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算起来,她欠大伯一家的何止一百块钱。
但她同样知道,如果她就这么给,大伯一家心里肯定会有负担,手里拿着钱也不好受。
那就亲兄弟明算账吧。
一个人做餐饮生意会累死人,迟早得找人帮把手,而她最信任的人除了大伯一家没其他人,自然得带着他们一块赚钱了。
十张大团结搁在桌面,一直没人伸手去动。
叶学名第一个动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去翻柜子拿出纸币,刷刷写了几行字,“欠条你拿好,钱当我借你的,我怕是没法很快还上,但只要我还在,这钱我一定会还。”
一张欠条就这么搁在大团结的边上。
叶芮笑了笑,很坦然的伸手就拿,“行啊,我等着呢。”
叶学名这时也动了,伸手将桌面的钱拿在手里。
余兰枝憋着泪,她长长吁了一声,这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
平日里她没说,但心里却一直挂着。
大全的手这会都烂臭了,镇上的医生交代了再交代,一定让尽快去做手术,但拿不出钱他们哪里动得了身?
除了心里自我安慰,什么都做不了,只会一日比一日恐慌。
现在,倒是安心了不少。
她拍了拍腿站起来,“那我去烙几个饼吧,正好明天给你们带到路上吃。”
同时间,在另外一座大杂院里,马刚特小心的将自己领回来的工服晒在杆子上,晒好左右看了看,巴不得有人注意到。
“刚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衣服啊?”
“这不是工服吗?你小子不会找到工作了吧?”
大院就这么大,马刚又是故意挑着人多的时候,要不然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他还晒什么衣服?
就是想在人前显摆显摆呗。
见有人来递话,他立马挺起胸脯道:“对啊,我明天就得上工了,以后我就没那么多时间出门玩,遛街那种事就别叫我了。”
这话听得边上没工作的人牙酸。
不过还是特别好奇,“你怎么找到单位的?有什么路子别忘了兄弟,怎么说咱们也是在一个大院长大呢。”
“你找的什么厂子?工资多少?”
“这是废弃厂的工服吧?看着和叶芮的工服一个样。”
周湛芳正在共用灶房烧水,听到这话也跟着凑了过去,一看就认出来了,“还真是,你怎么也进了废弃厂?那正好,以后你跟叶芮一个厂房,她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
她是真觉得那丫头不安分了。
虽然这两天还是本本分分去上工,但早出晚归家里的活都不干,还得她下班回来烧水做饭,一点都不体谅她的辛苦。
然而她话刚说完,并没有看到马刚脸上有些不自在,什么都没回应,而是转头和边上的同伴说话。
他奶奶可是交代了。
卖叶芮工作的事先不透露,人家卖给他一个工作,他也得还人家一个人情,这事叶芮什么时候说又是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他们管不着。
但他们能管住自己的嘴。
但连着问了两三次没得到正面的回应后,也就没人再问。
谁都看得出马刚不想回答,再继续追问反而讨人嫌。
再说了,除了这个问题之外,他们还有好多其他的问题。
“工资多少啊?”
“主要是做什么活?也跟叶芮一样在厂子里搬卸吗?”
“你小子有福气啊,是不是有了工作,过不久就得有个媳妇了?”
还真别说。
本来就是适龄的年轻人,现在手头上又有一份稳定的铁饭碗,听说废弃厂的工作累但工资高,指不准没多久就得听到马刚传来好消息。
周湛芳在旁边听着撇撇嘴。
忍不住跟边上的人吐槽,“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以为有了工作就能立马有对象呢,瞧瞧我家叶芮都工作多少年了,也没嫁出去啊。”
说着的时候,还有一股酸味。
她家志庆也有十九岁了,虽然还没到能扯结婚证的年纪,但要是相处的好,也有提前先办席的人。
先前志庆就看上了前街的一个姑娘。
结果那家人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居然看不上她家志庆,看不上就看不上,还说得特别难听,说是让志庆找份稳定的工作再说,不考虑闲在家的二流子。
要是废弃厂的工作没那么累,早该让志庆去上班。
这样也不用被人小瞧了。
瞧着那边马刚嬉笑的样子,周湛芳口气更酸了,“等着吧,废弃厂的工作那么累,去几天肯定累得哭爹喊娘,一定后悔家里怎么就安排了这个活。”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再累总比在家啃老的好。”
“就是。”穆大婶也跟着撇嘴,“你都知道废弃厂工作累,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闺女,要我说,当时就不该给叶芮换厂子,待在办公室多好啊。”
还有对象的事。
不是没人有过心思,而是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叶家这是把闺女当老黄牛使唤,就算有一个来钱多的工作,但以叶家的贪婪性子,会愿意闺女将钱带到婆家去?
不但带不去,怕是还得张口要老大一笔嫁妆,以后甚至有可能逼着闺女从婆家扒拉东西回娘家。
哪家敢要这样的亲家?
说来叶芮真的是被家里拖累了。
周湛芳不以为然,她可不觉得自己偏心。
累是累了点,但她年轻时不也这么过来的?最少叶芮比她强,现在有的吃有的穿,不像她那会差点饿死。
不是听不出这些人话里的讽刺。
但周湛芳在外就是一个肉包子的性子,根本没勇气和人对持,哼了哼就继续忙准备着晚上的饭菜。
上了一天的工,她这会也是累的不行。
原先家里这些活有人干,她回来就往床上一躺,等歇口气起来就能吃到饭,吃完还能去外面和人唠唠嗑。
不像现在。
等坐到桌边时,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那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天天大半夜回家,家里的事她是真的不打算做了?”
一埋怨起来没完没了。
叶大漠听得心里烦,“别叨叨,赶紧吃了把家里的衣服给洗了,我今天穿着都有味了。”
周湛芳悻悻然,“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叶大漠冷哼一声,“她不回来也好,省了粮食。”
“对对。”叶志庆一边扒着碗里的糊糊一边点着头,“咱们也别搭理她,就不信她一直不落家,妈,叶芮以前肯定不老实,她见天到外面吃,身上肯定有钱,你得盯牢了。”
周湛芳也觉得是,不过她还蛮纳闷,“她月月工资都是我亲自去领,还能从哪里弄到钱?”
平日里也很少拿钱给她。
就算给也是往少的给,她一直以为叶芮没私房钱呢。
可一想到这两天饭都不在家吃,去外面哪有不花钱的?那丫头肯定不老实,“不行,我可得跟她说说,怎么能天天在外大手大脚?都不知道体谅体谅家里,真是个不孝顺的臭丫头。”
“可不是么。”叶志庆到现在还气那一巴掌,但又不敢亲自动手,叶芮都敢直接打他,那万一也敢直接跟他动刀子呢?
还是让爸妈去教训教训她吧,“就该狠狠教训一顿,不然以后只会越来越混账。”
他们三个越说越起劲。
想着法子打算把叶芮给再按下去。
叶肖啃着榨菜饼,微微歪着头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看来二姐手里真的有钱!
可惜二姐交代的事太难办了。
要不然他这会就有一块钱买玻璃珠,可以买好几个,肯定馋得其他人哇哇叫。
跟着又垂头看了看手里的半块饼子。
脑袋里想起了那天和二姐的对话,二姐都舍得在外面吃好吃的,手里肯定有钱,他要是把半块榨菜饼留给二姐,二姐以后是不是也会给他带好吃的食物回来?
想想很有可能。
可看着饼子又很想吃。
忍不住吞咽口水,看着看着还是张嘴咬了一口,最后的一小块用他最大的毅力保存下来,打算留给二姐吃。
叶芮回来的比较晚。
还是大伯见天色太晚,硬是将她送到了大杂院的门口。
两人道别后,她才往里面走。
刚走没多久,一人就从旁边冒了出来,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献宝,“二姐,这是我留给你的饼子!”
还重点强调,“专门从我嘴里省出来给你的,我可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没吃。”
叶芮皱了皱眉头。
哪怕天色很黑,就着月色也能看到饼子上留下来的牙齿印。
她立马摇头,“不要,我吃饱了。”
叶肖眼睛一亮,“你吃的什么?”
“饼子。”
叶肖有些失望,“也是饼子啊。”
“塞满肉沫的鸡蛋饼。”叶芮揉了揉肚子,还真是吃饱了,上辈子活得久,那会的猪肉没现在的稀罕,吃肉吃鸡蛋都算是很平常的事了。
但她始终怀念大伯娘的厨艺。
算不上特别的美味,但她就是好这么一口。
这不,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叶肖瞪大眼,“吃肉?!”
叶芮点着头,她不怕叶肖告诉家里人。
反正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就得自己大口吃肉他们除了眼巴巴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馋死他们!
本来叶肖想着二姐不要榨菜饼,那他就自己吃了吧。
不是他不给,而是二姐不要。
可现在,他一把搂着二姐的胳膊,恨不得直接将饼子往她嘴里塞,“二姐你吃吧,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吃了饼子以后也想想我,能不能也给我带一块塞肉的鸡蛋饼?”
叶芮‘呵’了一声。
一块榨菜饼就想跟她换肉吃?
还是那种满是牙齿印,不知道沾了多少口水的饼子。
直接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叶肖,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就问问你,我拿一块菜饼你会和我换肉饼吗?”
“……”叶肖哼哼唧唧,“要是二姐,我就换!”
叶芮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年纪不大,其实有时候也挺精。
他从小就知道该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
身为叶家的小儿子,其实叶肖在家并不是太受宠。
在他没出生之前,周湛芳都以为自己生不出了,因为生下她时难产,产婆很直接说以后很难再有孕。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辈子就只有叶志庆这么一个儿子了,那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把全副心思都搁在他身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以至于哪怕十年后再孕,也分不走对叶志庆半点的疼爱。
不过到底是儿子。
该有的还是会有,在家的待遇怎么都比她这个女儿来得强。
尤其是叶肖没她那么愚昧。
他懂得哭懂得闹,也懂得装乖哄着人。
不像她,死了一次才学会反抗。
叶芮甩了甩头,不太想回忆这些事,她问着:“先前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说到做到,办好了给你一块钱,你想吃肉饼直接买就是。”
叶肖挺起胸脯,“再等我两天,我肯定给办妥了!”
为了肉……不,为了二姐再困难的事他都得办好,他得让二姐知道,自己是值得托付的弟弟。
完全可以将肉饼托付给他!
是这么形容的……吧?
不管了!
叶肖小嘴开始叭叭,“二姐我跟你说,大哥特别讨嫌,他还想让爸妈揍你呢,他们吃饭说了老多老多,就想着该怎么教训你……”
毫不犹豫,将家里另外三人给卖了。
还不忘强调一句,“二姐放心,真打起来我肯定给你帮忙。”
他不敢对爸妈动手,但对于揍大哥这种事还是跃跃欲试。
叶芮挑了挑眉头。
没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共用灶房。
进了里面翻找了一下,就找到周湛芳藏在这里面的砍刀。
她太熟悉周湛芳藏东西的地方了,因为是共用的地方,有些物件不好经常挪动又担心放在这里被其他人用,便会找地方藏起来。
藏就藏吧,自己藏着时间一长忘记了,又会怪到她头上来。
次数一多,对于藏东西的角落她反而记得更清楚。
就这样,叶芮一手拿着砍刀,慢慢朝着自家屋子走去……
吃饭时,叶志庆三人商量的特别好。
一人一句,想着怎么制服叶芮,一定得一次性收服,不能再让她有外心,还美其名这是为她好。
都是一家人,她先为家里付出一点怎么了?
他们也没少了她吃少了她穿,以前不也好好的么?
等以后她结了婚,真要在婆家出点事他们难道还不管了?
没有娘家撑腰,她在婆娘能有好日子?
指不准被摧残的更厉害。
叶大漠主打一个必须让她跪着认错。
周湛芳只想搜出她所有的私房钱。
叶志庆到现在一直惦记着那个耳光,但他不敢自己下手,只知道躲在后面期盼着爸妈狠狠教训她一次。
所以,即使现在已经挺晚了,他们三人还没去睡,而是拉亮了灯泡,等着叶芮回来。
等着时个个都挺精神。
脑海里已经反复反复计划着等会见到人该怎么做。
直到突然一声巨响,让他们同时回过神,等他们定眼朝着门那头一看,全都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勒住脖子一般,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处,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芮是一脚踹开门。
门被猛地踹开,就着昏暗的灯光下,屋内三人入眼见到的就是一副极为恐怖的景象。
叶芮就如同厉鬼一般,死死盯着他们,踹门的脚刚刚放下,三人的视线就落在叶芮拿着砍刀的手。
想想看,大半夜看到拿着砍刀的人冲进来,谁不害怕?
害怕到他们都不敢动弹了。
尤其是当叶芮拿着砍刀朝着他们走来时,叶志庆吓得抱头大叫,想都不想就躲在自己的父母身后,还伸手将他们往前推了推……
“叶、叶芮啊……有,有事好好商量商量,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周湛芳不得不开口,不但自己儿子躲在身后,连老叶都抓着她的胳膊往前扯了扯,她讪笑着,“你吃了吗?要是没吃妈给你做点吃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过了饭点还想吃东西?想什么呢,吃饭都不积极,饿着吧。
但这会,她头一次不心疼粮食了。
甚至还巴不得这丫头赶紧拿着粮食出门,别再拿着砍刀吓唬人。
不过叶芮并没有搭理她。
而是一路走到他们面前,在他们吓得瑟瑟发抖之时越过他们,朝着叶志庆的床板走去。
这家不大,一共放了四个床板。
其中叶志庆睡得地方最好,临着窗户不说还不是那种用几块板子凑成一块,而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一张实木床。
上面还给垫上了厚实的被垫,铺的床套也是用的好料子。
比叶芮衣服的料子都要好。
这就是家里偏心的证明。
对于捧在手上的宝贝疙瘩,他们恨不得拿出所有。
叶芮早就看这些物件不顺眼,正好这次有了机会,她毫不犹豫的扬起手里的砍刀,‘哐哐’一刀刀砍了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张床是她花了三个月的工资换来的。
最开始时她的工资并不高,三个月的工资她一分都没拿到手,反而家里拿去给叶志庆买了一张新床。
为此叶志庆还到处显摆,恨不得将其他人都拉进来看看自己的新床。
却完全没想过,当那些人走进屋,看着她用几个纸盒子凑起来的床板时,对上来同情怜惜的神情让她有多尴尬。
‘哐、哐……哐。’
一刀接着一刀,看着眼前的实木床被她砸得稀巴烂,床套棉絮也被撕得粉碎,这感觉真他么爽!
“呼。”
叶芮长长吁了一声,这口气出的可真爽。
她将手里的砍刀往腰间一挂,紧跟着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转过头对着彻底僵住的三人笑了笑,“这么晚了,是不是该洗洗睡了?”
“……”
“……嗯。”
“睡了睡了。”
叶大漠赶紧朝着自己床上躺去,向来不爱睡到里侧的他,这会紧紧贴着墙,还一直扒拉着被子把自己牢牢盖住。
他是想让叶芮跪下认错。
更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可能管不住女儿?
但他能管住的是正常的女儿,而不是一个拿着砍刀发疯的癫子!
看看实木床的下场,要是落在他身上,他还能活?
叶大漠速度快,叶志庆的反应也不慢,跳上床板和自己老爹贴着,打死他都不上自己床,他以后就赖在这里了。
“……”周湛芳还能怎么办。
她肉痛又心痛,可什么都不敢说,同手同脚走到小儿子的床边,打算和他挤挤。
“妈,我床小!”叶肖不乐意,本来觉得二姐简直帅爆了,现在见自己的床要被占用一半,他不由抱怨着,“早就让你给我换床了,我自个脚都落在外面,你哪里挤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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