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凉。”她太热了,急需什么东西来给自己降温。
而萧祁墨的体温一向比别人低,微凉的手蹭在她脸颊上,让她勉强得到了一丝缓解。
见她尚存少许理智,只是想借自己的手降温,于是他不再挣脱,反倒将她抱起,让她坐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手掌配合着她,在那张白嫩的脸庞上轻轻摩挲,以此来缓解她的不适感。
卜幼莹闭紧双眸,眉间微蹙,像发烧的人一样,乖乖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手掌摩挲时,呼吸稍重一些。
好难受,喉咙似是烧干一般,好渴。
身上也痒,好像每个毛孔都在痒,只有他抚摸过的地方才好受些。
她无意识伸了伸脖子,示意他的手掌转移地方。
萧祁墨眸光微暗,却仍是配合着她,将掌心抚上她脉搏跳动的颈侧,撸猫似的来回摩挲。
怀里的人似乎得到了缓解,眉心稍稍平整了一点,可呼吸却依旧粗重,嘴唇也逐渐变得干燥。
他抬头望向门外,距离春雪离开已过了近一炷香的时辰,怎么还没回来?
殿外夜阑人静。
春雪拿到药之后,便急匆匆地往回赶。
只是不巧,身后倏忽传来一道女声:“春雪?你做什么这么着急?”
她回头,见是东宫的掌事姑姑,便福礼道:“回姑姑,小姐她误饮下合卺酒,殿下命我去取缓解酒劲的药送过去。”
“春雪,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那位姑姑面色严肃地说:“何为误饮?那合卺酒本就是为两位新人准备的,虽说他们还未成婚,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卜小姐不喝难道你喝?”
春雪不知如何解释他们之间的事,心下又着急,便说太子殿下还在等着,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回来。”那姑姑又叫住她,走上前批评道:“天家子嗣乃是国之大事,若耽误了陛下娘娘抱皇孙,你担当得起吗?”
“可.太子殿下他.”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送。”她打断道,“既然是殿下的命令,你自然还是要去送的,只不过,你晚点去便是。”
春雪不敢擅自答应下来,面露难色地支支吾吾:“可是.小姐她.她.”
“啧,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知变通?”她白了对方一眼,打鼻腔里呼出一口气,“罢了,就迟半刻总行了吧?我同你一起等。放心吧,太子殿下不会怪罪你的。”
说完,便当真拉过春雪,守着她一起等了半刻。
与此同时的寝殿里。
看着怀里愈发难受的阿莹,萧祁墨也不禁皱起了眉。
这酒虽比不上真正的催.情药,可成分却是一样的,若长时间得不到疏解,同样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按理说,春雪此时应该已经回来了,怎的到这时还不见人影?
一丝怒意悄无声息的在他眸中弥漫,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只见卜幼莹额角的碎发已被汗湿,眉间也皱得极紧,他的抚摸似乎不再起到作用。
若是药还不来,那便只能.
想罢,他俯身将额头抵上她的,轻声问:“阿莹,这样好受些吗?”
怀里的人勉强睁开眸子,一片迷蒙,唇间低低哼了声。
看来是舒服些了。
可很快,仅是额心相贴也不够了。
她下颌稍抬,朦胧的眸子眯成一条缝隙,视线落在眼前三寸之距的薄唇上。
他知道,她在渴望口水交融。
萧祁墨抬手,拇指在她干燥的唇瓣上轻轻抚摸,眼底暗沉。
他也渴望。
眼下药迟迟未到,倒像是给他机会似的,他也不知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可人终究敌不过自己的本能。
他眼帘低垂,缓缓俯首,与那双肖想已久的唇瓣愈来愈近.
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殿下,药来了!”
看见眼前这一幕,春雪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萧祁墨喊她进去,这才敢上前将药递给他。
随后他一边将药喂进卜幼莹口中,一边对春雪问道:“为何去了那么久?”
春雪一怔,自觉有罪地低下了头,将方才的事如实告知。
听完,他只嗯了声,并未再说其他。
卜幼莹吞下药后,不出片刻便起了药效,眉心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他再次探了探她脸颊的温度,还好,温度也慢慢降了下去。
折腾了一夜,现下她已沉沉睡去。
萧祁墨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内室,动作轻柔地放上床塌。
他在床边坐了会儿,伸手将她垂落的碎发捋至耳后,眼看着她呼吸愈发平稳后,才盖好锦被回到了厅堂。
春雪见他朝自己走来,眸中幽暗,面无表情地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情。
随后,便踏着月色离开了她的寝居。
旭阳拂过窗棂照射进来,洒了满地的金光。
许是累了一夜的缘故,卜幼莹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浑身都是酸痛的,尤其是后腰。
她坐起身望了一眼窗外,在看见天光大亮的那刻,猛地睁大眼睛,连忙高声唤来春雪。
后者迅速快步进屋:“奴婢在呢!小姐怎么了?”
她抓住春雪的手臂,肃然问道:“现下几时了?”
“巳时末,马上要午时了。”
“午时?!”
卜幼莹顿时大惊失色:“按照规矩我今早要去请安的!你怎的没叫我?”
春雪却丝毫不急,微微笑道:“太子殿下说您昨夜劳累,今早定是起不来,便吩咐奴婢一早去了昭仁殿,同皇后娘娘说您午时再过去,还能赶上陛下下早朝呢。”
“哦,原来如……说罢,她掀开锦被起身下床,“那就赶紧梳洗妆扮吧。对了,我昨日还未沐浴,你先去命人备水吧。”
“您昨日沐浴过了。”春雪仍旧笑着回道,“您昨夜出了一身汗,殿下说您睡着会不舒服,便吩咐奴婢打来热水为您擦拭了一遍身子。”
“……”
难怪一早醒来身上一点也不黏腻。
她一贯知道他做事周到,却未想这般周到,竟将她从睡前、睡后、到醒来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
这种体贴与以往她还喊他祁墨哥哥时极不一样,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不过…
倒也不反感。
春雪不知她在想什么,以为还在想沐浴的事情,便又问道:“您要再泡一会儿吗?”
她的声音拉回了卜幼莹的思绪,她摇摇头:“不用了,再迟到了可不好,回来再洗一遍吧。”
“是。”
随后春雪便出去端来一盆水,服侍她洗漱梳妆,顺便用脂粉遮住她脖颈的痕迹。
等一切都整理完毕,已经到了午时。
卜幼莹迈出房门,准备去找萧祁墨一同前往昭仁殿请安。可人还未走出一步,庭院里骤然响起一道高细的女声——
“奴婢该死!请卜小姐恕罪!”
她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前方不远处跪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宫女,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是?”她不解地看向春雪。
后者正欲解释,萧祁墨倏忽从游廊拐角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与她相配的银色金丝鹤纹锦袍,腰间系有一块青白玉佩,以及格格不入的…
她送他的那只香囊。
卜幼莹蓦地想起了昨晚。
昨夜喝过酒后她便失去了大部分的意识,可她还依稀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他怀里,像只猫儿一样蹭他手掌心的。
而且,他竟当真说到做到,未曾趁人之危……
两靥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薄红,她垂首低眉,故作镇静地向他屈身福礼。
“阿莹。”他过来牵起她的手,浅浅笑道:“母后已经在等着了,我们走吧。”
说完,便欲拉着她一同离开。
她顿了下步子,望向跪在庭院中间的宫女,开口询问:“等等,她方才说让我恕罪,她是谁啊?做了何事需要向我请罪?”
萧祁墨唇角的笑容在看向那宫女时敛了下去,眸子里覆上了一层寒意:“她本是东宫掌事的女官,昨夜自作主张了一些事情,害你多难受了一刻钟,我便让她在这跪着,等你醒了向你请罪。”
卜幼莹仍是不太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不过看那位女官嘴唇乌青、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跪了很久,于是便出声让她起来。
女官并未立刻起身,而是抬眸望向萧祁墨。
后者也并未表态,只再次看向卜幼莹,重新扬起嘴角道:“阿莹,再不过去要迟了,我们先走吧。”
再不动身确实要迟了,今早已经迟到一次,午时再迟到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而且看样子,萧祁墨并不打算饶恕她的罪过,哪怕自己说不怪罪也不管用。
于是她只好点点头,任由他牵着离开了庭院。
载着二人的轿辇走过弯弯绕绕的宫道,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到达了皇后所居的昭仁殿。
此时萧帝刚刚下朝,同汤后一起坐在正前方主位上,接受卜幼莹的屈膝福礼。
看着未来的太子妃已住进宫里,帝后二人格外高兴,唠了会儿家常后便传了膳食过来,与他们共用午膳。
只是一家四口刚坐上餐桌,门口一位宦官倏然快步走进,趴在萧帝耳边耳语了几句。
随即见萧帝立时蹙起了眉,低声道:“他来做什么?让他回去。”
报信的宦官道了声是,转身方迈出一步,门外忽地传来一道清朗明亮的声音。
“当然是来与父亲母亲一同用膳的”
卜幼莹登时脊背一僵,细长的手指不自觉握成了拳,不敢转身去看来人。
只听得他缓步走来,对萧祁墨道:“顺便来恭贺我的兄……
顿了顿,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与卜姑娘。”
第28章
自从萧祁颂坐下后, 卜幼莹便觉脊背僵如冷铁,脑中浑沌一片,无法思考, 甚至双眸不敢往左方看上一眼。
饭桌之上气氛微妙。
萧帝蹙眉冷眼, 面色不豫。
昨日萧祁颂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接掳走新娘, 这事他还没找这个儿子算帐呢, 这会儿倒敢直接到他面前来了,他自然给不了对方好脸色。
可为了不影响这顿午饭, 他并未发怒, 只冷冷看了萧祁颂一眼并移开了视线。
一旁的汤后心里则十分担忧, 若祁颂心里一个不快,与他哥哥当场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不过见自己小儿子始终面容平静,神色坦然,丝毫没有要发怒的迹象, 她便略松了口气, 稍稍放心了些。
而后目光又落在卜幼莹身上,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便关心道:“莹儿看起来气色不好, 可是生病了?要不要找御医来看看?”
卜幼莹微怔了瞬:“不用了, 我.”
正斟酌着如何回答, 一旁的萧祁墨倏忽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对母亲莞尔:“母后不必担心,阿莹只是昨夜有些劳累,没休息好罢了。”
她身子一滞,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 可萧祁墨看着只是虚虚一握,实际手上有些力道。
她知道, 他在做给对面的人看。
汤后此时的视线正在她身上,她不好动作太明显,便暂且由他握着,随后勉强扯了扯嘴角:“是啊,只是没休息好,劳烦娘娘担心了。”
“不是生病就好,若是没睡好,等用过午膳再去小憩一会儿吧。”汤后道。
卜幼莹表面镇静颔首,其实心下忐忑不安,丝毫不敢抬眸去看对面人的眼神。
但萧祁墨却敢。
他光明正大的直视着萧祁颂,感受着后者眼里迸射出来的浓烈恨意。似乎心中十分愉快,连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了些微弧度。
萧祁颂此刻的眼神说想把他剐了也不为过,若换做平日里,以他的性子早就不顾场合地掀桌了。
可今日却破天荒的忍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垂首用膳。
卜幼莹一只手吃饭不方便,因此萧祁墨只握了一会儿便松开了,随后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手中的玉箸顿在碗沿,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终是伸向了那块鱼肉。
可玉箸还未将它夹起,便听对面幽幽传来一句:“她不爱吃鲮鲫鱼。”
“.”卜幼莹脑中嗡的一声,萧祁墨更是脸色微变。
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帝后二人同时看向萧祁颂,萧帝眉间皱得更深了,沉声斥道:“没规矩,好好吃你的饭。”
汤后则干笑了两声,连忙出来打圆场:“这鱼刺多,确实不好吃。来人,撤下去吧。”
话落,身后的宫女便上前撤掉了鱼。
萧祁墨不动声色收起眸底寒意,转头看向卜幼莹,弯唇笑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她微微摇头,垂眸不作言语。
这顿饭于卜幼莹而言吃得异常艰辛,小半个时辰恍若被无限拉长,无法感觉时间的流逝。
她并不清楚萧祁颂的视线是否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自己只要坐在那儿,便浑身如虫蚁啃噬般不自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不过好在一顿饭总有吃完的时候。
饭后,萧帝去了勤政殿处理政务,汤后本想留卜幼莹再说一会儿体己话,可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便放她与萧祁墨一起回了东宫。
一顿饭下来,同为女人的汤后自然感觉出了一丝异样,便将也准备离去的萧祁颂单独留了下来。
待屏退殿内宫人后,她疑惑问道:“颂儿,你和莹儿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祁颂冷脸坐在一侧,反问:“能发生什么事?”
汤后自是不清楚,只是觉得卜幼莹面对他时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祁颂对自己说,是他单方面喜欢卜幼莹,而她对此并不知情。
可从她方才的反应来看,似乎.
不像不知情的样子。
汤后脸色逐渐严肃,逼问道:“你同我说实话,莹儿可知晓你爱慕她一事?还有,昨日你带走她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一向对母亲恭敬顺从的萧祁颂却倏地站了起来,语气冷淡:“阿娘,您现在来问这个有何意义呢?”
“你.”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当初是您和爹瞒着我定下婚事的不是吗?那日夜宴,您当众宣布阿莹要嫁进萧家的时候,您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您却从未想过对我坦白实情,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如今,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您坦白呢?”
“你,你.”汤后也站起身,却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小儿子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从前见着她总爱笑,如今在她身边待了半个时辰,一刻也不曾对她笑过。
从前虽然时常顶撞他父亲,但对她却是无有不顺从的,可今日竟连她也敢顶撞。
虽说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可当它真正来临时,做母亲的难免会感到一阵痛心。
汤后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试图解释:“儿啊,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苦衷,阿娘也为你争取过机会,可命该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你别恨……
萧祁颂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瞳中晦暗,居高临下地道:“阿娘,您是我母亲,对我有生养之恩,再如何我也不能将您当作我的仇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今后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就不劳烦母亲过问了。”
说罢,不给汤后再开口的机会,便拱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昭仁殿。
看着前方逐渐缩小的背影,汤后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十月怀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儿子,似乎从今日起…
就要离她愈来愈远了。
今日见了祁颂,卜幼莹难免心情低落,本想回寝殿小憩一会儿,却发现那位掌事姑姑竟依旧跪在庭院里。
她不知脱水了多久,嘴唇干燥苍白,眼眸半阖,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卜幼莹一看见她,便想起出门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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