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因为年纪大了,心力不济,辞去了修复文物的工作 ,被美院聘请为教授。
钟教仁大部分时间在美院教学,课余修复下文物。来找他修文物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有人出高价,都被钟教仁拒绝了。
他说文物是郭嘉的财产,不是个人的私物。让他给郭嘉修文物他毫无怨言,让他给私物修,就算给他多少钱他都不会修。
顾放没想到钟教仁这么有骨气,不禁肃然起敬。他和沈星言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钟教仁讲述一件清乾隆年间的铜胎画珐琅彩缠枝莲团龙纹碗。
顾放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睛去看讲桌上的碗。明黄的底色,缠枝莲围绕着蓝色的龙纹,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他凑到沈星言耳边低声道:“你猜是真品还是赝品。”
沈星言朝旁边挪了挪,离得太近了,他呼出的气喷到了她的脸上。刚要张口,前面的同学转过头来说:“不要质疑钟教授,那是真品。”很是不屑地瞥了顾放一眼。
顾放哑然,挑了下眉,沈星言失笑,注意到钟教仁的目光,朝他点了下头,当是打招呼。
下课后,顾放和沈星言走到钟教仁身边。钟教仁把碗小心翼翼地收到包装盒里,看他的样子,这只碗,还真是真品。
沈星言先跟他打招呼,然后直抒来意,“又要麻烦您了教授。”
钟教仁:“照片带来了吗?”
“带了,您做好思想准备,对视觉的冲击很大,最好换个地方。”
“去我的办公室吧。”
钟教仁单独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堆放了很多素描画,各种人体部位的特写,尤其是脸部,年轻的,年老的,正面的,侧面的。
钟教仁道:“上次小沈来过后,我就对画人脸产生了兴趣,最近画了很多。”他朝沈星言伸出手,“照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沈星言有些迟疑,看了顾放一眼,放到他手上。
钟教仁看见第一张脸色瞬间惨白,那是一张面部的正面照,没有皮,只有五官,因为经过冰冻,红色的血肉上覆盖着一层霜。再看第二张,是脑后部的照片,像一个肉球,第三张是侧面照,耳朵就像是长在肉球上的一块息肉……
钟教仁再也忍不住,丢下照片,趴在洗手池边吐了个天昏地暗,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泛着苦意。
沈星言有些担忧,“教授,您还好吗?要不改天吧。”
钟教仁摆摆手,“我可以,给我点时间。”他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工作,忍着恶心,再次拿起照片。他皱着眉,眼神里流露出怜悯,“这……真的是人?”
“是,只是被凶手剥了皮。”
钟教仁颤抖着手拿起笔,在纸上落下第一笔。他的神情逐渐专注,就像是在修修了无数次的文物。
死者的容貌在钟教仁的笔下慢慢成形,是个容貌俊美的姑娘,圆脸,杏仁眼,小琼鼻,浓眉如黛,高高的额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
年纪在20岁左右,跟法医推测的年龄很接近。
顾放拿着素描像,略有迟疑。
沈星言却是笑容满面的感谢钟教仁,钟教仁的脸色苍白,已是到了忍耐极限,趴在洗手池边,再次呕吐起来。
顾放低声道:“他就这样画出来了,真的能行?”
沈星言用胳膊肘碰了他下,让他不要当着钟教仁的面说,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只嘴角微微翕动,“上次不是实验过了,你要相信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过了许久钟教仁才止住吐,脸色蜡黄,他对沈星言说,案子破了一定要告诉他,他想知道是哪个恶魔,这么残忍。
如此年轻的生命,他怎么舍得剥下她的皮。
沈星言说一定,出了钟教仁的办公室,顾放道:“我去核查下失踪人口,同时联系电视台和报纸,发布素描像,尽快找到尸源。如果案子破了,我一定登门道谢。”
当年剥皮案引起了社会极大的关注,警方顶着各方的压力,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办案,至今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为了平息社会的愤怒,省厅不得不派专业人士应对。
如今案件再次被提起,省厅明面上没有表态,暗地里已经责令张长明,这件案子必须侦破,给社会一个交代。
顾放的压力可想而知,二支队的人恨毒了一支队,这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
二支队憋着一口气,干得热火朝天,就为了打某些人的脸。你们破不了的案,不代表二支队破不了。
素描像通过电视台和报纸发布,接连一个星期,没有动静。
二支队全力核查失踪案,从南阜市扩大到周围的省市。
终于在元旦前夕,有了消息。
死者是蓉城人,叫杨盼,到南阜市交流学习,后,不知所踪。
杨父杨母去年就报了失踪,一直没有杨盼的消息,直到看到电视上的素描像。他们试着联系了南阜市警方,经过DNA比对,确认死者就是他们的女儿——杨盼。
杨父杨母知道的那刻,哭得瘫在了地上,他们不相信女儿竟然在冷冰冰的冰柜里趟了一年,还被凶残的剥了皮。
杨母几次昏厥,懊恼地捶着胸口,“都怪我,我不该让她来南阜!P的交流学习,把我的女儿给交流没了!”
杨父只默默垂泪,不敢看冰柜中的“女儿”。他突然跪在顾放身前,顾放吓一大跳,急忙扶起来,“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求你抓到凶手!我要给我女儿报仇!我女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只要您抓到凶手,要多少钱都行,哪怕是要我的命都行啊。”
“抓凶手是我们的职责,您放心,我们一定抓到凶手,给您一个交代。我们想知道,杨盼是跟着谁来南阜市交流学习的。”
杨父擦干净泪,“我女儿啊,是皮影研习学会的。”
第31章 、庖丁(二)
杨盼是学画画的, 大学期间对皮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业后,从事了与皮影相关的职业,意在把郭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扬光大。为此, 她加入了皮影研习学会。1995年10月到南阜市交流学习后,失去了音讯。
顾放问杨父, 有没有皮影研习学会的人员名单。
杨父摇头, 女儿工作的事,他很少参与。杨母倒是提供了一个人的名字, 叫魏孝全,是杨盼在学会的同事, 也是同学。
顾放联系了魏孝全,魏孝全一听杨盼出事了,从蓉城赶到了南阜市。
魏孝全戴着黑边眼镜, 一七五左右, 中等身材, 长相也是中等, “真的是盼盼?”
“已经跟她父母确认过了,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魏孝全皱着眉回忆, “去年年底?不太记得了。“
“你们不是在一个学会吗?”
“我们是在一个学会, 可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大家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 只有交流学习的时候在一块。”
“你们去年什么时候交流学习的?”
“过完国庆, 大概六七号的样子, 具体我不记得了。”
“交流了几天?同行的都有谁?”
“一个星期, 来的都是学会的人。”
“人名单给我们一份。”
“我等下写给你, 那个,盼盼真的死了?”魏孝全还是不肯相信。
顾放点头, “我们警方不会拿人的生死开玩笑,你要看看她吗?”
魏孝全摇头,“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关系一直不错,我还曾经憧憬过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可惜,她喜欢的不是我。”
顾放的心头一动,“她有男朋友?”
“也不算男朋友吧,只是关系暧昧。盼盼有意,至于他有没有情我就不清楚了。”
“他叫什么名字?”
魏孝全提笔写下他的名字,“展维义,当年盼盼就是听了他的演讲,才迷上了皮影,而我,爱屋及乌。”魏孝全苦笑,自始至终,杨盼的目光一直没有落在他身上。
“你有展维义的联系方式吗?”
魏孝全摇头,谁会留情敌的电话。
蓉城的皮影研习学会一共来了十五个人,1995年10月7日从蓉城包车到南阜市交流学习。
这两年南阜市大力发展非物质文化产业,旨在把南阜市打造成一个文化城市。
皮影就是其中的一项,为此特意建了一条文化街,包括皮影的制作过程、皮影戏以及皮影博物馆。
杨盼他们此行就是过来参观的,他们想在蓉城推广皮影戏,作为城市的标志性产业。
南阜市皮影研习学会证实,10月7日他们确实接待了从蓉城过来的同行。至于多少人,都是谁,他们不太清楚,接洽的是一个叫展维义的人。
双方的说辞能对上,说明确实有一个交流会。
为进一步核查,顾放带着江胜宇、邱明、杨大伟和沈星言一起去了蓉城。
首先要去找的就是展维义,展维义是皮影研习学会的会长。
学会在开发区的一幢写字楼里,租了一层。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真人高的皮影,皮影是个大青衣,着红色印花的衣服,袖口和衣摆则是绿色,挽着发髻,发髻上还有簪花。
沈星言站到跟她一样高的皮影面前,看着皮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顾放亮明身份,前台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稍等,去叫展维义。
沈星言环视整个办公室,地面上、办公桌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皮影,有人物、动物和背景。
可是却没有给人公益组织的感觉,反而更像个公司。前台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身材苗条,长发挽成了髻,走路的时候,上身不动,脖子挺得很直,耳环以极小的幅度摆动,下身从臀部到大腿也是不动,只有小腿在走动。
沈星言突然想起皮影,若是手摆动的弧度再直一些,她的行动就跟皮影一样了。
顾放也盯着前台的背影看,沈星言凑到她身边,“她走路姿势是不是很奇怪?”
顾放点头,“像……”
“皮影。”
“对,你看他们。”另外几个工作人员,脸上没有表情,接拿东西时手臂都是笔直的,像极了后世的机械舞。
前台小姑娘回来了,带他们到会议室,说展维义有客人,让他们稍等,马上就来。
随后端了茶水过来,她放茶水的动作越发明显,更像是个皮影人。
待她出去,江胜宇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怎么觉得这么瘆得慌。”
邱明低低地嗯了声。
江胜宇:“连小邱都感觉到瘆人,那确实瘆人。”
门被推开,展维义进来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衣,头发精心地梳在脑后,长得很帅气,气质沉稳。魏孝全跟他比,在外形上确实输了。
他走路倒是正常,很客气地笑道:“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警察同志的。”
顾放也跟着笑起来,“你们学会看起来挺正规的。”
“我们有正式的批文,我也在用心经营,每年都会去学校里演讲。我们的会员很多是从学校里发展来的,年轻人才是将来大力发展皮影事业的支柱。”
“展会长的精神令人钦佩,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会员?”
“有一百多人,每年我们还会组织会员到其他省市交流学习。”
“最近的一次交流学习是什么时候?”
“我们前些日子去了海市,跟当地的学会展示了我们制作的皮影,还演了好几场皮影戏。”
“听说你们去年去了南阜市。”
展维义轻笑,“是的,认识了当地很多老艺术家。”
“去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叫杨盼,你还记得吗?”
展维义顿了下,“抱歉,人太多,我不大记得。”
顾放:“你的学员都是你演讲发展来的,不会都不记得名字吧?”
“我只记得一些表现出色的,有的人就是来混个名额,交流学习露下脸,平常也不来学会。要不这样,我让人查一下。”他站起身,打开门,对着刚才的前台道:“小王,把去年去南阜市交流学习的名单给我。”
过了会儿,名单拿过来,展维义扫了眼,递给顾放,“您看。”
杨盼的名字赫然在列。
顾放指给他看,展维义蹙着眉沉思,恍然大悟,道:“哦,是她啊,刚毕业的小姑娘,挺年轻的,对皮影特别痴迷。”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真不记得了。”展维义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是吗?展会长,我劝你想好了再回答,录假口供可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顾放提醒他。
展维义笑笑,“我没有说谎啊,我说的是真话。”
“杨盼死了你知道吗?”
展维义的手一抖,水险些撒了,“你说什么?”
“我说她死了。”顾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被人剥去了皮。”
“啊?!”展维义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
顾放冷笑,“展维义,我最后再说一次,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们。若是被我们查出来,你有半丝隐瞒,什么后果我想你比我清楚。”
“可是我跟杨盼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展维义紧紧捏着水杯,指节泛白。
顾放见他依然是这套说辞,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份名单我拿走了。”
“您请便,慢走。”
展维义送他们到门口,神情有些恍惚。
沈星言突然道:“展会长,能送一个皮影给我吗?”
“当然可以,小王,你去拿一套皮影出来。”
前台捧着一个长条的盒子出来,放到沈星言手上,沈星言道谢,又说:“我记得皮影好像是用驴皮还是什么制作的。”
展维义的身体一抖,“啊,是的,驴皮……牛皮和羊皮也可以。”
“你们的皮影是用什么做的?”
“我们的?我们用的牛皮。”
“有什么不同吗?”
“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牛皮和驴皮的质地更好,坚固,透明性好。”
“展会长什么时候有演讲?我也想去听听,多了解一下郭嘉的非物质遗产。”
“不够凑巧,我刚演讲过一场,最近没有计划。”
“那真是不巧,可惜了。谢谢展会长送的皮影,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行人离开学会,上车后,顾放道:“魏孝全说展维义和杨盼关系暧昧,而展维义却说不记得杨盼,两个人必然有一个在说谎。”
江胜宇道:“我看展维义有问题,提到杨盼他的神情就有些不一样,明显有事情瞒着我们。”
顾放问副驾驶的沈星言,“你怎么看?”
沈星言摆弄着皮影,“你发现没有,展维义的右手无名指有一圈的皮肤特别白,那是戴戒指的地方。”
“你是说他结婚了?”江胜宇诧异。
“已婚或者刚离婚不久的男人,年轻的女会员……”沈星言的话锋突然一转,“我在前台看到展维义在1月23号有一场演讲,演讲地点在慧明大学。”沈星言看向顾放,“我们要去听一听吗?”
顾放勾起唇角,笑得有几分邪魅,“做为初来蓉城的客人,咱们不给展会长捧场,是不是说不过去。”
江胜宇大笑,“小沈,你的眼睛够尖的啊。”
“做法医嘛,总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江胜宇竖起大拇指,“怪不得祁家宝叫你沈姐,要不是我怕我的老脸没地方搁,我也想你叫一声沈姐。”
沈星言瞥他一眼,“你还是叫我小沈吧,你叫我沈姐,我得老成什么样啊。”
江胜宇哈哈大笑,顾放也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在沈星言把玩的皮影上,目光沉了几分。
第32章 、庖丁(三)
距离1月23日还有几天, 顾放他们排查了杨盼的社会关系。杨盼在皮影剧团上班,主要的工作就是制作皮影。她的工作性质单一,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跟剧团里的人都相处得不错。
杨盼的同学都反应杨盼是个好相处的人,她在画画方面天分很高。大家一直以为她毕业后会继续深造, 谁都没想到她会到剧团里做皮影。
展维义在学校的演讲, 很多人去听了。他们就觉得是一场普通的演讲,也没有煽动人心。不知道为什么杨盼会因为一次演讲, 彻底投身到皮影事业当中。
顾放和沈星言一起到了杨盼的家,杨母病了, 杨父苍老了很多,他们现在活下去的支撑就是抓到杀害女儿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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