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半截白菜)

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父母相交这么多年。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起来。
而吵起来的原因，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谭宇程额头的筋一个劲地跳，扣她腰的手是越来越紧，而她今日穿的睡衣是米色长袖上衣以及长裤，上衣是宽松的，挣扎间腰身已露，而他手掌摁住的她腰身的肌肤处。
季听看清他眼里的怒火。
挣扎推搡着。
有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挣扎，或许情绪只是一瞬间，她也可以冷静下来，可以去回溯邱丹说的话，也可以去看看方宇的那份资料。
可她此时还是执拗地与他僵持着，确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不想承认自己遇见的人都不好。
谭宇程突地俯身，埋在她脖颈处，大手狠狠地摁着她的腰，道：“先看看资料行不行，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服软了。
季听挣扎奇迹般地停住，她抿唇，握紧他手臂，半响，她轻声道：“好。”
谭宇程扣着她腰的手紧了几分。
心里把方宇摁死在地上。
而身后不远处，他扔在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
一条微信跳跃在屏幕上，舒筱二字发来了一条信息。
舒筱：在忙吗？
这边，昏暗光线下，季听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谭宇程埋在她脖颈处平复气息，也散去一些戾气，季听握他手臂的指尖紧了紧，偏开了头，屋里也安静得只剩下隐约一些心跳声，而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味，那是沐浴香味以及长久留存的香水味，糅合在一起，时刻在勾着他的神经，他当然知道掌心不知何时已经握住她的腰身，且贴着皮肤。
可他就是没立刻松开，那轻轻搭在他手背的衣摆，如蚕丝般柔软。
谭宇程抬眸。
季听与他视线对上几秒，谭宇程后退，松开她的腰，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那已经凉透的水，他喝起来。
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季听从他身侧走过，往沙发那儿走去，头发凌乱，腰线滚烫，她在沙发上坐下。谭宇程放下杯子，走回沙发，领口微敞，他在沙发边坐下，拿过外套，从里面取出手机，靠着扶手，点开。
也看到一条新来的信息。
那名字很突然。
他轻扫一眼后，滑开微信，却没有点开那条信息，而是找到给季霖东发的文件，改而发到季听的邮箱里。
滴滴两声。
季听平板上的邮箱推送。
季听点开邮箱，打开了邮件，资料打开后。
最先印入眼帘的就是方宇那张笑容灿烂的脸，那是一寸相片，再往下有他其他的履历资料等等，恋爱史在最下面。
留学的私生活混乱到名字都看不清，学姐，老师，护士，医生，房东，某同学的姐姐...
最后还有一个叫龚丽丹的。
龚丽丹这个名字季听很熟悉，但却一时想不出来是谁，她是方宇曾经的上司，应该就是那个很厉害教他许多的那个女人。
资料是49岁。
而方宇三十岁。
季听看完，心情很复杂，方宇很阳光开朗，像是一块包装精美的糖果，谁知道撕开了里面不是糖果，而是砒霜。
她放下平板，靠着椅背，没动。
谭宇程抬眸看她。
看她这样，眼眸怒气又涌上来。
嗓音低冷：“很难过？”
季听回神，转头看他，几秒后，她摇了摇头，她靠着沙发椅背，头发披散着，说：“只是想不到。”
谭宇程偏头看着她。
冷哼一声。
季听看着他眉眼，他是连眉梢都带着冷意，那种冷酷想把人弄死的感觉隐隐约约，就如那一年他把椅子扣在调戏她的男人身上那样。
季听顿了下，赤脚下了沙发，朝他走去。
谭宇程挑眉，往后靠，盯着她走近的身子。
季听坐到他身侧不远处，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道：“跟你道歉。”
谭宇程靠着椅背，领口微敞，一只手搭着沙发扶手，看着她，许久，没吭声。季听等一会儿没等到他回复，抿了下唇。
“转过去。”
他突然开口。
季听一愣，抬眸看他。
谭宇程神色很平静，季听静几秒，转过了身子，背对他。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紧接着高大的身子靠了过来，谭宇程有几分疲惫地搂紧她的腰，埋下脖颈，嗓音低懒：“让我靠下。”
季听身子一顿。
手搭着沙发，腰部被他一手扣紧，宽松的睡衣勒出了曲线。
那摁下的心脏狠狠地再次跳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些日子是真的忙，自从南汐生了孩子以后，傅延几乎没去公司，整个公司交给了他。
她发信息给他时晚上十点半。
可他还在公司。
她身子柔软，那淡淡的香味驱使着他。
季听这样让他搂着，心乱如麻，乱七八糟地想着，舒筱追他了吗？行动了吗？这样的念头闪过，又胡乱地往其他地方想去。等她回过神时，身后的男人睡着了。
季听愣住。
扭头去看，只看到他浓密的发丝。
扣着她腰的那只手坚硬如铁，身后的胸膛也是，而季听扔在一旁的平板，滴滴响起，声音挺大，季听惊到，立刻伸手拿过来。
点开了屏幕看。
方宇发了好几条过来。
方宇最后一条发来：睡了？那晚安。
季听心情还是挺复杂。
她没回，她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或者重新去定位这个人。
她摁灭了平板，随手搁在一旁。

第48章
屋里安静得很, 暖气开着。那熟睡的男人并没有把身子全部的重量压到她身上，她还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季听知道他哪怕睡熟了, 也很容易叫起来。
因为姿势的原因, 她偏头可以看到他眉眼，那双眉峰不画都利，鼻尖高挺，细碎的发丝遮住眉眼，形成了阴影。
他这张脸是越长越出众。
高中那会儿喜欢他的女生很多，连初中部都有特意来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在高一不同班的时候, 季听就听说有两个女生为他吵架。
他本人还不知道，据说他人在三楼，那两个女生是在一楼吵的, 他从走廊走过, 听到了吵架声, 还探头去看热闹。
后来得知是为他吵了，他还愣了下。
这件事情传了很久, 她记得在南安巷时碰见他跟傅延, 傅延真是难得一笑, 调侃他，他轻啧一声, 叼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地站在墙边, 余晖打在他眉梢，少年肆意不羁。
那个时候或许就埋下了一些种子了吧, 当然那会儿季听并没有去想其他的，她跟于希迷上游戏, 稳住成绩的同时，时不时去网吧晃悠，只有到了高二，在老师的提醒下以及尖子生都来到同一个班里，季听才专心进入学习的氛围。
她骨子里也是好胜的。
哪怕不争第一，但绝对不能落后别人太多。
季听偏头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心里柔软下来，抛开其他，季听希望他好好的，谭宇程动了下，季听呼吸屏住，他又靠近她一点，但这个姿势一时可以，长久是真不舒服，季听轻声道：“要不躺着睡会？”
谭宇程睡意朦胧，嗯了一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把人往沙发上一带。
季听跟着他一块倒沙发上，好在这沙发当初买的时候就特意选的宽大的，主要是为了季听可以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玩平板。
倒下后，扣她腰的那双手并没有松开，季听只得跟着一块躺着。
她也有点困顿，主要沙发很柔软舒服。
于是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睡了一会儿。
直到她的手机震动，就在茶几上，季听一眼看出是邱丹来电，她那边肯定担心，季听握着腰上的手臂，嗓音有些轻：“你松一下，我妈来电。”
起初他睡着没应，季听多说两声，他听到了，松开了手。
季听呼一声，下了床，衣服松乏下，她坐到地毯上，拿过手机，点开接听键，随后拿了一件外套穿上，走去小房间接。
“妈。”
“听听，你找宇程了吗？怎么样？”
季听靠在墙上，小房间的门没关，可以看到客厅，谭宇程睡正了身子，手臂搭着额头，沙发根本不够他躺，他腿太长了。
季听回神道：“我找了，方宇的资料我看了。”
邱丹那边松一口气，“那你看了什么想法。”
季听顿了顿道：“我跟他挺聊得来。”
邱丹那边一惊。
季听立即道：“但没事，我挺冷静的。”
邱丹再松一口气，“那就行。”
“我们去调查别人是不对的，可是为了你的未来，不得不这么做，我一开始也只是让宇程帮忙看看，谁知道他却调查那么详细，你爸看到资料都不敢给我看，我也是才知道，那份资料简直触目惊心，我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不信。”
季听苦笑了下。
她也不信。
方宇是真对她胃口。
无论是送的书还是介绍的电影。
“反正你冷静点就行，这种事我们知道，却不好对外说，更不能让房东太太知道我们知道这些事情，房东太太也可能不知道，你慢慢找机会跟理由跟方宇这边断了吧。”
季听顿了下道：“好。”
这种父母牵头的相亲确实麻烦，何况房东太太关系还很特殊，季听得考虑到这点，邱丹估计也是刚反应过来，她起初让季听不要再继续联系了，说得很直接绝对，可是过后冷静下来却知道不能这么处理，至少得找好理由以及寻找机会。
邱丹叹口气道：“还是宇程靠谱。”
季听挑眉。
她说道：“妈，早点睡。”
邱丹应了一声，“好，你也是。”
挂断电话后，季听在小房间站了会儿，随后走出去，在沙发椅背上扯了一张绒软的被子盖在沙发上男人的身上。
季听坐在地毯上，看着那遮着额头熟睡的男人，领口，喉结。
这时，沙发那边的黑色手机震动了下，亮了下，季听愣了下，她回眸迟疑了会儿，几秒后，她挪过去，在心跳加速中，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舒筱发来了一条信息。
在屏幕上亮着。
季听靠着沙发，没动，屏幕暗下来，她才回了神。
几秒后，她回头看眼那熟睡的男人。
有时，一些画面不得不总跳出来，无论是机场的相遇，还是跳墙时，他扶住舒筱时眼神那一对，季听叹口气。
季听看了眼时间，起身回房去睡，顺便给他把客厅的灯关掉，只留了沙发柜旁的一盏。
夜依旧深，逐渐迈向了清晨，谭宇程翻个身，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捞，捞空了，他枕着手臂，睁眼，宽大的沙发只有他一个人。
那本该在怀里的女人却没在。
他手搭着沙发，手背脉络清晰。
静了一会儿，谭宇程坐起身，理着袖口，衬衫松垮，从腰间露出来，敞开的领口可见里面的腹肌，他这样维持着姿势坐了会儿，起身走向主卧室，门关着。
谭宇程站在那儿一会儿，倒是没拧开，只是喉咙有些痒。
几秒后，他转身离开，捞起外套跟手机，开门出去，外面天色微微亮，他拿出烟低头点燃，反手给她关上门。
深夜刚睡醒的男人，眉梢还有点睡意，又隐约有些冷意，或许是那关上的门，以及捞空的怀抱。
隔天一早。
季听醒来时还有点迷糊，后反应过来客厅还有人，她掀开被子下床，捞了外套披上，走出去打开房门，门外客厅已空，沙发上没人，外套也拿走了。
季听靠着门框披散着头发发了会儿呆，这时门铃响起，她愣了下，走向门口，从猫眼往外看，是楼下粥店的送餐员。
季听认识，她开了门。
送餐员立即把手里的餐食递给她：“季老板，早餐。”
季听一顿，接过，问道：“谁点的？”
送餐员看她一眼，笑道：“谭先生啊。”
季听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送餐员眨眼笑。
季听说谢谢。
送餐员说不客气，随后转身下楼。
季听把门关上，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进浴室洗漱，出来了吃早餐。随后换一身衣服下楼去店里，一出电梯，阳光猛烈，天气虽然还是很冷，但有阳光舒服很多。
张扬跟小宛他们已经开了店，季听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靠窗坐着的舒筱。
舒筱跟前摆着一抬笔记本电脑，穿着一袭长裙，身后搭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外套，她抬眼，朝季听笑了下。
季听脚步一顿。
距离上次见面有四天左右，舒筱住在酒店里，气色比上次好很多，看来是完全恢复了。
她想起昨晚谭宇程手机亮起的那条微信。
季听走了进去，把外套脱下来，拿到休息室里挂好，洗个手再出来，围上围裙，正好有几个客人进来点咖啡吃面包。有一个坐在舒筱的对面，季听给她送去可颂，顺便也送了一份给舒筱，舒筱抬眼，看向季听，笑道：“谢谢听听。”
季听点了下头，转身又去忙活。
小宛拿着抹布凑近季听，说道：“听姐，你朋友好像是大学老师？”
季听嗯了一声。
小宛没有小周知道得多，她眨眼：“她好漂亮。”
季听又嗯了一声。
今早有点忙，可能天气稍微好点，喝冰咖啡的人又多了，有一个咖啡机在操作的时候坏了，不出咖啡，张扬去分店送蛋糕了，季听就自己修理，她站在柜台前，拔了电，处理着。小宛在那边制作外卖订单，有一张是延续的。
就四杯咖啡。
小宛跟季听说道：“谭宇程哥哥公司又点咖啡了。”
季听正忙活着，她回道：“等下弄完你送。”
“好咧。”小宛眼睛一亮，她制作完那四杯咖啡装袋子，拿着其他订单一起走出柜台，舒筱刚刚洗了手来到这边看季听修理咖啡机。
看小宛手里不止拿了一家外卖，她眼眸看到外卖单上的名字，说道：“我陪你去吧。”
小宛一愣。
季听螺丝刀也是一顿，她转头看去。
舒筱看季听腼腆一笑，又看向小宛，“我看她拿好多，想帮忙。”
小宛嘿一声说道：“没事，美女姐姐，我没事。”
“没事，我顺便也散散步。”舒筱走向小宛，她比小宛高，皮肤也白，温柔伸手，小宛没来及拒绝，就让她拿走了两份。
小宛还是迟疑，她看眼季听。
季听神色淡淡，点了下头，随后收回视线，垂眸继续处理手里的事情。
小宛看季听点头了。
也就不跟舒筱客气，带着舒筱出门。
她还好奇地笑问：“美女姐姐，你跟我们听姐认识多久了？”
“你叫我舒筱就好，我跟季听是高中同学。”
“哇，那不是跟希希姐她们一样？”
舒筱一顿，点头：“是的。”
“真好。”
小宛说道。
很快，两个人走进卓越时代大厦，来到三楼，舒筱手里拎着的外卖是另外一家的，小宛手里的是延续的，延续今天没人在外面等着，小宛跟前台打了招呼，直接就进去了，舒筱也跟着进去，今日点咖啡的人也不是陈飞，是另外四个程序员。
小宛还认识那其中一个，给对方咖啡，顺便聊了下。
舒筱拎着咖啡站在小宛的身侧，眼眸往里看去。
不一会儿，一抹高大的身影从会议室走出来，谭宇程手里拿着文件在翻，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刚到公司，头发还有些水汽。
陈飞上前与他说着话。
隔着大半个办公室，舒筱看着那隔着挺远的男人，她在褪去了害怕以后认真看到的他，舒筱紧了下手中的袋子。
舒筱很漂亮，进来这办公室，自然挺多人看到她。
但她看谭宇程很久，谭宇程都没回头看，他跟陈飞说完话，将文件塞陈飞手里，推门就进了办公室。
而在过去。
高中时期，无论舒筱在哪里，谭宇程抬眼都容易铺捉到。
时间流逝。
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小宛跟程序员说完话，抬头招呼舒筱离开，舒筱回了神，跟上小宛的脚步，小宛还探头看了眼谭宇程的办公室，只见他低头咬着烟在敲电脑，她看向舒筱笑道：“那个也是听姐的好友，谭宇程哥哥，舒筱姐，你认识吗？”
舒筱一顿，点头：“认识。”
小宛哇一声，跟舒筱走出延续，她按着电梯，也分走舒筱手里的袋子，说道：“谭宇程哥哥跟我们听姐关系很好哦。”
舒筱嗯了一声。
季听终于修好咖啡机，直起身子，去洗手。
小宛跟舒筱也回来了，小宛叽叽喳喳还在说话，舒筱微笑听着，季听擦着手看眼舒筱，舒筱抬眸看向她，朝她一笑。
季听淡淡也笑了笑。
中午吃完饭，舒筱就回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