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列车上的住户来自不同的时间段,几个站台下来大家对这点都有了解,到了这个高度的住户警惕性也是很高,不会轻易地去组队。
两分钟后,厕所门打开了,苏不晚看过去,不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厕所间,车厢里一共有两间厕所,左右各一间,男人刚刚去了左手边的那间,现在开着门的却是右手边的那间。
海水味越来越浓了,夹杂着鱼腥味,苏不晚心下一惊,她醒了有一段时间了,中途没有人去过厕所,但是敞开的门告诉她一定有人来过。
车厢顶部大多数灯都灭了,只有一排排黄色的微弱灯光,苏不晚歪头看向地面,两间厕所的门口出现了一滩水渍,在黄色的灯光下反着光。
她猛然扭头看了小皮箱上的毯子,皮箱下的地上铺着的地毯颜色很深,也好像被水浸过一样,苏不晚缓缓地掀开毯子,抚上了那个皮箱,不出所料的湿润感在手心散开。
“咔嚓。”
左边厕所的门开了一条小缝,许久都没有声响。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动静,苏不晚打算叫上云燃去看厕所里发生了什么事,刚起身,厕所的门的突然开得大了些,一只手从出现在门的缝隙中。
她顿住脚步,男人要出来了吗?
那人出来了,不是刚刚去厕所的男人,而是换了一张脸,脸颊上布满了皱纹,成了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苏不晚脸沉了下来,人被换了。
她看着老人弯着腰进了09号车厢。
微小的脚步声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老人的背影进了09号后就不见了,似乎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而留在08号车厢里的只有地上一大滩的水。
苏不晚僵在原地,此时的车厢里不像刚刚那样寂静,而是多了许多坐直的人,云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
“去看看吗?”
苏不晚:“去。”
不止是他们,车厢里站起来一小半的人都在往厕所的方向去,苏不晚和云燃在人群中反而挤不过去了。
这么大的响声把08号车厢里原本的乘客也吵醒了,苏不晚旁边那个洋裙子女人也醒了过来,她轻轻拍了拍苏不晚的肩。
“你好,请问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温婉的江南女子,在嘈杂的人群中都让人不易忽略,她紧蹙着眉探头看向人群涌动的方向,“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不晚摇摇头:“还不清楚。”这种事除了住户没人会在意,所以她并不打算告诉女人。
洋裙子女人坐了回去,她手放在小皮箱上,一脸的担忧。
凌晨发生的事好像惊动了很多住户,08号车厢很快就挤满了人。
苏不晚叹了口气将云燃拉到座位的缝隙,已经没有办法走了,这次的住户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怎么这么多水!?”
很快就有人在厕所门口大喊起来。
“有人放水的吗?”
一个住户询问道。
“这不是放的水,这是海水!”
“怎么会有海水!”
“车厢是不是漏水了?”
云燃冷笑一声:“要是漏水我们还能好端端的在这?一群蠢货。”
不过他们的搜查是有效果的,有人从厕所里拿出了一只白色的长袜,整个袜子湿漉漉的,下半部分还保留着脚的形状,就像真的有人穿在里面一样。
这个发现让厕所旁的人稍稍退开些,留出了一个圆形的空间,这也让苏不晚和云燃挤到了前排。
用刀挑着袜子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苏不晚认出这是江沉野,她也是佩服了,江沉野在10号车厢却挤到了8号车厢的最前面。
他专心地用刀割开袜子,肉色的皮肤露了出来,和打架想的一样,这就是人类的脚,在场的住户脸色由红到白,苏不晚甚至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
云燃小声地解释道:“并不是每个人的实力都很强,也有靠着运气一路上来的,这样的人也挺多的。”
苏不晚诧异:“这运气好得过分了吧?”
云燃淡淡道:“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苏不晚:“...”没想到燃姐也会说社会语录了。
中央的江沉野观察了片刻,正色道:“人应该是被拖下去的。”
有人问:“拖哪了?”
江沉野慢悠悠道:“厕所啊。”他用刀将那只脚立了起来,然后指着断处的伤口说:“挤压痕迹看到了吗?挤成这么细,骨头都碎了。”
万宁福利院
袜子中隐约看到了些白色的碎渣子, 被江沉野一说大家都联想到了厕所里的男人被拖走的画面。
“恶心吗?”云燃问。
苏不晚:“还好。”这些在任务世界不算稀奇,她也习以为常了,更何况只是一只断脚。
“8号车厢的有没有人看到出了什么事?”江沉野问。
很快就有人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
江沉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将刀片擦干净收回了裤子口袋, “多出了一个人?”他表情凝重, “你们确定去9号车厢了吗?”
老者来的画面大家都没有看到, 走的画面却是被很多住户记了下来。
9号车厢的住户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向自己的车厢,大家出奇的没有吵闹,商量过后, 决定8号车厢的住户带着9号车厢的去指认老者。
这个任务很荣幸地分到了云燃头上, 云燃没有推脱,光速带人指认。
其中一个住户脸色很难看, 他就是坐在老者旁边的那个乘客, “能调座位吗?”
江沉野提醒道:“不能,车票代表了藏海列车的规则,违反规则的后果很严重。”
苏不晚看了眼手表, 凌晨三点, 9号车厢的住户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连10号的江沉野也不肯离开,只有姜姜一直没有出现过。
5号到7号车厢,还有10号车厢住户都走得差不多了,8号车厢的住户都回了自己的位置,走廊也疏散开来。
“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想办法查监控。”苏不晚突然出声, 她无奈道:“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找找他是怎么动手的尽量去避免。”
车厢顶部的角落里安装着一台小小的监控摄像头,可能是大家都被那只断脚吸引了目光都没有注意到。
江沉野嘴角弯起:“苏小姐的提议很不错。”
又是这种阴险的微笑, 苏不晚别开目光, 车票的事她也就算了, 她再也不想和这种狡诈的笑面虎合作,毕竟江沉野这人无声无息地就坑上你一顿。
在关于自己生命的问题上,她承认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有活着的希望就努力去争取,和有底线的人她会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没底线的她也可以做到毫无底线,但是对于江沉野这种在底线周边徘徊的住户她只能尽量不去接触。
“可是我们不知道监控室在哪里啊。”9号车厢里一个姑娘为难地说道:“目前我们损益走动的只有5号到10号,一共几节车厢我们都不清楚,怎么找得到呢?”
江沉野低头沉思:“10号车厢的尾部被一扇玻璃门挡住了,我尝试过,打开不了。”
云燃问:“从玻璃往里看里面有什么?”
江沉野简明道:“黑色。”
苏不晚明白江沉野的意思,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其他车厢的确是一片黑色,因为玻璃是某种特质材料,他们只能看到黑色。
她将白天经历的事告诉给了众人,没说宋悦和督导找她聊天的事,只说丢了车票。
江沉野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去的是4号车厢,那3号能不能看见?”
苏不晚摇头:“有玻璃门,看不见。”
云燃冷静分析道:“现在我们看到的所有乘务员都是从前方的车厢往后走,10号往后的车厢就没有打开过,车厢里装监控代表一定有监控室,监控也一定会有人看。”
“所以监控室一定在前面的车厢?”9号车厢的那个姑娘抢答道。
江沉野:“宾果!非常聪明。”他倚着墙抛出问题:“可是我们怎么进去呢?故意丢车票吗?”
9号车厢姑娘咬咬牙说:“要不我们硬抢吧,毕竟我们人有这么多,道具凑合凑合和乘务长拼一拼也不是没可能。”
云燃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低级任务世界吗?督导不是摆设。”
苏不晚灵光一闪:“藏海列车算是比较人性化的任务,其实我们试试人性化的办法。”
云燃:“你说。”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到时候只需要江先生稍微配合一下就好了。”苏不晚淡淡地勾起唇角,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九点她就要下车了,剩下的几个小时还是先休息吧。
江沉野看到她的微笑顿时毛骨悚然,怎么有一种不好的事要发生的感觉。
“你要休息了吗?”洋裙子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从被吵醒到现在她一直没有睡着,他们一群人虽然很小声地在讨论,但是她实在忽略不了他们。
苏不晚嗯了一声。
洋裙子女人:“毛毯要不要披上,我看你穿得太少了。”
苏不晚这才想起忘了说谢谢,虽然毛毯盖得她更冷了,但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谢谢,你盖吧,我不冷。”
女人垂下眼帘,简短地哦了一声。
早上七点,乘务员推着餐车售卖早饭,苏不晚幽幽转醒,第一时间看向乘务员,不是宋悦。
脚下的柔软的干燥的地毯很明显地湿了,脚微微活动甚至还有水被挤压出来的声音,苏不晚将这些收入眼底,旁边的洋裙子女人座椅下的皮箱颜色更深了,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她强烈怀疑这些水和这个箱子有关。
当然,箱子的主人也值得怀疑,但马上他就要下车了,这些问题只能等到回来在继续深究。
两小时后,车厢里响起播报声:“尊敬的乘客您好,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万宁福利院。”
她起身和云燃打了招呼就往车门的方向走去。
站台上没什么人,零星的几个中年男人拉着拉杆箱在站台上等车,和杰恩动植物研究所一样,这些人好像看不见面前停下的藏海列车。
一起下来的还有几个年轻人,凌晨的时候她看到过,两个是9号车厢的,一个是7号车厢的,两女一男。
“这里人好少。”其中一个女孩嘟哝道。
“少不少的都和接下来任务没什么关系。”
女孩斜眼看过去,“也是。”
人比较多,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长发女自称卷卷,因为她有一头漂亮的卷毛,另一个女孩叫林萱,唯一一个男性名字叫丁浩州。
车站依旧建在了地底,有了前面的经验,四人熟练地走向出口,外面的景色是一个红砖建造出来的建筑。
“这就是万宁福利院了。”卷卷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挺大的啊,里面小朋友一定很多吧。”
黑雾笼罩着的地方,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风,将苏不晚的发丝吹起,露出了她眼角的痣,她将头发别在耳后,上前按响了门铃。
几分钟后,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来开了门,老妇人穿着一身围裙,手不断地在围裙上擦拭着,“你们是?”
卷卷轻咳了两声:“我们是来给福利院做义工的。”
很漂亮的回答,这个女孩很聪明,但是老妇人眼中却露出怪异的神色:“义工?”老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嘴里好像还有些异味。
卷卷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嫌弃的小声说了一句:“这大早上吃的什么啊。”
林萱和丁浩洲也表现出嫌弃的样子,苏不晚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说完老妇人的脸阴沉下来,不悦地盯着卷卷,空气宁静了一分钟,卷卷知道自己做错话了,把手放了下来,一声不吭。
怎么还有这么蠢的住户,苏不晚瞄了一眼三人,这种时候还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得这么明显,是怕任务里的东西找不上他们吗?
她扬起笑脸:“请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老妇人神情恢复正常:“不过要小点声。”她头微微向前倾斜,然后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样子有些滑稽。
“嘘。”
苏不晚瞬间想到报纸上的一张图片,非常地猎奇,红色的墙砖上长了一只红色的耳朵,她猛地看向墙壁的红砖,什么也没有。
走过带有枯黄色落叶的院子,老妇人将他们带进了大厅。
“你们是今天第二批义工了,福利院很少来这么多人了。”老妇人笑呵呵地说。
丁浩洲问:“那第一批呢?”
老妇人:“在院长的办公室里,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苏不晚巡视四周轻声问道:“孩子在睡觉吗?怎么一个都没看到。”万宁福利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老妇人:“嗯,都在睡觉,小心别吵到他们。”
这怎么可能!马上接近上午十点,孩子从早上开始就没醒还是在睡午觉,苏不晚打算在问几句,但是看到老妇人又沉下的脸止住了话。
福利院里面的墙壁是白色的,好像还贴上了墙纸,纯白的墙纸上有许多马克笔涂鸦的痕迹,大树和花朵,还有微笑的太阳,这些画充满童趣,一看就是小朋友的手笔。
苏不晚默默地看着墙上的画跟在老妇人的后面,和她一样的还有林萱,她也是认真地观察墙上的画,脚步时不时还停了下来。
“这幅画得很好。”林萱小声地自言自语。
老妇人腿脚不太方便,走得很慢,林萱很快就跟了上来。
苏不晚不经意地开口:“你学过画画?”
林萱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只有对这方面有了解的才会过多关注吧。”苏不晚理所应当道:“你看他们两个就不关注。”她自己关注墙壁是因为报纸上的图片和报道,林萱的表情加上那些点评很容易让人猜到她与画画有关。
卷卷听到她俩的话转头不屑地说了句:“小孩子的画有什么好看的,我一般看的画展都是名作。”
林萱反驳道“其实孩子的画是很单纯的,我们可以从他们的画作中看到他们丰富的内心世界,很值得一看。”
卷卷不在意道:“哦。”
林萱的言论并没有得到同伴的认可,神情有些失落。
“我觉得挺好看的。”苏不晚安慰了一句。
老妇人把他们带到院长室前,“就在里面了。”说完就离开了。
院长室的大门黑漆漆的,与外面的墙壁格外不符,丁浩洲干脆推开门,里面一排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你有病是吧?不知道敲门?”卷卷大声抱怨,然后向里面的人赔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人没礼貌。”
吸取教训的卷卷格外会看人脸色,办公座椅后面的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本来是一脸不高兴,现在倒是好多了。
黑色大衣的女人缓缓开口:“就等你们了,我是本次任务的督导敏无,你们可以叫我敏无院长。”她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这六天希望各位将孩子们照顾好,小心不要吵到他们。”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不要吵,小声说话,苏不晚抿唇,大声说话难道会触发什么恐怖事件吗?
敏无院长把他们带上二楼的房间,“四人一间,你们自己分配。”
苏不晚随手推开一间,是那种宽度一米二的单人床,床边还有木质的围栏,床单上画着卡通图案,一看就是孩子们曾经住过的房间。
院长把他们带上来后就下楼了,一群人很快交谈起来,除了他们四个万宁福利院中本来的住户有十二个,女生占大多数,这批住户中经历任务次数最多的有六次,苏不晚大致判断了下任务的难度,不是很高。
卷卷靠在门框上歪头轻蔑和他们说:“这任务很简单啊,趁着第一天无人死亡我们去找车票吧,运气好晚上就能回去了。”
丁浩洲表示赞同。
他们四人就选了苏不晚推开的那个房间,其他住户则是细心挑选,生怕自己的房间有问题。
“啊!!”
一间屋子里传来粗犷的叫声,四人对视,马上冲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女孩笑嘻嘻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你羞不羞啊,大男人还怕老鼠。”
紧接着从房间里走出一个男人,他不好意思地挠头,脸上红成一片,“它,它突然冒出来的。”
“哈哈哈,你吓死我们了。”
卷卷他们松了一口气,“卧槽,还以为咋了呢。”她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
“可是院长不是说不要吵吗?”林萱幽幽道。
苏不晚默默看了眼林萱,这个姑娘心思太细腻了,规则有时候不需要光明正大。
不要大声说话
卷卷一头卷毛像是要炸开, “对啊,我把这话忘了。”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你们记得小点声。”
不出意外, 苏不晚从丁浩州和林萱眼里看到了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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