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3住户求生指南(一口芥末)

苏不晚冷声：“如果想活命就赶紧出来。”她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她最多只有两分钟的时间提醒门里的这群住户。
女人道：“你不用这样, 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开门的。”
苏不晚：“黑幽琉璃晶蝶会从通风口进来, 只有实验室完全密闭。”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朝江沉野点头示意，两人飞速地往实验室奔去。
耳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好在实验室离得很近, 苏不晚扭动把手, 这时她发现把手扭不动，实验室的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谁啊？”
江沉野：“是那几个男的。”
昨天他们出去的时候的确有几个人没有出去，苏不晚叹了一口气回道：“是我们。”
门咯吱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他们，“江先生啊。”
苏不晚耐着性子说：“还有我，一共两个人。”她不想在这个时间强行开门刺激他们, 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又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门里的男人放在戒备, 把门开得大些：“你们怎么过来了？其他人呢？”他问道。
苏不晚刚准备景区, 身体猛然被一股力量推到, 连带着身后的江沉野也摔在了地上，两人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还没看清楚，她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怦然关上，外面还站着一男一女，门关得太快，他们没来得及进门。
“梅姐，开门！”一男一女连眼神都没给苏不晚一个，只顾着敲门，“我们还在外面，你把我们忘了！”
实验室传来吵闹声和玻璃器皿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真的没有被感染，你们相信我！”
“那你那么着急闯进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拉着我们去死！”
“扔出去，别害了我们，刚刚就不应该开门。”
“怪我心软了。”
几句对话过后，被叫做梅姐的被像个垃圾一样从门内丢了出来，一切都发生在一分钟之内，看得苏不晚他俩瞠目结舌。
江沉野从地上爬起来：“好像进不去了。”
苏不晚无奈：“孵化时间也到了。”
江沉野两手一摊：“只能出门咯。”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现在逃出杰恩动植物研究所才有一线生机，明亮的走廊上，楼梯的方向，乌压压得一盏盏灯熄灭。
不是熄灭，是覆盖，苏不晚定神，“那还等什么呢？”
她发誓，这辈子除了胡家村，从来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此时此刻她最想感激的还是吴景山的健身房，休息的半年来，她时不时去锻炼一下，这才勉强跟得上江沉野的脚步。
让她震惊的是，以梅姐为首的三人也跟在她后面，跑得最快的还是那个梅姐，要知道这梅姐看起来年纪可不小了，不是啥小年轻，居然还有这么好的爆发力。
摔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啊！！”
苏不晚没时间回头看，紧绷着神经一直到门前，江沉野用尽全身力气打算推开这扇看起来沉重的门，但这倒是让他踉跄了下。
门很轻易就被推开了，漆黑的夜色笼罩的大地。
“真的能出去！”梅姐惊喜道。
苏不晚眉头紧锁，她看到远处车站的方向有一团亮光。
江沉野喘着粗气：“去车站吗？”
苏不晚转身，洁白的研究所里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蝴蝶，她赶紧走出去，“不去喂蝴蝶吗？”
江沉野轻笑：“也是。”
梅姐：“车站？什么车站？”
江沉野把大门关上，逃离出来的四人面面相觑，梅姐身边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原本的那个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那团光和四周无边的黑暗，草坪上的粉黛晶蝶也看不见踪影，梅姐瞪大眼睛，“苏小姐，你在说什么车站？”
江沉野饶有兴致道：“你们居然也能出来。”
梅姐现在相当于已经逃离了任务地点，苏不晚接着问梅姐：“你能看到什么？”
死亡压迫的恐惧慢慢消散，梅姐茫然地环伺四周吐出两个字：“黑雾。”
苏不晚：“全是黑雾吗？”
梅姐点点头，“什么也看不见。”
苏不晚疑惑道：“我们可以看见吗？”
梅姐：“很模糊。”
苏不晚往前走了两步，“现在呢？”
梅姐捂嘴突然尖叫：“不见了！”她惊慌地退回门前，猛烈的敲门：“我要进去！快让我进去！”
苏不晚看向江沉野，江沉野朝她眨眨眼，表示自己可以看到她，俩人的目光同时放在梅姐和她身边小伙子的身上，他们好像看不到彼此，眼中的恐惧像是要溢出来。
江沉野走过去拍了拍梅姐的肩：“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梅姐和小伙子愣在了原地，“听的见。”她说，“但是我看不见你们。”
小伙子兀地瘫坐在地上，表情麻木起来，恐惧消失在他的脸上，取之的是空洞。
虽然看不见，但梅姐通过声音的方向迅速地抓住江沉野的胳膊，“江先生，救救我。”她哀求道：“我不进去就会死。”
江沉野叹了口气：“可你进去也会死，谁让你们不相信我呢。”
彻底绝望的梅姐甩开江沉野的胳膊，手指扣着门缝，原本轻易打开的大门现在严丝合缝，没有一丝进去的可能。
苏不晚淡淡的走远些：“这是规则的力量吗？他们看不到车站。”
江沉野单手塞进衣服口袋，“管他呢，我们上车就可以了。”
然后经历无穷的循环，在十三个站点里求生？苏不晚没说出来这些想法，目前的情况除了上车别无选择。
片刻，梅姐俩人没了声息，软绵绵地趴在地上。
江沉野别过头：“逃离了自己的任务就会是这个下场，啧啧，真惨。”
朝着车站亮起的方向，苏不晚和江沉野并肩前行，空气中带着花草清新的气味，从梅姐死后，黑雾渐渐消散，空中一轮明月高挂，柔和的月光洒在这片大地，杰恩动植物研究所从窗口处亮起的灯明晃晃地照应着内部的景象。
美丽的黑暗吞噬一切。
“江先生，虽然你卑鄙，但合作愉快。”
江沉野反击：“虽然你有点烂好人，但合作愉快。”
他像苏不晚伸出手，苏不晚握住回应，礼貌性的握手后苏不晚道：“江先生，你的项链要掉出来了。”她含笑示意江沉野左边的口袋。
口袋拉出的半边金色链条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果她没看错，那是属于万强的项链。
江沉野面不改色地把手塞回口袋：“职业素养，见谅。”
苏不晚：“理解。”
深夜的气温发汗，苏不晚打了个哆嗦，江沉野很有绅士风度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虽然她嘴里说着拒绝，但外套的温暖让自己的身体抗拒不了。
看着江沉野单薄的衬衣，她加快脚步赶往车站，苏不晚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从找到车票到现在，江沉野都没有提起过站点和换票，一副让给她的样子。
车票在手心发烫，几分钟后就赶到了车站，她回头，身后的杰恩动植物研究所已经被黑雾弥漫，连轮廓也看不到了。
或许是夜晚的缘故，车站外不像当初时的人满为患而是空无一人，苏不晚顺着楼梯往下走，杰恩研究所的站台和青城一样建在了地下，长长往下的楼梯口露出了铁皮的候车椅。
“不冷了。”苏不晚把外套还给江沉野，她看向墙上的电子时钟，离凌晨三点还差两分钟。
江沉野：“我们的车票是早上七点的，还有四个小时。”旁边是一个报亭，一个老大爷坐在报亭里打盹，报亭里不止有报纸还有些吃的，他上前叫醒了那位大爷，掏钱买了两块老式大面包，纯手工鸡蛋的。
“一天没吃了，垫垫肚子吧。”江沉野分了一块给苏不晚，他咬了一口赞叹道：“没想到这里还有卖鸡蛋糕的，味道和我家楼下的那家不相上下啊。”
苏不晚心不在焉地接过面包，眼睛却盯着报亭中摆出来的报纸，阳光少年报，时代周刊，美食快报...她眼前一亮，还有一个天星日报，她伸手拿起那本报纸。
“哎！小姑娘，要给钱的。”大爷浑浊的眼睛的对上苏不晚的视线，布满老年斑的手从苏不晚手里拿回天星日报，颤颤巍巍地重新放回书架。
苏不晚：“我就看一眼，不拿走。”
大爷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看她。
“你想空手套白狼？”江沉野揶揄道：“人家让给你看了还赚什么钱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人头硬币放在桌上。
“大爷，钱在桌上。”江沉野拿下天星日报放回苏不晚手里，苏不晚将报纸全部打开从上往下看去，上面都是正常的内容，都市情感类的文章，没有大片大片的图案，她目光直直滑到撰稿人上，名字却是陌生的，不再是原本的苏不晚，榆安。
“苏小姐，你说正常的报亭会开到凌晨三点吗？”
苏不晚：“应该...不会吧。”

凌晨三点的车站内, 没有乘客，没有售票员，独独出现了个老大爷, 苏不晚抬头, 卖完报纸后独大爷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一张报纸搭在他的膝上。
她轻轻合上报纸，报亭旁边就是一排排的座位，没有单独的候车室, 而车站内的灯光供应恰恰只供应这里, 前面的服务区内漆黑一片。
江沉野低声：“这老头秒睡啊。”
苏不晚指节弯曲敲了敲木质的桌子，老大爷半睁起眼打了个瞌睡：“女娃, 还买点什么？”
苏不晚：“大爷, 我想问下晚上最近的一班车在什么时候。”
大爷看了桌子上摆放的黑白闹钟，“四点，今天的车在四点。”他抹了一把打盹时嘴角流出的口水, “娃, 你别挡路啊。”
苏不晚往后看去，什么人也没有：“挡谁的路？”
大爷幽幽道：“我的财路。”
江沉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铁质的椅子发出“嘎吱”一声，在车站里显得格外突兀，苏不晚坐到他的旁边，不知道为什么, 车站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江沉野：“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不晚愣了会问道：“第一天来车站的时候那个发车表你还记得吗？”
江沉野：“大致都记得。”
苏不晚歪头看他：“有凌晨四点的列车吗？”
“四点？”江沉野道, “所有列车的发车时间都在早上七点后。”他递了一瓶水给苏不晚：“你不要想多了，以我的经验车站里不会发生危险。”
冰凉的水划过喉管, 脑子似乎清醒了不少, 苏不晚把手中的报纸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瞥了眼报亭, 真的没有危险吗？凌晨三点，老大爷是要赚谁的钱？
她敢百分百确定，一定不是他们的。
耳边传来江沉野均匀的呼吸声，一天一夜没睡觉的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苏不晚黑色的瞳孔中反映着墙上的电子钟。
空气中似乎一直有风再流动，苏不晚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死死地看着列车进站的方向，寂静的夜里，时间好像过得格外缓慢，报亭中时不时还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在杰恩动植研究所的时间里，苏不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而没有危险的时间段里很容易造成一个人的困倦，她也不例外，每一次眨眼都感到了眼皮的沉重。
在一次沉重地睁眼后，她发现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安安静静地躺一张报纸，瞌睡瞬间飘走，她抬手看向手表，刚好从五十九跳到了零分，四点零分，车站里的电子表上也显示的四点零分。
苏不晚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向旁边座位上的报纸，不见了，她猛然又看向地上的报纸，孤零零的，与黑暗混恰，思索了片刻，她悄悄起身，江沉野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想叫醒他的手硬生生地收回去。
只是一张报纸而已，或许是被风吹的？
地下车站哪来的风呢？
自我安慰被迅速打破，苏不晚环视四周，确认车站没有一个人后走向地上那张报纸的位置，经过报亭，她看到报亭里那盏黄色灯泡已经熄灭，老大爷也不知所踪。
他走时竟没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捡起地上的报纸看到四个放大的红字——周星日报，苏不晚确定就是今天她买的那一张，后背泛起冷汗，和当时在青城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这里也会有她看不见的人吗？宛若两个世界，互不打扰？车站的深处，列车到来的方向，苏不晚似乎听到了列车的轰鸣声和破开海水的声音，咸腥的，代表海水的味道从深处飘来。
骤然，一只手大力地落到她肩头。苏不晚浑身一震，不是吧，看不见的人现在就出来和她相见？
“你挡我路了...”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苏不晚僵硬道：“您走，我现在就给您让路。”
“呵呵，小姑娘，你挡的是我的财路。”身后的人阴森森道：“要用你的命来抵！”
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越来越像江沉野的？苏不晚大着胆子转头，下一秒，一张鬼脸出现在她眼前，“江沉野你有病啊！”
“哈哈哈。”江沉野笑了起来，“谁让你大晚上不睡觉到处乱走。”
苏不晚长呼一口气：“你怎么突然醒了。”
江沉野：“你脚步声太重吵到我了。”他挑眉指着苏不晚手里的报纸，“你带着报纸要去干什么？”
苏不晚：“好像有人拿了报纸。”
“有人？”江沉野否定道：“不可能，以我的职业素养这里绝对没人。”
“报亭的大爷走了。”苏不晚淡淡道：“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吗？”
江沉野沉默了，不过他还是诚实道：“大爷的脚步很轻，我没听到。”
苏不晚脱口而出：“有没有可能是到点下班？”
江沉野不理解，苏不晚继续说道，“最晚的一班列车是四点，大爷或许在等着趟列车到站然后才能下班。”
报亭上外摆在架子上的报纸没有收回去，江沉野清醒不少，苏不晚的话让他感到一股寒意，大爷说的“发财”浮现在脑中，他要发谁的财？
“现在是四点，但是没有列车。”江沉野轻咳了两声，似乎找到了突破点：“那大爷会不会是乱说的，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正常。”
“滴答。”
“滴答。”
水滴落下的声音在车站里响起，声音微小却又真实存在。
“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有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苏不晚在光明下的脸低了下来，阴影打在脚面，手中的报纸沙沙作响，像是被一阵急促的风刮过。
江沉野的心里有点发毛，原本也没什么，但被苏不晚一说他感觉身边站满了人。
“老大爷不是要赚我们的钱，而是要赚他们的钱，他们都是赶凌晨四点的那班列车。”苏不晚喃喃道：“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合理，除了那班没有来的列车。”
她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椅子又发出嘎吱的声音，水滴有节奏地滴下，仔细听去像是在厕所的位置，会不会有人赶车没拧紧呢？都有可能。
“苏小姐，你说完鬼故事就打算睡觉了？”江沉野的声音一贯的清朗，不像个扒手，倒像个阳光少年，可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掩盖不住地气急败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一屁股坐回椅子。
再次醒来是在江沉野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墙上的电子钟指向八点五十，江沉野说：“苏小姐醒得恰到好处。”
倒不是她准时，而是这个点车站里吵吵闹闹的，睁眼才知道已经来了很多乘客，都在售票处排起了长队，售票员忙的不可开交，嘴巴和手就没有停过。
“从六点开始陆续有人进来。”江沉野说。
苏不晚：“你怎么知道？”
江沉野面无表情：“没睡。”被她这么一吓能睡着就怪了，谁像她这么缺德，吓完人自己就睡了。
“啧啧。”苏不晚道：“年轻就是好。”
江沉野目光越过她到报亭：“老大爷早上没来，来了个中年女人。”
苏不晚若有所思：“换班制？”
江沉野起身：“等车吧，别错过了。”
两人慢吞吞地走到站台旁，海水的气息又来了。
苏不晚：“你能闻到吗？”
“海？”江沉野淡然：“海上的列车当然有海水的味道。”
“呜——呜——”
列车在分针划到零分的时候准时到达，藏海两字印在了列车外，停稳后，车门打开，苏不晚看向旁边的人群，他们目光空荡，似乎这列列车不存在于他们的眼眸。
来不及多想，蓝色制服的乘务长已经弯腰鞠躬，“欢迎乘坐藏海列车。”和第一次上车一样动作，一样的话语，一样的乘务长，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多出一个江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