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狼人二三事(竹子吃熊猫)

“胖胖。”
闻声而动，它迎着冬日的寒风向着我跑来，像是一匹小马驹。
我的飞盘从手中投掷，还没飞多远，就被蹦起来的狗子张嘴叼住。
它把飞盘送回我手边，我又努力丢了几回，每次都是飞不到几米就被它截胡。
哪里不对。
我看网上的狗都是等着飞盘飞老远了，要落地的时候，这才跳起来接，怎么我家的就喜欢截胡。
体验感大打折扣。
又一次它将飞盘叼到我手里，我一把捂住它的嘴筒子，平静地低声告诫道：“乖，飞远点再接，让我体验感长一点。”
胖胖：“……”

自认为在公园消耗了胖胖很多体力，我觉得今天的运动量一定是达标了。
毕竟就连嗨皮都跑不动了，回到我腿边吐舌头，我忘记带水出来，毕竟是临时决定上公园的。
去摊贩处买了两瓶水，我先是给嗨皮喂，它喝得还剩下一小半就不要了。
我打算把这一小半给胖胖，没想到它撇开嘴筒子，坚决不喝对方剩下的。甚至在我想要诱哄时，抬起前肢将矿泉水瓶打开。
狗爪子没有碰到我的皮肤，水瓶掉落在草地上，里面的水全喂给了小草。
我是知道胖胖平时很乖的，这次反抗，是因为不想喝嗨皮剩下的水。觉得自己似乎更了解它一点了，应该是有洁癖的狗。
想想还挺神奇。
但它也的确没有吃过掉地上的东西，更不翻路边的垃圾桶，就算是家里干净的也不翻。
接受了胖胖的爱干净行为，我把新的这瓶拧开，刚给它喂到一半，嗨皮又凑过来伸舌头，想要从流水出来的瓶口分一点。
嗨皮可能是撒欢跑开心了，一下子忘记了对胖胖的恐惧。它凑过来的那一刻，我都害怕胖胖暴起，对它发动攻击。
捏着瓶子的手抓紧，塑料瓶发出受力的吱嘎声，胖胖先是看我一眼，它没有凶嗨皮，而是自己向后退开。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没人知道我的心里想了多少画面，幸好最终是有惊无险。
不过我知道胖胖并没有喝够，它只是让给了嗨皮。
所以把嗨皮用牵引绳套上，拴在椅子腿，确保它不会再凑来，我又重新买了一瓶给胖胖喝。
把三个空瓶给了来拾荒的老爷爷，我对着两条狗下命令。
“去宠物店洗澡。”
这是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只不过我们没有特意返回熊熊宠物医院的对面，而是在公园附近找了一家性价比高的店铺。
我以为我给胖胖说要洗澡这件事，已经算是提前打预防针，没想到它走到了店铺前很是抗拒。
进医院它知道是检查，进这种搓澡店子，反倒不能接受了。
它一旦犟种起来，我居然拉不动它。我俩就在人家门口拔河，愣是半米都没拽起，一旁的嗨皮都等不及地转圈圈。
嗨皮是这周来我家刚洗的，它不用搓，主要是给胖胖洗。
手掌被勒红，我将牵引绳从右手换到左手，抬起手掌检查。或许是冬天有点干燥，忘记带护手霜出来保湿，皮肤裂开有点疼，再加上这么一拉扯，更疼了。
力道消失，胖胖发现我没再拉拽，它有些不安地坐在原地看我，身后的尾巴也没晃动，就像被罚坐。
等痛感褪去，我的眼神给到狗身上，它立即挺直身体，眼神有点闪烁。
“进来，洗澡。”我冷着脸说。
几乎不吭声的胖胖从喉咙里发出呜声，现在是在小小地抗议，不过这次它没有像牛那么倔了，而是低头走过来。
不知道它在不满什么，一向都很听话的。可能有些狗就是不喜欢洗澡？不对啊，它本身是爱干净的。
虽然我想不通，但也没有训斥，而是牵着两条狗进门，店员马上过来问好。
店铺里的店员有男有女，有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子，虽然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但我还是试着问了下。
“请问是可以指定人员来洗么？”
“可以的，小姐，是哪位小可爱呢？”
我指着胖胖，店员直呼真酷，还说这是小破店第一次洗到捷克狼犬。
如果让女店员来搓澡，胖胖就会化成门口的石墩子，又拉不动了。如果选择男店员，它能勉强接受。
最后是指定了一个看着很和煦的胖胖的男店员来搓澡，胖胖这才放心地跟着对方进去。
大约一个多小时，胖胖一身清爽地出来，店员打开门的瞬间，它就跑过来往我腿边蹭。
灰色的毛发看着更加柔亮，动一动，身上就有柠檬的香气，我半蹲着搂住狗子，将脑袋埋在它的身上吸一口气。
心满意足地带着两只狗回家，又是忙碌的做饭时间。照旧拍了一个嗨皮吃饭的视频给林部长，算一算，小年之前就能把嗨皮送回去。
随着年关将近，趁着物价还没上涨，要把之前囤积的年货给买了才行。
收拾了碗筷，我瘫在沙发，本想将双腿搭在胖胖的身上，考虑到它今天洗澡了，我就将腿搭在了矮凳上。
先前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就顺势把它当成凳子搁腿，主要是它还暖融融的，冬天绝佳的大暖炉。
看我的腿没搁它的身上，胖胖似乎还不乐意了，它走到我旁边，用爪子扒拉我的衣袖。
正在网购的我敷衍地摸摸它的脑袋，“乖，胖胖去和嗨皮哥哥玩。”
说着，我从沙发缝隙里抠出先前掉进来的弹力球，随着我一丢，“咚咚咚”的连续几声后，球滚远了，狗是一步没挪。
我又把之前补好的小熊玩偶拿出来，“玩这个。”
狗子拒绝了自己的所有玩具，转了两圈后，在我的沙发前面趴下。它这一长条躺平，我下脚的时候没注意，就有可能踩到它的尾巴。
妈妈打来了视频电话，她在镜头里面说看看狗，我就把手机对准沙发下的胖胖。
“怎么还有一只。”
“那是林部长亲戚家的，暂时在我这寄养。”
“哦，那条狗好可爱，那个大小更合适养，吃得也会少些吧。”
听到这句话的胖胖有点郁闷，它将脑袋枕在我毛茸茸的鞋面上，从喉咙里哼出一声。
“妈，我在买年货，你看看你和爸想要什么，我一起买了。”
二老给我的情绪价值很稳，心里想要什么，都会合理地提出，并不会说我浪费钱。
一个说要按摩器，一个说要泡脚桶，我切换页面去货比三家。前后又花了千把块，我把东西都快递回镇上的老家，免得我回去还得拎。
还给胖胖买了一件花棉袄，穿起来一定很炫酷。
随便刷刷手机就到了十点半，回头发现嗨皮都在笼子里睡着，我关了客厅的灯回去卧室。
这次胖胖没有守着嗨皮，而是跟着我进了房间，我开空调定时，搞好这些后，一回头就看到大大的狗扑在了我的床上。
这是它第一次上床。
它好像知道自己洗干净了香喷喷，所以毫无心理负担。
床是两米的床，我一个人睡会显得格外大，怎么狗子一上去，就觉得还好。
看着我在床边没动，它的尾巴摇起来，鼻子凑到我手边轻蹭。
这是，邀请我？
“你的窝在这里。”我用脚踢了踢床底下的窝，提醒它。
胖胖学着嗨皮的样子在床上露肚皮，两只前爪讨好地拱了拱，我忍不住去揉它的皮毛。
手指陷入灰色的绒毛中，又暖又顺畅，冬天搂着它睡觉应该会很温暖，还不用被空调吹成干尸。
鉴于它以前的良好表现，我对于胖胖和我挤着睡没什么意见。我比较担心，我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睡的，要是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会不会被身旁多出来的狗给吓到……
面对我的谨慎，胖胖还在撒娇，它讨巧地从床尾的被子中钻进去。
我把被子掀开一角，看到它对着我咧嘴笑。虽然狗很高兴，但没有很亢奋地乱撞，又想了几十秒，我接受了它的陪睡行为。
绕开它从另一边爬上床，我一缩进被子，这一片区域已经被它给焐热了。
天堂，这里是天堂，这就是找另一半暖被窝的感觉吗，虽然我家的是狗。
有些凉意的双脚往胖胖的尾巴上放，我感觉到毛茸茸的大尾巴将我的脚踝给包裹起来，很舒适。
一想到它现在很干净，也驱虫打针了，没什么后顾之忧的我就放心地亲了亲它的鼻子。
胖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关了壁灯后，这双金色眼睛在黑夜中显得绿幽幽的。
到底是捡来的野生狼犬，看久了还有点心慌。
我捂住它的眼睛，镇定地说道：“睡觉。”
它躺平这身体长度可比我长，睡着睡着，我就把整个人往它怀里挤，把它当做沉默而柔软的抱枕。
噢，狗狗牌电热毯，早该和它一起睡的。

吕医生问我胖胖最近的情况，有了嗨皮做对比，我才知道我先前养它是有多轻松。
嗨皮来家里后，养狗该做的事情，我是一件没落下。
如果不是有胖胖威慑住比格犬，没有让它乱窜乱叫，我可能会更加辛苦，直接变身成忍人。
给吕医生发信息，说胖胖是来报恩的天使狗狗，被它选中是我的幸运。
如果当初它选择跟大堂经理离开，我得错失一条多么好的狗子。
不知不觉间，我和吕医生的沟通越来越多，也算是因为胖胖而结交了新朋友，还和林部长的关系也拉近了。
今天傍晚下班，林部长过来我的工位，送了一份坚果礼盒。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三百多的精品礼盒装，之前浏览年货的时候看到过。
“林部长，这是？”我的目光从礼盒转移到女人端丽的面容上。
“一点小谢礼，别和我客气，一定收下啊。”
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在答应养嗨皮的时候，林部长就私底下转账八百块，等于我是拿了工资的，怎么还好意思收礼物。
我从工位上站起，照实说道：“我之前已经收过钱了，这礼物太贵了，我不能收。”
“别推辞了，就是点小零食，也快过年放假，带回家和叔叔阿姨吃，算是我拜个早年。这次帮忙养嗨皮辛苦你了，我亲戚家今早飞机回来的。”
不愧是当上司的人，说话做事就是让人如沐春风，我也不再客气，收下礼盒后由衷地表达出感激。
毕竟我真的挺想吃。
“阿姿，明天早上十点钟，我去公司宿舍接嗨皮回家，你看你方便吗？”
“方便，我明天在家等林部长。”
谈妥以后，林部长还顺势送我去菜市场，我免费蹭了个车。
在菜市门口和林部长道别，我进去看看还有什么菜。挑挑拣拣中，买了几颗新鲜的青菜，又去肉铺前面挑牛肉。
“砰。”
肩头被撞了下，我趔趄着后退一步看清对方。撞到我的男人也就二三十岁，面容年轻，他漆黑的眼珠子转向我，眼神浑浊，表情麻木。
一瞬间的头皮发麻，我本想说他一句，但看他这个状态不正常，我就闭嘴没吭声。
平常撞到人了，总会有点反应，或生气或抱歉，这个人就完全抽离的样子。
男人晃晃悠悠走远后，肉铺老板压低声音和我说道：“小妹，这个男的这两天总在菜市场转，可能精神不正常，你以后见到躲远点。”
“我也看到过这小伙子，肉铺里不要的杂肉、烂肉他都捡回去了，和他搭话，他像聋了一样。”老板这一聊天，旁边买肉的大爷也跟着说了两句。
老板：“算了算了，别管，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大爷：“年轻人有手有脚，怎么不打工去，捡肉吃算个什么事。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搞的。”
经常在这个菜市场买菜，大家彼此会眼熟也不奇怪。我前阵子是没见过这个男人的，但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心头凉飕飕，不太舒服。
默默地听着这些交谈，我压下心头的不适，挑选了两斤牛肉回去。
今天买完菜回家，比平常早半小时到。
我一进屋就看到瘫在沙发上打盹的两只狗，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嗨皮和胖胖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多数时候是嗨皮跟在胖胖后面，像是小弟，明明它的年纪更大。
将菜和坚果礼盒放在玄关的置物台，我准备脱掉鞋子。
发觉我回家，嗨皮的尾巴摇了摇，但是并没有过来迎接。倒是胖胖从沙发上跳下，它伸了个懒腰，慢慢踱步在我面前，用脸蹭蹭我的棉裤。
胖胖似乎在我身上嗅到了什么，一改懒散的样子，它竟是在我面前直立，瞬间高出我一截。
直立起来的狼犬将前肢搭在我肩头，它在我肩膀处嗅了嗅，金色的眼眸迸射出凶光，一侧的獠牙隐隐露出。
我吓得一只鞋子没脱掉，呼吸都停了半拍。
搭着我没几秒钟，它又四条腿着地，然后嗖的一下就从开着的门口跑出去了。
“汪汪汪！”
发现胖胖跑出家门，嗨皮比我叫得还快。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我的反射条件和思维明显没跟上这变故。
楼梯口已经看不到胖胖的身影，我一回过神，反手就将大门给关上，这才阻止了嗨皮也溜出去的可能性。
我用零食哄着嗨皮，将它骗进笼子里锁上，处理好了这头，我就出门全身心地去寻找跑走的胖胖。
一直都很稳妥乖巧的胖胖突然受刺激一样跑走，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边快速下楼，一边拨通了吕医生的电话。
“喂，吕医生，我家胖胖突然从家里跑了。”尽量控制着语气，不让自己太过慌乱而说话没主次。
[跑了？跑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就是和平常一样蹭我，嗅我身上的气息。”
[呃，它可能嗅到别的气味了。应该问题不大，不用太担心。]
“我有些怕它被城里的车子撞到，又或者被抓走……”
[别太担心，能抓它的几乎没有，车也撞不到。]
我并不是容易将慌乱浮于表面的性格，镇定后，我将吕医生的话听进去了。
她让我先在小区附近找，也可以大声叫名字，实在没找到，就回家等着，对方自己溜达够了会回家的。
也的确听过一种说法，狗是能找到回家的路的，毕竟和猫不一样。
在外面找了几十分钟，天早已黑透，小区与街道的路灯统一亮起。想到还有嗨皮需要喂食，在搜寻无果后，我先是回家。
内心担忧，照着食谱给嗨皮配餐，多给了一块生骨肉。
我想回收，它已经风卷残云般啃起来，我要是冒然伸手，怕是会被咬到。
毕竟不确定嗨皮会不会护食，以往也没在它进食的时候去从狗嘴里抢食物。
按下心头的思绪，就算焦急也没用，抓紧时间把饭煮了，要是八点钟还不回来，我再出去找胖胖。
把菜端到餐桌，我刚盛了饭，防盗门就响起被爪子挠的声音。隔音效果比较好，听得不是很真切。
我从猫眼往外看，是胖胖在挠门。
心头悬着的石头落地，紧接着涌出来的是浅薄的怒意。打开门，我用严肃的表情看着它。
意识到我的脾气，胖胖立即在我面前坐好，身后的尾巴都不敢胡乱摇摆了。
我没有说话，先是将手扬起来给了它脑袋两巴掌，力道不轻不重，算是一个教训。
对胖胖来说不痛不痒的，它似乎还精神了，尾巴居然小弧度地晃了晃。
接触到我冷硬的眼神，它将脑袋低下，似乎有种随便我惩罚的意思。
“不准随便跑出家里，我会担心。”
它好像不懂，歪头看我。
微微弯腰，我双手掐住它的嘴筒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道。
“听到没有？不要乱跑，不要让我担心。”
这次应该是懂了。
等我放开手，它就在我面前趴伏，金色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瞧着我，表现出温顺认错的姿态。
“汪汪汪！”
“汪呜呜！”
笼子里的嗨皮在看戏，像是在幸灾乐祸，又像是着急过来想加入我们，它还以为是什么游戏。
在我面前做小伏低的胖胖，斜睨一眼笼中的嗨皮。比格犬不吭声了，夹起尾巴背对我们，就当刚刚的叫喊不存在一样。
“胖胖，进屋。”
指着客厅里面，我命令一下，它立即起身进门。
把它的那一份牛肉饭放过去，我拿手机给吕医生发信息，说狗自己回来了。并且还多发了一个问题，狗忽然乱跑是不是发情期到了？
不过吕医生没有回复我，可能她太忙了。

第十五章
夜里十点半，关于胖胖发情期的问题，吕医生回了我一个熊熊卖萌的表情包。我不是很懂她的意思，但现在很晚了，我就没有再咨询。
今晚是嗨皮在我家寄养的最后一晚，将它送进笼子之前，我好好地将它揉了一通，尤其是那双与众不同的大耳朵，感觉能卷成蛋卷一口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