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意领了皇后的旨意,很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又吩咐手下的那些婢女们,分别去请几位皇子妃。
不过千意闻贤歌而知雅意,自然不用皇后交代,就知道专门把九皇子妃给漏掉。
而孙书蝶这时候才看向自己的皇儿,伸出娇嫩如少女一般的纤纤十指,作势要去摸谢玉山的脑袋。
只不过谢玉山而今已经及冠三年有余,被自己的母后摸头实在是有些不适。
因此他并没有将头凑过去,只是微微抬起了手臂,让自己的母后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
孙书蝶眼中满意皇儿的亲近,面上却又带上一些高傲说道:“皇儿不必忧心,母后在后宫多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
“皇儿且看着吧,任她如何能够舌灿莲花扭曲黑白,到了母后的手中,也是那跃不过龙门的鲤鱼罢了。”
白榆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更不知道同一排屋舍之中休息等待宫殿的众位皇子妃们,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地出了门,又都是去了哪里。
白榆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头,趴在床上越过窗户看向外面花蝴蝶一般的皇子妃一个个朝着外头飞,没有任何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白榆今日没能把自己的婢女给带入皇宫,现在就只能想点办法,“重金聘请”一个人替她跑腿去撩拨一下鸿雁大总管那一边。
距离万寿宴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寿宴之前如果能够见一见鸿雁大总管是最好的。
但是白榆也知道并不容易,毕竟鸿雁大总管是皇上身边的人,安和帝现在估摸着正在跟鸿雁忆往昔。
白榆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好好地又把她的计划在心中理顺了一遍。
这才在院落之中没有花蝴蝶一样娇笑的皇子妃们声音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门。
白榆找到的目标是一个看上去个头不够高,非常不显眼的一个小婢女。
白榆今日在袖子之中可不光是塞了一卷万寿图,还带了很多值钱的物件。
白榆买通那个小婢女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毕竟在这皇宫之中做事,这些宫女们如果不是贴身伺候哪位妃嫔的话,分到这种平时杳无人至的院落,根本没有任何的油水可言。
而且这小婢女年纪不大,看着蔫巴巴的,肯定也不讨那些宫妃的喜欢,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前途。
梳着一对双丫髻,模样长得也不够出挑,说话时也是唯唯诺诺的。
白榆一口气给她塞了两块金锭子,结结实实的金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是她在这皇宫之中几年也赚不到的份例。
小姑娘顶不住,红着脸点了点头。
而且这九皇子妃要她做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要她把一张纸条交给鸿雁大总管。
鸿雁大总管在平日里她们这些普通的宫女肯定是接触不到的。
但今日不一样,今日永昌殿内外全部都要摆万寿宴,鸿雁大总管一直会在永昌殿内外督看,而且那里用人颇多,宫女来去如潮。
她混入宫女之中,送一张纸条很容易。
平时她在这院子里确实有一个姑姑管着,但是那个姑姑今天被调用到前面去了,她就算擅离职守也没人知道。
小姑娘很快拿着金子和纸条走了。
白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只可惜一直等到万寿宴开始,有婢女专门来请她去宴席之上的时候,白榆也没能等到那个小姑娘回来。
谅她没有胆子拿金子跑了,不过白榆微微叹了口气,只能等宴席之上找个理由脱身,再设法去找鸿雁。
有些事情就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白榆并不焦灼。
宴席就摆在之前后宫诸位为安和帝贺寿的永昌殿,清空了那些皇子公主们争奇斗艳的寿礼之后,整个永昌殿之中错落放置了许多的桌椅蒲团。
白榆去的时候已经有非常多的人落座,宴席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皇上和皇后此时还未到,大殿之中嘤嘤嗡嗡,有许多人在说话。
男女分席,中间以两丈宽的歌舞台作为隔断。
此刻还未天黑,但是屋子里面点了色彩缤纷的灯笼,摆放了各式奢靡的物件,灯影摇金,富丽堂皇。
宴席的两侧也摆放了非常多的花盆,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席面错落有致,白榆跟着婢女到了女客的这一边,看到了对面有很多身着朝服的官员,还有几个绿眼珠子的人……
应该是那些小国的使臣,估计是已经喝过一轮了个个面色红润。
但外国使臣也不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也有一样黑眼睛黄皮肤但穿着和发饰怪异之人。
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和同伴之间正在交头接耳,也有一些人明目张胆地朝着女客这边好奇张望而来。却不带着什么觊觎和恶意。
他们并没有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个个面色不善,野心勃勃。
毕竟都是一些周边小国,永州国在小说里面是非常强大的,没有边关危急山河破碎之患。
南北东西全部都有威名赫赫的大将军镇守,个顶个地拥兵数十万,兵强马壮国富民强。
这本小说走的是那种纯粹的数子夺位和男女主角甜蜜恋爱风。
白榆落座片刻之后,就看到了谢玉弓的身影。按理说她应该去谢玉弓的旁边坐着,九皇子是个失心疯,需要人照顾。
可是之前白榆在永昌殿之内演戏太过,导致皇帝现在对谢玉弓格外看重,他身边配了好几个婢女,白榆这个九皇子妃就只好在女客这边。
谢玉弓距离预设给皇帝的上首之位,实在是有些远,而且他看上去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举目朝着白榆望过来的眼神,甚至有些阴鸷。
白榆的目光定在谢玉弓脸上片刻,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他看上去不像被皇子们欺负了的样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玉弓确实面色非常难看,这几个婢女全部都是皇帝派过来的,鸿雁大总管亲自送过来贴身伺候他的。
几个人一直对他……动手动脚,还强行给他换了一身皇子服。
谢玉弓无法适应有人这样贴身伺候,而且等一下的宴席之上,他为他的好父皇送上的第一份“大寿礼”还需要他“不慎”摔杯为号。
现在身边的这几个婢女……只要他一动,就跪到他身边端茶倒水送到他嘴边,谢玉弓根本没有机会自己伸手。
很快永昌殿之中的人越来越多,白榆身边前后左右也围坐了非常多的人。
白榆停止了东张西望,专心致志地从小桌上面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慢慢喝着。
很快皇帝皇后也到了,下面就是一些形式主义。
太监又开始唱诵冗长的礼文。
然后所有人全部起身,对着安和帝山呼万岁,说着恭祝他万寿无疆一类的贺词。
白榆混在其中对口型,滥竽充数,大殿之中回荡着众人贺颂之音。
皇帝又说了几句普天同乐一类的话,众人就全部坐下,开始吃席。
吃席真是古今中外最快乐的一件事,婢女们鱼贯而入,每一个人的托盘上都端着各种精致的珍馐美味。
丝竹管乐之声响起,很快有身着纱衣的舞女翩跹入席,在宴席正中间的一处隔断男女席位的木台之上翩翩起舞。
折腾了一上午了白榆也实在是饿了,吃的东西一上来,白榆也就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
但是有舞女舞到了白榆的身边,白榆下意识用袍子挡了一下她要吃的东西。
看电视里一边吃饭一边有人跳舞是挺美的一件事,身临其境白榆就觉得……这些人光着脚距离席面这么近的高抬腿什么的,很不卫生啊。
裙子都要扫到她的桌子上了!
她的蝴蝶酥!掉了!
鸿雁现在就在皇帝的身边站着,这并不是贴身伺候,布菜倒酒的是跪地的两个小太监,鸿雁只起到了一个背景板的作用。
白榆朝着那边看了几眼,准备对着鸿雁直接使个眼神试试,结果鸿雁一次都没有跟她对视。
这个老罗锅还挺难搞的!
白榆计划等到吃得差不多时就借机尿遁,然后再设法叫鸿雁出来去后殿一叙。
结果白榆才吃了几口,身边突然有一个女声传来:“九皇子妃吃得如此急,莫不成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人说话的音调抑扬顿挫, 情绪之饱满简直像是在演话剧。
白榆反应过来“九皇子妃”说的是她,抬眼望过去。
很快那女子身边的其他几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都开始掩唇发笑。
有一个人接话道:“七皇子妃有所不知, 九皇子妃乃是家中庶女,高门庶女同贱婢无异, 想来平日是根本上不得家中席面的……”
另一个人也接话道:“十皇子妃所言差矣,庶女和家养的奴婢无甚分别,还上什么席面, 应当和下人一起在厨房吃才对啊……”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一边笑得讽刺,一边面带挑衅地看向白榆。
白榆这才发现, 这几个人正是之前和她在一个院子里休息的皇子妃们。
具体都是几皇子妃, 白榆根本就记不住, 她的小脑瓜从来不记这种无用的东西。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七皇子妃, 长得小脸圆圆的, 眼睛也圆圆的, 单论长相还挺可爱的, 但是很显然对白榆恶意满满。
白榆想起之前给皇帝送寿礼的时候见到过七皇子,跪地磕头的时候有肚子顶着, 脑袋都挨不到地。
深觉这七皇子妃是美女配了猪, 恐怕把脑子配坏了。
七皇子妃用一种矫揉造作的语气说道:“大家不要这么说嘛, 九皇子妃虽然是庶女出身,如今却也已经是皇子妃,与我等平起平坐。”
“我们一同敬九皇子妃一杯, 当是对刚才失言的致歉。九皇子妃大人有大量, 千万不要与我们几个计较, 大家都是姐妹……”
说着几个人竟然像约好了一样, 全都站起身朝着白榆的方向走过来。
桌子都挺矮的,而且宴席摆得也算密,这几个人一站起来白榆就知道她们没憋好屁。
她们几个人的道行不够,想要干什么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白榆抬眼看了她们一眼,不紧不慢地喝掉了碗里面的热汤。
这才在几个人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端详眼前的人,白榆看着七皇子妃在正前方,几个人分别跟在她后面。
待到七皇子妃走到了合适距离,白榆从桌子底下伸出脚,直接蹬在了七皇子妃的脚踝上。
七皇子妃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就朝着白榆的方向倾倒而来。
酒液泼在白榆身上,白榆并没有躲避,而是“猛地”起身,一脸担忧地作势去扶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小心!”白榆起身太快,把她面前的小桌子上面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带翻了。
汤汤水水瓷碗盘碟乱飞一通,周边被殃及的人立即起身躲避。
而那七皇子妃身后的几个人也来扶七皇子妃,然而她们手中还捏着酒杯,里面盛着酒液,就只能空出一只手来抓。
白榆“扶住”了七皇子妃后,对着她近距离地微微勾了下唇。
一张温良的面容登时透出了几分邪佞。
手在七皇子妃的胳膊上狠狠一拧,七皇子妃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本能地甩开白榆,她一抬手,白榆一松,七皇子妃把她身后上前的十皇子妃的脸抽得“啪”一声脆响。
十皇子妃被抽得身形不稳,向后倒去,她身后的人自然也跟着遭殃。
白榆又去扶她们,装着身形不稳,结果就是每个人的膝盖窝顶一顶,脚底下拌一拌。
“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场面一时间十分热闹,连丝竹管乐之声都被盖住了,好似大型杀猪现场。
而白榆“扶”了一大圈,最后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滚在了地上,像是被打倒的保龄球,叽里咕噜地翻滚着,和之前白榆撞翻在地上的菜汤,碎掉的碗盘子什么的难舍难分相亲相爱。
地上都是油汤滑得很,七皇子妃尝试了两次都没能起来,手上按到了不知道是什么菜,尖叫的声音越发高亢,是个美声的好苗子。
这边的骚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前来处理骚乱的正是皇帝身边的鸿雁大总管。
白榆被七皇子先前“泼”了酒液,一张小脸湿漉漉的,透着些许无措和无辜。
身边被波及的人开始抱怨,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对准了这些先取笑人,后又妄图组团欺负人的妃子团。
白榆无辜又可怜地站着,被一个婢女扶着简直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鸿雁大总管带了几个婢女过来,迅速把地上看到他过来,却不敢叫出声的几个皇子妃拉扯起来。
离得近了,白榆视线灼灼地看着他。
这次两个人总算对上了视线。
看她的眼神深意满满,说明那个拿了她金子的小婢女,已经把信给送到了。
白榆快速对着鸿雁大总管眨了两下眼睛。
这几个皇子妃受了谁的指使,白榆已经猜到了,因为她从鸿雁大总管那里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在了不远处皱着眉的皇帝和咬牙切齿以致于面色紧绷的皇后身上。
皇后正在用“你这妖精道行挺高”的眼神,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其实皇后搞的这种排挤看似很幼稚,但如果真的是原主,那么出身低贱身为庶女,那就是原身的死穴。
原身无所不用其极地向上爬,就是为了摆脱自己低贱的身份和命运。
这么多高门女子围拢着她各种嘲笑,甚至被酒泼满了头,原身一定会崩溃,会羞愤欲死。
只不过这种伎俩和手段,对白榆来说就好像小学生吵架。
不痛不痒,甚至有点想笑。
而且白榆之所以不躲七皇子妃泼的那一下,是因为这杯酒堪称是“及时雨”。
这下不用白榆尿遁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后殿换衣服了。
白榆被身侧的一个婢女扶着起了身。
顶着满头淋漓的酒液,“窝窝囊囊”地朝后殿走的时候,听到了那几个丢尽脸面满身脏污的皇子妃们的压抑的哭声。
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就能知道皇后现在是怎样一副阴沉的嘴脸。
只不过这种场合被众人联合起来欺辱的,不应该是女主角的剧本吗?
她为什么也要遭遇这种狗血烂俗的情节?
又没有去搞男主角谢玉山。
再说她可是恶毒女配,谁会想不开欺负一个恶毒女配啊。
而白榆被泼酒,被找麻烦,还有“逆来顺受”的样子全部都落入了谢玉弓的眼中。
谢玉弓落在身侧袖子里面的手指微微攥紧,将那几个挑事的皇子妃一个一个刀割一样地看过去,甚至在电光石火之间,将那几个皇子妃的母族都在脑中筛了一遍。
列举出来她们每一个母族中族长的那些腌臜丑事,只待今日宴席之后再逐个收拾。
白榆被婢女扶着,到了后殿之后,有几个婢女在她的头顶上用帕子擦来擦去,伺候她洗漱然后重新梳妆。
心里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再托个婢女去勾搭鸿雁大总管。
她目光从镜子看向了伺候她的几个婢女,琢磨着要是实在不行她就换成婢女的衣服,亲自去扯鸿雁的后脖领子。
被发现就说想换成婢女的衣服去伺候九皇子,放心不下她失心疯的夫君,不惜扮成婢女去照顾,多么感天动地?
皇帝顶多呵斥她一句没有规矩。
而正在安和帝身边站着的鸿雁,凑到了安和帝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声什么,就也悄然离席了。
很快白榆所在偏殿的门被敲响,彼时白榆已经彻底换好了衣服。
门外响起了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九皇子妃,可梳洗好了吗?”
白榆听到这个声音当时就是眉梢一挑,这个老罗锅刚才接收到了白榆的暗示,这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白榆立刻应了一声,而后站起身走到门边,没等婢女开门,直接拉开了两扇门,笑颜如花地看向鸿雁大总管。
那副样子简直不像是见到了一个阴暗不苟言笑的老太监,而是见到了一个阔别多时的情人。
鸿雁也没有料到是九皇子妃亲自来开门,更没有料到这辈子还有个女的看到他能高兴成这样。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离得太近,又对上九皇子妃这样灿若春花的笑颜,本能地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一脸“这是什么脏东西”,又朝后退了两步。
白榆确实是挺高兴,因为今天能不能提前死遁成功,全看鸿雁大总管。
而鸿雁稳了稳心神之后,扫了一眼白榆身后的一些垂手而立的婢女,微微弓着身子对白榆说:“陛下叮嘱老奴有一件贵重之物要赏赐给九皇子妃,烦请九皇子妃随着老奴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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