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翔信手翻开了菜谱,他是从后往前翻的,结果没看几眼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是吧?一道白灼菜心就要六十八!什么餐厅啊这是?黑店吧!”
一道蔬菜的价格这么贵,这让在座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有人心直口快地说:“这个价格——我有一句MMP,不知该说不该说。”
夏侯冶一边喝着茶,一边解释说:“这家餐厅的食材都是有机食材,所以价格会比一般的更贵,但味道也更好。算是一分钱一分货了。”
又随手翻了几页菜谱后,任翔摇着头说:“看了这些菜的价格,感觉自己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吃钱的。太贵了,真心太贵了!”
“怕什么?反正是我买单。刚发的工资还没动呢,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卡里的钱不够了。”
任翔还在犹豫的时候,夏琅回想起了夏侯冶刚才在车上说的话。他很明确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请客可能导致的钱包大出血,况且又是他自己选择了这家价格不菲的餐厅,所以这顿晚餐费用一定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既然如此,那就客随主便,没必要再推来推去了。
“好吧,既然大队长这么说,那大家也别就客气了。要知道咱们平时能宰领导的机会并不多,难得遇上一次就千万别错过啊!”
听了夏琅这番话,任翔马上把那本菜谱塞给她,如同塞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因为这么贵的菜单让他来作主点菜的话实在不好下手。
“夏琅,你是女士,女士优先。喏,菜谱给你,你来负责点菜,你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夏琅翻了几页菜谱后,觉得价格确实是偏高。不过如果都是有机食材的话,也算物有所值。于是她点了七菜一汤。有荤有素,有热炒有冷盘,有主食有甜食,搭配得十分适宜。另外因为开了车,所以夏琅没有点酒,而是要了服务生盛情推荐的罐装椰子汁。
点好菜后,夏侯冶离开包厢去了一趟洗手间。男洗手间里空无一人,他独自站在洗脸台前洗手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细若游丝的声音。
那个声音来自一个女人,不仅是格外的轻细微弱,而且听起来还处于极度的呼吸困难中。以致于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含糊不清。
“来……来人……救……救命……”
夏侯冶听得浑身一震,因为他可以确切地肯定这个声音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而是大脑里那个特殊电台又接收到了特殊电波。
这种现象对于夏侯冶来说十分罕见。除了最初的一两年,他能在出事现场以外的地方感知当事人发现的恐惧声音外,后来都只有在命案现场才能听到这类声音。除非,出事现场离他非常近,而且正是事故发生时。估计那个时候是能量最强的时候,所以可以即时辐射到他的脑子里来。
霍然转过身,夏侯冶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男洗手间,跑去推开隔壁女洗手间的门。洗手间一个正对镜补妆的中年女人被吓了一大跳。
“你干吗?男厕所在对面,你走错地方了!”
“你没有听到隔间里有人喊救命吗?”
那个女人一脸莫名其妙:“哪有啊,隔间都是空的。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啊?”
确定了女洗手间不是出事地点后,夏侯冶立刻转身冲向走廊。男女洗手间位于整条走廊的末端,走廊两端分列着两排包厢。他从最近的那间包厢开始,挨个推开房门查看屋里的情况,换来包厢里的人们一次又一次次诧异的眼神。
夏侯冶第四次推开某扇包厢的房门时,乍一眼看起来屋里似乎没有人。但是他听到了那个无比困难的呼吸声,如此真切地响在他耳畔。循声探头一看,他发现有个衣着考究入时的年轻女孩躺在屋子内侧的地板上。呼吸困难,口唇发紫,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夏侯冶初步判断这个女人像是哮喘症发作,赶紧先抓过一块小毛巾塞进她嘴里,避免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咬伤自己的舌头。再拿出手机拨打120,语速飞快地报出餐厅名字、地址以及该名女子的症状,要求接线员尽快安排急救车过来救人。
夏侯冶去洗手间去了好半天没回来,包厢里的人们于是开起了玩笑,说他该不是不想买单所以尿遁了吧。任翔还表示为了自己的钱包着想,他得去洗手间把负责买单的“金主大BOSS”找回来。
大伙纷纷笑着赞成:“是啊是啊,要找要找,任队你赶紧去把大队长找回来。不然回头买单的时候大家都要破财了!”
刚拉开门走出去,任翔就发现对面那间包厢的情况不对。不少客人和服务员都挤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是警察,出什么事了?”
一边说,任翔一边排开众人挤上前去查看究竟。当他发现夏侯冶正蹲在屋里照看一个女人时,出其不意地怔了一下:“大队长,这个女人怎么了?”
夏侯冶简明扼要地说:“像是哮喘发作,我已经打了120。你叫一个人去大门口等着,急救人员一到就马上带过来。”
得知对面的包厢出了事,几名刑警都统统跑过来了。夏琅在夏侯冶身边蹲下,一边抓起一个掉落在年轻女孩身边的名牌挎包,在包里翻找她的身份证与手机,看是否可以找到她的家人或亲友赶过来,一边很自然地询问他:“夏侯队长,你怎么发现她出事了?”
“我听见里面的动静不对。”
这个解释说得通,因为出事的包厢就在几位刑警聚餐的包厢对面。任何人都会以为夏侯冶是回自己的包厢时听到了对面的包厢有异常。至于自己是在男洗手间里,隔了好几个包厢听到的一切,夏侯冶就绝口不提了。
几分钟后,急救人员赶到,把这位年轻女孩紧急送往附近的人民医院抢救。那时候夏琅已经通过包里的身份证知道了该女子的姓名,她叫闵文婕,今年二十一岁,籍贯地是本省一座三线城市。手机用的键盘锁因为不知道密码而无法解锁,所以暂时无法联系上她的家人或亲友。
闵文婕被急救车拉走后,几名刑警重新回到包厢吃晚饭。菜肴的味道都很对得起它们价格,让大家都吃得很满意。像一道标价198元的蚝油牛肉,比普通牛肉要香滑鲜嫩十足都不止,在座的人尝过后都赞不绝口。
任翔还说:“完蛋了,今天吃了这个牛肉,以后菜市场卖的那些牛肉我恐怕都要咽不下去了。”
吃完饭买完单离开餐厅后,夏侯冶负责开车送夏琅回家。路上他特意开车绕去了人民医院一趟,因为他想知道那个被自己在死亡线上拽住的女孩子能否被彻底救回来。
一位医生告诉两位不请自来的刑警,闵文婕是因为食物过敏导致的休克,经过全力抢救已经化险为夷。至于过敏源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因为没人知道她当时在餐厅吃过些什么东西。
夏侯冶专心致志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他记得在闵文婕独处的那间包厢中,圆桌上还没有上菜,只有一个座位前摆了一罐插着吸管的椰子汁。应该是她本人喝的饮料。
医生认为,如果闵文婕当时只喝了那罐椰子汁,那么极有可能是她对椰汁中的某种蛋白或制作过程中使用的食品添加剂产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导致了过敏性休克。
夏琅对此颇感惊讶:“不是吧?我只知道花粉、花生会让人过敏,还从来没有想过椰子汁也能。为什么会这样啊?”
医生在一旁说:“确切的来说不是椰子汁过敏,而是蛋白质过敏。像花粉过敏、粉尘螨过敏、蜂毒过敏、蚊虫叮咬过敏,这些说到底其实都是对特定的蛋白质过敏。”
顿了顿后,护士又说:“我以前有位病人过敏症非常严重,她对常见的鸡蛋、豆腐、牛奶以及鱼虾肉类等所有含有蛋白质的食物都过敏,现在只能吃素。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吃了两块肉,结果刚一下肚就突发过敏,引发喉头水肿,差一点窒息身亡。”
夏琅听得无法不吃惊:“天啊!那这个过敏症还真是可怕呢!”
“是的,所以过敏症患者在外面吃东西要谨慎一点。因为有时候餐厅也未必清楚食材或配料是否含过敏源,如果不小心吃下去了,抢救不及时就会没命的。”
夏琅想想不对:“奇怪,如果闵文婕有过敏症为什么还要喝椰子汁呢?她难道会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吗?”
“我估计病人并不清楚椰子汁也含有蛋白质成分。一般人对蛋白质过敏,主要表现在食用牛奶、鸡蛋等常见的富含蛋白质的食物方面。所以她没准以为椰子汁喝了不要紧,一时大意了。”
听完护士的话后,夏琅对夏侯冶说:“幸亏这个闵文婕今晚运气好,出现过敏反应时被你及时发现了。否则,她一个人呆在包厢里,求救都找不到人,那么后果就要不堪设想了。”
夏侯冶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是啊,如果我们今晚去了其他餐厅吃饭,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十有八-九会失救。”
“救人一命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
“嗯,感觉好极了。今晚一定可以睡得特别香。”
离开医院后,夏侯冶驾驶着汽车先把夏琅送回家。
汽车在绿景苑楼下停住时,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夏琅推门下车时,夏侯冶也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一直把她送到电梯口为止。
夏琅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作为分局有口皆碑的女汉子,很多男同事都不认为她需要像普通女人那样护送回家。她本人也从来没有这个念头。不过今晚有夏侯冶的一路相送,却让她的感觉分外良好。
在电梯口按下上升键后,夏琅浅笑盈盈地看着夏侯冶说:“夏侯队长,今天太晚不方便招呼你,改天再请你上楼坐坐。”
“行,那你上去吧。”
夏琅走进电梯里,夏侯冶站在电梯外,两扇金属门在他们之间徐徐合拢时,他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
含笑的两个字话音未落,电梯门已经彻底合拢了。夏侯冶的身影被隔绝在两扇金属门外,然而夏琅的眼睛已经像照相机一样摄下他的身影,然后大脑自动地、不停地在心底反复冲洗他的照片。一张又一张,重重叠叠地堆满整颗心。
回到公寓后,夏琅以往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睡觉。但是今天她却没有那么做,而是走到阳台上坐下来,看着夜空痴痴出神,心事绵绵。满天梦也似的星光,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
——原来那位“陶大美女”是夏侯冶的妈妈,并不是他的女朋友。真好!
——如果他没有女朋友,那我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表白吗?
——等等,这件事虽然是误会,但他会不会另有交往的女朋友呢?如果是,那我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好吧,暂时什么也别说,再等等看吧。
同一片星空下,夏侯冶也迟迟没有上床睡觉。虽然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他说自己今天救了人,晚上一定能睡得很香。事实上,他却一直了无睡意。
因为白天李明奇的意外出现与他的话语,让夏侯冶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倪靓,想起了那段他永远也不愿意回忆、却又总是有如自虐般的、一次又一次亲手撕开的鲜血淋漓的往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夏侯冶其实已经记不清倪靓的具体模样。隔着厚厚的时间和空间,她的容貌像照片褪色一样渐渐淡去,淡得仅余一个单薄的轮廓。如同一片稀薄的云雾,随时可能幻灭。
记忆中最清晰的,是倪靓长着一双大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像两汪清泉,眼波流动含情蕴笑时,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而这双眼睛已经在十五年前永远闭上了。再多的泪水与悲号,也不可能重新唤醒她。
夏侯冶曾经无数次地设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带着她一起逃课该多好。那样她就能够躲过一劫。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一切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永远不可能逆转时空去改变。至少是现在还不能。
独立窗前,夏侯冶神色落寞地吸着烟。隔窗那片黑漆漆的夜空中,月的脸、星的眼,都像刚哭过似的凄清苍白。深浓的孤寂,沉重的哀伤,如两条长长的蛇,无声无息地、紧紧地缠绕着他,以令人窒息的力度……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八月盛夏清冽如金的朝阳下,夏侯冶的笑容也像闪烁的阳光一样,温暖地照耀着夏琅的眼瞳。让她内心的欢喜,不由自主地就流淌成河。◎
前两天,市局禁毒支队二大队的警察在一辆长途客车上抓到了一个毒贩,身上携带了上千克海-洛-因。
初审时毒贩交代,他是来这里和一位买家周老-虎接头,已经谈好五十万交易这批货。交易时间在两天后。得知这一点后,警方立即让他跟对方联系,说自己另有要事,会另外派个人过去接头。
像这种临时换人接头的事,在毒贩的交易过程中经常出现。比如老大可能不想担风险,就派个马仔过去。所以电话联系时,周老-虎那边并没有起疑心。
警方派出的那位新接头人选,自然非陆海空莫属。这天是交易的日子,他提前给周老-虎打了电话,说:“周老板,你把钱准备好,我到了旅馆就和你联系。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旅馆的房间警方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屋里安装了摄像头,屋外安排了把守人员,通道与前后门也都被控制了。一切就绪,接下来就等着周老-虎上钩。
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周老-虎十一点半就跑来敲门了。他长得又高又壮,露在上衣外的两条胳膊布满一层浓密的体毛,看起来活像一只大猩猩。他还带了一个据说是他小舅子的男人,男人身上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拎了一只手提箱,箱子里显然装着货款。
进屋后,周老-虎先和陆海空聊了半天“业务”方面的事。譬如毒-品的品质好坏如何鉴定,地下黑市的毒-品价格在各地的波动等等。显然想要刺探陆海空是否地道的行家里手。
陆海空当然不会被他难住,他金牌卧底的头衔可不是平空白混来的,全凭真功夫。半个小时的交谈中,他陪着周老-虎大谈特谈毒-品的质量、流行趋势、价格等等,自始至终对答如流,没有出现任何漏洞。
最后周老-虎看来是放心了,开始谈正事。他要求先验货,陆海空则要求先看钱。周老-虎坚持不改初衷地说:“钱就在我小舅子拎的箱子里,你还怕我们会少你的吗?再说了,先见货再见钱这是江湖规矩,如果你的货不好,我还不要呢。”
陆海空想了想决定退让一步。干贩毒这一行的都很小心,不见货就不肯掏钱是常态。如果他不肯让步,他没准会起什么疑心,到时候如果谨慎行事地决定不买了,就无法当场抓现行。所以他只能同意给他验货。反正验了货后如果他不给钱,他是绝对不会把毒-品交给他的。
“那好,周老板,我信你,验货吧。”
陆海空拿出毒-品给周老-虎验货,他很熟练地用刀尖挑了一点海-洛-因粉末,放到嘴里试了一下,满意地啧了一声。
“周老板,怎么样,是好货吧?”
“嗯,不错,是好东西。”
“那你把钱拿出来吧,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行,这箱钱是你的了。开箱子的钥匙在这里。”
周老-虎一边说,一边示意小舅子把手提箱放在桌上,然后随手掏出一把钥匙扔在床上。陆海空本能地弯下腰在床铺上捡那把钥匙,这时候,他的眼角忽然瞄到了一片黑影接近,同时耳畔传来一阵风声,他警觉地迅速一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把当头击下的铁锤——那是周老-虎的小舅子想要偷袭他。
铁锤擦过陆海空的额角,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让他的右胳膊一下子脱了臼。那一刻,他根本顾不上疼痛,先一脚狠狠踹开那个高举着铁锤继续砸向他的家伙。与此同时,脑后又传来一阵要命的风声。
因为陆海空正在对付身前的敌人,背后不可避免的空门大开,周老-虎趁机拎起那只手提箱充当武器,再次朝着他的脑袋用力砸下去。这一次,他没办法完全避开来自后方的攻击,只来得及稍微一偏头,尽量卸掉一部分冲击力。感觉到头部的右侧被打中了,眼前顿时一片金星乱冒。
双拳难敌四掌,两个人同时围攻陆海空,他无论如何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摆平他们,尤其还在自己受了伤的情况下。好在关键时刻外面接应的同事及时冲进屋来,迅速控制住了周老-虎二人。让他不至于因公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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