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把手搭上爆碎牙。
因为有天生牙的结界，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等下——”更好奇那个不人不妖的家伙想做什么，梨奈阻止了杀生丸准备进攻的姿势。
那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所以她不急着冲出去，她更好奇，那个家伙这么频繁的更换身体到底是想做什么？
果然，羂索并没有让梨奈失望，更换完身体的他并没有直接离开。
而是走向了一旁的台子上，上面还放着一具两岁左右的婴幼儿身体。
梨奈清晰的看到那个死去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带着五条家的家徽，枫叶纹。
是五条家的孩子？
怪不得刚刚的祭祀之中有那么多五条家的人。
这个孩子……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拐一个五条家的孩子？梨奈心底再次升起疑惑，尤其是那孩子明显已经被杀死，胸口心脏的位置是空的。
直接被掏空了心脏。
随着羂索解剖对方的举动，梨奈立刻就知道，为什么他要杀死一个孩子了！
因为那个孩子是当世的六眼！
当看到羂索从那孩子的眼中取出两颗湛蓝色的眼球，梨奈心底的愤怒多过于震惊，和五条悟呆久了，梨奈时常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
而眼前的死去的婴儿也是霜白的短发和碧蓝的眼睛，让她轻易的想到五条悟。
“真是漂亮的眼睛。”羂索缓慢开口，那张英俊的脸上带起一股阴冷的笑，“只可惜，六眼总是阻挡我的计划，所以这一次，先把六眼杀死怎么样？”
“这样，你就再也不能阻止我的计划了吧。”他温柔的自言自语，手指捏着一颗蓝色的眼球，没有五条家的血脉和大脑，湛蓝的眼睛不过只是普通的眼睛，即使移植到他身上也毫无作用。
六眼的产生本质上是大脑的病态化。
“真是可惜——”说着，他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蓝色眼珠。
一瞬间，眼珠被挤爆，液体四溅。
再也克制不住怒意，梨奈举起长弓，破魔之箭划开天生牙的结界冲着对方袭去。
敏锐的感受到危险，羂索迅速离开原地。
破魔之箭坠入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爆发出可怕的灵力波动。
在空中稳住身形，羂索眯起眼，在灌木中看到了那个巫女和一位眼熟的妖怪。
重新落地，羂索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种好似老友相见的从容，抬手笑眯眯的打招呼：“哟，又是你们啊，好久不见。”
梨奈冷着脸，扫了眼台子上的幼儿，在他身上并没有咒力的残留，他是被人为杀死。
“呵，愚蠢的人类。”杀生丸不再多言，直接拔出爆碎牙冲了上去。
羂索的脸色瞬间难看，眉宇皱起，神色凝重，眼前的妖怪比起之前见到时要强大许多，尤其那把剑，上面暴虐的力量简直像是能够撕裂灵魂。
作用于灵魂的力量？
羂索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错身躲开对方的劈来的动作。
爆碎牙的剑气依旧带着撕裂一切的雷霆，所过之处，只要接触到任何可以毁灭的东西就会生生不息。
衣袖上沾染到雷霆，羂索当机立断，直接切断了衣袖，只可惜他的半个胳膊依旧被雷息炸毁。
飞快远离杀生丸的攻击范围，羂索树冠间窜来窜去，像个猴子一样。
杀生丸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这家伙，不过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多数人类一贯如此。
羂索低头看向自己被炸裂的手，连骨头都化作灰烬，要是慢一步，他估计又只能更换身体，虽这么想着，但面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淡定：“真是糟糕啊。”
利用反转术式，破败的手臂迅速复原。
犬妖在锁定对手后自然不会轻易的让猎物逃脱，杀生丸迅速追了上去。
梨奈见他们瞬间跑远，并未跟着追过去，她相信以杀生丸的实力。
走到那人刚刚更换身体的地方，很奇怪，明明空气中并没有咒力，但是一走进那家伙刚才所站的位置，一股浓烈的恶臭席卷而来。
不禁用袖子捂住口鼻，梨奈先是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尸体。
肉身在褪去诅咒之后已经呈现出高度腐烂的模样，梨奈用灵力幻化出手杖戳了下，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像是腥臭的污水融化在地上。
呈现出高度腐蚀。
这具身体……
早就已经死去了。
梨奈叹了口气，为他念了几遍往生咒。
仔细的观察他头顶被切开的平整口，比起身体的腐烂，他的脑子里除了少去大脑其他的器官却十分的健康，健康到就像是刚刚才死去一样。
咒力是由大脑产生，但需要经过腹部进行提炼。
也就是说，那个缝合线，他是依靠更换大脑进行永生，那么他永生必然有一定的限制，限制是什么？梨奈盯着那个无比“新鲜”的大脑陷入沉思。
如果这个时候五条悟在的话，他应该能利用六眼看出点什么。
虽然不太好，但梨奈思考一秒，还是用灵力化作手刀，直接把那人的脑袋从脖子上切断，用灵力封存到小纸人体内，连同另外半截脑壳。
遇到五条悟的时候让他看一下吧。
观察完那具尸体，梨奈心情沉重的走向石台上，那里有着另外一具，对方来不及毁坏的尸体。
现世六眼的尸体。
小小的孩子闭着眼，浑身上下的肌肤还泛着粉白，除去胸口的血窟窿，看上去就是在沉睡一样。
失去了心脏，即使有天生牙也无法救活他。
天生牙想要救活他人，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不能缺少重要的部位，例如：心脏、大脑。
“安息吧——”她伸手搭在六眼的眼睛上，失去的眼珠，眼睛的地方就是两个凹陷的窟窿，再次颂念起往生咒，梨奈准备插上一炷香，送他去安息。
结界之外再次出现波动，梨奈以为是杀生丸回来并未在意。
结果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迅速往后退去，伸手撑开结界。
密密麻麻的咒术朝着她用来。
无数咒术师出现在眼前，其中穿着最为尊贵的老头子看到台上的尸体，双眼瞬间充血，大吼道：“神子！”
这些人……好像误会了什么吧？再次感叹自己狗屎一般的运气，梨奈快速躲过对方的攻击，大声说道：“那孩子不是我杀的！”
双眼充血的老头子脑子一片空白，六眼死去，这对整个五条家都是灭顶的打击，巨大的悲伤让他无法理智思考，怒吼者：“给我杀了她！”
“我说前辈，那孩子不是我杀的！”没想到还能搞出这种误会，梨奈此时此刻，有一种想要把那个缝纫线脑袋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连蹦带跳的躲过对方的攻击，心底清楚对方并不是敌人，梨奈也不敢直接出手伤了他们，不然这口锅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黑巫女！你竟敢杀死我们五条家的神子。”老头怒急攻心，抡起拳头跟着冲了过来，以不符合年纪的速度冲着她攻来。
瞥头躲过他的攻击，又跳起来躲开另一个人的咒术攻击，梨奈忍无可忍，“不是我杀的！”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当做黑巫女，梨奈简直想把这群人全部踹到水里冷静一下，那孩子身上都是咒力的气息，她一个巫女，那里来的咒力？
“你们难道没发觉那孩子身上缠绕的都是咒力吗？甚至身体内被咒术封印，我是巫女啊。”梨奈狼狈躲避，一边给自己争取清白。
五条信迟疑了下，退开击杀巫女的行动圈，往神子的尸体处跑去。
确实，神子身上都是咒力残留的痕迹，尤其是胸口的窟窿内，明显的咒力残留，以及神子眼睛上还有淡淡的灵力，是往生咒的痕迹。
看到那双被挖走六眼的眼睛，五条信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悲伤，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往日和神子在一起的记忆。
眼睛被泪水覆盖。
他绝对要把杀死神子的人碎尸万段！
五条信再次检查尸体，因为他的身份，其他族人并不敢阻拦。
神子身体之外有两股力量，彼此泾渭分明互不相容，不是同一个人的力量。
“长老，神子身上确实是咒力痕迹。”五条信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开。
狼狈躲避的梨奈呼出口气，看来五条家还是有理智的家伙，要是再过分一点，她真的快要克制不住出手了。
为首攻击的长老顿了下。
“那个女孩的力量很纯净，她在为神子念往生咒。”随着五条信这句话说完，长老的攻击也彻底停下。
五条一族的人纷纷挺住攻击。
梨奈呼出口气，身上的巫女服都被割除几道口子。
见他们稍微冷静一点，梨奈开口道：“我是追着缝合线来的，来到的时候你们的神子已经死了。”
“你身上有妖怪的气味。”五条长老皱着眉，虽冷静了一点，但依旧没有完全相信对方。
和妖怪混在一起的巫女？
“是，那是我的丈夫。”梨奈大大方方的承认，毕竟她身上的味道浓郁到根本没办法睁眼说瞎话。
巫女和妖怪是否在一起和他们五官，五条长老目光阴沉的盯着她，问向五条信：“神子身上是否要妖怪的力量。”
“并无。”五条信果断回答。
“我们来的时候，神子已经死了。”不得不再次申明，考虑到对方失去神子的心情，梨奈的语气并不强硬。
平静的陈述事实：“我的伴侣去追那个诅咒师了，那具尸体就是诅咒师留下的，他身上的咒力残留和你们神子身上是一致的。”
五条海腾跪在地上检查了那具无头尸体，在众人的目光下，满脸沉重的点头：“确实，和神子身上残留的咒力气息一致。”
梨奈已经在思考，如果现在自己再说，她是未来的五条家主委托而来，过来取什么【提达摩之物】，会不会直接被杀死？
“……虽然你们可能不信，不过我确实和你们神子的死无关，但我知道是谁杀了他，另外就是，我是被未来的五条家主委托来取【提达摩之物】的。”秉承着早点说完，早点死的念头，梨奈一口气把五条悟的委托说完。
五条族人满脸茫然。
显然他们是没有听过什么【提达摩之物】
反倒是一直以警惕且充满危险目光看她的五条家长老，在听到【提达摩之物】之后，情绪稳定了很多，甚至隐隐透出点不可置信的情绪。
瞪大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巫女，他深吸口气：“抱歉刚才攻击了你，这件事与你无关。”
欸？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难道是因为她说了【提达摩之物】？
梨奈心底升起一股好奇。
只听见对方又继续说道：“请巫女和我们一起回五条宅邸吧。”
心底警惕了一下，梨奈可不觉得刚才还喊打喊杀，现在对方就能毫无芥蒂的容纳自己。
对方并未逼迫，安静的等她决定。
犹豫了片刻，梨奈开口道：“好。”
给杀生丸留下式神传信后,梨奈被“邀请”去了五条宅。
大概也算得上邀请，因为对方的态度还算温和。
神子的尸体被放在特定的容器内，另一只还尚存的六眼也被一起带走。
至于剩下一只……
梨奈叹了口气,即便是六眼，在年幼时也只是稍有能力的幼童。
沉默的注视那个小小的，好似洋娃娃的孩子安静的躺在木匣子里,阳光一点点被吞噬,盖上盖子，四周打上封印。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低垂着头颅。
四周陷入寂静,只剩喧嚣的风声，卷起落在地上的枯叶,气氛压抑。
五条族人们齐齐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给予他们的神子最后的道别。
梨奈沉默的注视那个小小的匣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浮现出五条悟的身影。
她抿起唇，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五条悟。
五条悟那家伙……完全不可能有人能够杀死他吧？光是无下限就根本不是有人能够破解的。
她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伸手忍不住按在了心脏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一阵无端的心慌,心跳的速度格外激烈。
祭祀庆典还在继续,梨奈被五条族人拥簇着往前走，众人面色凝重悲伤，与欢庆中的村人格格不入。
像是两个完全不会彼此融合的世界，泾渭分明。
在走过欢闹的村子，梨奈鬼使神差般，转过头去。
入眼,便是那二尺神台上的两面宿傩佛像，犹如怒目金刚，平等且狰狞的注视每一个跪拜的人类。
那双眼中没有慈悲也没有怜悯，那是一双仿佛万物皆蝼蚁的目光，傲慢、居高临下，好似高天原之上的神祇。
本是平和庆祝的日子，梨奈却只觉得讽刺。
冷漠的目光扫过两面宿傩的佛像，梨奈不由自主的握紧手，她迟早会把两面宿傩的手指全部毁灭。
而她此刻非常确信，那个脑袋上带有缝合线的人，和两面宿傩必然有重要的联系。
五条宅在京都。
是一片占地面积颇广的宅邸。
此时的京都与后世的京都截然不同，只不过，京都惯来是政治和经济中心，所以即便是在战国，这里也一直是热闹繁华的代表。
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似都在庆祝丰收佳节，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五条族人沉默的行走在道路之中，其余的百姓看到他们到来，纷纷让出道路。
众人间的气氛很压抑，肃穆萧瑟。
失去神子对五条家无疑是沉重打击，但除此之外，年幼的孩童被残忍杀害……
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神子在死之前是多么的绝望。
自小神子在五条家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那样一个孩子被残忍的杀死，临死前他会产生怨恨吗？怨恨他们没有早点找到他？
悔恨和懊恼的情绪在所有人内心蔓延开。
梨奈不知道如何宽慰，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抵达五条宅邸，还没上前，门已经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纯白和服，梳着妇女发髻的女子，在看到族人之中格格不入的梨奈后，面上流露出诧异，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悲伤。
似乎预料到什么，眼中瞬间布满泪水。
即便无比悲伤，却还是保持着礼仪，女人微微弯腰，伸手做出迎接状：“请进，家主早已等候。”
五条家主已经知道她要来了？梨奈眼底划过一抹诧异，总觉得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冲着对方微微颔首，回头看了眼其余的人，众人的情绪依旧沉浸于悲伤之中，梨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跟在女人身后往里走去。
一条近乎看不到尽头的木质长廊，周遭是亭台楼阁和假山院池。
整个五条宅都显得很安静。
安静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五条宅内带着浓郁的咒力，比外界的咒力要浓郁许多，结界的气息也很强，不愧是咒术界御二家之一，实力强横。
梨奈垂下眼眸，开始怀疑五条悟叫自己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五条悟……是知道什么吗？
“家主在里面等待您。”女子站在一扇木门前，缓慢推开门后以标准的跪坐姿势，等待她的入内。
“吱呀——”木门缓慢被推开，带出里面淡淡的檀香。梨奈回过神，冲着对方点点头，走进门内。
“吱呀——”身后的木门再次被合上，梨奈的视线却被牢牢锁定在坐于屋内正中央的女人身上。
是的，是一位女子。
五条家主的长相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对方并不是男子，而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
竟然是个女人？梨奈心底升起不可思议。
不怪乎她觉得不可思议，无论哪个时代，女性的地位都比男性要低，同样的身份，女性需要比男性优秀到对方无法触及，才能得到自己该有的权利。
就好比十六夜，即使身为公主，但倘若不是有她与杀生丸在震慑，哪怕十六夜解决了幡因国的困境，她也绝无可能成为城主，即便是城主，也只是被武士们操控的傀儡，直至生下下一代后榨干价值被彻底抛弃。
在战国这种情况更为明显，天皇也是有女性，但多数都是傀儡，能够当政的少之又少。
毕竟承担着生育重任的女性，很容易在生产途中死去，位居高位的王倘若因为生个孩子死了，群龙无首，将会变得极为混乱。
所以无论是为了政权的稳定，还是人口的稳定，女性想要往上爬都极为不易。
越是古老的家族，对于女性的压迫越是厉害，尤其是咒术界这种讲究幕府传承的家族。
大概是梨奈脸上的诧异过于明显，女人冲着她笑了笑，她的长相并不似一般贵女的柔美，而是带着一种叫人感觉锋利的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