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沈匀霁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
风呛进喉咙,让她感到呼吸逐渐困难,手脚也变得冰凉。
江渡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松开她,捂住了她的嘴。
沈匀霁控住不住地流着泪,下意识地扒住了他的手腕,像是落水者攀住了浮木,纤细的手指不知轻重地按上了他的伤口。
江渡岳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阿霁,屏住呼吸。”
“阿霁,我来找你了。”
“阿霁,除了你,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阿霁,对不起,我让你害怕了。”
“阿霁,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阿霁,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
他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一一摆在她的面前,让她看得明白。
渐渐地,沈匀霁的视线变得明晰,她看到细流顺着江渡岳冷硬的下颌线滴落,雨水也掩饰不住他赤红眼眶里泣血涟如般淌出的泪。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也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可她依旧泣不成声,断线的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
“江渡岳。”她含糊地唤江渡岳的名字,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手心。
江渡岳慢慢松开了手,低低哽咽:“我在。”
沈匀霁看着浑身血污的他,道:“你受伤了。”
江渡岳扯了下唇角:“我不疼。”
接着,他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光洁的后颈,道:“阿霁,我们去车里说好吗?”
雨未停歇,但黑色的大车却隔绝了一切周遭的骚扰,让气氛重归平静。
他俩都淋得透湿,把皮质座椅也弄得粘乎乎的,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的声响。
江渡岳先找了件干净的外套给沈匀霁披上,然后掏出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的事都搞定了吗?”
萧司机在电话那头回道:“都搞定了,钱也给到李大虎*他们了。”
“好,那你马上带两套干净的衣服来人民医院东南停车场,要一套女士的,一套男士的。”
“好的。”
挂了电话,江渡岳长舒了口气,没想到之前不打不相识的混混李大虎还真的能有用武之地。
他被囚禁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用铁片磨断了麻绳,但周围看守太多,他孤单一个面对二三十号人马,自然落了下风。
亏好萧司机及时带着李大虎等人赶到,才帮他杀出一条血路。
不然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刚没能赶得及,沈匀霁会发生什么事。
江渡岳望着湿漉漉的沈匀霁,眸光沉沉,一点点为她把垂在脸颊旁零乱的发丝挽到耳际之后。
“阿霁,再等一会儿,马上干净的衣服就送到了。”
沈匀霁不自觉地朝他的手偏了一下脑袋,像是追着他掌心的温暖一般。
江渡岳似是看穿了她的用意,轻轻地描摹着她的耳廓,略带无奈道:“阿霁,我很想抱你,但我现在浑身又潮又腥,太脏了。”
沈匀霁的眼睛宛如被水洗过一般明净,唇上被自己咬出的血痕也分外扎眼。
她摇了摇头,然后斜过身子,将额头靠在了江渡岳的宽阔的肩膀上。
“刚才在顶楼抱着我的时候怎么没说脏呢?”
沈匀霁小声说道,似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她身上早就染上了江渡岳的血,心里也都是他,若是“脏了”,那也是早就“脏了”。
“脏就脏了,我不要干净。”她嘟囔着。
江渡岳漫出一声笑:“那怪我,我把你弄脏了,你要怎么罚我?”
沈匀霁想了半晌,道:“陪着我。”
江渡岳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我永远陪着你。”
沈匀霁抬起头,蹙眉道:“那你别再受伤了。”
江渡岳笑了:“看不到你那才叫受伤呢。”
沈匀霁心情刚刚平复,那寻根探底的劲儿就上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渡岳思索片刻,用尽量委婉地方式解释道:“我前段时间截胡了夏家和我继母的项目,他们和我爸都很生气,就想给我点教训,顺便逼我结个婚。”
“那给我妈的两百万是怎么回事?”
江渡岳皱眉:“我估计是我继母或者夏知鸢给的。”
沈匀霁冷静下来想想后,其实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听到江渡岳亲口说出来,还是更安心一点。
“所以,”江渡岳顿了一下,“不要再说我扔掉你了。”
“这辈子都不会发生这种事。”
沈匀霁好像觉得还不够:“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也不会,我就算转世投胎成了狗也要天天围着你转……唔。”
沈匀霁不等他说完,倏然仰脖,将唇送了上去。
江渡岳微怔,还未作出回应,沈匀霁却像是浅尝辄止一般,拉开了距离。
“你可真会诅咒你自己。下次还是别说话了。”
她表情没有起伏,好像刚才的吻很稀松平常一样。
“那你以后多这样堵堵我的嘴……”
江渡岳笑着,欺身而下,将她抵在车门上。
可他刚刚侧过头,却听到车外有人敲了敲车窗。
“江总,是我。”萧司机的声音传来。
江渡岳赶紧拉起沈匀霁,打开了车门。
只见萧司机也是一身血渍,但却依旧笔直挺立。。
他撑着伞,递过两袋衣服,道:“江总,您要的衣服。”
江渡岳把其中一袋拿给沈匀霁,道:“你先换,我在车外等你。”
接着,他就走了出去,关上了车门。
沈匀霁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便打开车门,对江渡岳说:“我好了,你进来换吧。”
江渡岳正和萧司机说着什么,听到声音,立刻把伞撑到她的头顶,对她说:“你去副驾坐着吧,那边位置是干的。”
沈匀霁却说:“不用,你借我一把伞,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江渡岳有点不放心:“你要去哪?我陪你吧。”
沈匀霁摇摇头:“就在医院里,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江渡岳没有拦阻,递过一把伞,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
“嗯。”
说完,沈匀霁便往住院部的大楼走去。
当她推开沈妈妈病房的门的时候,沈妈妈正在和隔壁床的大妈嗑瓜子,一看到沈匀霁,立刻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接着,她发现沈匀霁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是湿的,似乎猜到了什么,道:“怎么?学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淋雨去了?这孩子,一个丫鬟命却有公主病。”
沈匀霁目光沉寂,没有应话,看得沈妈妈有点发憷。
沈妈妈没有继续逼逼赖赖,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盒饭,道:“午饭给你拿过来了,你快吃吧。”
“我不吃了。”沈匀霁淡淡回道,“但你能和我出来一下吗?”
沈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走出了病房。
“怎么了?”
“那两百万到底是谁给你的?”
沈匀霁声音不大,却让沈妈妈不由地心虚。
沈匀霁又问:“为什么你在家里上吊,不把你送到离家近的医院,而是要送到和夏家有利益关系的医院?”
“手术室又是怎么让你带着小刀进去的?”
所有的疑问串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线,直直地引向了事实——
“是夏知鸢给了你们两百万,然后雇你演了这出大戏。”
沈妈妈抵死不认:“你有证据吗?孝顺没学会,血口喷人的本事倒不小。”
“两百万,你就把我卖了吗?”
“你话怎么说这么难听?这就是江渡岳给我的。而且这正好是他继母当年骗走你爸的钱,我拿得也心安理得!他还说了,以后也会按照约定,每个月打十万块过来呢。”
沈匀霁笑了,她从妈妈的眼里读出了如愿以偿,对妈妈的最后一丝期待也随之消散。
“你和爸爸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感激不尽,如果这辈子还未还清,那就请老天惩罚我。但是从此刻起,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了。我的生死嫁娶,和你们无关,你们的生老病死,亦与我无关。如果你们觉得不服气,我们可以法院上见。”
沈匀霁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那积压已久的浊气也一并呼出。
“什么?”沈妈妈愣住了。
沈匀霁却不再管她,转身就要走。
沈妈妈慌了,一把拽住沈匀霁,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明显:“不行!你怎么说走就走?我死给你看!”
沈匀霁笑了一下:“你账户里还有两百万呢,现在应该舍不得死吧。”
说着,她猛地将手臂一甩,挣脱了沈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在脑海中曾无数遍构想过这样的情节,但好像都和此刻不太一样。
想象中她可能是悲伤的、失控的、愤怒的,或是歇斯底里的。
可现在她却出奇的平静。
她终于知道,原来当失望到达顶峰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
当她刚走过转角,忽然顿住了脚步。
江渡岳正靠在墙上侧脸望着她,温柔的眼神中又掺杂着些许复杂。
他略带内疚地说道:“阿霁,我害你又背上了一项罪名,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沈匀霁心里很明白,在天台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可她即使想着重头再来,也没有想着要再回到那个家。
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江渡岳,你这问题也太混账了吧?”
接着,她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我可不会后悔,你要是后悔了,也给我憋着。”
江渡岳低笑一声:“和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无悔的事。”
这时,江渡岳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总,您父亲正在找您。”
“什么发布会?”沈匀霁有些好奇。
江渡岳看着她, 勾了一下唇,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5点55分,嘉和国际饭店的会议大厅内, 台下的位子上已经坐满了各大平台的媒体,摄像机也都已就位。
沈匀霁站在后台,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啊。”江渡岳不假思索地回道。
“可是,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大吗?”江渡岳并不觉得,“我还想在时代广场投个屏呢。”
“……”
“放心吧, ”江渡岳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接着, 他正了一下领结, 又叮嘱了萧司机一遍:“15分钟后, 在我说的地方等我。”
萧司机微微颔首:“是, 江总。”
指针指向了6点。
江渡岳迈开长腿, 准时出现在摄像机的镜头里。
他走到台上,坐了下来, 完美无缺的脸在摄像机里也没有死角。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临时发布会。”江渡岳清冽冷沉的声音响起, “这个发布会的目的是为了澄清一件事。”
“想必今早大家都看到关于我订婚的消息了,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我受宠若惊,但遗憾的是, 这个消息有误,我并没有和夏知鸢女士订婚。”
“我从未和夏知鸢女士交往过, 也不曾答应过任何婚约。”
台下一片哗然,记者们嗅到了大瓜的味道, 都打起了一百万分的精神。
“但是, ”江渡岳顿了下,继续说道, “我的确有一个正在交往并且想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站在后台的沈匀霁懵了。
江渡岳……他在说什么?他是疯了吗?
她以为这不过是个澄清发布会,没想到江渡岳会急转话锋。
沈匀霁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止江渡岳,却被萧司机拦下了。
“沈小姐,请听江总说完吧,这是他欠了好久的话了。”
沈匀霁僵直地站着,心脏忽然有些发麻。
好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些日子里她在一点点地打着退堂鼓,又别扭地怀有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期待,踟蹰不前,矛盾纠结。
可是江渡岳却和她不同。
他一次又一次,蛮横地粉碎着他们之间的障碍,不管不顾地跨过鸿沟,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追着她去爱。
现场又是阵阵躁动,只听江渡岳又说:“她的名字叫沈匀霁,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给她一些空间,不要去打扰她。”
沈匀霁微微有些耳鸣,可是江渡岳清亮的声音却穿破了阻隔,清清楚楚地落在她的耳中。
“我之前出于保护的目的没有公开她,直到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才意识到,我错的有多么离谱。作为一个男人,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还让她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委屈,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对象,在这里我向她郑重道歉。”
“但她是个特别温柔又特别宽容的人,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发布会的现场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被江家大少爷的这番话震惊到了。
但江渡岳表情却依旧没有波澜,他一字一句道:“我江渡岳这辈子只有一个爱的人,现在是她,以后也只会是她。”
“以上,就是今天这个发布会所有的内容。谢谢。”
他说完这些,便站了起来,丝毫不理会向他蜂拥而至的媒体人们。
闪光灯咔咔闪个不停,江渡岳眼睛眨都不眨,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
与此同时,萧司机也带着沈匀霁坐上了车。
江渡岳快步朝北门走去,冷淡的眉目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忽然变得柔和。
沈匀霁坐在后座,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忐忑:“这样真的好吗?”
江渡岳嗓音低沉而温柔:“好不好你说了算,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收不回来了。”
说着,他又摆出了有些无赖的笑容:“阿霁,这笔先斩后奏的账我们后面慢慢算好不好?”
江家府邸内,夏知鸢的父亲夏成雷正着急地来回踱步。
“老江,你怎么也不管管你的儿子!”
江恒面色阴沉:“你怎么不说是你找的门卫没看住他!”
“不仅是订婚的事!”夏成雷直跺脚,“刚才纪委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人举报我!”
江恒根本不在意,烦躁地摆摆手:“举报你不是很正常,这么多年了,都多少次了!”
“哎!老江你……”
孙蔼芳赶忙跑过来打圆场:“哎,现在说啥也没用了,老公,你快想想办法。”
江婉也搭腔:“是啊是啊,再这样下去,恒润都要被他卷走了。”
江恒一听,瞪了江婉一眼。
孙蔼芳赶紧救场:“婉婉的意思是,老公您辛苦创立的基业不能被小岳毁了啊。”
夏成雷也急道:“对啊,而且我们那个项目怎么办?顾谨川已经和江渡岳合作了啊!”
“那说到底项目也是恒润做了,不算亏。”江恒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件事。
夏成雷不开心了:“老江,那是我和小孙一起做的,不是恒润的项目。”
江恒凉凉一瞥:“蔼芳的公司不也是我出资的?”
夏成雷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蔼芳脸色骤变:“老公,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最近大的项目都是你儿子经手的,他在公司的声望要是超过你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你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吗?”
江恒冷哼道:“他有个屁能耐,股东没一个会向着他的。他在恒润不会有立足之地。”
孙蔼芳知道江恒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付自己的亲儿子,干脆祭出杀手锏:“是吗?那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最近在查恒润的账?你猜他查这个做什么?”
江恒一僵:“那又怎样?难不成他还想来个玉石俱焚吗!”
孙蔼芳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他不敢?他已经这么疯了,再疯一点又何妨?而且,他有一刻把你当父亲看吗?”
她顿了顿,提高了音量:“你那个白眼狼儿子,不仅在查账,还私下里干起了收购股份的事儿!他根本就是想把你踢出恒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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