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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半晌,老御医转过身来,哑着嗓子道:“结束了,她是位,令人敬佩的女子。”
小舅母自坠入鼎中,一声也没发出。
她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将腹中邪物压在最烈的火焰上,至死不动。
三日后。
云昭赖在湘阳秀的床榻上,湘阳秀喝一口水,她便跟着喝一口——渴了多日,饮水不能一下子太多,否则脏腑承受不住,要出大问题。
在解决邪物,得知湘阳秀能饮水的瞬间,云昭终于安安心心晕了过去。
她数日没喝水,觉也几乎没睡,身体状况竟连湘阳秀也不如。
这三日里,母女二人挤挤挨挨躺一张榻,手拉着手,谁也没提疫病,没提小舅母。
吃了睡,睡醒了吃。
除了饮水,便是喝粥。
云满霜变着法儿给娘俩煮粥,然后端进卧房,一人一勺地喂。
喂了三日,总算养回了一个大美人与一个小美人。
就在云昭开开心心蹦下床榻,大声宣布自己恢复身强体壮的那一瞬间——
湘阳秀与云满霜齐齐变脸!
只见湘阳秀从床榻里侧摸出了一只鸡毛掸子,递向云满霜。
云昭:“?”
湘阳秀微微冷笑:“打,用力给我打!狠狠打!”
云满霜撸起袖子:“遵夫人命。”
“啊?!”云昭跳到红木雕花案桌上,惨叫,“娘!为什么要打我?!”
“还敢说!”湘阳秀胸膛起伏,“叫你好好喝水,敢不听话!敢不爱惜自己身体!云满霜给我打!不准心疼她!”
云满霜:“遵夫人命。”
云昭震惊:“这么仔细照料我三天,就为了打我?!哎呀,我病还没好!”
湘阳秀言简意赅:“打!”
云昭上蹿下跳,艰难扒拉出一个理由:“太上看着你们呢!不可以打他媳妇!”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
湘阳秀微笑:“太上尊者一直供在云山府外,你阿爹请了多次神,他都不肯进来。”
云昭怔忡间,小腿肚挨了一下:“嗷!嗯?”
他把神身停在她家门外?
湘阳秀呵地一笑:“所以云满霜,给我放心大胆地抽她!”
云满霜:“遵夫人命。”
云昭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上山时她昏昏沉沉嫌自己丑,把他给拒了——她没答应他跟她回娘家。
她那么大一个太上,那么大一个救兵,就被她关外面了。
云昭痛彻心扉:“啊呜呜呜啊!”

云昭昏迷期间,宫中论功行赏,往云府送了大堆珠宝绸缎与珍稀药材。
皇帝在永安殿召见了其余功臣。
除了破案小能手云昭之外,此次贡献最大的当属两位医者。
陈楚儿的药膳让云昭查到了神女林,找到仙宿女尸,发掘疫病源头。
到了南君陵墓,两位医者更是从千年古方中找出了净化疫尸的办法——旁人喝下那个石膏汤都在呕吐惨叫,这一老一少却在专心品尝药材。
随后二人不眠不休研制出焚尸药粉,成功诛灭了婴儿状态的邪物。
大疫消泯,病患获救,功德无量。
晏南天如实上报众人功绩,只一字不提他自己——他肩膀上扛着两座庙,如今是戴罪之身。
皇帝龙颜大悦。
三千前令神佛束手无策的大疫,竟在自己治下被攻克,这是何等奇功伟业。
青史之上,又添浓墨重彩一笔。
皇帝心情极好,除去常规重赏之外,复又大手一挥道:“诸位卿家有什么想要的,说给朕!”
众人都先望向陈楚儿。
陈楚儿垂眸笑了笑,大方地行出,盈盈一拜,道:“陛下,那民女便斗胆提一个。”
说罢,她转头看了眼晏南天。
温暖暖心下顿时一个咯噔,手指蓦地攥紧。纵是万般不愿,在皇帝面前却也不敢放肆叫嚷,只能恨恨盯着陈楚儿。
陈楚儿道:“多谢储君殿下给民女请了那么多功绩,民女此刻实在是有些飘飘然,若是胆子太大僭越了,还望陛下不要杀我脑袋。”
她生得极美,说话也俏皮,皇帝不禁失笑,摆手道:“你只管说!”
“陛下,”陈楚儿笑,“民女想求个如意郎君。”
殿中众人顿时会心一笑,齐齐望向晏南天。
温暖暖银牙紧咬,心下暗恨——她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会抢男人!
皇帝也笑了起来,目光故意没往儿子那边瞟,只道:“求个什么样的?说出来,朕替你作主了!”
本就是大善之事,若再顺便成就一段佳话,那就更方便百姓千古传诵。
陈楚儿问道:“陛下觉得,民女可配得上天潢贵胄?”
意料之中。
皇帝哈哈大笑:“你素来便有‘小神女’之名,眼下攻克疫病更是大功一件——如此奇女子,这天下男儿哪个配不得?”
陈楚儿娇笑:“那民女可要大胆说了!”
‘不行,不行,不行!’温暖暖咬破了唇,心道,‘皇帝心情这么好,一定会给她正妃之位……我不要被这个贱人骑到头上……绝对不要!’
眼看陈楚儿便要开口。
温暖暖急道:“哎呀,我记得在医馆时曾听到过,陈姑娘嫌弃青年男子轻浮,声称只喜欢年纪大稳重的呢!想必今日所求,也是这样的男子罢!该不会突然转性子了?”
情急之下,她不惜惹恼皇帝,也要阻止这个女人嫁进东华宫。
东华宫,只能有自己一个女主人!
温暖暖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恨意,蓦然盯向陈楚儿。
却见陈楚儿脸上并无一丝慌乱,反倒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
“不错,这位侧妃说得对。”陈楚儿抬眸,望向皇帝,“陛下,民女心慕的,正是这大继最尊贵、最稳重的好男儿——陛下,民女想做您的妃子!”
皇帝:“……”
众人:“……”
皇帝金口玉言,方才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又岂能出尔反尔?
陈楚儿炸晕了旁人,自己倒是不疾不徐:“民女想做陛下的妃子,也想要救助天下病痛之人,想问陛下求个恩准,让民女做个医妃,日常可以出入太医院与各处医馆、前往各处州府治病救人——望陛下恩准!”
她还未说完,皇帝唇畔已浮起笑纹。
只待她话音一落,他便哈哈大笑着踏下殿阶,抬手将陈楚儿扶了起来。
皇帝朗声道:“好!好!你既有如此情意与仁心,朕又岂有不准之理!爱妃请起!”
“民女……妾身,多谢陛下。”
待众人离开,殿中只剩父子二人,晏南天一撩衣摆,伏跪在地。
“父皇。”
皇帝的视线缓缓收回,落到儿子身上,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
“你啊……”
皇帝摆摆手,先不问他其他罪过,只道:“再怎么样,温暖暖也是纳到身边的侧妃,怎就不花点心思,管一管教一教?”
晏南天自然知道温暖暖在外面丢的都是皇家脸面。
他也不辩解,只埋头认错:“都是儿子的错。”
“你呀,你呀,”皇帝虚虚用手点他,“云昭都走了,如今后悔还有什么用?你该多用点心思,让温暖暖与她父亲尽快冰释前嫌!”
晏南天一叩到底:“……是。”
皇帝叹息:“不要只是嘴上答应朕!云满霜他是朕的兄弟!朕做梦都梦见,跟满霜兄弟一起喝孙女儿的满月酒。”
他躬身拍了下儿子的肩头,示意他起身。
晏南天抬眸去看,只见皇帝眼睛里有微微的光芒在闪。
皇帝轻摇着头:“两个老伙计,划划拳,拼拼酒……除了孙儿满月,朕再也找不出别的机会啦……”
他的眼睛里溢出浓郁的悲哀和孤独。
晏南天嗓音微哑,紧张地开口:“儿子,会尽快……但是父皇,您难道不打算追究儿子损毁太上神殿的重罪么?”
“追究当然是要追究的。”皇帝撩起眼皮看向他。
眸中的悲伤瞬间消失,精芒毕露。
“褫夺你储君之位,如何?”
晏南天松了一口气,立刻伏跪叩首:“儿子叩谢父皇。”
嗓音已不复方才紧张害怕。
皇帝把晏南天的表现看在眼里,满意点点头,挥手道:“起来吧。回头自去神殿负荆请罪,其余的事,稍后再作计较——总要做出样子来,叫世人看。你是委屈,但那也是你自找的委屈,怨不得人。”
晏南天陡然抬眸,微露诧异:“父皇相信神殿崩毁与我无关?”
皇帝轻轻一哂,低声自语:“他既能出现在那里了,自然轮不到你。”
晏南天面上不显,只蹙眉装作没听清:“……父皇?”
皇帝摆手,难掩嫌弃:“去吧。好好教教你侧妃,别再那副样子叫朕瞧见!”
“是。”
晏南天倒退离开大殿。
转身踏过门槛,长睫之下,冷光微闪。
父皇真是皇帝做得太久了,被人敬惯了、怕惯了、捧惯了,只当自己真是屹立于众生之上的圣人。
在与“畏惧天威”的儿子说话时,防备心都已经这么弱了么。
晏南天心下早有自己的猜测,方才皇帝那句自语,更是让他确定——
魔神早已灰飞烟灭,太上殿镇压的,正是那个阴神。
太、上。
云昭好不容易从爹娘手里逃生,刚离开金玉满堂,便听到一个叫她暴跳如雷的消息。
陈楚儿被封妃。
“死老头臭不要脸!坑人家小姑娘!”
云昭怒气冲冲杀下山,准备直闯禁城找皇帝老儿,替陈楚儿讨个公道。
还没到山脚,竟然迎面撞上了陈楚儿本人。
“云昭!”陈楚儿笑吟吟叫她。
云昭大怒:“走,我替你去退婚!”
“慢点,你慢点。”陈楚儿抱住云昭胳膊,“我就知道你这个炮仗肯定要打抱不平,这不就来堵你了。”
云昭:“……”
“是我自己求来的。”陈楚儿道,“你别急,我与你说。”
云昭气咻咻盯着她。
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活灵活现在说——自愿嫁个糟老头?我看你怎么编!
“你呀,”陈楚儿笑叹,“我求的可不是进那深宫后院与人争斗,而是做行走四方的医妃。陛下他已经允啦!”
云昭狐疑:“嗯?”
陈楚儿悄声道:“我其实早已猜到他会允。”
云昭与她对上视线,瞬间便明白了。
陈楚儿本就是“小神女”,如今更是声名大噪,往后再顶个医妃之名四处治病救人,那飞涨的可不就是皇帝的功德与声望?
“你看,”陈楚儿轻叹着说道,“我的医术应该还算不差吧?可是旁人关心的多是我的美貌,我的追求者,我与谁相好,我将来要嫁给谁,进哪间后宅里相夫教子。那一日只是‘坏了名声’而已,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睛,他们已经不再把我当医者来看待了。”
云昭点头:“世人成见,如此可怕。”
“我喜欢行医,喜欢钻研医术。即便求陛下让我进入御医院,一时半刻还好,日子久了,旁人是不是又该关心我该进哪家后宅?但如今就不一样啦!”陈楚儿的眼睛熠熠发光,“我这个医妃,从此便是陛下的一面功德旗,要资源有资源,要人力有人力,要方便谁都给我行方便——我可以肆无忌惮去做我最喜欢的事情!”
云昭心头微震。
“我改变不了世人成见,也无法让大家都觉得女子不该被困在后院,但我至少可以把自己放出牢笼。”陈楚儿笑道,“我与张虫亮前辈都说好了,从明日起,他会带我研读御医院所有的方子——我这辈子都没敢做过这么大的梦!”
云昭虽然还想“但是”,但也不自觉地被陈楚儿感染。
她看起来是真的好快活,整个人都在发光。
两个人挽着手往外走。
半晌,云昭总算憋出了一个但是:“但是皇帝他一个老头……”
“没事。”陈楚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这眼睛多毒啊,只看一眼,就知道陛下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他不能人道的。”
云昭:“……”
虽然一直叫人家老头,但皇帝其实也不算老,年岁跟她爹差不多。
至多是个中年叔叔辈。
云昭忍不住八卦:“这年纪就不行啦?”
陈楚儿郑重点头:“嗯!”
“嘶。”云昭庆幸不已,“姓晏的,果然不行。”
踏出云山,云昭假装若无其事望向左右。
没有看到那个神。
不是说一直供在外面吗?
跑了啊。
云昭撇了撇唇,心道:‘毕竟是个神,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了他。’
陈楚儿挥挥手,踏上等在山门外的宫中马车。
临别时,陈楚儿笑着叹道:“云昭,我没看错,你当真是个顶顶好的人呢。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云昭:“?”
这人怕不是瞎。
车驾驶远,云昭垂下头,轻轻踢着路边的石子,漫无目的往前走。
她本是出来找他的,他既不在……
“喂,”耳畔忽然有人在笑,“没看见我,这么失望?”
云昭心头一动,没转头,径直把脚下的石子踢向他。
他笑着抬手接住,俯身,歪头,把一张晃眼的俊脸凑到她面前。
一只大手摁住她脑袋——手还是那么重。
他弯腰靠近,盯她眼底。
云昭瞪他。
对视片刻,他失望道:“怎么没哭。居然没哭。”
云昭:“……”
你是什么三岁的幼稚鬼吗要看媳妇哭。
“你真身呢?”她问。
“不知道。”他垮下唇角,一脸不爽,“找他有事?”
“没事。”
一人一鬼闷不作声往前走。
离开云山,走过热闹的京都街道,踏上九重山,走向太上殿。
踏过大殿门槛时,他幽幽说了句:“真身早就回来了,你以为会傻乎乎在那儿等。”
云昭:“哦。”
两名神官迎上前。
左边那位笑笑地说道:“远远便看到您与太上尊者一道回来。”
云昭:“?”
神官不可能看见鬼,所以?
右边那位神官踮脚望向云昭身后,奇怪地咦了一声:“太上尊者呢?”
云昭:“……他一直跟在我后面?”
两位神官点头:“对啊。”
云昭:“……”
偏头一看,刚撒谎就被戳穿的鬼神已经跑了。
“嘶,”神官摸了摸脖子,“怎么有点凉飕飕。”
云昭噗哧笑出声。
她穿过正殿,忍着笑过越过中庭,踏上金灿灿的寝宫台阶。
两扇绿翡翠红玛瑙封金边的殿门紧紧阖拢。
她伸手一推,没推动。好像有个东西顶在门后面。
她再一推,还是推不动。
她抬手敲门:“东方敛!”
她忍俊不禁:“我不笑你,你开门!”
她火上烧油:“我保证不笑!”
侧耳一听,殿中一片死寂,好像里面真的只供着个死掉的阴神似的。
她拍着精美无比的朱雀与青龙雕纹,大声威胁:“我要抠你的宝石了!”
依旧没反应。
“你不开门,那我走啦。”
她刚要转身,听到廊柱边上的窗户被风吹出清悦的玉石声。
窗饰微微摇晃,仿佛在提醒她那里开了一扇窗。
云昭:“……”
回自己婚房,怎么有种奇奇怪怪的偷情感。
她正要动作,连接前殿的回廊角忽然来了个人。
晏南天。
他穿着一件样式极其简陋的白袍,周身不戴任何饰物,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
他行到中庭,垂眸望着地面,沉而缓地落膝。
“晏南天,特来向太上请罪!”
话音未落,那两扇固若金汤的寝殿大门忽然敞开。
殿中探出一道华美红袖,捉住云昭手腕,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砰!”
殿门在身后狠狠摔上。
“砰!”
窗也关了起来。
云昭坐回熟悉的北海金蚕纱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大榻上。
神身一动不动在她身后打坐。
鬼身坐在侧面镶珠嵌玉的雕花金案上,幽幽睨她。
他道:“我虽然关着门,但是给你留了窗。”
云昭眨了眨眼。
他道:“没有把你关在外面,知道吗?”
云昭乖乖点头,道:“我也不是故意不让你上山的,我就是看到自己模样很丑,怕吓着你。”
“不丑。”他随口道,“好看。”
云昭偷瞥他一眼,感觉心口仿佛有细小的暖流一蹿一蹿。
却听他继续说道:“就是皮肤干了点,眼睛凸了点,嘴巴像沙地,头发像枯草……”
云昭张牙舞爪扑上前:“东方敛!”
他大笑着抬手抓住她两个手腕,身体向后一闪:“打不着我。”
云昭抬腿踢他,又被他轻易躲过。
“你打不过我的,”他得意地笑,“再给你练三千年!”
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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