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侯斌的这一决定,费莹的前夫表现得欢迎之至。
他甚至还拐弯抹角地提出,倪靓之死是受夏侯冶连累的结果。所以他作为倪靓的父亲,是不是应该得到一些金钱方面的补偿呢?
“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你们家又不缺钱,赔个几十万也很应该吧?”
当时夏侯斌毫不客气地就开骂了:“呸,你女儿死了,前妻疯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掉,开口就是要钱。不要脸的人老子见得多了,但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那位前夫被骂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想发脾气又不敢。毕竟夏侯斌是个大老板,比他要有钱有势。所以他只能假模假样地说:“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话说话,别骂人行不行?”
“老子就是骂你了怎么样?要不是怕弄脏自己的手老子他妈还想打你呢。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当爹的,女儿死了不但不伤心,还净琢磨着怎么捞好处。你也算是文明人?你就别侮辱文明人这三个字了。老子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倪靓的死,费莹的疯,都是这桩恶性绑架案件导致的附带伤害。而作为绑架案主要目标的夏侯冶,也因为这件事在心灵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夏侯冶所遭遇的绑架,对他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和压力,导致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是一种精神障碍疾病。患者多半在经历或目睹了极其令人害怕的事件或者创伤后发病。一般核心症状有以下三种:
第一:反复重现创伤性体验。患者以各种形式重新体验创伤性事件,有驱之不去的闯入性回忆,梦中反复再现创伤情景,痛苦梦境,即对应激性事件重演的生动体验。
第二:持续性回避。在创伤事件后患者对创伤相关的刺激存在持续的回避,创伤性事件的某些重要方面失去记忆也被视为回避的表现之一,同时还有“心理麻木”或“情感麻痹”的表现。
第三:持续性的焦虑和警觉水平增高。表现为自发性高度警觉状态,如难以入睡、夜不安枕、易受惊吓、做事无法专心等等。
在夏侯冶身上,这三种情况都存在着。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夏侯冶绘声绘色煞有介事的描述,听得夏侯斌和陶慧云面面相觑。那一刻,他们的眼眸中都浮现出了恐惧——他们很害怕儿子的这种症状是精神分裂。◎
最初获救的那段时间里,夏侯治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在梦境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到那个漆黑的地洞里,寒冷,饥饿,恐惧……全部如绳索般牢牢缠缚着他。
因为安全感的极度缺乏,他变得特别胆怯,也特别容易受惊。哪怕关门的声音稍微重一点都能吓得他浑身一哆嗦。他不肯出门,不肯见外人,任何不认识的人试图靠近他,他都会极度不安地后退。
他还特别的怕黑,怕饿,入夜后屋子里必须灯火通明,永远要有食物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不得已一定要出门的情况下(譬如去医院做检查),他会先在口袋塞满吃的东西,不塞满绝不踏出屋门一步。
另外,夏侯冶在获救后的前几个月,根本不记得倪靓当时也和自己一起遭遇了绑架。一般来说这在心理疾病上属于正常反应,因为在某些方面失忆,正是患者回避刺激源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不过心理医生还是有些感到奇怪,毕竟倪靓只是和夏侯冶一起遭遇了绑架,她被霍氏三兄弟杀害的事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记忆系统就自动删除了她呢?
在霍氏三兄弟给警方的口供中,他们把夏侯冶关进那个煤洞后,就离开洞穴回到了停靠在附近的面包车里。他们在车上轮流强-暴了倪靓,再扼死了这个可怜的少女,然后直接把她的尸体扔进了一口荒井。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地面上的暴行,身在地下煤洞里的夏侯冶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而且霍氏三兄弟事后也没有告诉他倪靓遇害的事。
如果夏侯冶知道倪靓已经遇害,那么他会产生这样的失忆反应很正常。问题是他对这一点并不知情,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反应呢?这让心理医生觉得是一个谜。
这个谜底,在时隔半年后才被解开。
在接受了几个月的心理治疗后,夏侯冶的情况渐渐有所好转。他不再那么神经质的怕黑、怕饿,精神紧张与缺乏安全感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某一天,夏侯冶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一个红衣少女跳舞的画面时,突然间就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倪靓……倪靓……她是不是死了……他们是不是杀了她?”
夏侯夫妇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法让儿子平静下来,直到家庭医生带着镇静剂如救火般地飞速赶到。
在因为镇静剂昏睡了好几个小时后,苏醒过来的夏侯冶,记忆自动对接到了闭上眼睛前的情景。泪水再一次涨满了他的眼眶,只是情绪相对要平静一些。
“爸,妈,倪靓是不是死了?”
夏侯斌与陶慧云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轻点了一下头。似乎哪怕点重了一丝半毫都会引发一场核爆。
“我就知道……就知道她一定死了……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惨叫……”
因为重新触及到那层可怕的黑暗记忆,夏侯冶再一次崩溃了。他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甚至哭得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吓得夏侯夫妇不得不又召来了家庭医生。
夏侯冶记起了倪靓其人后,前面几个月的心理治疗全部成了无用功。他重新陷入了恐惧不安的深渊,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
因为除了之前的那些糟糕感觉外,他还多了一重负疚感——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平时表现得有钱任性,但任性归任性,他的人不坏。倪靓之死,良心让他十分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应该对此负责任。
为了舒缓与打开夏侯冶的这一心结,心理医生为他做了很多疏导工作。告诉他,倪靓的遇害,根本原因是因为残忍的霍氏三兄弟。他带着她一起翻墙逃学固然是做错了事,但如果没有这三个绑匪的恶意行为,这个错误的结果绝不会如此严重。
“任何事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如果无端放大这种联系,去强调自己与某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就很容易钻进牛角尖。打个比方吧,如果你约一位同学来你家玩,而他在半路上遇上闯红灯的汽车出了车祸。你认为大家会责怪你不应该邀请他?还是会责怪那位罔顾人命闯红灯的司机呢?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对吧?你根本不需要为车祸承担责任,也无需自责。如果你认为那天要是没叫同学来家里玩,他不出门就能幸免于难。那就是无端放大自己与车祸的因果关系,由此产生的内疚只会带来不必要的负罪感。”
心理医生虽然把道理讲得很明白了,但是夏侯冶还是无法不自责,流着泪说:“倪靓平时是个好学生,从来不逃课。那天,是我一个劲地鼓动她下午提前放学跟我走。”
夏侯冶和倪靓并不在同一个班级,高一入学后的几个月,他才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第一次见到她。
那次的元旦晚会上,倪靓在舞台上表演独舞。追光灯下的窈窕身影与曼妙舞姿,都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一曲舞罢,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作为榆县首富家的独生子,夏侯冶当时在那所重点中学里是宛如道明寺般的闪亮存在。出身好加长相帅,这两条加在一起,足以撼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生的芳心。
不过那个时候的夏侯冶还有点没开窍。因为男生的身心发育显著迟于女生,所以对于女生们的大送秋波,他大少爷不但不以为乐,还一直觉得好烦哦!
倪靓的出现,为夏侯冶的世界打开了一扇新大门,让他头一回意识到了女生的美好。元旦晚会上,这位挑大梁独舞压轴的美丽少女,在舞台上柔若无骨的舞姿,将女性独有的纤细柔美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十六岁少年完全移不开眼睛。
从那天起,夏侯冶开始了对倪靓的特别关注。
他经常跑去她们班,笑嘻嘻地寻找一切机会与她攀谈。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用意,包括倪靓本人。作为好学生,一开始她表现得并不配合他,还像小老师一样告诉他学生要以学习为本,而谈恋爱可不是中学生的必修课。
然而,有道是“烈女怕缠郎”,更何况一个十几岁天真单纯的女孩子。再加上夏侯冶又是一个榆县版道明寺,家世好,颜值高,喜欢上一个女生后各种霸道傲娇的作派很是打动人心。倪靓也就一点点地软化了!
尽管那时候,倪靓还没有完全点头答应当夏侯冶的小女友,但每次见到他时,她眉目间的微妙意思,生动又风情。
出事那天中午,夏侯冶在食堂里吃饭时特意跑去跟倪靓同桌共食。当时方敏也在,听到两个女生说起她们班当天下午后两节都是自习课时,他就游说倪靓提前离开学校,跟他一起去西郊看杜鹃花。
彼时正是杜鹃花盛放的时节,西郊有一片杜鹃花海开得如云似霞,美不胜收。倪靓听得很是心动,迟疑了良久后,她终于在夏侯冶的一再劝说中点了头。
当时,无论是倪靓还是夏侯冶,谁也不知道这一决定的后果会如此严重。
在心理医生的咨询室里回忆起那天在学校食堂游说倪靓的情景时,夏侯冶还一脸的悔不当初。
“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那天我要是没叫她跟我一起逃课就好了,她就不会死得那么惨!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惨叫……”
心理医生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打断他:“你说她一直在哭,在惨叫,是你自己听到的吗?”
“是啊,我听得很清楚,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惨叫。后来,她还求那三个坏蛋别杀她……”
夏侯冶的声音越来越低哑,直至彻底无声。他张开嘴,一副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整张脸像死人一样苍白无比。心理医生知道不适宜再问下去,得先设法让他平静下来,避免再次造成心理伤害。
后来,心理医生又在这个问题上询问过夏侯冶几次,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他十分确定地告诉他,他听见了倪靓遭到轮-奸与杀害时发出的声音,哭声、喊叫、求救声。
而这是不可能的,霍氏三兄弟对倪靓轮流施暴的现场,不光是与夏侯冶被囚的地方有段距离,而且还是地上地下的间隔,声音绝对不可能会传到他那里去。
对于这一点,心理医生认为夏侯冶听到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听。人在极度恐惧害怕的模式下,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往往很容易出现幻觉或幻听。
对于心理医生的这一判断,夏侯斌最初是没有丝毫异议的。他知道儿子在出事后一直精神状况欠佳,也相信这一定就是导致他出现幻听症状的原因。
那时侯,心理医生建议夏侯斌为儿子换个全新环境重新开始。因为继续留在榆县,夏侯冶会很难完全走出昔日的阴影,毕竟这个地方留给他的记忆太惨痛。
夏侯斌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建议,马上安排老婆儿子一起迁居到四季如春、风光怡人的沿海城市——滨海市。
就这样,夏侯冶在新的城市里开始了新的生活,也有了一位新的心理医生。那位高级心理咨询师荀医生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性,咨询费相当不菲。但是夏侯斌不差钱,他让儿子每周定期去接受她的三次心理治疗,在各方面都有了明显的见效。
唯一一点不见效果的,就是夏侯冶的幻听症。来到滨海市的第二个月,他就再次出现幻听症状。那一晚,他在卧室睡觉时突然惨叫起来,说是又听到了有人在哭,在惨叫,在喊救命。
夏侯斌当时试图弄清楚儿子是不是做了噩梦,在梦境中又自动脑补了倪靓遇害的场面。但是夏侯冶却拼命摇头,表示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是倪靓在哭在叫,是一个陌生女人,好像有一个男人在打她。快,快报警救人。”
陶慧云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儿子,你在说什么?你听到有一个男人在打一个女人吗?可是我们都没有听到啊!如果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又怎么报警救人啊?”
母亲的话问得夏侯冶一愣,他迷惑地睁大眼睛问:“刚才那声音很大的,怎么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没有啊!”
当时,夏侯斌一家三口住在一栋高级公寓楼的顶层,整层楼就只有他们一户人家。根本不可能听得到什么左邻右舍传来的声音。
“可是……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了声音——一个女人一直在哭,在惨叫,还不停地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说唐光辉,求求你别打了。”
夏侯冶绘声绘色煞有介事的描述,听得夏侯斌和陶慧云面面相觑。那一刻,在他们的眼眸中都浮现出了恐惧——他们很害怕儿子的这种症状是精神分裂。
第二天一大早,夏侯斌就给荀医生打了电话。他把头一晚发生的事情告诉荀医生后,她安慰他无需太过担忧。
“出现幻觉幻听并不意味着就是精神分裂,正常人在极度的焦虑、紧张、恐惧等负面情绪下,又或是受到强烈刺激时也会出现幻觉。你儿子的幻觉主要是因为创伤事件导致,属于情感性精神障碍。只要找出引起症状的具体原因,有针对性地设计心理调整方案,一般都能达到比较满意的治疗效果。”
“荀医生,那就拜托您了。请一定要治好我儿子,我保证会重谢您的。”
“夏侯先生你放心,医者父母心,不管你会不会重谢,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去调理好阿冶的心态。”
荀医生对夏侯冶进行了更加细致的心理治疗,试图解开他郁结的心结。初步看起来似乎是有效的,至少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又表现得一切正常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这样的强烈刺激,或许让他的大脑内部产生了一种异变,让他的脑电波能够接受到同样频率的信息——那种同样处于恐惧、紧张、痛苦、绝望的声音。◎
两个月后,某一天夏侯斌外出回家时,意外地发现公寓楼下停了好几辆警车,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夏侯斌跟相熟的保安队长一打听,愕然得知8楼的一位男住户居然杀害了自己的老婆。他把尸体放进冰柜藏了整整两个多月,今天才终于向警方自首了。
“唐先生平时看起来不像有问题的人啊,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狠,听说还是活生生把老婆给打死的。”
当时夏侯斌听得心里一突,忽然联想起了儿子两个月前的“幻听”,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这位唐先生,名字是不是叫唐光辉啊?”
“是啊,夏侯先生你也认识他吗?”
夏侯斌没有回答保安队长的问题,因为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掉了!
夏侯斌一家入住的这栋高级公寓楼一共有30层。他们家住在顶层,而唐光辉住在第8层,中间隔了整整二十几个楼层。
从常理方面来说,夏侯冶无论如何不可能听到从第8层传来的丈夫殴打妻子的声音,但他却偏偏听见了!
而且,夏侯斌回到家后马上翻查相关纪录。结果确切无疑地告诉他,夏侯冶听到声音的那一晚,就是唐光辉在家活活打死老婆的案发当晚。
夏侯斌把这个令人无法不诧异万分的结果告诉妻子陶慧云后,她同样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两口子商量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跟儿子开始了一场艰难的谈话。得知自己的“幻听”其实是听到了真实的声音时,夏侯冶一点也不奇怪。
“我早就说了,我是真的听到了那些声音,不是幻听。是你们一直不相信我。”
夏侯斌一百个想不通:“可是你不应该听到的呀!你怎么能在30楼听到8楼传来的声音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但我就是听到了。对了,那个挨打的女人怎么样?她还好吗?”
问及这个问题里,少年夏侯冶满脸都是与年纪不符的忧惧。夏侯斌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后,决定在回答时做出一些与现实相反的美化,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儿子再多一重心理包袱。
“她没事,已经被警察救下来了,家暴她的老公会被抓去坐牢。”
夏侯冶信以为真,眼眸深处的雾霾顷刻散尽,还不无欣慰地吁出一口长气。而背着儿子,夏侯斌暗中对妻子说:“你随便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就搬去银沙湾的别墅住,这里不能再住了。”
荀医生在得知了唐光辉杀妻事件后,一开始仍然很难相信夏侯冶的“幻听”属实。作为医生,她只相信一切可以被证实的东西,那些无法被证实的灵异事件,她都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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