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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舍自不甘心)


阿四被孟保母手把手挪到另一个怀抱,脑子里还在转悠:在这个大周朝,郎君如果指代的是皇后,那长公主管皇后应该叫“阿兄”吗?
谢有容低头冲呆呆的阿四粲然一笑,“无拂……阿四在想什么?”
阿四完全被美貌煞住了,激动地探手摸摸手边的美人手,在两个美人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兴奋得彻底忘记了高深的伦理问题,也忘记了严肃的生理问题。
没一会儿,濡湿的感觉清晰地从软软的襁褓渗透到修长白皙的手指,谢有容的笑颜僵硬下来。秋老虎肆虐的时节彼此穿的都不多,衣服瞬间沉下一团。
“啊啊,”阿四的羞耻心蔓延,小脸憋红。情绪起伏之下,她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握着谢有容的手指松不开,终于“哇”哭出声。
谢有容茫然一瞬,下意识看向孟乳母。
宣仪长公主爆笑出声,笑完了还说:“听说阿四是最不爱哭的,可见是不投缘。”
一片手足无措中,还是乳母拯救了可爱的小公主,安抚阿四的情绪,为她妥帖地换了一件软和的肚兜,哄着喂一顿奶,摇得婴儿睡过去才罢。
谢有容进了丹阳阁的大门,好似就不打算离开,阿四睡去时他换了一身衣服紧张地在一旁观看,醒来时他就靠在半丈外的美人榻上假寐。
经过中午,阿四对美色害人四个字有了清楚的认知,决心专注于长高。
等到这一晚过去,第二天、第三天……阿四一连半个月都在屋里看见不同的美人来看望自己、送各种小玩具,已经不再为美色动摇。看来,这皇室一定传承很久了吧,没个几百年的美人筛选都凑不齐的。
简直心如止水。
只希望自己活着的时候,大周不要走下坡路。
碍于年幼,阿四每天醒着的时间不多,唯一能辨别时日流转的只有她身上越裹越厚的襁褓。
离开了昏暗不开窗的宝庆殿,她见到皇帝母亲的次数少了一些,但每次相处的时间有所增长。有时皇帝姬羲元清闲,会溜达着来探望女儿,不时还留宿;有时皇帝政务繁忙,阿四会被一大群宫人小心保护着送到皇帝所在。
姬羲元以前照顾过稍微大一些的养女,抱起长开一些的阿四显得比面对婴儿得心应手,会耐心地和阿四相处。例如,倚靠软榻单手护持阿四的后背,由阿四撅着小屁股趴在她的肚皮上睡午觉,另一手还能空出来批改奏书。
更多的时候,甘露殿会人来人往。天气越冷人越多,应该是要过年了吧。
只要阿四在,每一个穿官服的人进门后都会用新奇又惊叹的目光一瞥一瞥地偷看。因为隔得远,阿四只能简单分辨,白净清爽的看的次数多且多和善,长胡子的比较复杂,他们眼神超出阿四的理解范围。
有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人是最明目张胆的,她们正大光明地注视,常常刻意地路过阿四所在的地方陪阿四玩儿。据她们的自称,阿四知道了这两个是自己的阿姊。
大阿姊们还聊到了另一个小阿姊,听说她每天早晚上下学来看阿四两趟,但阿四作息实在规律,愣是刚好都在阿四睡觉的时候。所以阿四至今一眼都没见到。
惨,真惨。
下次,阿四一定抽时间熬个黄昏见小阿姊一面。
直到年关,姬羲元给官员们放了七天的长假,然而皇帝本身是没有假期的,她忙得脚不点地。地位够高的宗亲、高官有机会陪着皇帝一起忙碌,大部分官员放了假,也就是说阿四身边总算清静了。
具体有多繁忙,阿四是不能理解了。她成长到学会翻身和爬动的年纪,热衷于锻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丹阳阁因地龙温软如春,两张宽敞的方床并在一处铺上绒毯,阿四在上面翻身、爬,周围一圈的宫人欢声笑语鼓励,称赞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美得阿四不晓得今夕是何夕。
谢有容则坐在不远处笑看。
孟乳母难得不在,她得了姬羲元恩赏,允许出宫暂住一日探望女儿。
关于孟乳母的身份,阿四也是从宫人的闲谈中得知的。
大周历来的皇嗣乳母们都是从掖庭的官奴中挑选,她们大都曾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出身,孟乳母也不例外。孟乳母原是世家女,原名孟予,饱读诗书,姿态出众,可惜丈夫触犯累及三族的十恶大罪,女眷没入宫中。
好运的是,她因身体健康、品性温良、谙熟礼仪被选中给公主做乳母,这对曾站在云端又跌落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前程,意味着她从此踏上了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将来能带着孩子、甚至整个家族摆脱困境。
孟予被选中后,当即受封诰命范阳郡夫人,旁人都尊称她一句孟夫人。
没了孟夫人在一旁指点,阿四眼睁睁地看着谢有容膨胀了,他甚至越过宫人们试图自己给阿四换红彤彤的小衣裳。
谢有容看书从不拿第二遍,但他显然从没照料过小孩,特别是半岁的婴孩。偌大的宫廷里也没有其他小孩给他练习,他就只能折腾阿四的小身板。
穿第三遍的时候,阿四觉得真是年纪小小夭了寿,灵魂和躯体一起被捆绑了,不舒服的状态根本睡不着。阿四出生以来再没受过这种委屈,小嘴一瘪就要嚎两声让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哇——”

要不怎么说小孩不能养得太娇,只需要半年光阴阿四就从四好青年堕落到封建公主。小小“穿衣”之仇,阿四在宫人怀里哼哼唧唧两刻钟,充分地表现了自己对谢有容给自己穿衣的排斥。
年长的宫人怀抱小公主轻声细语地哄,还不忘安慰失落的谢有容:“半岁大的孩子已经认生了,郎君多来看望公主,熟悉之后就不会这样了。”话虽这么说,对阿四却盯得更紧了。
宫人眼见阿四不再哭闹,三两下为她换好了衣裳,又把她放回床上去扒拉玩具。
托谢有容的福,阿四到点了毫无睡意,今夜的睡眠推迟,顺利见到了传说中每日两次来报道的小阿姊姬宴平。
外头吹的是鹅毛大雪,一进丹阳阁,来人都要先脱去外头的毛披风、褪了厚衣、脱靴,站在外间去去寒意,才好掀开帘子一角进里间和阿四打个照面。
姬宴平用手炉暖了手往两颊上贴一贴,确认是暖和了,俯身就往床上爬。宫人们起身行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拦,眼睁睁看着她第一下没爬好,滑了脚,“咚”一声整个人砸进床。
阿四抱着布老虎整个人被震得颤了颤,被手疾眼快的宫人抱起来,震惊地低头看着陷在被褥里半天没爬起来的小阿姊。
姬宴平自己也惊了,万幸两张并在一处的床榻够大,没有砸到阿四。她不要宫人伸手拉她,自顾自滚了两下,从床上坐起来,露出手里捧着的各色布偶、玩具,懊恼道:“怎么就摔了,幸好玩具没磕碰。”
晚一步进来的内官好气又好笑:“三娘快将宝贝们先放下,叫奴婢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姬宴平今年入学弘文馆,诗书骑射是一并在学的,这点摔摔打打她并不放在心上:“没事儿呢,我先看看妹妹。”
内官也拿淘气的三公主没办法,此前姬宴平是宫中最小的,上头的都偏疼她,唯有弘文馆的谢学士能管教几分。
姬宴平将怀里的玩具摆了一排,抬头笑问阿四:“快叫阿四来选一选,喜欢哪一个?阿姊全送给你。把妹妹放下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宫人说的,宫人便依言将阿四放下,由着她去选着玩。
“妹妹真有趣,”姬宴平笑得见牙不见眼,此前都是她最小,现在她下头也有人了。
坐在人后的谢有容因帷幔挡了一角,未被姬宴平发现。他见孩子们玩得高兴,便向内官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出声,默默地在后头看着。
约莫是前头几个阿姊做了很好的榜样,姬宴平小小年纪照顾起妹妹来也似模似样的,嘴上说个不停,依照阿四的动作自问自答自娱自乐。
刚开始阿四会“哦哦”、“啊啊”之类的应两声,后来发现自己不回答也不妨碍姬宴平的兴致,就闭嘴专注于手上的鲁班锁。可惜她力气太小,抽不出木块,根本玩不转。
阿四这具小身板还是太小,连爬都还不会,只能稍微坐一会儿,没多久就眼睛一合想睡觉了。
宫人见状,和姬宴平的内官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动手。宫人抱阿四,内官弯腰与姬宴平解释。姬宴平虽然还没玩尽兴,但也知道轻重,遗憾的眼神地追着阿四的小身影跑,最后落在了角落的谢有容身上。
两人对上眼后,姬宴平立刻从床榻上爬起来,穿上室内的软履行礼,尴尬笑道:“儿见过师父。”
在阿四之前,皇帝未有亲生儿,前头两个大一些的是罪臣越王的女儿过继到名下。年纪小一些的宴平是宣仪长公主的女儿,皇帝同样视之为亲女,落地即为公主。
对于幸运儿姬宴平来说,她就有了两个母亲,除过生母宣仪长公主以外,姨母姬羲元是皇帝,也是她的养母。
深宫寂寞,谢有容无事可做时就会关照孩子们的读书学习。前两个孩子姬若木十九岁、姬赤华十五岁,女大避父,更不要说毫无瓜葛的外男,谢有容不好多管,对姬宴平就花费最多的心思,连启蒙也是亲力亲为。
皇帝有一日凑巧碰见了教学的场面,开玩笑令姬宴平唤一声师父,君无戏言,师徒名分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宴平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吧。”谢有容放下手中的书籍,闲谈几句后,难免问到了学习上,“虽有七日年假,平日也不可太过松懈……”随口考校了几个问题。
大周立国两百余年,只近三十五年出了两任女帝,各方面的典章制度并不完善。谢有容年轻时也是逸群之才、少年进士,在中书省为官二十载,直到新帝登基没入后宫。
面对谢有容的考问,姬宴平绞尽脑汁答上七八,不敢再久留,勉强寻了个借口匆匆告辞,连心爱的玩具都不要了,全部送给阿四做见面礼。
待人走得影子都见不着了,谢有容身边的侍从便笑:“岁除的好日子,郎君何不叫三公主好好玩一玩?”
“今日陛下召了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宗室诸公主、以及驸马们入阁守岁,再晚一些陛下身边的内官就该来找宴平了,她早一步回去正好。”谢有容瞥了眼四肢匍地睡得正香的阿四,起身回立政殿准备歇息。
若非……
侍从小心窥郎君面色,到底没把下一句话说出口,只在心底补充:若非天意弄人,郎君也是中书省的阁老,合该有参与宴会的资格。而不是困于深宫做陛下的影子,提早三十年过上了简单清静的致仕生活。
无论外面的岁除宴有多少热闹,丹阳阁里一直维持着安静的生活。随着新年的到来,阿四逐渐能够在床榻上匍匐前进,围观的大小宫人总是非常捧场地夸赞鼓励,简直要把小公主吹到天上去。
孟乳母回宫后对阿四更加上心,她暂时收起了三公主带来的有棱角的鲁班锁,拿出缝制的软球、木车等更适合的玩具替换,时不时为阿四哼一些简单易懂的小曲或是唱诗。
这时候的诗歌不分家,孟予柔软的嗓音唱出水磨般的腔调,听得阿四情不自禁拍手。孟予见她喜欢,隔日特地让宫人去请了内教坊的乐人来专门唱给小公主听。阿四听得如痴如醉、回归梦乡,再次错过了姬宴平的到访。
等阿四学会爬来爬去,姬羲元也办完年初忙碌的事务,又有空闲招女儿去甘露殿玩。在这一天,阿四撞上了姬羲元用茶点,旁边摆了一盘子樱桃。
那鲜亮的色泽立刻唤醒了记忆里甜美的滋味,当场给阿四看直了眼。人还坐在姬羲元怀里,手就要往板足案上够,逗得姬羲元抓了两个由阿四一手一个。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阿四咬不动。
费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啃破一点儿皮,姬羲元伸手又给她换了一个新的,任由她糟蹋樱桃,但就不给她吃进嘴里。换到第四个樱桃的时候,阿四眼泪花子急出来,瘪嘴就要哭。
阿四以最快的速度学会利用自己的孩子身份表达情绪,该哭就哭,完全没有了最初的羞耻心。
孟乳母当即拿出阿四吃羹汤的小碗,里头兑一些樱桃汁,用调羹喂给阿四尝个味道。
自从能够吃一些食物,阿四吃奶的次数直线下降,姬羲元也并不拘着阿四喝奶,只说由着她去,多是蛋羹米糊之类混着食。
这次也是一样,阿四吃了几口就放下樱桃了。
说实话,花里胡哨的东西混在一起吃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总比喝奶好受一些。
开春二月,阿四扶着床边的围栏学步,宫人们开始说道起花朝节。真到了那一天,阿四坐在姬羲元的腿上见到了一个高大英武的将军,她并没有穿着盔甲只是普通的袍衫,但她往那儿一站,就气势非凡。
阿四听见宫人唤她闵将军、姬羲元叫她明月,允许她同榻而坐。君主和她的将军友人聊了些小孩听了一头雾水的东西,然后还把女儿塞进对方怀里。
唔,闵将军也很会抱小孩。
阿四本来是乖乖地被抱着,直到她听见闵明月是因为生育、家中丧事接连发生才长久没进宫,据说是生男儿当晚死了丈夫什么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升官发财死老公啊。
闵明月搂孩子的动作很娴熟,说到死去的丈夫情绪上也没有明显的波动,“陛下无需为我忧心,花盆中一株花朵从盛开、凋谢再到腐烂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看见了,修剪去枯枝败叶也是常理。”
在战场上百战而归的将军,对死亡,尤其是由自己主导的死亡,太过习以为常了。
姬羲元凝视阿四可爱的面容,问起闵明月家的孩子,“二郎可取名了?朕听太医署来报,身子骨有些孱弱。”
查探不出首尾的巧合只能算天意,闵明月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迁怒于自己的孩子,她笑道:“到底是个男儿,不指望他传宗接代,小心些养着就是了。还未取名,只等着陛下赐名,好叫我满门荣耀。”
姬羲元被她口中暗含讥讽的“传宗接代”逗笑了,语气也轻松起来:“总归都是要我养的,合该我取名。”手指轻点桌案,思量片刻,提笔于纸上写下“玄璧”二字,“随玄鸣排下来,就叫玄璧吧。”
昔日穆天子,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①
闵明月不管其中深意,她对小郎没太多要求,只盼他能健康平安,千万不要随了他的父亲,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因此一概随姬羲元心意来,连教养的责任都一并丢出去:“陛下说的都是好名,下月我就该返回北境,届时让玄鸣和二郎…玄璧一并入宫暂住着。”
等过了这一茬,闵明月照旧要戍边北境,长女闵玄鸣本来就在宫里住惯了,现在添一婴孩儿也不妨事。
两人翻过此篇,说起北边回鹘事。
阿四谨慎地挪了挪坐姿,抬头望见闵明月下巴处的旧伤疤,心情复杂。
总感觉闵明月的孩子就是那个天杀的粗心鬼仙。
一般来说,产妇平安生产死丈夫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容易联想到去父留子之类的东西。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的产妇健健康康,孩子也没事,偏偏最清闲的男人死了。
这种故事,阿四上辈子听得太多了。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男的不干人事,遭报应了。

之前鬼差说的惨,难道就是惨在这里吗?家庭不幸福?
家庭不幸确实挺难过的,但阿四本人比较朴实,她更希望看见那个劳什子鬼仙是沦落街头的生活不幸福。
人好像应该更善良一点,不过,阿四真的很难对直接害死自己的人产生同情心。虽说她现在过得还不错,但仆从再多也给不了她电子产品的快乐,地位再高也享受不到科技的便利。
再说了,这份补偿中必定夹杂着代价,就像鬼差说过死后会送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却没说能不能继续原来的人生。
阿四对于其中含糊的内容,并非是不在意,而是清楚自己无力掰扯。所以她宁肯装傻,干脆活的简单一点,说服自己信任地府,然后好好地过完新的人生。
一想到这里,阿四就想叹气。因为她想起鬼差没说过闵玄璧会不会有记忆,以鬼差的脾性,既然没说,多半就是没有了。要是没有记忆,阿四也没法说服自己地府犯事的鬼仙和闵玄璧是同一个人。
但还是要厌恶的,人活着多少要有一点目标。
总不能混吃等死八十年吧?
深沉的情绪撑不过一觉时间,第二天阿四又精神抖擞地学步,贪图大人板足案上的美味羹汤和水果。其他的菜色如炙羊肉、光明虾炙以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儿的菜,阿四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太知道乳母和母亲都不会给她吃,才安安分分地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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