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一只手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一只手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碧莹莹的玉镯,镯身散发着清澈宁静的灵气,群玉甫一靠近那只玉镯,便感觉焦乱的心绪平静了些许。
“又是……送给我的?”
陆恒点头:“此物名为同心玉,分为一只玉镯和一枚玉佩,是由同一块上好的玉料打造的,玉镯为环,玉佩为心,是我姑父姑母临终时留给我的遗物。”
群玉一愣,又听陆恒继续道:
“他们的遗物,本轮不到我继承,可惜他们的亲生儿女都不在了,遗物自然就到了我的手上。这对同心玉跟随我多年,也曾在凌霜岭潥清池中浸泡多年,拥有滋养灵气、静心凝神的功效,你癔症发病之时戴着它,应该能够舒服很多。”
群玉:“这可是你姑父姑母的遗物,我怎么能……”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就收下吧。”
陆恒垂着眼,亲手将玉镯戴到群玉纤细的皓腕之上,
“我天生没有灵海,受不到滋养,它们留在我这儿,实属暴殄天物。”
群玉手指微微蜷起,腕部肌肤感受着冰凉浑然的玉质,好惬意,像一阵清风,又像一缕春雨环绕着手腕,轻如无物,却又切切实实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在陆恒的帮助下,群玉身心放松了不少,姜七再次对她施展魇术,终于令她沉心睡了过去,一觉直到日上三竿。
群玉再睁眼时,已是次日正午。
昨夜发生之事,她记得清晰,心内后怕不已,刚从床上爬起来,便火急火燎地找东西吃。
“呜呜呜,我的舌头回来了,我太幸福了。”
陆恒为她准备了一大盘饵饼,群玉三下五除二便炫完了。
目光落到腕间一只碧色剔透的玉镯,群玉双颊一红,高高举起手臂,对着窗外明亮的日光左照右照,怎么都欣赏不够。
青雁立在窗台上扑棱翅膀:“主人你先别急着高兴,陆恒或许只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群玉:“你昨晚没听他说吗?这个镯子名叫同心玉,意思是同心同德,心心相印,而且还是一对,镯子在我这儿,玉佩在他那儿,怎么看怎么登对好吗。”
青雁眺望远方。
正常鸟永远叫不醒一个恋爱脑。
姜七这时也飘到群玉身边,围着她的镯子嗅来嗅去:“这个镯子蕴含的灵力不低。”
群玉:“陆恒说了,这个镯子在潥清池里泡了很多年,拥有滋养灵性的力量,灵力自然不低。”
姜七:“主人,不论如何,男人送的礼物一定要小心。”
群玉有些无奈:“陆恒若是想害我,还不容易?就凭我那么能吃,早被他毒死八百回了。”
“也是。”
姜七点点头,提了提裙摆坐在群玉身旁。
就见群玉拔出鱼煞剑,释放出一阵又一阵浓烈的煞气,牢牢包裹住了姜七。
今日,璧山派三年一度的招生落下帷幕,群玉等人要去参加弟子大会,渡厄峰之内也有个弟子大会,全体妖怪齐聚一堂,听悟善长老讲学论道。
说不上什么具体的逻辑,但群玉和陆恒直觉一致认为,招生季结束之时,可能就是妖鼎现世之日。
因此渡厄峰的妖怪弟子大会,他们之中最好有人去监听。
承担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就是姜七。
以她现在的实力,附身一只修为低的小妖怪绰绰有余,但群玉觉得她附身之后操控旁人身体不太自然,总显得鬼里鬼气的,于是决定用鱼煞剑中的煞气为姜七滋补一番,提升一下她的附身水平,别太容易露馅。
渡厄峰的弟子大会在暮色将至之时召开。
一只鬼在渡厄峰里头累死累活地出任务,三个活人坐在僻静的亭榭里头大吃大喝,连吃了一个时辰都不带停歇的。
“饼姐今天心情不错?都没怎么和我抢饭吃。”
花步晚余光觑着群玉,继续道,“听说你昨天请假了一天?是不是因为手抽筋了啊,我看你这一个多时辰里,甩了起码一千次手。”
群玉:……
有眼无珠的东西。
群玉下意识又抬起手,想要优雅地捋一下耳边的头发,顺便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她腕上绝美的玉镯,灵台中恰好响起青雁的声音,劝她收收手吧,已经捋了一千一百二十八次头发了,再捋下去左半边脑壳可能就要秃了。
天边金乌渐沉,熔熔霞光浸染大地,估摸着时间,渡厄峰里头的弟子大会差不多该结束了。
群玉帮着陆恒收拾清理碗筷,顺便奉上她今日构思了好几个时辰的几十句彩虹屁,直吹得陆恒俊脸飞红,控制不住地又想多做几道菜塞住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小嘴。
正当此时,群玉怀中的千里传音符突然产生灵性波动。
三人霎时正襟危坐,群玉连通传音符,姜七的焦急声音立刻从符中传出:
“主人,大事不好了!弟子大会上,悟善长老说今夜就要领着所有弟子集体修炼一种强大的功法,修成之后所有人都将突破原有境界,仙力大增。而这种功法倚仗的是他偶然得来的一件仙界至宝,名为蚀月鼎,我没见到那个什么蚀月鼎,会不会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黑色妖鼎?”
“悟善长老亲口说的?不可能吧!”
花步晚大惊失色,怎么也料不到问题竟会出在长老身上,
“我印象里他是很正派的老师,性格也温和善良……”
“悟善长老的神态正常吗?”陆恒问,“他有没有可能也被附身,或者被其他什么法术操控了?”
姜七:“我瞧着他很正常,灵气充沛,面色健康,而且除了那段有关蚀月鼎的话,他在弟子大会上的其他表现都非常正派,话里话外也很爱护学生……呃啊!”
只听传音符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呻|吟,姜七似乎被人袭击了,群玉情急之下正欲喊她,嘴巴却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捂住。
陆恒眼神示意,传音符还在通讯,袭击姜七那人也许能听到他们说话。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附身犬妖偷入弟子大会?”
“……”
“你……”
那人声线模糊,像一团麻乱的杂音。突然之间,不知看到什么,他的声音剧烈波动起来,
“你是……姜七?怨村的厉鬼姜七?!”
“蚌……蚌妖……”
姜七极为艰难地吐出两字,似在提示群玉此人的身份。
她的喉咙又被扼住了……真不喜欢这种感受啊……
“你为什么在这?你的法力到哪去了?”蚌妖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瞋视着她。
姜七忍着喉骨断裂的剧痛,唇角扯起一丝阴笑:
“法力已……归于冥界……我现在是,冥界之主的仆人……”
陆恒微凉的手指落到群玉腕间, 贴着同心镯,轻轻扣住她手腕。
群玉深呼吸:“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既要救姜七,也要阻止悟善长老和那什么蚌妖利用妖鼎生事。”
陆恒点头, 转眸嘱咐花步晚:“花兄, 你先随我们去渡厄峰, 打开结界让我们进去,然后立刻去通知掌门,悟善长老可能出问题了。”
花步晚这时总算明白, 为什么陆恒不让他提前透露风声。他若提前告知师父,凭师父对悟善长老的信任, 一定会交给悟善长老调查, 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花步晚记得上次见悟善长老, 已是半年多前的十方灵泉宴,悟善长老一袭蓝衣,儒雅翩然,无论对谁都笑脸相迎,道友们虽不满他一心扑在教导妖怪上, 却也对他的品性和才学敬重有加。
后来,渡厄峰就出了妖怪伤害同门的事儿,悟善长老似乎愧于见人,从此便极少离开渡厄峰, 花步晚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了。”
花步晚应了声,难得显出几分稳重。
他右手引出巨剑,飞身立于剑上, 群玉仰头看着他,又见身侧忽然闪过一道寒芒, 带起一阵凛冽剑风,群玉忍不住缩了缩脖颈,眸中映出另一道立于剑上的素白身影。
“怎么呆住了?”
陆恒垂着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霜雪气息,宛如仙人临世。
他微微弯腰,瘦长白皙的手伸向群玉:“上来,我带你。”
群玉握住他的手,被一股温柔的气劲带到尘霜剑上的时候,她心脏倏地一跳,重心不稳,双手下意识抱住了陆恒的腰。
仅片刻,她便红着脸退开,手指揪着他腰间衣物,小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御剑飞行。
“一直都会。”
“那以前怎么从来没见你御剑飞过?”
“因为不需要。”他声音很淡,像冬春交际时,漂浮在天上的雪末,“况且,御剑飞行是剑修的本事,我只是一介武夫,脚踏实地才是我应该做的。”
群玉心下戚戚,不作声了。
入目是他宽阔的肩,璧山苍翠的景色陪衬在侧,清寒的风托着他们渐渐升空,群玉从来没有飞这么高过,心底油然生出几分紧张,更多的却是急切,只希望尘霜剑飞得快些,再快些。
不知姜七现在怎样了。
群玉回想前番通讯时,姜七说的那些话,心下疑窦丛生,于是贴近陆恒对他说:
“有个非常奇怪的地方。我在丰安镇被绮娘抓走时,分明听她说,用妖鼎修炼,需要聚齐八只代表不同卦象的妖怪,在无月之夜以八卦阵围绕妖鼎修炼,才可获得强大的法力。可是刚才姜七说,悟善长老今夜便要率领所有弟子用蚀月鼎修炼,不需要八只妖怪八个卦象,今夜也不是无月之夜,这是怎么回事?”
非要分辩今日的特别之处,那便是今日璧山派招生落幕,渡厄峰之内的妖怪弟子数量达到了最高点。
陆恒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不甚清晰:
“这就说明,用妖鼎修炼,根本不拘妖怪数量,也无关时间地点,唯一必要的只有那个蚀月鼎。”
“那为什么绮娘会说出那一套?我看她明明坚信不疑。”
群玉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会不会……就是要她这样坚信不疑……”
陆恒忖度片刻,答复道:“没错,操纵妖鼎的那个人,要的就是每一批妖怪都对妖鼎邪修之事坚信不疑。对于绮娘那群妖怪而言,玄乎其玄的妖修之法更能取信他们,他们更容易相信按照这样玄妙的法子就能获得无上法力。而对于璧山派这群妖怪弟子,要取得他们的信任,非常简单……”
“只要掌控悟善长老就行了!”群玉接话道,“因为他们全身心信任着悟善长老,悟善长老随便说什么他们都愿意照办!”
可是,照这般推测,又会出现一个极大的矛盾——
群玉:“为什么要这样连哄带骗地让妖怪修炼邪功?若那蚀月鼎真有如此强大的功效,妖怪们不该趋之若鹜吗?”
“好问题。”
陆恒话音方落,他们已飞至渡厄峰结界外。
花步晚催动掌门令牌,目送陆恒和群玉飞进结界内,他旋即调转方向,独自御剑飞向师父清霄子所在的临云殿。
自从上回随手抓了下掌门玉令,璧山派的详尽地图便牢牢刻在了群玉脑中。
弟子大会在半山腰的清心殿举办,姜七应该就是在那附近遇袭的。
群玉指挥陆恒,二人速速赶到清心殿附近。
清心殿面南耸立,外有一片宽阔广场,两侧绿荫葱郁,碧色映阶。
“怎么如此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群玉快步穿过广场,四处都静悄悄的,徒有风声翛翛,叶声沙沙。
青雁在空中盘旋,很快发现广场东侧的灌木丛中躺着一只昏迷不醒的犬妖,颈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掐痕。
群玉手持鱼煞剑,围着那犬妖转了一圈。
沉黑的煞气从剑身涌出,向四面八方探索开来。
不多时,煞气聚拢向一处,姜七赤红的身影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她倒在一棵无患子树下,魂体受损严重,好在并未伤及性命。
在煞气的滋养修补之下,姜七悠悠转醒。
醒来第一件事是摸脖子,用法力将碎裂的骨头变回原状。
“刚才吓死我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群玉激动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姜七哑声道:“多谢主人关心,虽然我早就死了,一直没活着。”
群玉:……
“咳咳。”
陆恒清了清嗓,提醒她俩现在还不是庆祝主仆团圆的时候,
“姜七,弟子大会刚结束不久,为什么这附近这么安静?还有,那个袭击你的蚌妖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又去哪了,你有印象吗?”
姜七:“是悟善长老在大会上让弟子们结束后不要闲逛逗留,早些回到居所,准备夜里修炼奇功。至于那个蚌妖……他的法力深不可测,我估不准他的修为,而且他灵感极强,善于观察人心,我记得我只在弟子大会上与他擦肩而过,他便看穿了我是附身的阴魂。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听到了,他在殿外袭击了我,而且,他认出了我是怨村的姜七。”
陆恒:“这就说明,当时将我们骗进怨村,想利用你杀我们的人就是他。”
一直在背后操控蚀月鼎的人,已渐渐浮出水面。
姜七耸耸肩:“你们真应该看看他认出我时的表情,很震惊,甚至有点惊吓,我本以为他会当场结果了我,让我魂飞魄散,谁知他突然变得非常焦躁,好像有什么事情急于完成,而杀死一个鬼魂太费事,他没那个时间,就把我随手扔这儿了。”
群玉和陆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他应是猜到我们没有死在怨村,又潜入璧山派要坏他的事了。”
天色暗得极快,夕阳不知何时已坠落天际,烟紫色余霞笼着愈发黑青的天空,浮云淡薄,却给人以山雨欲来之感。
蚌妖匆匆离去,不难猜测他的心理:坏事的人或许马上就会赶来,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了,他的阴谋必须立刻实施,多少也要挽回一些局面。
姜七没看到他往哪边去了,渡厄峰这么大,就算有青雁在,全面搜寻一遍也会耗费很长的时间,那样很可能来不及。
得想想他最有可能去哪……
“去弟子苑。”陆恒说道,“他筹谋之事,无非是让妖怪弟子们用妖鼎修炼。如此心急火燎地离开,多半是要抓紧时间提前完成此事。所以弟子们在哪,他就在哪。”
“渡厄峰有两个弟子苑,一个在东,一个在北。”
群玉搓了搓掌心,脑海中浮现详细的渡厄峰地图,
“北边那个离这里很近,房舍也比较集中,院子外面还有一片花园和道场,很适合集体修炼。”
群玉对那个弟子苑很了解,不仅因为熟知地图,还因为她这几日潜入渡厄峰,大部分时间都在那个弟子苑晃荡,一边刺探敌情,一边和小桃闲聊散步、摘花踩水,玩得不亦乐乎。
“就是那里了。”
陆恒拍板,利落地牵起群玉的手,带她跃至尘霜剑上。
群玉低头看向姜七。姜七受了伤,即便飘在半空也显得蹒跚,飞不快。
陆恒即将御剑飞走,群玉连忙嘱咐青雁:
“雁啊,咱不能丢下小七,就由你带着她飞吧。”
青雁:?
姜七闻言,扯着嘶哑的嗓子咯咯笑起来:
“哎呀,小女一介阴魂,有朝一日竟能骑着仙鸟飞?”
她话音未落,身侧倏地卷来一阵大风,她火红的身姿立刻被风吹起,烈焰般的裙摆在风中乱舞,整个鬼也凌乱地上下乱飞,像个风筝似的遥遥挂在青雁身后。
“雁兄,人家可是伤员。”
风里飘来姜七幽幽的控诉,“男人果然都是粗鲁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死都死了,要求还那么多。
青雁腹诽了句,没说出口,双翼稍微控制了一下风力,让身后那只狂乱的红色风筝飞得安稳了不少。
余晖尽消之时,他们赶到渡厄峰北面的弟子苑。
苑内空无一人,群玉派青雁去侦查一遍,自己则和陆恒朝着不远处的道场奔去。
道场之上亦是空荡荡的,连风声也比别处萧索宁静。
陆恒握着尘霜剑,借由剑灵,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浓重而杂乱的妖气,就掩藏在道场一侧茂密的树林与花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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