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根本听不懂,动了动眼皮表示请你闭嘴。
夜幕中,满月当头照,群玉又有些难受,轻抚了抚胸口,想好了自己以后要去哪。
以前没去过那地方,不知该怎么走,群玉没有立刻闪现,而是一边思考一边迈步走入林中。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串杂沓的鸟飞声、鬼飘声、巨兽呼哧喘气声,紧紧跟随着她。
群玉倏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声道:“别跟着我,很吵。”
说完,她回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确实没有那些杂沓声音了。
三个小弟都匿了形,如三道淡淡的灵风,乖巧跟在群玉身后。
群玉再次停下脚步。
月光从高空落下,照亮她略显烦躁的脸:“别再跟着我,我不喜欢身边有人。”
青雁在空中显形,惴惴不安问:
“可是,主人,我们是您的灵兽,不跟着您能去哪?”
群玉望着它,扯唇:“青雁,我记得你从前十分痛恨妖魔。现在知晓了我的身份,还要跟着我吗?”
“……”
青雁怔了怔,缓声答,
“有灵兽盟约在,我至死是您的灵兽。”
“哦。我差点忘了。”
群玉垂着眼,忽而抬起右手,并起两指,轻轻按向左手灵脉。
东方幻创造的灵兽盟约,的确是世间罕见的坚固灵契。
可是,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牢不可破,毁灭不了的。
青雁和姜七看出群玉意欲何为,不约而同失声哀求道:
“主人,不要!”
群玉抬了抬眼皮,并未停止动作。
不费吹灰之力,她在自己体内找到了灵兽盟约的烙印,而后,如抽丝一般将其从灵脉中完整抽出,摧毁得一干二净。
有点痛。
群玉皱了皱眉,身前的青雁和姜七更是灵魂抽痛,双双跌在了地上。
群玉看着他们,胸口莫名有些酸涩。
她咽下情绪,淡淡道:“我生来只爱独行,你们从此以后,就不再是我的灵兽、灵鬼了,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青雁和姜七缓缓从地上爬起,心情跌宕,不知所措。
他们和群玉的盟约,真的彻底消失了。
灵海的联系也彻底切断,从此再也不能用灵识沟通。
群玉:“你们跟随我的时间虽不长,但都为我数次拼命,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说罢,她缓缓抬起右手,两股灵力自她掌心汇入青雁和姜七的灵海,一举将他们现有的修为翻倍。
因灵鬼盟约失效,绛冥伞从姜七灵脉中脱离,不能再为她所用。
群玉再签灵契,直接将这把冥界至强法器赐予姜七。
“至于你……”
群玉转向饕餮,“十万年了,你怎么吃的?元神才修补了这么一点点。”
饕餮的整个元神,本就是群玉创造的,复原起来并非难事。
一口气做完这些事,对群玉而言,就像弹一下指头那般简单。
直到这时,青雁才真正认识到,曾经整日把它抱在怀里为它梳毛的主人,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主人……”它嗓音滞涩,“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群玉:“我并无向人汇报行程的习惯。”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的身影寸寸消散,目所能及处,不再留存半分气息。
青雁、姜七和饕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立于原地,完全失去了主张。
“嗷呜~嗷呜~嗷呜~”
饕餮恢复了十万年前的神力,随便叫几声,就把已有万年修为的厉鬼姜七震得耳膜快要碎裂。
“烦死了,就不能说人话吗?!”
姜七心情本来就差,遂直接对饕餮进行性别攻击,
“你不会说人话,一定是男的吧!雄兽果然没有好东西。”
青雁依稀听懂饕餮的意思:“你好像很高兴?”
饕餮点头,还是它的鸟大哥懂它:“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青雁:“你在说主人变化好大,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这么好过?”
姜七闻言,叹了口气:“你是没过过好日子吧。现在的主人虽然厉害,可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主人,她还会帮我洗头呢。”
饕餮:“嗷呜嗷呜~”
青雁:“你说你要走了?”
“要走啦?”姜七刚还骂它,现在又有点舍不得,“铁铁,你准备去哪啊?”
饕餮:“嗷呜。”
姜七:“它说哪儿?”
青雁有点尴尬:“好像是个具体的地名,听不明白。”
“那我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吗?”
姜七忽然很伤感,问青雁,“你要回神界了吗?”
青雁摇头:“我已无处可去。”
姜七:“谁不是啊……”
饕餮:“嗷呜!”
“它好像有地方可去。”
姜七举着伞,红裙如火,在空中幽怨地旋转起来,转了会儿又落下来,一屁股坐在饕餮背上,邪魅一笑,
“不然,姐姐我就跟着你吧?”
青雁不知想到什么,也对饕餮说:“我也跟着你。”
说罢,它因为心情不好不太想飞,也落到饕餮背上,让它驮着走。
另一边,群玉从妖界瞬间闪现到了人间,然后又接连闪现了多次,才到达她要去的地方——
皇都上京。
果然是人间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夜幕已至,各处张灯结彩,行人络绎不绝,喧阗吵嚷宛如白昼。
群玉住进南市口附近一家客栈。
她现在能徒手造银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她所住的客栈对面,伫立着一家鼎鼎有名的大酒楼。
曾有人和她说,若他死了,她可来皇都上京,南市口附近找一酒楼,名为福满楼,他的手艺,皆是师承那处。
群玉并不休憩,在客栈房间喝了盏茶,便一个闪身来到那富丽堂皇的大酒楼门口。
迎客小厮笑着走上前来,群玉手背在身后,缓缓造出一大块坑坑洼洼的银子。
正欲把这一大块银子丢给小厮让他长长见识,就听那小厮用明朗嘹亮又带着七分自豪三分惋惜的嗓音道:
“客官您几位?前面还有八百二十七桌在等,预计排七十二个时辰就能到您啦~”
八百二十七桌……七十二个时辰……要她等六天?
群玉嘴角一抽, 抬起眼睛,凶神恶煞的眼神直接把小厮吓哭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呢?”身后有大爷指责她,“大家都好端端排队,你吓唬人家干什么?瞧把孩子吓得都喊娘了。”
“就是啊, 谁不知道来福满楼吃饭要提前几天预约, 王公贵族来了也得等着。”
“看她打扮, 像是乡下来的。这里可不是山野蛮荒,人人都要讲规矩的……”
讲规矩?
老娘诞生万万年,从来没有讲过规矩!
群玉捏紧双拳, 张狂的魔气霎时吞没了酒楼外的整条大街,吵吵嚷嚷的凡人们失了声, 一排接一排翻倒在地, 惊恐万状, 动弹不得。
只消动动指头,群玉就能让此地的所有人立刻魂飞魄散。
“咳咳。”
一声苍老的轻咳忽然响起。
群玉一惊。这声音竟出自她自己身上。
她手伸向腰间,摸到一块小小的菩提木牌。
木牌顶端系着一根鲜艳的红绳,正面赫然刻着两个字——喜神。
群玉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是她在无迹之境里的时候,从一个来医馆买药的媒婆那儿得来的牌子,说是有祈求姻缘之效。
犹记得木牌上原来刻的字是“有个媒婆”。
喜神,神界并无此神职, 但群玉在很久以前听说过,仲辛老儿一度想把自己的神名从“文昌”改成“喜神”,当然并未成功。
无迹之境中的所有人, 都是仲辛老儿的分身,所以, 刚才通过这木牌对她咳了一声的,就是仲辛?
群玉握紧木牌,仰头望了眼天空。
“小老儿,你在劝我不要对这些蝼蚁出手?”群玉轻蔑道。
木牌微微发光,文昌神的神音从极远处传来:
“您苏醒时,混沌神渊与封魔大阵震颤不休,清啸已在追查。”
“清啸?”群玉扯唇,“你消失万年都没人顶替你,连玦陨落不过十年,战神宫这么快就有新主了?”
文昌神:“战神宫与别宫不同,神界不可一日无主将。”
群玉顺势问他:“陆恒是什么人?”
文昌神:“凡人。”
“不可能。”群玉威胁,“你最好不要糊弄我。”
文昌神悠悠叹了口气:“老朽并非无所不知。他的天命,我看不出。”
群玉许久没说话。
她望了眼手中木牌。这是她第一次在神族那里感受到善意。
她在妖王宫苏醒,动静不小,而神界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派人来妖界截她,想来就是仲辛在天上帮忙隐蔽了这一切。
混沌神渊震动的力量太强,他掩盖不了,神帝有所察觉,派了战神去探查,所以仲辛现在又来提醒她,让她不要滥用力量,引起神界注视。
群玉忽然笑了声。
她未苏醒时还很愤慨,焰尤闹了这么大的事,天界怎能不管不顾,原来这老头早知她将在妖界苏醒,届时便会出手铲除妖界的祸端,让焰尤翻不起风浪。
他既无所不知,便也该知道,她从不需要旁人帮忙。
“被那些神仙发现又如何?”群玉轻哂,“我会怕他们?”
文昌神:“您虽不怕,但您也不想被他们发现。”
仿佛被戳中心事,群玉握木牌的手遽然收紧。
若被发现,无穷无尽的大战事小,让她不能安稳地在人间吃饭,简直无法忍受。
“为何帮我?”群玉突然问,“就因为我帮你从无迹之境中脱身?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文昌神缓缓笑了声:“老朽做事,全凭开心。”
隔着极远的距离,他看到群玉身旁横七竖八一大群凡人,虽被打翻在地,却也没受什么伤,足见她始终收着力道。
老神仙苍老和蔼的话音渐渐飘远,依稀辨得的最后一句是:
“这个木牌,老朽掐指一算,您留着还有用……”
有用个屁。
群玉扬手把木牌丢在地上。
过了会儿,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捡起来,塞回腰间。
她收回邪恶的魔气,右手向前一抓,吞吃了无数人的时间,让他们如雕塑般冻结在原地。
群玉大摇大摆走进福满楼,找了张干净桌子,把所有刚送出厨房的菜收集来,摆满桌面,大口朵颐。
果真和陆恒的手艺很像。
群玉边吃边品味,觉得比陆恒做得稍微重口一点,吃多了容易口干,用料也有点省,摆盘的花叶竟然都是不能吃的那种,陆恒做得明明都可以吃,也很好吃……
“好热啊。”
群玉吃得很快,额角沁出细汗,下意识说,“雁啊,扇点凉风……”
话音落下,她筷子一顿,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灵兽了。
酒楼里人山人海,都是凝滞的场景,安静得荒无人烟一般。
群玉脑海中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的灵兽都到哪儿去了?
好孤单啊……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吃过饭……
群玉突然拍桌而起,动用吞噬之力将桌上饭菜席卷一空,转身离开酒楼。
四周所有生灵的时间也随着她的离去而解放,摔在地上的人茫茫然爬起,浑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何事。
太可笑了。
区区十年的人类经历,就想改变我?
群玉回到客栈,打了盆冷水洗漱,洗漱完换了睡衣坐在床边,摸出一把梳篦愤愤地梳通长发,心下暗骂:我绝对不可能像人类那种蝼蚁一般生活!
思及此,她低头瞥见手里的梳篦,吓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把梳子狠狠丢出去,化出真身钻出客栈,在云中翻滚腾飞,沐浴雷电。
不到戌时末,群玉便困了。
她在天上找了团柔软的白云,龙身蜷起钻入云中,闭上眼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甚少做梦的她竟梦见了半生宿敌连玦。
那只凌厉冷漠的雪凤凰,用弑魔神剑画阵将她压在不周山下,此役之后,战神连玦的尊名必响彻六界,天与地之间再也没有她的对手,如此春风得意,为何几万年后,她会突然殒命,落得个神魂尽散的下场?
群玉梦见自己和连玦的数次激战,梦见刚从封印中逃脱时,九霄之上传来的阵阵悲鸣。
她的重生,是对手的死换来的。
不知为何,群玉有些难过。
睡梦中的她下意识变出了一枚小小的药香囊,用云朵托着,枕在脸侧。
清苦回甘的药味袭来,渐渐驱散了迷乱梦境。
翌日晨,卯时末,群玉准点醒来。
望了眼天色,困意全无的她有些茫然。
曾经一觉百年都是常事,如今竟睡了四个多时辰便睁眼了,生物钟规律得让龙害怕。
一个闪现回到客栈内,群玉变回人身,忍不住又开始像人类那样洗脸洁牙,换衣梳头。
肚子也准点地饿了。
脑海中又响起一道声音:一觉起来没有早饭等着我,还要自己去买,好累啊。
自己买怎么了?
老娘活了万万年,干什么不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那叫废物。
群玉梳好头,照了照镜子,正欲闪现出门吃早饭,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出古怪的声响,好似有什么巨物一边疯狂刨地一边呜咽,音量极低,群玉一听便察觉隔壁房间套了一层隔音法术,以常人耳力,定然什么也听不见。
群玉隔墙站着,已经猜到隔壁都有谁了。
她面带薄怒,穿墙而过,还没说话,就被眼前场景吓得眼皮一哆嗦。
饕餮半坐在地,嘴巴鼓了个大包,前肢颤抖刨地,姜七叉开腿坐在它脖子上,两手抱着它头,奋力往上掰,绛冥伞竖插在它嘴里,固定着不让它合嘴,而青雁飞在饕餮大张的嘴巴前,正用风控制着一把巨大的铁刷子,用力把刷子往饕餮嘴里捅,左捅右捅,上捅下捅,捅得饕餮两眼冒泪花,哭得比待宰的猪还惨。
群玉的表情直接裂开:“你们在……干什么……”
“主人,您来啦?”姜七两眼一亮,“我们在给饕餮刷牙,它每天吞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不清洁嘴巴,您不觉得它嘴有点太臭了吗?”
群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
还好,她每天都刷牙。
被他们这么一折腾,群玉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发火的:“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不要跟着我?”
青雁刷完饕餮的牙,丢开刷子,提起两大桶水灌进饕餮嘴里,让它漱干净再吞进肚子里。
一边干活它一边说:“主人,我们不是跟着您,是跟着饕餮。”
有区别吗?
群玉知道饕餮能感应到她的气息,总是十万年如一日地跟在她后面跑。
以前她居无定所,上天入地瞬息万里,不常被饕餮追上。可她现在待在小小的人间,暂时不打算离开,想先吃个一千一万年再说,难道就任由他们仨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
既赶不走,又无法下手杀死他们,她很不喜欢这种被牵绊的感觉……
“主人,您是不是没吃早饭?”青雁问道。
群玉撇了撇嘴,就见桌上清风一吹,忽然现出好几样早点和茶汤。
还挺殷勤。
群玉心说我自己也能买,我现在坐下吃不是因为我懒得出去买,而是不想浪费食物。
她捧起热腾腾的饼,默默狼吞虎咽,青雁、姜七和饕餮侍立在旁,群玉扫了他们一眼,忽然问:
“它脸怎么了?”
说的是饕餮,它右边腮帮子从刚才起就一直鼓着一个大包,本就丑萌的脸显得更畸形了。
饕餮闻言,突然对着群玉把嘴张到最大,粗糙的舌头推推推,把含在腮帮子里的东西推出来让群玉看了眼。
黑黢黢的,竟是蚀月鼎。
群玉眼皮突突地跳。
它这是把嘴当成储物袋了?
这时,群玉莫名想起,之前有段时间,她非常想把蚀月鼎抢来送给陆恒,让他煮咕咚锅吃。
现在再看,这个鼎无论材质还是造型,的的确确就是为咕咚锅而生的,煮出来一定非常美味!
陆恒虽不在了,她可以找别人来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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