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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三水小草)


她们忽然沉默,反倒让秦四喜明白了什么。
“你们是已经有了办法?”
“乾元法境。”蔺无执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她早就收到的证据,“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调查乾元法境窃取各门派气运的证据,如今已经足够。”
“讨伐乾元法境,能让整个九陵界人心一齐。”
弱水沉箫声音淡淡:“梅舸从前说过,想要改换世道,少不了血肉性命,如今也轮到了乾元法境。”
各种消息传了这些年,乾元法境一直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一切的争议和不平都会过去。
不会的。
蔺无执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波澜激荡至今日,已经是巨浪连天,总要毁掉什么。
毁掉那些旧的,习以为常,要把弱者牺牲掉的东西吧。
秦四喜正巧看向她,忽然瞪大了眼。
啧,一下子就有了这么深这么多的因果线。
不愧是整个九陵界下一个气运所钟之人。

让九陵界激荡了数百年的“大运之争”起始于一个冬夜。
灵气充溢四季如春的东洲, 在那一夜下了雪。
因为六百余名乾元法境修士叛出乾元法境,他们破除了乾元法境十八万护山阵法中的四百七十五个,其中包括了能稳固物候的“永春续灵阵”。
时隔万载, 雪花飘落在了东洲的土地上。
这六百余乾元法境修士之所以叛出宗门,正是因为他们联名上书, 求法境澄清“借由护山阵法窃取其他宗门气运”一事,可他们的上书如石沉大海。
修士是有道心的。
就算漫漫仙途终成碌碌,大道所取不过死途, 走在修行的这条长路上, 修真者也是有心的,他们有所求, 于公义, 于自我。
这些年轻的修士不能容忍自己一心敬仰的宗门竟然是欺世盗名的骗子, 也不能容忍宗门在事发以来封闭山门不闻不问的态度, 于是他们私下联络, 在一夜间破除了宗门桎梏, 离开了乾元法境。
乾元法境岂能任由这些弟子叛宗而逃?当即便有两位化神境界长老来追, 生死不论。
六百余人分成十几个方向逃奔,其中一路被最先追上, 顷刻间便是四十余人灰飞烟灭, 仅剩两个元婴修士也身受重伤。
大雪纷纷而下, 又融在未凉的雪中。
两位化神长老各选一个方向将这些修士驱赶向一处,又逼问谁是带头之人,直言若是有人愿意杀了“宗门叛逆”便可从轻发落。
在被驱赶的道路上, 六位元婴修士和一百多位金丹修士停下奔逃的法器, 联手结阵, 护送其他修为更低的修士逃命。
没有人愿意低头。
早已坍塌的炼心云阶还留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
同出一源的阵法碰撞在一起, 碎光惊动飞雪。
落败的却是那两位化神修士。
一道拳影,一缕剑风,是得讯赶来的蔺无执和长生易。
逃出升天的前乾元法境修士们收殓了自己的道友,对着乾元法境的方向深深一拜。
乾元法境,整个九陵界的“圣地”,万里挑一的天纵之才都可能入门弟子的踏脚石。
昔年得入门内,他们曾何其自豪?
尽管在乾元法境,那些自豪会渐渐淡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中美玉成了煤块,他们终究是骄傲的。
为自己,为宗门,为自己的道。
带头的元婴修士名叫文若羽,拜过之后,她掏出乾元法境的弟子令牌。
“乾元法境不再是我等心中圣地,我等却仍是循道之人,此乃我之幸也。”
说罢,她掌心流光闪烁,那块弟子令牌被她亲手毁去。
寒雪取旧志,热血涤自心,这些“天之骄子”此番也是炼心明志,终得其道。
偷偷给蔺无执传信的勾云此时缩在乾元法境深处,在阵法中擦去自己传出灵鸟的痕迹。
隔着层层灵雾,他对着星台的方向拜了拜:
“神尊在上,千万要护住了那些小儿辈们。”
他勾云也不过是个在仙尊驾前伺候的小人物,遮掩着仙尊去向已经筋疲力尽,可实在担待不起这几百乾元法境弟子的性命。
乾元法境得了他数千年的忠诚和勤恳,若是想要他的良心,那得是另一份价钱。
后来,这一夜被称作“乾元血夜”,九陵界数百宗门与城池联手发出檄文,痛斥乾元法境欺世盗名、倒行逆施、残害门中弟子。
其后数年间,无数宗门和城池加入其中。
他们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气运。
在征讨的过程中,整个九陵修真界逐渐结成同盟,六十年后,“九陵仙盟”正式有了他们的执法部司,名为“守正司”。
守正司的第一任“大司正”名为长生无法。
九陵仙盟的第一任盟主则是已经得天道认可,在九陵界立□□修道统的青竹道院掌院蔺无执。
纷纷扰扰,你来我往,热热闹闹的大场面,秦四喜都没掺和。
这些年里,她越发深居简出,连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都少了,有修士在戏梦仙都守了数月都没等到她出门。
没出“门”的秦四喜倒也不是真的就把自己困在了小院儿里,她是谁呀,不出随性院的那扇门,她也能抱着鹅到处跑呀。
在枯岛上,她包了片地,种了一些灵植,为了灵植能长得更好,她乔装打扮之后带着枯岛的修士们更改了枯岛的江河水脉。
在南洲,她跟着谢惊鸿的关门弟子学了些灵植和炼丹的基础。
在西洲,谢惊鸿苦心孤诣,总算把谢青藤的苗苗养大了不少,秦四喜每年也会去几趟,看谢惊鸿化出原型张牙舞爪地挥舞着藤条当那勤勤恳恳的奶妈。
在北洲,她去了北荒不毛之地,传说中盛九幽练剑有成的地方,她在那站了站,竟然真的领悟到了盛九幽的剑意。
把天道猫猫吓得炸了毛。
就到处这样闲逛,她的改换装扮的手艺越发高明,就是苦了鹅。
白胖胖的鹅被她打扮成什么银羽灰燕也就算了……
“四喜,孔雀的尾巴太重了。”
被打扮成孔雀的鹅笨拙地摇了下屁股。
秦四喜抿着嘴不让鹅察觉自己在偷笑,手指拂过鹅毛,让它们变成了孔雀身上独有的颜色。
“没办法,鹅看起来神气又聪明,不遮掩一下咱们俩岂不是立时就让人认出来?”
神气又聪明?!
鹅挺起了厚实的胸脯。
好吧,鹅忍了。
带着“孔雀鹅”,秦四喜给自己也换了一身南洲修士常见的法袍,就带着鹅去了南洲。
一些散修在青竹道院的帮衬下跟枯岛的修士联手开辟了一条海上商道,还建了个商行叫“云鹿阁”,今日正是开业的好日子。
秦四喜是来看热闹,也是来谈生意的。
“云鹿阁”外低阶散修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等着看看这云鹿阁里卖的枯岛灵植是不是比旁处便宜。
秦四喜也是为这个来的,她在枯岛种了不少灵植,总得找个稳妥的买家给她换成灵石。
这个云鹿阁处事稳妥,算是入了她的眼。
云鹿阁内,身为云鹿阁东家之一的鹿平安看着蜂拥而至的客人,心中有些得意,也有些惶惑。
她仍是口不能言,手上拿着的石板上的字一直出个不停。
与她合伙做生意的除了云大姑和她的亲妹妹之外,还有枯岛的那几位修士,没有了贪得无厌的宗门在其中插手,枯岛与南洲之间的灵药往来就成了一门好生意。
今日来恭贺她们的人除了这些年里往来的客人之外,也有一些旧友,比如舒玄鱼,鹿平安的“鱼姑姑”。
告发了乾元法境窃取气运一事之后,舒玄鱼心愿得偿,甚至没了活下去的意思,容颜毁尽、经脉破碎的这些年里,她是靠着恨意活下来的。
幸好,青竹道院的掌院蔺无执为她找来了医修青书,青书又用了一种秘药,竟然让她得以血肉重生。
现在她已经不必再用幕篱遮脸,脸上也有一点从前的痕迹,却已经极淡。
青书说自己可以替她将这些痕迹完全清除,却被舒玄鱼拒绝了。
比起一张无暇的脸庞,她更在乎自己的心,她要用自己的脸提醒自己的心。
看见鱼姑姑,鹿平安喜不自胜,石板上的字出的更快了:
鱼姑姑,西洲一行可是平安?
“自然是平安,这不好端端在你面前。”
舒玄鱼将手里的贺礼放到了鹿平安的手里。
是一枚蛋。
“这闻心莺天生没有横骨,破壳就可以口吐人言,收为灵宠之后与你心意相通,可以替你说话。”
鹿平安双手捧着鸟蛋,眼眶都有些红,看着舒玄鱼,她重重地一弯腰。
穿着一身梅子青法袍的女子怀里揣着一只胖孔雀跟在舒玄鱼的后面,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鸟蛋。
石板上好多感激的话快速出现又被新的话代替,能看出“说话”之人的急切欢喜。
女子笑着说:“恭喜东家得了宝贝,今日是这等好日子,那从枯岛运灵植的价,是不是能再让两分?”
一谈到灵石,鹿平安脸上孩子一般天真的笑就不见了,只有温和无害又公事公办的笑脸。
为防有人强买强卖,灵植价钱都是提前定等定阶定底价,这位道友不妨拿了东西来与我们看过,再行定价。
女子嘿嘿一笑,掂了掂怀里的胖孔雀,那个只胖孔雀拧着脖子瞪了她一眼。
被自家“孔雀”瞪了的女子掏出了一把稻米。
泛着绿意的稻米颗粒晶莹,仿佛上等的翠玉,鹿平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绝好的东西。
枯岛特产的上等蓝田稻,道友若是一次能给万斤,价钱我能给到六十下品灵石一斤
蓝田稻本身并不稀奇,枯岛上种的人多了去了,平时的价格也不过两三块下品灵石一斤,这等绝佳的上品货实在难得,价格高出普通货色几十倍也是寻常。
“我手下有百来亩地种了这个,成色都差不多,一年供几万斤问题不大,只是这价钱,六十六下品灵石,咋样?吉利呀!”
鹿平安举着石板,面带微笑。
六十块灵石已经是高价了,上等蓝田稻也只能售往宗门,往年价钱也只三十灵石一斤。
“哎呀,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有灵石赚才是好日子对不对?”
二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鹿平安口不能言,竟然也没落了下风。
一旁的余从云笑着叹了一声:
“小鹿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了。”
语气里颇有几分孩子长大的欣慰。
舒玄鱼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那女子身上。
余从云察觉到她的目光,又发现自己的妹妹余随风也在看着那名女子。
“你们两个人这是怎么了?”
“我看那女子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舒玄鱼轻声说。
把脖子搭在女子肩膀上的大鹅抬起头看向这边,又把眼睛转开了。
许久之前,舒玄鱼走炼心云阶,在第四千阶心疲力竭,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女子从她身边走过,越过她,一步一步走向了云阶深处。
还是个小修士的舒玄鱼瞪大了眼睛,她能察觉到那女子周身没有丝毫灵气,分明是个凡人。
憋着一口气,她竟又向上走了千余阶。
从此道心更坚,能让她撑住一口气,从无限绝境之中走出来,带着颠覆整个乾元法境的秘密。
只是这前因早就被她忘了。
“那孔雀,可真胖。”余随风的声音更轻。
说罢,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最终,上品蓝天稻的底价定在了六十六块下品灵石一斤,这女子也承诺每年给“云鹿阁”的供货不低于三万斤。
谈定了生意的鹿平安神清气爽,拿着契符向云大姑邀功。
“这‘大鹅庄’名字还真有趣儿。”
看着契符上的落章,余从云笑了笑就收了起来。
她妹妹余随风却一直看着鹿平安。
“你刚刚与那人订契,用的是这只手?”
鹿平安点头,下一刻,她惊讶地看见风小姑握住了自己的手。
石板上登时一片空白,如同鹿平安的脑袋。
余随风笑容满面:“我只是看小鹿这手生得极好。”
余从云看着自己的亲妹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
“随风,你之前只伤了耳朵是吧?”
她们姐妹二人灵根特殊,同时七品水火灵根,却天生互补,能引动风云,家里都以为这是好事,没想到却被赤炼门的掌门胡安肖盯上,想用她们两人的灵根用来炼制一对法宝。
为了达成目的,那赤炼门的长老假意收两人为亲传弟子,却是给两人不断喂一些补益灵根的药。
过了百多年,妹妹余随风率先成就金丹,无意间得知了“自己师父”的歹毒主意,就想尽办法要把自己的姐姐送出宗门。
为此,她甚至不惜自毁名声,让其他人以为她余随风不知廉耻,想要与自己的师父双修。
余从云大惊之下想要劝诫自己的妹妹,余随风知道她们姐妹二人的一切都在胡安肖的掌控之下,就做出一番痴迷之态。
在自幼仰慕胡安肖的余从云眼里,自己的师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能被自己的妹妹亵渎?
两人大吵一架,一对姐妹自此决裂。
余从云气急之下暂时离开宗门,本想等着妹妹冷静下来再谈,可回到宗门却得知自己的妹妹因爱生恨,被师父拒绝之后竟行刺师父,叛出师门。
余从云不信自己的妹妹是这样的人,却再也未曾寻到自己妹妹的踪迹。
胡安肖被余随风所伤,自然不肯放过她姐姐,为了得到治伤良药竟然要把她送去给旁人做妾。
余从云侥幸提前得了消息,连夜出逃,这一路上,她才终于认清了胡安肖的真面目,她以为自己的妹妹已经被害,筹谋了多年,终于想办法将胡安肖杀了,自己也上了所谓的“恶人榜”,却一直再没找到自己妹妹。
直到这次她向青竹道院告状,才知道自己的妹妹也还在人间。
余随风曾被胡安肖重伤过,一只耳朵听不见了,可现在余从云看她的样子,觉得自家妹妹伤的肯定不只是耳朵。
脑袋正常,能干出这种摸着小辈手不放的事儿吗?
余随风沐浴在自家姐姐忧心忡忡的目光里,却还是笑,好像高兴极了。
谈定了生意的秦四喜也很高兴,她在枯岛的庄子改良了蓝田稻的种子,产量比从前高不少,这保底的价格定了百年,那就是给她大把大把送灵石。
“唉,还是种地的钱得的心安,一粒种子,一滴汗,都有来处。”
打扮成了孔雀的鹅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算盘上“翩翩起舞”,算账算得暴土扬长,看着最后算出来的利润,鹅满意地挺起了胸。
鹅满意,秦四喜也满意,买了几串南洲特色的烤鱼到了僻静处,秦四喜把鱼摘下来喂鹅。
喂完了,她舔了下手指头,下一刻,她呆住了。
“我能吃到味儿了?”
鹅的小眼睛“唰”一下瞪大了。
秦四喜又舔了舔被拔了鱼下来的竹签,果然尝到了烤鱼的咸香和鲜美,她赶紧又从须弥袋里往外掏东西。
她自己酿了半天没酿好的酒,酸的。
去年夏天里摘的莓果子,甜的。
千叶鱼腥草,苦的……呕!
秦四喜努力喝水漱口,又拿起一颗茱萸果,小心翼翼咬了下。
嘶,辣。
脸都拧成一团,错综复杂的,秦四喜却欢喜得很,掏出一块烤肉“嗷呜”一声咬了上去。
天道猫猫在云端飘飘忽忽探头,就看见秦四喜一个堂堂神君吃一块比她脸还大的烤肉吃得一脸沉迷。
天道猫猫嫌弃地把头又缩了回去。
“天道猫猫!我这味觉,咋回事儿啊?咋突然好了?”
天道猫猫“哼”了一声。
“你是神君,干涉此界气运,失去味觉乃是天罚,现在有了味觉,就是天罚结束了呗。”
“结束了?没了?你们这天罚还是有时限的?”嫌弃光吃烤肉味儿不够足,秦四喜又拿出了几块面饼裹着片下来的烤肉和酱。
天道猫猫摇头。
“不是时限,是上次天罚对你无效了,你在此间得的信仰之力护卫你周身,挡住了天罚。”
“信仰之力?”
秦四喜抬起了头。
“是人间境又出事儿了?”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这个。
越是乱世,人们越会求神拜佛。
天道猫猫又摇头。
“凡人境的信仰之力你从未动过。”
秦四喜眨了眨眼睛。
天道猫猫舔着毛,也眨了眨眼睛看她。
“你等等,我捋捋,你的意思是,这信仰之力不是凡人境的?”
秦四喜惊讶了。
天道猫猫忙着去劈人,卷了烤鱼就摇摇晃晃驾云飞走了,留秦四喜蹲在那儿,举着吃了一半的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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