头来。
漫天激战宝光成为二人布景,绚烂酷烈。
一人一鬼的容颜都清晰刻映在对方的眼睛里,这一幕仿佛永恒。
他轻声吐字:“好。”
这辈子,他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最有杀气,最郑重也最温存。
一声惊天动地的震荡打断了二人的视线相对。
云昭循声望去,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东西!”
只见战场正中,竟出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准确说应该是巨神。
祂周身燃烧着毁天灭地般的烈焰,一步踏出,万里大地都在震动。
祂挥动手臂,手掌轰隆隆划过之处,竟似火山爆发。
“轰——轰——轰!”
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熔岩巨坑,被祂击中的修士像黑蝶碎屑般坠落。
“东天帝。”鬼神眉眼骄矜,“跟你说了他不是人,是神。看好了!”
只见人族这一方,众人齐齐向两侧飞掠,让出战场来。
人族,也有了自己的神。
一道惊天剑气斩向东天帝。
那万丈剑光仿佛开天辟地,剑光过境处,另一尊巨神现世!
黑发黑眸,手执黑剑,行动间带着沉闷而恐怖的音啸——就像星体与地面擦过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云昭震惊地盯着那张放大了一万倍的盛世美颜。
“法天象地。”鬼神捏了捏她的肩膀,“啧,媳妇,我是世间最强的真神,使个大神通有什么稀奇?”
云昭:“……”
可没给他嘚瑟死。
一声星体撞击般的剧响爆开。
大地震出了道道波纹褶皱,一圈圈矮山浮空升起又湮灭于地下。
东方敛的法象与东天帝的法象开始战斗。
云昭神思恍惚:“这几百年,你就练这个去了?”
“嗯。”他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手指,“不打架的时候随便练练。”
云昭:“……好厉害!法象一出,别人还怎么打!”
鬼神笑吟吟:“没得打。”
云昭正要点头应和,听他又道,“但是。”
“……但是?”
“这是大神魂术。神魂离窍而出,与天地圆融合一,化虚为实,通天彻地。”鬼神轻轻叩击沉香木,“但是,施展神通时,本体就是个没知觉的木头。”
云昭心头一震。
那不就是他的木头神身?
她问:“所以你就是放大招的时候给人阴了?”
鬼神漫不经心地瞄着远处战场:“……我觉得是。”
“你觉得?”
“不是这一场。”他道,“就要打到最精彩那一段了,你先别说话。”
云昭:“……”
要不是他此刻也坐在这里,她觉得他应该再补一句“不要影响我发挥”。
她盯他,见他双眼放光,盯着战场看得津津有味。
云昭:“……”
就这种鬼也能娶到媳妇,真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
那一边,东方敛法象拎着山峦般的刑天剑,把东天帝的法象轰得火焰四散,步步倒退。
狼狈之状,像极了一个个曾经被东方敛砍杀过的仙神。
就像鬼神说的那样。
人杀人,仙杀仙,真神杀真神,也都差不多。
不知道他藏起来的那些记忆里经历了多少磨难,流过多少血。
这个硬骨头的狠人,今日终于带着被欺压万年的人族,站到了这里。
只见刑天神剑斜指,天地之间,连风也静了。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
东方敛动了,瞬移,错身,反手推剑。
“嗡……轰!”
一击必杀,东天帝法象散成了漫天烟火。
“媳妇!”鬼神兴奋地戳云昭,“怎么样,媳妇!”
云昭只顾着看那尊绝美大法象,根本不理他。
鬼神:“?”
鬼神:“媳妇!打完了,我和你说话呢,媳妇!”
鬼神:“哎哎,媳妇!媳妇!”
云昭:“你别说话!”

她忙着看那尊绝美大法象。
祂的动作极其冷酷利落,但因为法象过于庞大,动作便显得清晰而缓慢——即便带有残影。
每一幕,都是特写。
他杀意决绝的幽冷黑眸,危险又迷人。他微微向下抿紧的唇角,精致而坚毅。
弑神的姿态自不必说。
他那一身从血海里磨炼出来的杀技,仿佛艺术。
“不是。”鬼神目瞪口呆,“我在你边上,你看别的男人看呆?”
法象击杀东天帝,收剑,消散,复归天地。
人族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
仙神大败。
云昭后知后觉望向身边这个鬼:“怎么?”
鬼神:“……”
他皮笑肉不笑:“有这么好看?”
云昭无语:“不是你自己精挑细选的画面吗?”
整个鬼噎住:“……”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怎么就哪哪都不得劲呢?
他烦躁地用指尖叩击身边的沉香树。
他手重,像个啄木鸟似的,敲得木屑四溅,散发出醇厚馥郁的沉水香味。
云昭惊奇:“这沉香,品质不错。”
鬼神随手掰下一块木片:“你说这个?是有股蚊香味。”
云昭:“……沉香。”
鬼神:“蚊香。”
云昭:“沉香啊!”
鬼神:“蚊香。我用得多了。”
云昭无语:“这个味道一闻就知道很贵,三千年后都没有这么好的树。”
“哦?”鬼神挑眉,偏头看了看这株树。
云昭环视四周:“不周山倾,这里整个都塌进亡渊了。可惜了这个树。”
鬼神点头:“嗯……早知道的话,推山之前给你砍一段留着。”
顿了下,他坏笑,“做盘蚊香!”
云昭气笑,抬脚踹他:“蚊香蚊香!回头我在你屋里点满蚊香!薰不死你这个鬼!”
他也哈哈大笑,一只手捏住她两边手腕,另一只手摁住她脚踝。
身躯前倾,忽然就把她整个压在了树上。
他手重,当真就像是制敌那样抵着她。
云昭:“……”
这种感觉,就很性感,就很强制,就很像要这样那样。
一道又一道刀光剑影从侧面掠过两个人的瞳眸。
视线相对,心跳加速。
他勾起唇角:“还敢不敢了?”
云昭:“……”
心白跳了。
她挪走视线,掠过广袤的战场,望向人族的皇。
忽地,心有所感。
极远处,那位刚刚释放过法天象地大神通斩杀东天帝的人皇,向她投来了一眼注视。
他一身黑袍,衬得肤色更加霜白。
此刻虚弱,眸中杀气却不减。
云昭心惊之时,幻象恰好结束。
她对上了他幽黑淡漠的瞳眸——遇风云把神身搬了过来。
这一瞬间,幻象中的东方敛与眼前的神身全然重合。
他好像穿越过三千年时空,向她投来一眼质问:你在做什么?
云昭:“……”
感觉就像自己和鬼神偷情,被他抓个正着。
这个家真乱。
一龙一人一神一鬼继续上路。
遇风云沿着亡渊边缘飞掠,穿过一重又一重腥冷青黄的云层。
深渊至暗,光线到了这里也被吞噬。
时不时能够感觉到透骨阴寒的风从渊底拂上来。
“阴冥气。”鬼神若有所思,“这玩意儿怕是要通到黄泉。看看去!”
遇风云谨慎地贴着渊壁往下飞行。
视野迅速变黯,只潜下不过百丈,周遭便已伸手不见五指了。
抬头望天,望不见。
周遭只靠遇风云那双灯笼般的眼睛照明。
云昭紧张地问:“水镜会不会在这里布个局?”
鬼神语气笃定:“不会。”
她问:“怎么说?”
他笑:“没用,我已经天下无敌。”
云昭:“……”虽然狂妄,但是好有道理。
东天帝都被他杀了,这世间再无人制衡得了这个人皇。
鬼神忽道:“停。”
他轻飘飘掠向山壁,探手,摸骨。
亡渊枯骨密布,汲取它们生前的记忆,便能够还原一段段历史。
“哎,”云昭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摸尸体的?”
鬼神一边忙活,一边不假思索回道:“西瑶池,那里尸体多。”
云昭在黑暗中微微挑眉。
她又问:“谁教你的?”
黑渊边上飘来鬼神得意的声音:“自行顿悟。”
云昭:“……”
顿悟他个大头鬼。
说来有趣,水镜世界没有改变真实历史,但那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多多少少都在他生命中留下了痕迹。
比如摸尸体,比如喜欢……蛇。
“哎。”云昭又问他,“你那个‘也不是不行’,什么时候刻的?”
鬼神:“不知道。”
云昭故意追问:“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鬼神哈地笑出声:“不是,媳妇,你觉得我是那种怕媳妇的男人?我有什么不敢说,拿到记忆,我立马告诉你。”
云昭微笑:“哦。行。”
只差最后一段记忆了——推不周山,被封印。
所以刻字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顺着亡渊一路下潜,鬼神沉默得越来越久。
这里是真正的死地,没有半点生命存在的痕迹。黑渊悬壁间,一条龙骨半隐半现。
摸过龙骨,鬼神轻飘飘掠回云昭身旁。
沉默半晌。
“这里,是不周山。”他缓声开口。
云昭心中轻疑:这不是看决战画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么。
她没问,等他说。
他道:“我拔了不周山,留下这个天坑。”
云昭:“?!”
他轻轻笑了下:“没背叛我的,都死在这里了。”
云昭循声抓过去,一把攥住他冰冷的手:“怎么回事?”
沉默许久,他抬手,敲她肩膀。
这次不痛。
死难者的记忆汇成了一幅画卷。
眼前黑暗褪去,云昭看见了漫天浓烟,遍地熔岩火。
大地密布裂纹,酥脆龟裂,不断向着深渊中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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