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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晏南天:“……你到底睡不睡!”

第18章 自宫谢罪
温暖暖夜半惊醒,影影绰绰间,看见帷帐外面有个人,不知道已经站在那儿打量了她多久。
黑沉沉一幢影,定定地,一动不动。
夜雾冰凉。
她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此刻的感受就像是在荒郊野邻被野兽盯上了一样。
她惊得打了个寒颤,磕着牙坐起身,弱弱开口:“晏、晏大哥?”
她心惊肉跳,“你、你有事找我?”
黑影一动,豆大的火光跃起——他点燃一支烛。
旋即,帷帐被掀开。
她视线颤颤,咬着唇,抬眸望去。
“……嗯?”
深夜闯入她房中的人,并不是晏南天。
竟是遇风云。
他一手撩帐,一手握着烛台,眸光投来,紧张低唤:“温妹妹,是我!”
方才的森冷寒意原是错觉。
温暖暖下意识搂过被褥,把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慌道:“你来干什么!三更半夜的,快出去!”
他手中的火光晃了下,微退半步,神色有些受伤。
默了默,他唇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他来得,我来不得?”
温暖暖咬住唇,摇头道:“你不懂。”
“是,我确实不懂。”他微露讥讽之色,“你向来怕疼,怎么敢对自己下那般狠手?荣华富贵,你就非要不可?”
他抬起眼睛,定定看她。
视线相对,火焰在两双眼睛里跳动。
相识多年,彼此熟知。
在遇风云的面前虚伪矫饰,实在没有太大的意义。
“遇大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和你,不一样。你只是个平民,唯一的亲人阿爷也早早去世,凡事只能靠自己。你再有本事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像我继父那样一身鱼腥,或者给公子王孙当个护卫?”
他眸色渐冷。
她的唇角勾出一丝讥笑:“你认命,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可我不一样,我亲生父亲位高权重,我也是天骄贵女啊!荣华富贵本就属于我,凭什么要我放弃,那是我应得的!你让我认命,让我做个渔夫之妻?还是护卫之妻?”
你配吗——她的眼睛这样说。
他唇角紧抿,沉默不语。
“我要的你给不了,我必须回去争。”温暖暖眸光闪动,“可是湘阳毒妇当年便害我阿娘,她们同样会害我!我若不攀附一棵大树,如何去争、如何去抢!”
他深深望进她眼底。
那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光。
撕掉那层柔弱无害的伪装,她的眼睛野心勃勃,戾气满满。
对视片刻,她毫不示弱。
“遇大哥,你若真心为了我好,就应该想办法帮我才是!”她朝着他冷笑,“你怎么反倒去帮我的仇敌呀?”
他冷硬道:“我没有。”
“没有?”她直起身躯,逼视他,“我看你跟她好得很!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她笑?遇大哥,你从前,明明只对我一个人笑的!”
他紧抿双唇,攥在身侧的手掌咯咯作响。
“我劝你放弃。”他寒声开口,“晏南天不是你能驾驭的人,他不喜欢你。你强留在这里,只会自取其辱。”
她微微恍神,似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画面。
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她又把被褥抱到了身前。
见她这样,遇风云眸光软下来许多,轻轻在床榻边上落坐,放柔了嗓音,低声劝道:“况且他已经知道你蓄意接近,对你更不可能再有任何好感。你已经没希望了,不如我带你走吧。”
他隔着被褥,摇了摇她的手。
“好不好?”他道,“我不会让你吃苦受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也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她扬起清纯的面庞,倔强扯唇笑了笑,“我又不要他喜欢我。”
他皱眉不解:“什么意思?”
“他父皇让他纳我为妃,他点过头。”她轻轻一笑,“陛下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的。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待在他身边就行。”
他恨铁不成钢:“他已有心上人!”
“那又怎么样!”她梗起脖颈,“云昭脾气那么坏,不过是仗着被他喜欢。可是天长日久的,他总会有厌了、腻了的时候吧?到那时候,他自然就会看见我——他现在越是轻贱我、鄙薄我,来日愈发悔不当初!”
他微微摇头,起身后退,眸色一片冰凉失望。
“我不会放手,绝对不会放手!”她似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只要跟着他,一切都会有!”
她蓦地抬眸望向他,眸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几乎将他灼痛,“你想过吗遇大哥!万一、万一通天塔,就在这一任,或是,下一任,修成了呢?”
她的嗓音因为这庞大的、绚烂的、聚三千年之功于一刻的美梦而颤抖。
她颤声道:“万一修成了呢?仙神重回人间界,点化皇帝登仙,我也能做神妃仙子……这世上,谁不梦想成仙成神?谁不要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他沉默许久。
终于,牵了牵唇角,发出微嘲的声音:“你与我断绝关系,就为了这些?”
温暖暖哂道:“你是不是把感情看得太重了?这些难道还不足够?”
“够。”他轻轻点头。
转身欲走,又微侧回半张脸来。
“所以你是为了自己。”他问,“温伯父死了,你不难过?”
温暖暖笑着摇头:“遇大哥,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就是一滩烂泥,你诛不了我心。是,我不难过,也没兴趣替他报仇,我只是借这个机会攀上金枝玉树罢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又问:“那温伯母呢?”
她也沉默了许久:“……能救回阿娘,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么久了,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我想,我若借此上位,阿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替我开心吧。”
他转走头,面朝木壁。
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真不知你是血热还是血冷。”
“遇大哥不必说这些风凉话。”她淡声道,“那日,你若在船上,说不定就能救下阿娘,可你偏不在。”
他抿紧薄唇:“……抱歉。”
“你走吧。不要再私下找我,以免引起误会。”
“知道了。”
他刚要走,又被她叫住:“遇、遇大哥!”她攥着被褥,指节发白,声音很轻,“你都不怀疑是我害继父……你这么相信我啊?”
他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嗓音平静:“我说过,我信你。”
“谢谢遇大哥。”她的语调恢复了往日的亲昵,“那以后,你还会继续帮我,好不好?我很难的,有时候,是真的好害怕。”
“……好。”
云昭想一出是一出,忽然又不高兴了。
她揪住晏南天的袖子,问他:“你就非得跟温暖暖牵扯不清?”
晏南天:“……”
他就应该认真给她讲魔神撞不周山。
划水哄睡,报应来了。
“阿昭眼里揉不得沙子,我知道。”他道,“你放心,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与旁人绝不会有任何情感瓜葛。”
“哦——”云昭恍然,“不动感情只睡觉?”
“嗵!”
她的脑门正中挨了狠狠一记爆栗。
晏南天恨恨地:“你不膈应?我都膈应死了。”
他那双浅琥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线冷光——杀意都激了出来。
“话本子里都有啊,”云昭捂着脑壳掰手指,“什么媚药啊,什么迷幻啊,什么……”
他扶额:“我若敢中计,自宫谢罪行了吧。”
云昭:“……哦。”
他落下宽袖,凉丝丝地拂过她的脸。
他道:“这一生只有你,没有别人。不动感情,也不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衣料落在耳畔的缘故,声线入耳,异常凉薄。
忽地,他轻轻挑了下眉。
“查到线索了?”他问,“怎么,确定不是那对母女作案?不斩她脑袋了?”
云昭:“啧。”
跟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说话,就是特别容易泄密。
她噌噌转身面壁。
晏南天轻声笑了笑,压低声线,自觉向她解释。
“这一趟行程里,护着温暖暖的是顺德公公,绝不是我。早先便有线索,传闻中的楼兰海市与真龙有关。而真龙,极有可能是修成通天塔的重要关窍——父皇十分重视。”
云昭一下弹了回来,眼角微微抽搐:“……那种龙?”
“嗯,”晏南天颔首,“那种,传说生物,龙。”
云昭猛对手指。
欲言又止。
通天塔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自不必说。
三千年来,通天塔早已修得比曾经的不周山还要高,但它始终无法连通天地。
登上塔顶,就是登上个塔顶。
缺了那股玄乎的——“忽一霎,天地倒转”。
“龙,是修成通天塔的重要关窍?”云昭反复确认。
晏南天:“八、九不离十。”
云昭:“嘶。”
晏南天:“眼下关于楼兰海市,唯一的线索便在温氏母女身上。父皇要龙,谁也不可挡。”
云昭:“……”
她悄悄转动眼珠。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晏南天知道龙被湘阳夫人给炖了,他自己也喝了那个汤……还喝了好几碗……
他是不是得向皇帝自宫、啊不,自裁谢个罪。

他这个人向来讲究,哪怕是暂时落脚的庭院也必须灯火煌煌。
光芒在他身后晕开,他清晰看见她的眉眼神情。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云小昭心虚有鬼。
“有事没告诉我。”他用疑问的语气笃定地说,“与龙有关?”
云昭:“……”
晏南天确实是个腹虫。
她偷偷转动眼珠时,他屈起食指在她肩膀上一敲一敲,自语一般,温声道:“我来猜猜——”
“那个汤?”
云昭:“……”
她果断闭上双眼——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睛就可以读她心,她确定!
“十一月初八,”他不紧不慢道,“江东渭河沿岸,传闻发现龙尸,目击者众,引发了好一场轰动。”
云昭蓦地睁开眼睛,期待地盯着他:“然后呢?”
他道:“那具‘龙尸’,骨架长逾十丈,脊骨三十段,四个肢爪,颌骨强壮。发现时,血肉已经腐烂,腥味散出百丈之遥。经查,应当是暴风天里海水倒灌,将它带到内陆。不过很遗憾,它并不是龙——拼接之后的骨骼完全符合鲸类骨征,肢爪其实是鲸鳍。”
他盖棺定论,“一场闹剧而已。”
云昭失望死了:“哦。”
晏南天似笑非笑觑着她:“你大舅舅令人拖走‘龙尸’,散布神话,高价售卖‘龙肝龙髓’。”
云昭:“……”
是她财迷大舅能干出来的事儿。
晏南天安慰道:“想来那‘龙肝龙髓’,也是用奇珍异馔鞣制而成,愿者上钩,也不算黑心奸商。你觉得呢?”
云昭:“……你都替舅舅狡辩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觉得。”
他低低笑了起来。
“傻姑娘。”他道,“倘若当真有龙,湘阳氏知情不报,要犯大忌讳。”
他唇角弯着,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云昭倒是不以为意:“外祖家尽心竭力建塔,你父皇知道。”
“是啊。”他感慨地笑道,“通天塔若成,湘阳必是第一功臣。”
云昭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
她可以确定,他这句话发自肺腑,绝不掺假。
“哦。”她无理取闹,“你也喝了那个汤,既然你说它不是龙髓,那你告诉我它是什么?”
晏南天扬起下颌,微眯狭长的眸,露出回忆之色。
片刻,他缓声开口:“东禹燕丝、太原金阿胶、天山冰雪莲、黄脊鱼翅……”
“停!”云昭气咻咻,“不用说了!”
晏南天从善如流:“嗯。不说了。”
她狐疑:“世上真有龙?那种龙?”
他垂眸:“大约是真有。”
她气道:“我家都没有真龙的消息,她们就有!真就是主角待遇,天地造化钟灵秀?”
晏南天失笑:“空穴来风必有因。”
“什么因?”
“等你明日早起去查啊神探。”他问,“所以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睡!”
次日,云昭一眼就看出温暖暖和遇风云气氛古怪。
这是个阴天,水汽饱满湿沉压在头顶,呼吸闷窒。
那二人之间也像是风雨欲来。
苍青的石板路受潮滑腻,晏南天很自然地牵住云昭,笑着低头和她说话,倒是风和日丽得很。
他今日脸色还好,只是熬了夜,眼下有圈乌青。
在这阴沉灰暗的地界,病弱贵公子一身黑、皮肤白,很是显眼。他牵着的那人,更是明艳灼目到不行。
仿佛云层破开,专为他二人打了道光。
身后不远处,温暖暖把唇咬了又咬,遇风云眉头皱了又皱。
云昭忽然回头:“遇风云,我发现一个问题。”
他微皱着双眉上前:“请说。”
云昭挑着笑:“自从我来到临波府,从旁人口中就没听到过某些人的半句好话。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想回头,只一瞬就克制住了自己,没去看温暖暖。
云昭掰手指:“胖三婶、秋嫂嫂、陈老大……哦,除了你,你不算人,你偏心眼。”
胖三婶不喜欢温暖暖,秋嫂嫂讨厌温母,陈老大与温家结仇。
遇风云唇角紧抿,很无力地解释:“只是恰好遇上了这么几位。”
云昭乐了:“街上随便遇到一个都能有仇,人缘是得有多坏!所以……”
晏南天偏头看她,饶有兴致的样子,“所以?”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温家一定得罪过更多人!”云昭掷地有声。
温暖暖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自己不敢辩,便用饱受委屈的目光哀哀看着遇风云。
云昭道:“昨日不是去了三户人家?第一户家中只剩老母相依为命,第二户人家做饭还要问邻居借菜刀,第三户老的老小的小,穷到揭不开锅——跟着温长空捕鲸,就这待遇啊?”
温暖暖忍不住开口解释:“继父收入微薄,自己也剩不下什么钱财。”
云昭笑:“剩不下钱?那不是因为全花在你娘身上了?听说你娘一把年纪,养得好似二八少女。”
温暖暖脸皮涨得通红,咬住唇,委屈地用眼风剜向遇风云。
她是怨他的。
昨日要不是他偏要在府衙对面的芙兰树下等她,就不会遭来胖三婶嘴碎。
若不是他瞎带路,也不会碰到那个老妓女。
还有那什么首功……
深情有什么用,专门拖后腿!
“云姑娘误会了。”遇风云沉声解释,“那些人家,本就生活困苦,跟随温伯父尚能维持一线温饱。有些人上船,还是我牵线搭桥——你若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为难温妹妹。”
温暖暖插嘴:“遇大哥是继父的左膀右臂,所以与我家常有往来,并不专门找我一个人。”
她仍在撇清关系。
遇风云没说话,表示默认。
云昭问他:“这次你为什么没跟随温长空出海?”
他沉声回道:“阿爷祭日,我回乡下。”
云昭盯着他眼睛看,半晌,忽地笑出声:“你今日,脸板得好像个棺材。怎么,你也需要与我撇清关系不成?”
敏锐得叫人心惊。遇风云眸光微闪,偏开了头,强硬道:“没有。”
温暖暖咬着唇,偷瞥了晏南天一眼。
他并不在意这些眉眼官司。
这个男人只要没在看云昭,无论笑与不笑,眼神总是淡淡的,拒人千里之遥。
她垂下眼眸,微微失落。
云昭示意遇风云带路,去了胖三婶家。
胖三婶坐在院子门口,与邻居两个婶子一起,坐在四方小木凳上,用薄的三角小刮刀撬牡蛎。
只见一只只青色石质牡蛎壳被轻巧撬开,小刀一剜,连贝柱带牡蛎肉一起剥下,放到边上的咸水盆里泡着。
鲜香海腥味飘得整条街都是。
抬头看见云昭,胖三婶笑了:“哎哟,姑娘真来买牡蛎呀?快看看,今日的牡蛎可肥了!一只比一只白嫩!婶子便宜卖你!”
云昭:“……”
上次明明说请她吃牡蛎,敢情只是客套客套。
“三叔呢?”遇风云问。
胖三婶一边噌噌撬牡蛎一边回道:“搁屋睡着呢,昨日懒去太上庙,夜里又没睡好!你说这人,怎么就不听劝,死倔死倔!”
她手上的牡蛎刀簇新,刀光一闪一闪,动作远比边上的婶子利落。
撬完一盆,随手把牡蛎刀往身前围兜里一揣,腾出手来,拖过更远处满满一大木盆未开封的新牡蛎。
在围裙边擦了擦手,探手往兜袋里摸出牡蛎刀,继续干活。
“婶婶新买的牡蛎刀?”云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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