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导致顾樟根本不敢再找霍玉兰的麻烦。
他本来心急如焚,没想到霍玉兰会主动找他。
“我下面说的话可能会有些荒谬,但是我觉得……既然你之前主动找到我,应该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你妹妹确实还活着,只是她不在这个世界了。”
霍玉兰并没有吊着人胃口吞吞吐吐的习惯,直接和顾樟说:“我不知道双胞胎是不是真的有心电感应,但是她确实是没死的……灵魂没死。”
“她会像我一样,变成一个‘其他人’,但还是她。”
顾樟之前客气的假笑还挂在脸上,闻言先生表情空白一下,而后五官急遽地扭曲了片刻,一副天生花孔雀一样的假面,瞬间就裂了。
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先是飞速充血,而后眼泪被衬得像血泪一样,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他迅速偏开头,嘴里含糊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是他在拿到妹妹的骨灰之后不眠不休不肯相信的无数个熬到天亮的夜晚,都不肯相信的执着,终于被证实后的崩溃。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樟有些细碎颤抖的声音,从喉咙挤出来。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死。”
顾樟双眼通红,他看向霍玉兰,一脸骄傲地说:“她总是说要杀了我,然后一切就都是她的了,她才不会没得到顾氏就死了,对不对?”
霍玉兰快速瘪了下嘴,眼圈也红了,笑道:“是啊。”
“她之前还在群里,说要买凶杀了你,我们一群人讨论过的。”
“本来我五妹接了这个活,但是我五妹……现在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哈哈哈哈……”顾樟突然笑出声。
“我捡了一命,谢五妹妹不杀之恩。”
他摘下眼镜,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仿佛一句“她没死”,就像是注入他灵魂中的强效药剂,让他在奔波途中孔雀尾巴蒙上的阴翳一扫而空。
又明媚热烈地舒展开来,比正午的阳光还耀眼。
霍玉兰和顾樟聊得很深入, 对一切的事情都没有任何隐瞒。
其中包括曾经的sos心理咨询所可能是一个穿越入口,也包括霍玉兰脑海之中的系统群。
顾樟的接受能力非常强,但在得知霍玉兰可以给顾红枫投递东西的时候, 几乎要当场跪下求霍玉兰。
“东西让我来准备,我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霍玉兰和白榆一起商量了好几天, 也没想好到底给二姐送什么,自然就答应了顾樟的请求。
而后霍玉兰又找了个机会,在两个老人的状态都稳定下来的时候,见了一下五妹的家人。
霍玉兰本来以为和年纪大的人解释起来可能会比较难,毕竟穿越和系统这种事情, 让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接受起来都有一点离谱,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
可没想到事情比霍玉兰想象之中的容易太多了。
几乎是霍玉兰一说, 对方就立刻相信了。
五妹的父亲因为前段时间轻微中风, 养了这么一段时间基本上算是好了, 可是两鬓还是肉眼可见地白了不少。
五妹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 女性特征极其明显的中年女人, 她是一名教师。岁月的沉淀让她的形象更加端庄美丽。
如果一定要形容,五妹的妈妈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小学生都想要的那种母亲。
两个人坐在霍玉兰的对面, 听她说着荒谬的话,泪眼蒙胧地一个劲儿点头。
“等到她求生成功,我才能和她说话,我相信不会等太久的。”霍玉兰说, “叔叔阿姨, 你们平时待在家中反正也不算忙,不如就帮我个忙吧……”
霍玉兰以请求的口吻, 给这两个马上要退休的老人在牧氏企业的慈善机构里面安排了工作。
其实就是让他们有事情做,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闭门不出。
并且在工作的地方也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那里有护工二十四小时看顾着特殊人群,自然也会看顾两个老人。
“我每个礼拜的周日都会过去,一旦有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二老。”
霍玉兰和两个老人说好一切,从他们布置温馨的家里出来,还没等出楼道,就看到了等在老小区楼下的车子。
以及车窗里面那个永远耀眼夺目的人。
“什么时候过来的?”霍玉兰穿着白色长款风衣,里面的花裙子裙摆在走动间划出旖旎的弧度。
牧引风很黏人。
非常黏。
尤其是身体好了一些后,几乎除了工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霍玉兰的身上。
走一步跟一步,这一次霍玉兰来见五妹的爸爸妈妈之前,专门打电话和他说了。
他本来在公司里面,听说之后就一定要来接她。
霍玉兰以为他没空,毕竟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下午三点,也不是午休时间。
牧引风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去公司的时间本来就短,这会儿还跑出来,实在是有点出乎霍玉兰的意料。
她眯着眼笑,趴在车门边上,看着牧引风腿上还放着个笔记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白框的眼镜,他最近有点散光,需要矫正。
很显然这是工作还没处理完,就直接跑出来了。
他的头发已经长成了寸头长度,西装革履眉目精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被白框眼镜遮盖住,给人一种极其浓重的非人感和无机质感。
简直像展厅内的未来仿生人机械模型。
霍玉兰趴在车门边上,用手指勾下牧引风的眼镜,探身去亲吻他俊挺陡峭的鼻梁。
牧引风乖乖地仰起头,任由霍玉兰动作,扇子一样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温顺地闭合,扫下两片细密的阴影。
小区里有阿姨们拎着菜袋子,领着孙子孙女,叽叽喳喳地说着家长里短。
袅袅蒸腾的人间烟火,把车窗内外的两个人一起笼罩其中,形成了一幅无比和谐的美好画面。
没多久霍玉兰上了车,和牧引风在车里温声细语地说话。
两个人也不说什么有意义的话,都是寻常生活的那种碎语闲言。
例如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在病房里面看电影等等。
牧引风还在住院,说他是个科技假人也算是合理,毕竟他身上的那些板子和钉子都还没取。
他需要专业的疗养,后续还要增加肢体的锻炼。
车子缓慢滑出小区,霍玉兰安稳地坐着,手指摆弄着牧引风的耳朵,牧引风摘了眼镜放下电脑,向旁边倒下去枕霍玉兰的腿,而后闭上了眼睛。
他很累了,需要休息。
不过他睡着之前,把一条手链,系在了霍玉兰的手腕上。
手链很特殊,是玉兰花的款式,精致又好看。
只是霍玉兰转了转手腕,看了几眼手链后问:“这次放的是窃听器还是追踪器?”
霍玉兰自从前段时间,和牧引风说明自己到底是怎么取代了慕方懿后,牧引风就变得没有什么安全感。
生怕哪一天他一觉醒来,霍玉兰这个人要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让他无比陌生的慕方懿。
因此他开始致力于给霍玉兰送一些“小礼物”,大多数是追踪和定位。
霍玉兰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牧引风还非常紧张。
但是霍玉兰根本就不在意那东西。
“你想看我,想知道我在哪里,想要知道我在做什么,根本不用弄这些,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霍玉兰捧着牧引风的脸,给足了他安全感和纵容。
牧引风的变本加厉,是霍玉兰纵容的结果。
她乐于让牧引风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牧引风闭着眼睛,片刻后开口说:“这次什么都没有。”
“出息了?”霍玉兰捏着他的耳朵搓。
牧引风耳后的皮肤,连带着脖颈就都粉了起来。
霍玉兰看着好玩,又摸他的脖子,牧引风睁开眼,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目光痴痴的,像是恨不得把她印刻在心头骨血。
霍玉兰低头亲吻他,牧引风抬起手勾住了她的脖颈。
车子在车流里面穿梭,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已经开始枯黄。
岁月无声如水流逝,愉快的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瞬沧海桑田。
绿化带的黄叶脱落,枯萎——复又新芽重生,枝繁叶茂。
车子里的两个人依旧缠绵亲吻,依旧只是望向彼此,便觉身处春花秋月无边烂漫。
人间四月天。
万物复苏,江城春意盎然。
车道上拥堵得寸步难行,皆因今天的婚礼车队逶迤如长龙,一眼望不到边界。
花房里面的玉兰树开了花,现在被彩绸装点得精美绝伦,正朝着婚礼现场运输。
而霍玉兰身穿婚纱,正坐在头车后面,身边的人是今天的新郎——牧引风。
经过几个月的康复,他不再是用钢板和钉子拼凑起来的人,他康复得非常不错。
而且经过专业的护理和复健,他已经能在短时间内站立,至少在今天的婚礼上,他能站着迎娶他的新娘。
江城每一天都有人嫁娶,牧氏企业在江城比较闻名,但是也没有到集团继承人“再婚”,就要铺天盖地投放广告的程度。
大多数媒体聚焦的还是那几个星光熠熠的明星,民生、甚至是杂谈。
只有圈子里面知道,也都空出了时间来参加牧氏企业掌权人的婚礼,以期后续的合作。
婚礼热闹,但也并非多么盛大。
霍玉兰非常非常喜欢,因为每一个细节,场地、包括婚礼上的歌曲,都是她和牧引风两个亲自定下的。
霍玉兰几个好姐妹都在其他的世界,现在唯一能联系上的就是白榆。
白榆一大早就疯狂地发消息炸霍玉兰,说她当不成伴娘实在是可惜。
然后又给霍玉兰送了好多真金白银添彩头。
霍玉兰请了五妹的爸爸妈妈坐主席位置,除了牧引风的商业合作伙伴之外,姚泽和顾樟自然是非来不可。
尤其是顾樟,他直接把今天的婚礼主持人的活给抢了,像只开屏的孔雀在场内飞来飞去。
不得不说,论活跃气氛他无疑是一把好手,安排婚礼的进行事宜也周到和细致得很。
主席位置的旁边空了一整桌席位,却都照常摆放了碗筷。
那里没有安排人,是霍玉兰给几个姐妹,还有她今天不能到场的爸爸妈妈的。
当她穿着婚纱,被五妹的爸爸牵着走向牧引风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面转了好几圈,仰起头也没能控制住,最终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婚礼的高台两侧,是精心装点过的玉兰树,玉兰树上是各色的玫瑰,以白玫瑰为主。
玫瑰的花语是热烈,是爱,是至死不渝,是只有我能够与你相配。
玉兰的花语是感恩,是纯洁无瑕的爱,是忠贞不渝。
霍玉兰的礼服样式不复杂,她今天的妆造也是配合着礼服做的,极其的清新淡雅,高洁美丽。
她整个人便似台下的玉兰树,芳香馥郁,卓然生姿。
她一步步走向高台上的牧引风,她的玫瑰王子。
他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西装,重新长长的头发经过细致打理,头顶的发丝竟然盘悬着固定出了一支犹如白玫瑰绽放的纹路。
他在霍玉兰走近之后,在宾客的祝福声和婚礼进行曲的烘托之下,按压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那一刻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全场爆发出了沸腾的掌声。
他们相互牵着彼此手,共同念诵的不是婚礼誓词,而是骑士宣言。
“请允准我的效忠,从今以后,‘忠诚’将是我唯一奉行的誓言和准则。”
“请允准我的效忠,从今以后,‘忠诚’将是我唯一奉行的誓言和准则。”
交换戒指的时候,背上绑了戒指盒的小白狗走到一半,就奔着旁边桌子上的食物去了。
引发了哄堂大笑,最后还是顾樟跑过去,把小白狗夹回来,递给了两人戒指。
两人为彼此郑重地戴上戒指。
而后亲吻彼此的手背。
在一众的祝福声和起哄声中一起放飞漫天的白鸽,最终拥吻在一起。
轻声对彼此承诺。
“我允准。”
“我允准。”
从今以后,他们是彼此的国王,亦是彼此的骑士。
效忠彼此,照看彼此,深爱彼此,此志不渝。
婚礼仪式结束,剩下的便是自由酒会的时间。
食物准备得相当丰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一批。
他们结婚的地点原本就选在了别墅,现在天色开始黑下来,院子里早早就布置好的灯逐渐亮起。
这里俨然又是一个推杯换盏,交换利益和资源的名利场。许多人看准这个机会难得,都没有提前离去。
轻柔的音乐声覆盖了整栋别墅,又推向远处的山林。
霍玉兰换下了婚纱,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面,俯瞰下面的衣香鬓影,五色霓光。
她喝了一些酒,醉意熏然。
方才宴席上姚泽遥遥对她颔首,婚礼结束的时候,找机会告诉了她一些事。
薛竟原没能跑得了,已经进去了,快判了,庄飞的嗓子也还是废了。
宋蕴和在美院的工作丢了,被迫远走他乡。那个曲听……据说是在外省出了一些事,多年积累的名声和地位也一朝尽毁,而姚泽的工作最近也受到了一些阻碍。
他当时端着酒杯,耸肩对霍玉兰道:“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做什么,也不是要你同情,我们都是应得的。”
“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你找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家的钱足够我挥霍一生,我也没有太强的事业心。”
“但是霍玉兰,你要明白,你的小王子不是只有漂亮的花瓣和花蕊,他还有藏在花冠之下无法忽视的尖刺。”
“你……”姚泽看着霍玉兰说,“你今天真美。”
“你别太傻。不要被玫瑰的荆棘刺伤。”
霍玉兰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并没有和姚泽解释,牧引风都给了她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才轻笑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玫瑰有刺,牧引风花样频出地安装各种监听监控监视设备,暗地里弄得那前男友们求告无门。
霍玉兰全都知道。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个神经病啊。
难道霍玉兰痊愈了吗?并没有。
只是她从几月前,在牧引风开始苏醒的那时候,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人和事,都会被人为干预。
例如她在医院里面,帮着一个高位截瘫的小伙子推过一次病床,第三天那个小伙子不知所踪的家人就笑呵呵地出现,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
她哪怕在路边多看一条流浪狗一眼,都会迅速发现那只狗有了绝对优质的新主人。
霍玉兰又不傻,她会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吗?
而她无法随便对任何人发出救赎和善心之后,牧氏旗下的慈善机构的负责人,“恰好”又引咎辞职了。
于是牧引风“拜托”霍玉兰帮忙,说他处理不过来工作,现在霍玉兰管着一家特殊人群的机构和两家孤儿院。
她因此见到了她想找的四妹的家人,知道那对夫妻又怀孕了。
也因此……能从这些有人管,有人照顾,不需要她牺牲自我来拯救的人身上,获得“救赎感”。
这一切润物细无声的,滴答如水般浸透了霍玉兰所有的生活。
并且逐渐将她溺在其中。
可是她是那么心甘情愿,那么神魂颠倒。
如果有一个人,为你所思所想,所爱所愿都做到这个地步。
他是个疯子又如何?
他就算是个恶鬼邪魔,霍玉兰也会甘之如饴地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霍玉兰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最开始只是倒映着她自己,很快又倒映出了一个身影。
这个影子形状很怪,上窄下宽,在落地窗上看像个倒扣的三角杯。
这个影子站得也比较远,并没有靠近,好像还有点畏畏缩缩地想要朝着卧室里面缩。
霍玉兰也就是在这时回过头,看向了那个人影。
之后她就看得呆住了。
“是不是……很奇怪?”牧引风透粉的一张脸,因为窘迫和羞涩像烧起来的晚霞。
一直烧到了霍玉兰的心里去。
他还真的听话地穿上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欺负的人?
霍玉兰之前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
她说结婚那天,你能不能穿一次婚纱给我看看,我穿你的西装。
谁料到牧引风竟然真的会做。
“后背的拉链拉不上……”牧引风看着霍玉兰,现在的这身打扮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一句更是声如蚊蝇。
他的肩颈毕竟比女子的宽了太多,但是线条极其优美流畅,加上皮肤太过白皙,看着比婚纱都更晃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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