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四喜语气玩味,第五鸿愣了愣,才叫停了这些男人。
“那不知,仙君喜欢什么?”
知道秦四喜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第五鸿把她称作“仙君”。
秦四喜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喜欢什么你都能弄来?”
“为了仙君,在下可肝脑涂地。”
在第五鸿低头行礼的时候,秦四喜看了眼他的头顶,又看向了别处。
“旁的也就算了,这男人跳舞,我看过的可比这个好千百倍,你肝脑涂地也弄不来。”
第五鸿连忙赔笑:“仙君的见识,远非在下能及,只求能得仙君一丝笑颜,就是在下毕生之幸。”
鹅在一旁抻了抻脖子,仿佛是要吐出来似的。
秦四喜被它逗笑了。
第五鸿没有等到秦四喜的回答,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仙君一言所指,在下可担万死之难。”
偌大的食肆里,一群男人加起来都不齐一条裤子,他们挤挤挨挨地站着,看着雇佣了他们的阔绰仙师穿着裙子跪在地上。
谦卑又柔弱。
夕昔小心地挨着椅子,又有些不敢坐下,这位一看就修为高深的前辈对着秦前辈说跪就跪,她还真有些吓到了。
“前、前辈,要不我先退下吧,您和这位前辈慢慢聊?”
“不用。”秦四喜笑眯眯地,抓了一把桌上的炒果仁往嘴里送,“有些人总觉得自己比旁人矜贵,跪一跪就什么都能得到,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
第五鸿双手撑着地,低着头。
他记得,这句话是七百多年前他说过的。
他教秦四喜看病识药教了几个月,凡人境那个小小的镇子上出了疫病,起先只是几家几户,过了半个月,几乎家家挂白幡,户户有丧事。
送魂声响,纸钱遍地。
本就是为了病劫来了凡人境,第五鸿格外避讳这些,连门也不让秦四喜出了,让她就靠着家里的存粮、菜园和一些积存的酱菜过活。
一天,他随口说起他囤了几种凡人境的草药能让人的疫症缓解。
那天,秦四喜就是像他现在这样低头跪在地上。
她没求他布医施药,只是想把她练习炼药后的药渣放在路上。
“哪怕能救了一个人,也是郎君您的功德。”
他冷笑,在修真界他可是四品丹师,就算他用剩的药渣也不是区区凡人配染指的。
“我还真不稀罕这些功德。你还能给我什么?”
瘦伶伶的小姑娘没有说话。
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跪在那儿。
于是他说了那句话,放任秦四喜在那儿跪着。
仿佛已经陈朽的心里有什么轰然倒下,溅起的飞尘是他微不足道的悔愧。
“夕昔。”
“前辈。”
“要是,你知道有个东西,你求不到,无论如何也求不到,你怎么办?”
年轻的女修士穿着一身褐色的短打衣裳,跟在秦四喜的身边像是一个书生身旁的书童,她认真想了想,说:
“那、那就不求了。”
夕昔抬手挠了下自己的头顶:“要是那东西对我很要紧,我就自己好好修炼,攒灵石去买,买不到攒不够,也得认。要是、要是不要紧,我就不要了。人生在世,想要事事顺意不容易,想要让自己无愧于心还是挺简单的,反正我尽力了。”
说完了,她有点忐忑:“前辈,我说得对吗?”
回答她的,是递到她眼前的炒果仁儿。
“坐着吃。”
“好的前辈!”
夕昔低头拈了一颗果仁儿放进嘴里,再抬起头,那个跪在前面的蓝裙修士已经不见了。
随手把第五鸿送走就像是送走了一团垃圾,秦四喜拍了拍手:“听说今晚上有什么斗法盛会,咱们一会儿去看看。”
“好呀好呀。”
人来人往的街上,第五鸿突然出现,吓到了不少人。
缓缓站起身,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另外两个人,一个在想办法得洄梦石,另一个更是远在东洲,他们还不如我。”
想到褚澜之头上的“六斗八升”,第五鸿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有奔头。
就算都在变蠢,他也比清越仙君慢一步。
“神尊说她见过男子跳舞跳得极好,可我看宗佑的剑舞仿佛猩猩打架,难道是那家伙有意藏拙?”
自言自语,他缓步向住处走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穿着甲衣的女子,戏梦仙都的守卫:
“戏梦仙都城内没有女子陪伴男人不可说话。”
第五鸿深吸一口气:“……在下是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也不行,你说是自言自语,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机勾引旁人,不守男德?”
第五鸿:“……”
变没变蠢他还没有感觉,变倒霉了他感觉很明显。
第12章 开屏
“前辈,虽然戏梦仙都只准男人弹琴下棋唱歌跳舞,让女人去比试丹术剑法玄门道法,可是因为这儿给的奖励丰厚不输一些大宗门,所以很多有本事的散修甚至一些宗门里的高手都会来。”
夕昔跟在秦四喜身边,一边走一边掰手指头。
“潮音先生的琴弹得极好,之前就拿过一次魁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来。下棋的话,梅花五子很厉害,他们是五个人,上次盛会的时候听说他们四个人在台下一个人在台上,赢了一个南边大宗门来的棋术高手,那人还不服气,说他们是五个打一个。歌舞嘛……”
说起歌舞夕昔就想起了之前那些露大腿的男人,她卡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也不懂什么歌舞的好坏,大概,也都差不多?”
“那女子呢?是不是也会有什么厉害角色?”
“女子啊。”
夕昔仰头想了想。
“女子的斗法看得人还是少了些,传出来的消息也少,来戏梦仙都的还是想看男人跳舞弹琴的多。之前有个五品丹师很厉害,不知道今年来不来,剑法嘛,之前有个练剑宗门出来的前辈,剑法高超,可惜前几年突破失败,就没了消息。至于玄门道法,大多是青竹道院的前辈们拿魁首。”
“青竹道院?听着是一群道士。”
“虚无山青竹道院是我们北洲最有名的门派了,门里有女道,也有俗家弟子,反正都是女的,而且大多是体修,我要不是因为有个三灵根,还真想去那儿。”
说起青竹道院,夕昔的语气里不乏敬仰之情。
敬仰完了,她回过神,看向秦四喜:“秦前辈,你不是青竹道院的吗?”
“我?我看起来像吗?”秦四喜低头看看自己,她哪里看起来像个修仙之人?
过了这么些天,夕昔终于知道自己当初在海边是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前辈,你……”
“蔺无执!你给我站住!”不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下一刻,秦四喜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大手抓了个空。
“你找错人了!”
“蔺无执,你别想骗了我!今日你不给我北游门一个说法,我定让你葬身此地!”
“什么油焖?”看见这人纠缠不休,秦四喜有些不耐,“鹅。”
“嘭!”
动手的男人被鹅一翅膀扇了出去,砸在了城墙上,墙上一层浮灰都落了下来。
看得秦四喜一阵胆战心惊,再仔细看看,还好,墙没坏,不用赔。
“蔺无执!你欺人太甚!”
人群之中,又有一道暗光袭来,秦四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把飞刀般的法器停在了她身前一尺。
又有一道流光袭向了夕昔,秦四喜一把薅起了鹅,直接迎着那流光扔了过去。
鹅“嘎”了一声,那道流光就被它吞下了肚子。
看向秦四喜,它展了展翅膀。
秦四喜笑着摸了摸它的脖子:“鹅你真厉害,明日带你吃你爱吃的。”
鹅满意了,没有骂人。
再看向其他人,秦四喜眉间带了丝火气:
“向小辈下手,你们这些人就是修了个恃强凌弱专捏软柿子的道么?”
不用她吩咐,鹅张开翅膀直直飞入人堆里,很快,两个人越过人群被它用翅膀扇了出来。
“嘎。”鹅不光打他们,鹅还骂他们。
三个偷袭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只鹅给打得不得起身,想要使出灵力反击,却发现自己丹田内空空如也。
鹅站在其中人的头上,宽大的鹅掌在上面蹭了蹭。
戏梦仙都里穿着甲衣的卫兵们赶到,带头的还是秦四喜的熟人,没错,上次带人来抓人的也是她。
一看见秦四喜,她连忙行了一礼:
“蔺掌院。”
秦四喜默不作声,她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自己身后并没有另一个人,又看向夕昔,夕昔比她还茫然。
她去看鹅,鹅还在那人的头上快乐地擦鹅掌。
被鹅踩着的人发出掺着痛苦的叫骂:“蔺无执,你身为青竹道院掌院,可敢与我们北游门四圣单独比斗!”
这人留了一把长须,偏偏身上穿了件嫩黄的纱裙,让秦四喜有些为难,她毕竟只长了一张嘴,想要说的话可真是太多了。
“一二三……你们三个人现在躺在地上,是被我家一只鹅围殴了吗?”
一撩袍角,她蹲下端详了了下这个叫骂之人。
“你、你看什么。”
“看你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果然,这一脸倒霉相。”
意图袭击一个降临此界的神,这位什么北门挂四兽,以后的修仙之路算是到头了。
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抬起来,秦四喜扬起笑脸,看向那个称呼自己是什么“蔺掌院”的女子。
“是不是有什么人要见我。”
女子大概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愣了一下,才说:“蔺掌院,我们掌事想要见您。”
“那就走吧。”秦四喜站了起来,让她在前面带路。
一直走到城中最高的楼下面,夕昔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前辈,您真的是青竹道院的掌院吗?”
“怎么可能。”秦四喜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我就是一个在此间无牵无挂的散人。”
夕昔小声问:“那怎么他们都叫您掌院啊?”
“因为……”秦四喜仰头看了一眼这座绿意荧荧的高楼。
北洲产绿玉,用整块玉雕琢成的高楼名叫戏梦楼,据说这楼里住的就是戏梦仙都的掌事。
“因为我来历不明,看起来又有点修为,还有点儿好说话,所以啊,就有人要把这个蔺掌院的身份扣在我的头上。”
跟在她身后的年轻女修士似懂非懂。
秦四喜笑眯眯地问她前面带路的女子:“我刚进城那天你们就盯上我了吧?现在想想,要是戏梦仙都里真的这么容易就出乱子,大概也没本事做什么男女互易,早就被人里应外合踏平了。”
女子没说话,只是表情有些心虚。
秦四喜也不再说话,手上的折扇转了个圈儿,被她背在身后。
鹅跟在她的后面,一人一鹅仿佛在悠哉散步。
长长的黑钢柏木造成的楼梯,只有三人一鹅的脚步声。
走到一差不多一半,秦四喜停了下来,她左右看看,又仿佛没事人一样地把自己手里的扇子递给了夕昔。
“你帮我拿着。”
“是,前辈。”
夕昔接过这把看起轻飘的纸扇,入手才发现这扇子很重,就好像整把扇子都是用精钢打造的。
就在这一递一接的时候,一股风似乎是从楼上开着的窗子里吹了下来,夕昔深吸了一口气,骤然觉得身子比刚刚轻快了许多。
“之前丹凝说秦仙君脾气极好,依我看,秦仙君不仅脾气好,还真是个体贴人。你放心,我的戏梦楼里是凉了些,也不至于伤了这个小友的身子。”
楼梯顶端,一双脚踩在净黑的地面上,显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白。
赤足披发,穿着一身男子的玄色宽袍,一名女子倚在栏杆上笑看着秦四喜。
她的容貌生得纤美娇弱,只是一双眼睛如隆冬时节被冰雪包拢的寒潭,又深又冷。
她对面的窗子是开着的,不带暖意的光和风将她照得与这幽深楼中极为不同。
“秦仙君,我是弱水沉箫,在戏梦仙都的几日,玩得可好。”
“挺好挺好。”秦四喜点点头,“将世间不平收拢在一处,让人颠倒过来看,说是戏梦仙都,倒更像是把人从梦里打醒的地方,弱水掌事厉害。”
弱水沉箫扶着栏杆笑了。
“秦仙君可真会夸人,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处来的,我总觉得和你有不小的缘分。”
说罢,她一抬手,手中就多了一把钥匙。
“今日戏梦仙都的斗法盛会,八种斗法能在一种里夺得魁首就能得一把戏梦宝库的钥匙,进去任选一个秘宝。这把钥匙是第九把,既然有缘,我就送给秦仙君了。”
哟,竟然有这种好事儿,看着钥匙从弱水沉箫的手里向自己飘过来,秦四喜张开手,任由钥匙落在自己的掌心。
“白送的?”
她问弱水沉箫。
问得有点过于直白。
弱水沉箫抬手理了下耳畔的长发:“秦仙君自然可以现在就去戏梦宝库,若是,还有闲暇,还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今日的斗法盛会。”
秦四喜收起了钥匙:“我懂了,反正去你们这个斗法盛会的,就是那位蔺掌院。”
伴随着太阳西沉、夜色降临,戏梦仙都的斗法盛会正式开始。
宗佑看着第五鸿手里的红色长巾,神色有些困惑:“我已经换了最常见的剑,还欠了你十五块中品灵石,这又是干什么?”
“宗剑首,你不会忘了你头上还有字吧?”
第五鸿冷笑一声,指了指宗佑的头顶:“你想让整个北洲的人都知道堂堂宗剑首顶着一头绿字儿在戏梦仙都穿着裙子跳舞?”
宗佑没忘:“此地也不能幻化容貌,这绿字也无法遮掩。”
“解决不了绿字儿,你可以解决自己呀,那个面纱不顶事儿,你把整个头包起来就行了。”
沧海神尊此刻就在戏梦仙都,也定然会去那盛会看热闹,基于“至少比另外两个蠢慢点儿”的原则,第五鸿巴不得宗佑在她面前出丑。
本能地不想相信第五鸿,可宗佑想了想,也实在没想出好的办法。
“罢了。”
半个时辰后,戏梦楼下,一阵锣鼓声响,一个头上裹着红巾的高大男子一跃到台上,只见他凌空飞起,手中一把长剑气势如虹。
“铮!”
一声剑鸣,“舞者”看向了戏梦楼上。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不稳,竟然直直地摔了下来。
看客们还来不及惊呼,只见他背后出现了一把剑拽住了他。
不,不是一把剑。
男子的身后,八把剑依次出现,摆成了一个半圆。
八剑齐出,向来杀气腾腾。
此时,却如孔雀开屏。
他的剑不是剑,是他行走在外的八张脸。
第一剑名“来时路”长四尺三寸,银光粼粼,斩杀西洲恶匪一十八人。
第二剑名“去无归”剑宽四寸七分,长五尺,重剑无锋,一震破邪修布下的百里迷阵
八百年前他炼成第七剑“散藤萝”,通体透明,剑诛镜山三千妖物。
三百年前又炼成第八剑“七情渡”,剑成之时大半北洲都看见剑光冲天,一把青色小剑如幻似影。
只是剑成三百年,从未听闻济度斋剑首用此剑杀生。
有人戏称此剑不该叫“七情渡”,而是该叫“不杀生”。
如今八剑齐出,众人未必知道宗剑首长什么样子,也已经认定了这个穿着粉色长裙又红红布裹住整个脑袋的人是天下剑道之首的宗佑。
有人痛苦地捂住了头,无论是“宗剑首出现在了戏梦仙都的歌舞比斗”还是“宗剑首穿着粉色的裙子跳舞”又或者是“宗剑首虽然穿了粉色裙子还包起了头可是他八剑开屏”再或者是“宗剑首头顶绿光身穿红裙头裹红巾还给我表演了一个八剑开屏”,对于把宗佑当作了自己剑道偶像的人来说,这些句子里的每个字都能像是刺,扎得他们脑子疼。
再一抬眼看见宗剑首终于稳住了身子,人们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那巡狩四方诛邪除恶的七把剑依次消失,只留了下最后一把青色的“七情渡”。
持剑在手,宗佑再次看向戏梦楼顶,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秦四喜在和弱水沉箫说笑。
剑光流转,从不见血的“七情渡”被他握在手中竟然有一丝缠绵悱恻之意。
“这宗剑首身份暴露竟然还要跳舞,这般不管不顾,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那块儿洄梦石。”
弱水沉箫凭栏而坐,手里拎着一壶仙酿,原本她身侧有几个男子伺候,看见秦四喜对男人不感兴趣,她就把人都挥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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