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叶荔枝)

钟意水每道菜都尝了一点，接着被震惊了！谈肆做饭也太好吃了吧，吃一口根本打不住，在美国这难吃的要死的地方，钟意水觉得他的手艺可以开餐厅了，一定没多久就会上好评榜单的。
饭后钟意水要收拾自己的衣服，她带的行李不多，但也得找个衣橱放一下。
谈肆带她去了衣帽间，结果衣帽间被谈肆的衣服填满了。
谈肆的衣服按色系和季节摆放，还有他的鞋子、饰品和手表，各种奢侈品和设计师品牌放在一起，就算说这里是新开的潮牌店都有人信。
钟意水指了指这间基本没空柜的衣帽间：“那我的东西放哪儿？”
谈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有很多用不到的，收起来给你放。”
钟意水大致扫了一圈，绝大多数一看就是新的，有些甚至吊牌都没拆，钟意水联想到谈肆平时的作派，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膏粱子弟。”
谈肆听见了钟意水的吐槽，挑了挑眉，故意曲解钟意水的话：“高粱？不巧，最近戒碳水。”
钟意水还是第一次见到谈肆这么幽默的一面，她不由自主的笑着说：“没有戒碳水的人会吃掉一整碗米饭的。”
两个人住在一起改变了什么吗？有的。
他们比以前更亲密了。
至少像现在这样，钟意水第一次知道原来谈肆是个偶尔会开玩笑的男人。
钟意水之前犹豫同居的原因之一是住在一起会暴露自己的缺点，也会观察到对方的缺点，但住在一起后，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的困扰，她看谈肆似乎带了一层滤镜，谈肆做什么都是好的。
钟意水搬来的第一天，她的行李都是在次卧放着，但谈肆这人，太不老实，说着分开住距离产生美，但每晚都会凑到次卧，到最后次卧成了两个人的主卧。
但次卧没有主卧大，也没有主卧大转角的corner view，谈肆知道钟意水喜欢这里看到的景色。
几天之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谈肆趁钟意水上课的功夫，把他们的东西从次卧都搬到了主卧。
钟意水回到公寓后都惊呆了，谈肆身体有多好，她这几天算是彻底深入了解过，如果住在次卧，她还能把谈肆赶到主卧，但都搬到主卧，两个人真的是要夜夜在一起了，她忍不住说：“谈肆同学，要自律啊，要节制啊。”
谈肆故意一本正经道：“所谓自律，不过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钟意水颇为赞同，“是啊，不要让欲望凌驾于你啊。”
谈肆反手关上卧室门，声调里还有些许无辜，“我是在合理范围内身体力行的践行健康的生活理念。”
“健康的生活理念？”钟意水忍不住说：“你确定每天这样子……健康？”
“所谓健康的生活理念，就是‘每天运动一小时，幸福生活一辈子’。”谈肆攥住钟意水的手腕，在她耳畔落下细密的吻，“今天我们也来践行一下。”
钟意水说不过谈肆，但很快，她的耳尖都滚烫，她又一次坠入谈肆用吻编织的欲网。
从夕阳落满卧室到夜幕低垂，钟意水都不必看时间，就知道谈肆今天的健康理念早已超标完成！
钟意水的白皙的肌肤会在动情时分透出一层薄红，夜幕的灯光朦朦胧胧的降落室内，谈肆的吻落在钟意水淡红的肌肤上。
钟意水的眼里透着餍足，她浑身酸软，像躺在棉花上。谈肆慵懒的拥她入怀，随手从床边的抽屉里拿了一支烟，点上。
钟意水偶尔会从谈肆的身上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不浓烈，和谈肆身上的琥珀雪松气息混在一起，她觉得不刺鼻反而有些着迷，但次数极少，只是几次而已，她从未见过谈肆抽烟时的模样，她知道谈肆或许没有烟瘾，身上的烟草味也许是从旁的沾染上的也未必。
这是她第一次见谈肆抽烟的模样，谈肆的下颌凌厉，鼻梁挺拔，单手夹着烟，窗外霓虹闪烁，烟雾朦胧间，令他的放肆不羁增添了一分慵懒。
钟意水娇声问他：“Cigarettes after sex？”
谈肆听到钟意水说“事后烟”，大方的笑了笑，反问道：“要试试吗？”
钟意水没有回答，她主动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钟意水甚少主动，谈肆又惊又喜，很快谈肆单手扣住她的下颌，被动转为主动，主动权又一次落在谈肆手里。
唇齿间漫溢着淡淡的烟草味，燃点不久的香烟滚落在地，但无人在意。
他们两人无比契合，各个方面。
第29章 飲水（贰玖）
同谈肆在一起的每天过得都比想象中要快, 转眼到了学期末，钟意水对自己研究生的这一年很满意，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她自认为都交上了一份高分答卷。
钟意水这个暑假不准备回国，她在华尔街又找了一份实习。实习结束后, 她和谈肆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去了洛杉矶。
之前说过要去的日落大道, 他们这一次真的去了, 他们在粉红色夕阳下，尽情的接吻。
他们还去了洛杉矶的迪士尼乐园和环球影城。
钟意水来美国这几年，只去过奥兰多的迪士尼乐园，没有去过其他的。
她在排摩天轮的时候，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就好像命运使然，她这么多年都没来过的洛杉矶迪士尼, 就是在等着谈肆和她一起来。
很快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此刻她的脑海中全部都是和谈肆在一起的快乐。
钟意水和谈肆选择的是摇晃车厢，摩天轮车厢随着轨道的设定而滑落晃动, 车厢在不停的摇摆, 钟意水在晃动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向谈肆身上倒去。
谈肆顺势将钟意水搂在怀里, 晃动的摩天轮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车厢在空中缓缓升高, 失重感愈发强烈。
钟意水把脑袋埋在谈肆的胸口，谈肆用力的揽着她，轻笑着说：“是谁刚才信誓旦旦的说不恐高的？”
钟意水埋头不答, 等待着摇摇晃晃的车厢从高点降落到地面。
假期一路的旅行只有快乐，没有争吵, 钟意水和谈肆合拍在各个方面。
这一路一次又一次的被印证，谈肆和她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未曾被探索的自己，默契熟悉，又充满新鲜感。
日复一日，新鲜感和默契感填充着他们的生活。
时间像开了加速键，冬去春来，在一片紫色的学士服海洋里，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庆贺声里，在前程似锦的铮铮韶华里，他们迎来了硕士研究生毕业典礼。
是她和谈肆一起的毕业典礼，他们在明媚的五月，共同见证了彼此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的节点。
钟意水觉得人生无比幸福，在这样浪漫盛大的时刻，有谈肆在她身旁。
毕业典礼后就是等着拿毕业证，剩下大把的时间可以玩。其实钟意水不喜欢和谈肆的那些朋友一起聚，虽然两人交往这么久，但钟意水还是不喜欢涉足谈肆的朋友圈子，她觉得她和这些人格格不入，不是一路人。
时间飞速流转，变得没有实感，好像一眨眼就已经过了一年。
这一年韩林舒很少找钟意水，她们在学校见到的次数也不多，翻翻聊天记录，韩林舒和她的话题，就是问钟意水什么时候和谈肆分手，钟意水到后面基本不曾理会。
钟意水也知道了陈晋是谈肆的好朋友，钟意水和陈晋之间这种半熟不熟的关系让她更不想过多的和谈肆的朋友们深交，但有时候有些场合也避不开。
比如陈晋的生日，给他们发来了邀请。
钟意水和谈肆一起去了，陈晋的生日在毕业典礼后，虽然默契的绝口不提毕业，约定俗成的默认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就不算毕业，但大家难免有种即将离别的悲伤，天南海北，大家同学之间毕业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现在的时光都显得格外珍贵。
钟意水到了陈晋的别墅之后随意的找了个沙发坐下，谈肆去楼上找陈晋他们，钟意水没有和谈肆一起去。
她无聊的玩着手机，想着谈肆的生日马上也快到了，今年是她陪谈肆过的第二个生日，要送他什么呢？她过生日的时候，谈肆给了她浪漫难忘的回忆，自己也不能输给谈肆！
想着这些，偶尔又和身边围着的女生说几句话。
但是她们谈论的话题太过无趣，钟意水没什么兴趣，思来想去，她起身上二楼去找谈肆。
普通的楼梯，一层又一层的迈着，钟意水的心脏忽然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二楼的房间都紧闭或半掩着门，钟意水不知道谈肆在哪一间。
她先是准备去尽头的那一间，至于为什么是那一间，钟意水也说不上来。
走到走廊尽头，房间门半掩着，钟意水准备从留出的缝隙里看一眼房间里有没有谈肆就好。
结果只这一眼，她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外，动弹不得。
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钟意水看到一个女生拽着谈肆的袖口。谈肆背对着她，且他的大半边身子在视觉盲区里，钟意水能看到脸的，只有拽着谈肆袖口的那个女生。
即使距离不近，但依然能看出她皮肤雪白，头发染成棕栗色，波浪式的卷发落在腰间，巴掌大小的脸，钟意水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钟意水不停的回忆这个女生她在学校哪里见过，但她的大脑乱成一团，什么也想不起来。
房间里的女生开口：“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隔着一段距离，其实钟意水听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女生声音里掩饰不住的苦涩和勾人的娇媚依稀可见。
钟意水仍然没有想起她是谁，紧接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一道嗓音响起，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嘲意：“我们，你不觉得这个词用在我和你之间有点可笑吗？”
谈肆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钟意水的耳朵里，明明已经是夏天，她却浑身上下泛起一股冷意。
谈肆抬起手腕，拽着他袖口的那只手被迫松开，但女生没有想放弃，她叉起一块餐盘里切好的苹果，想要喂给谈肆。
苦涩声音继续响起，她慢吞吞的问：“你和她是认真的吗？”
钟意水听到后像是被谁打了一下，这话语间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钟意水全身上下的血液加速循转，她仿佛被定格在原地，想离开也动不了。
他们安静的这几秒仿佛过得格外漫长，钟意水不知道、却又期待又逃避着谈肆的答案。
片刻，谈肆口吻里不加掩饰的嘲讽更加明显，“呵……我是否认真，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钟意水的目光落在叉子上的那块被谈肆拒绝的苹果上，忽然有点犯呕。
钟意水的心脏跳的有些疼，在针扎般的疼痛和抑制不住的呕意里，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在谈肆去年的生日party上，谈肆说那是他的继母。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钟意水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扶着墙，逼迫自己快点离开这里。
但她没想到转身没走几步的时候，韩林舒拦住了她，陈晋是韩林舒的哥哥，在这儿见到她并不意外。
韩林舒刚从一楼上来，所以钟意水确定韩林舒没有听到方才房间里的对话，钟意水自然不想让韩林舒看她的笑话。
韩林舒看钟意水面色不好，冷笑着说：“这是分手了？脸色这么差。”
钟意水听到“分手”后有些茫然的抬头，又意识到自己的脸色现在应该不好看，她的心里忽然冷静了下来，她问了韩林舒一个她从前从来没有当面质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和谈肆分手？”
韩林舒转了转自己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平静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David在一起吗？”
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钟意水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David好像是韩林舒在他身上花过三万刀的某任前男友。
钟意水不知道为什么韩林舒前一秒还在说谈肆，下一秒又会突然说起David。
韩林舒也没有真的想从钟意水这儿听到什么答案，她自顾自的转着手上的戒指，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因为当时谈肆没要那块儿表，David看我很伤心，过来陪我过夜，我就顺势把三万刀的表给他了。”
韩林舒还特意加重了一下“三万刀”，好像生怕时间太久远钟意水想不起来似的。
钟意水的脖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喘不上气。
原来、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
如果不是她现在浑身上下就连指尖都在疲惫的发麻，她甚至有点想笑。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她的心竟然可以难过到这种地步。
苦涩将她的心脏填满，钟意水头也不回的离开。
胃中翻滚的呕意让她疾步冲到卫生间，在马桶前干呕不止。
这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和谈肆交往这么久，他身体的每一处她都见过。
自然也见过谈肆手腕上的伤痕，谈肆也说过那是如何留下的。
谈肆手腕上儿时留下的疤痕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转而消失不见，细细看来，仍有存在的痕迹。
钟意水从来没有想过，在父亲墓前给她糖果哄她开心的小哥哥，和重新让她回忆起记忆深处儿时苹果带给她痛苦的男人，居然是一个人。
无数画面在钟意水脑海里闪过，儿时的一些片段、方才谈肆和他继母的、还有韩林舒说的那些话，以及无数她和谈肆在一起时的温馨时刻，交错重影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无秩序的循环播放，她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指甲用力的抠着手心，试图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卫生间里闭着双眸，忽然感觉脸颊痒痒的，钟意水下意识的抬手，无法抑制的颤抖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濡湿。
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用手背平静的擦祛泪水，一个人自顾自的离开了这里。
第30章 飲水（叁拾）
曼哈顿的初夏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水果香气混合的味道, 路边有在草地上随意交流的游人，也有拉提琴的胡子大叔，不远处的喷泉喷出的水花浪漫, 闪烁着夏日晶莹的微光，这是白昼漫长的炎热夏日。
街边所有人都在享受令人松弛放松的一刻——
唯独除了钟意水。
她的脑海里嗡嗡响个不停, 钟意水漫无目的的走在街边, 她注视着不远处, 鳞次栉比高楼大厦将蔚蓝色的天空分割成狭窄逼仄的一条又一条, 压抑的人喘不过气，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溶解，将近三十度的高温天气里，钟意水只觉得从脊背蔓延起一阵冷气，控制不住的打了个颤栗，浑身发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钟意水拿出来看到是谈肆打来的, 想也不想的就挂掉了。
曾经最希望看到的名字、最希望接到的电话，只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 一切天翻地覆, 钟意水便已经该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真的该不知道如何面对谈肆, 只要一想到谈肆,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韩林舒说过的话和谈肆同他继母之间的交谈。
从别墅出来走的每一步脚下都无比苦涩, 钟意水走的很缓慢。
没走多远, 谈肆匆匆的赶来，如果不是谈肆从背后拍了拍钟意水的肩膀，她浑然不知, 但却又不觉得奇怪。
钟意水和谈肆在交往后的某天像世界上的许多对情侣一样，开启了手机的位置共享, 他们觉得这是对对方的信任，这是恩爱甜蜜有加的证明，即使他们打开后从来不去看。
开启后只要不关闭共享定位，就可以随时找到对方的位置。
谈肆以为钟意水是觉得无聊才走开的，他拽住钟意水的手心，笑着问：“阿水，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钟意水抬眸看着谈肆，那一刻钟意水的眼底没有平时的笑意，谈肆看到陌生的钟意水，他的心忽然有些慌。
钟意水把自己的手心从谈肆手中抽出，淡淡的说：“谈肆。”
谈肆的心第一次走钟意水叫他名字的时候狠狠抽了一下，向来对一切游刃有余的他，第一次未知的失张失志，这样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可怕。
他下意识的回应她。
“你早就认识韩林舒，你也早就知道我和韩林舒的关系。”钟意水连反问句都不屑说，每一句都是切切肯肯的肯定句。
韩林舒在她和谈肆交往这段时间跟她说过的“劝她分手”的话，此刻转着圈的在她的脑海里环绕——
“你和谈肆还没分手吗？”
“你知道你们好不长久的吧。”
“你连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都不知道。”
“你知道谈肆最开始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你们分手就是迟早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