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自从陈大人来了后,老爷也一改过去的随性懒散,对衙门的事比以前上心多了。
本来这是好事,可陈大人去庆川之后,老爷经常将没处理完的公务带回家。长期这么熬夜,老爷的身体可吃不消。
郑深坐在书桌前却并没有动笔,也没翻阅书册的意思。
少许,他摇了摇头:“不是。”
孔泗看出他情绪不大对,很是不解:“老爷,陈大人已经回来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郑深叹了口气,忽地问道:“孔泗,你觉得陈大人如何?”
孔泗愣了愣,有些疑惑他为何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陈大人才学出众,能力斐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陈大人还有一颗为民之心。从他身上,小的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老爷。”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爷才会如此喜爱陈大人,甚至是全心全意帮助陈大人。
因为这就是老爷年轻时的志向和理想啊。
就连他这个一开始对陈云州很排斥的人,现在也是真心接纳认可了这位陈大人。
郑深点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是啊,陈大人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而且他有本事,还有手段,假以时日,必会一飞冲天。”
孔泗不明白了:“那老爷您为何还叹气?”
郑深摁住额头,苦笑道:“可他若是假的呢?”
啊?孔泗傻眼了:“这……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深闭上眼睛:“陈大人不是京城那位文采斐然的状元郎。”
今天陈云州一说,他就知道了。
以前陈云州那些违和的举止,比如公文几乎都让他代劳,从不跟京城那边有任何通信往来,还有红薯、玉米、土豆等这些奇怪的作物,玻璃的制造方法等。
这一桩桩,以前他都觉得很奇怪,但基于对陈云州的信任,他也没多想。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陈云州并不是那个书呆子状元郎。
孔泗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问:“老爷,这……您会不会搞错了?陈大人这么厉害,他怎么会不是状元郎呢?而且他当时还带了朝廷任命的文书。”
郑深没有回答。
他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可他知道有一阵子,陈云州在天天练字,当时没多想,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还有陈云州武艺非凡,绝非一日之功。
孔泗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可,那位虞姑娘已经确认了陈大人的身份啊!别人会认错,虞姑娘总不会认错吧,而且她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名声去帮陈大人。”
若陈大人是冒牌货,她的闺誉也会受影响。
郑深也疑惑这点:“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才认可了陈大人的身份。但那虞姑娘的身份恐怕有问题。”
齐项明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虞尚书怎么可能解除了婚约,还让女儿不远千里来找陈云州,他们虞家不要面子的吗?
孔泗到底还是相信了自家老爷的判断。
他紧皱着眉头说:“老爷,那现在怎么办?您……您要向朝廷揭发陈大人吗?”
郑深讥诮地笑了:“为何要告发?陈大人做这县令不称职吗?”
“当然称职。可这事若是捅到上面,只怕会牵连到大人。”孔泗担忧地说。
到时候很可能会治郑深一个“知情不报”之罪。
郑深满不在乎:“那就不让上面知道。”
孔泗语塞。
他听出来了,回家之前,他家大人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站在陈大人这边。
可孔泗还是担忧:“老爷,可这事已有不少人怀疑了,而且依陈大人的才华,迟早是要去京城的,这……还是会露馅的啊。”
郑深轻笑:“那可未必,人总是会变的。陈大人还年轻,十年二十年后再去京城,龙椅上那位很可能都已经换人了,还有几个人认识陈云州?”
那时候,京城早就物是人非了。
孔泗还是觉得不妥:“老爷,可万一那位真正的陈状元出现了怎么办?”
“这都快一年了,他要出现早出现了。他要么是没法出现了,要么是不愿出现在人前,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足为虑。”郑深想得很透彻。
孔泗见他心意已决,很是头痛,说道:“老爷,要不小的请柯九过来问问,兴许是咱们搞错了,误会了。”
“不许去。”郑深冷脸制止了他,“孔泗,做人切记不能没有分寸。柯九既已跟了陈大人。陈大人对他也颇为器重,他便是陈大人的人了,咱们不能越过陈大人去找他打听陈大人的事情。”
这既是为难柯九,也是对陈云州的不信任。
孔泗乖乖认错:“小人的错,小人不该一时情急就乱投医。”
郑深点头:“今日之事,烂进肚子里。你但凡对外多说一个字,老爷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住不说,只怕还要有牢狱之灾。”
孔泗郑重地说:“老爷放心,小的明白。”
郑深没再多言,而是取出一张纸,然后吩咐孔泗:“研墨吧。”
孔泗连忙拿来砚台和墨块。
郑深制止了他:“换个新的,将陈大人今日送我的这方端砚拿出来用,毕竟是为他办事。”
孔泗赶紧换了砚台,一边研墨,一边震惊地看着郑深落笔:“老爷,您这是要去给京城那边去信?”
郑深点头:“陈大人身上的纰漏太多。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要想办法补救。顺便我再托人问问那位陈状元的信息。”
“对了,你安派人去陈大人来庐阳之前落脚的小镇,将陈大人曾住过的那家客栈盘下来,给掌柜和里面的伙计一笔钱,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重新给他们弄个户贴,别让人再找到他们。”
“哎,回头我还得编一套说词瞒过陈大人,不然他肯定会溜之大吉。”
孔泗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深。
疯了,他家老爷不但要搭上人情给陈大人打掩护,甚至还要连陈大人一块儿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你被人拐跑了。”陈云州面无表情地看着柯九。
让他送几个人去客栈,他倒好,一去不复返。
柯九惭愧地低下了头:“虞姑娘的人非要拉着小的吃酒。他们问了大人不少事,不过大人您放心,不该说的,小的一个字都没说。”
柯九迟迟未归,陈云州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挑了挑眉:“他们向你打听了什么?”
柯九上前,殷勤地给陈云州倒了一杯茶,又狗腿地绕到椅子后给陈云州捏肩:“也就问问大人来庐阳的事,有没有跟什么姑娘过从甚密。小的都捡着好的说,将大人在庐阳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们听。”
“他们听完后,可崇拜了大人了,直说他们家姑娘没看错人。”
一堆鬼话。也就说的人相信了。
陈云州拂开柯九的手:“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柯九连忙退到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的一不小心喝多了点,下次不会了。”
陈云州倒不怕柯九说错话。
柯九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嘴巴很严。
而且他在庐阳所做之事,所说之话,无不可对人言。
他不怕柯九告诉他们。
况且即便柯九不说,他们也能从别的地方打听到。
最重要的是,他最大的秘密,这具身体换了个灵魂一事,柯九根本不知道,更不可能泄露了,其他的事随便怎么说都没关系。
但柯九几杯黄汤下肚就忘了时间,回来这么晚,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下,省得这小子越玩越疯,在那虞书慧跟前胡说八道,给他惹麻烦。
见陈云州板着脸不说话,柯九赶紧举起手掌:“小的发誓,真的,小的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陈云州白了他一眼:“我姑且再信你一次。对了,你回来可曾碰到郑大人?”
柯九摇头:“没有啊。”
陈云州点头。虽说他心里是比较信任郑深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郑深绕过他向柯九打探庆川的事,陈云州恐怕就要认真考虑考虑,这位郑大人是否可信了。
好在郑深没让他失望。
但陈云州也不可能将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俗话说,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陈云州还给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百两银子,推到柯九跟前。
柯九惊呆了:“大人,您……您别吓小的,小的以后不敢了,小的保证!”
陈云州白了他一眼:“怎么?以为这是我给你的遣散费?你想得美。这一百两你拿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帮我藏着,若哪日我需要银子了再问你要。”
柯九是除郑深之外,陈云州最信任的人,所以陈云州在他这也留了条小小的退路。
其他人,陈云州虽说也有比较信任的,但预备跑路这种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他准备回头自己找几个偏僻的地方,埋点银子。
若是郑大人查证后他真不是那位陈状元,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赶紧带着钱跑路吧。
至于去哪儿?
他有一身的武艺,遇到普通宵小根本不用惧。
只要绕开官府,躲到官府管不到的三不管地方就没问题了。
不过这始终是下下策,朝廷管不到的地方要么是偏远落后的边陲地带,要么是深山老林,生活条件都不怎么样。
能堂堂正正做人,谁乐意东躲西藏。
这是万不得已的最坏打算,现在也只是未雨绸缪。
柯九不知道陈云州心里的盘算,见陈云州不追究他跟人喝酒忘了时间这事,赶紧将银子揣进了口袋里,拍着胸口保证:“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帮您保管好这些银子。”
一百两对现在家财万贯的陈云州来说,那就是毛毛雨。
他摆手:“很晚了,回去睡觉吧,明日上午咱们要去一趟砖窑。”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陈云州就带着柯九和大刘直奔距庐阳县城最近的一座砖窑。
离得很远,他们就看到了砖窑上空的浓浓白烟。
再走近一些,陈云州看到了排成长龙的百姓。
情况比昨晚郑深说的还严重,整个队伍有好几百米长。
站在队伍最后排的人满脸菜色,望着前面半天都不挪一步的队伍,无奈地说:“哎,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轮到咱们。”
“我看难,砖窑一天只能烧几千块砖,前面那些人哪个不要领几百个。三天之内要是能排到咱们就谢天谢地了。”
“哎,我让家里人给送一床被子过来,咱们通宵等吧。”
陈云州坐在马上放目远眺,队伍中间,果然有人背着被子,拿着水壶。
很显然,有些人已经在这连续排了几天的队了。
虽说南方气候相对暖和很多,可到底是冬日,早晚温差大,尤其是半夜气温还是很低的。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挨冻,很容易着凉感冒。
这可是一个风寒都可能丢掉小命的时代。
而且这么多人在这里排队,其实也是对人力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
改烧红砖,加大产量势在必行。
而且此事不能拖。
陈云州跳下马,将绳子丢给了大刘,带着柯九直接去了砖窑。
靠近砖窑,温度一下子上升了上来。砖窑内忙碌的汉子们更是露出结实的膀子,搬运着砖头,浑身都是汗,窑内窑外冰火两重天。
“大人,里面太热了。您在外面等一会儿,小的去请管事出来吧。”柯九抬起手扇了扇风说道。
陈云州想着自己进去帮不上忙,里面的工人还会很紧张,一个个本来就在干活,还得抽空功夫给他行礼,便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柯九带着管事出来。
管事姓章,以前就是烧砖的师傅。
庐阳官府建四大砖窑瓦窑后,他因为懂烧砖的工艺,便被提拔做了管事。
“小的见过陈大人。”章师傅很紧张,站在陈云州跟前,佝偻着背,局促不安。
陈云州开门见山:“章师傅,你也看到了,外面排了长队领砖块。现在砖窑的烧砖速度跟不上,我想问问,你们会烧红砖吗?”
章师傅有些诧异:“大人的意思是咱们的砖窑改烧红砖?”
陈云州点头:“没错。听说烧制红砖的工艺程序更简单,生产效率会更高。”
章师傅显然有两把刷子,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大人说的是。青砖的工艺更复杂,需要用水冷却,红砖自然晾凉即可,青砖需用粘土加水挤压而成,红砖用粘土、页岩等原料等混合,再放入模具中成型干燥烧制即可。而且红砖的温度比青砖要低一些,确实要轻便许多。”
陈云州很满意:“这么说,章师傅会烧红砖?”
章师傅轻轻摇头:“只是祖上留下了红砖的烧制方法,但小的不曾试过,能不能成,小的不敢保证。大人,红砖虽烧制更简便一些,可不如青砖耐用结实。”
陈云州早知道了,他说:“再耐用也要有才行,数量跟不上,耐用又如何?广大普通百姓还是用不起。红砖房子也比泥土房子强多了,况且红砖还可以铺设地面、马路,用途非常广泛。”
现在普通人家里都是泥土地面,凹凸不平,还有老鼠洞之类的。
若是能铺上一层平整的红砖块,再涂抹一层水泥之类的,这生活质量得提高好几倍。
章师傅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小的想差了。”
陈云州摆手:“你考虑的也没问题,但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生产出更多的红砖,让百姓能有砖块用。既然章师傅知道烧制红砖的方法,那你带人试试,试验成功之后,再将一号窑改为烧制红砖,若是一切顺利,再继续向其他砖窑推广。”
“这几天就辛苦了大家,事成之后,奖励大家一个月的月钱。”
章师傅是管事,月钱有一千二百文。多发一个月就等于多发一千多文钱,都够他们家人吃上一个月的白米饭了。
章师傅立即欣喜低说:“谢谢大人,小的一定带人尽快烧制出红砖。”
陈云州点头:“红砖成型之前的工序比较简单,你可以发动这些排队的百姓帮忙,砖窑每日为他们提供两顿饭食。”
百姓们排队也是干等着,还不如帮砖窑干点活,既能早点拿到砖,又能混两顿饭。
对官府来说,砖窑的效率上去了,百姓吃饱了饭,生病的少了,也是好事。
章师傅连忙点头记下。
陈云州不了解这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管理型人才,便让大刘在这盯着,看看砖窑中,还有排队的百姓中是否有比较出色的,可汇报到他这儿,回头给砖窑招个管事,大师傅和管事各司其职,工钱不变。
处理完砖窑的事,接下来是这些排队的百姓。
陈云州让人蒸了几锅大馒头,一人发一个,然后让这些人排队登记了姓名家庭住址和所领的砖块数量,再发了一张号码牌给他们,便遣散了众人,让他们十日后再来按照登记册上的顺序领砖块,
凭证则是发给他们的号码牌。
遣散了这些百姓,余下三个砖窑,陈云州没去,但让人按照一号砖窑的处理方案,隔一段时间领一次砖,省得太多人排队等太长时间。
当然,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要解决百姓熬夜排队这事,还得提供足够量的砖块。
好在五日后,章师傅这边传来了好消息,红砖烧制成功了。
陈云州立即让其他三个砖窑的师傅前去一号砖窑学习,改造砖窑,改烧红砖。不少领砖的百姓也加入到了挖土,搅拌,定型砖块的行列中,砖窑的师傅们只需要烧砖就行了,生产效率一下子提高十数倍。
而且好消息还接踵而来,夏喜民将玻璃镜子的制造方法卖了出去。
他总共卖给了二十名商人,每人四千贯钱,合计就是四万贯钱。
五五分,陈云州能拿两万贯钱,再加上先前挣的几万贯,他手里现在足有接近十万贯钱了。
钱是不愁了,陈云州愁的是拥护值。
最近他没做什么利民的事,拥护值上涨得很慢,一天就几百点,照这速度,恐怕得半个月才能凑齐九万点。
庐阳县辖下百姓的好感度已经刷得差不多了,增长的空间实在是很小。
陈云州琢磨了一阵,想到了河水县。
河水县面积很大,也有二三十万人,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拥护值。
而且河水县县令文玉龙跟陈云州私交不错。
这人还曾帮忙代管过庐阳县的修路工程,有修路的经验,很容易上手。
说干就干,陈云州给文玉龙写了一封信过去,邀请他一起建砖窑修路。
这条路,陈云州打算先将地面平整压实后,铺上一层红砖,然后再淋上一层薄薄的水泥,这样的路面更结实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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