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彻底黑下来的天,“亚菲利欧少爷什么时候下来呢?你烤的肉快凉了。”
“应该快了吧。”迪卢克罗看了眼座钟说。
她听到了迪卢克罗咕咕叫的肚子,从篮子里拿出了艾琳做的点心递给他。
“您吃吗?是一位名叫艾琳的女孩做的。”
迪卢克罗看着桌上造型熟悉的点心,嘴角露出笑意,他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小艾琳吗,我知道她,这小丫头经常来,让亚菲利欧少爷烦不胜烦。”
感觉到迪卢克罗心情不错,乔依松了一口气,几乎忍不住要跟着他笑起来,
而此时楼梯上传来了轻微脚步声。
乔依听着这缓慢的,由远及近的声音,不由有些紧张的朝着楼梯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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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可怜的,需要人照顾,完全是男版灰姑娘的亚菲利欧少爷。
他有着一头缭乱而亮丽的银色披肩发,即使在昏暗烛火下,也犹如流淌的冰冷月色。
身上穿着一套丝质长衣,搭在扶梯上的手背细瘦苍白。
他驻足原地,无端从他身上感觉到不悦。
亚菲利欧张开了颜色浅淡的嘴唇,简短地说,“迪卢克罗……”
语气说不清是否在生气。
是和门内发出的声音一致,这就是亚菲利欧少爷了吗?
漂亮,羸弱,精贵,优雅……这些词用来形容都不为过。
简直就是陋室内一颗无法忽视的明珠。
迪卢克罗说道,“您别生气,我总不能看着这丫头被狼咬死在门口。”
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这句话,嗷呜着的狼嚎声响起,离得很近。
城堡里也能听到狼嚎,可没有这里近在咫尺的感觉,她顿悟为什么一楼的窗户是封死的,恐怕也是怕被狼袭击。
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很危险。
闻言亚菲利欧没多说什么,他就像屋内一抹飘荡的幽灵悄无声息在主座上坐下。
乔依悄悄看了银发挡住了面庞,只露出尖尖的,弧度优美下巴的亚菲利欧少爷。
心里想着,又瘦又白,可真像个女孩子。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
她扯起笑容,用在迪卢克罗面前相比简直僵硬的要命的嗓音说,“那,那个。晚上好,亚菲利欧少爷,我叫乔依。”
面试恐惧症退散啊!乔依紧张着。
闻言,亚菲利欧只是侧过脸来礼貌地颔首。
面试官不仅没有抛出问题,还拿起刀叉切着餐盘中煮好的肉片。
乔依看着他用叉子戳起来烤的喷香的一小块鹿胸脯肉放到嘴里嚼动,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是一种门外汉也能感觉出来的优雅从容。
另一边,迪卢克罗也拿起面前一整条鹿腿,张开嘴,露出了锐利犬牙咬上去。
他撕咬下来一大块肉后口齿不清地冲着乔依说,“次吧,别花呆若。”
还真是截然不动的两种风格。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理睬她。乔依慢慢地吃起来,正思索着要如何搭话。几乎她刚刚动了一点食物,亚菲利欧少爷就放下刀叉,摘下餐巾,起身开口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乔依扭头看他盘子里还剩下很多肉都没吃,只动了一点点,就是猫都吃的比他多!
食物的味道,她感觉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难道说是人的问题,因为她在这里,让他吃不下饭吗?那还能开口吗?
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她顿时犹豫起来。
就这么一个恍惚的功夫,亚菲利欧已经走上楼去了。
完全错过时机了。
乔依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叹口气。
面对肉质鲜美的鹿肉完全没了食欲,她低声说,“我,我也吃饱了。”
吃得畅快的迪卢克罗看他们两个盘里的剩留,不由抽动嘴角,“怎么?我做得很难吃!?”
“没有!”乔依连忙说,“是我自己的原因……”
迪卢克罗看她沮丧的神色明白了什么,
“别气馁啊乔依,亚菲利欧少爷他就是这个古怪脾气,他每天都只吃这么一点点。”迪卢克罗一会功夫已经啃完了整个鹿腿了。
他抹了抹油嘴,伸手用食指和小拇指比了一个很小的量。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要是每天吃这么多,一定会饿到发疯,就算面前是一只巨龙,我也要从它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
“喂!有一个这样的家伙已经够了,你可要给我一丝不拉的全部吃完!”
乔依从他看似威胁的话里感觉到善意,“好的,我知道了。”
“这才对嘛!”
她吃着食物,“我以为我让他心情不好呢。”
“哦,这个啊,你感觉的没有错。”
乔依:“……”
迪卢克罗耸耸肩说,“别误会,少有少爷心情好的时候。准确说,他天天一副和谁生着闷气的感觉,成天窝在房间里,不是躺在床上,就是翻着一些枯燥无聊的书籍,从不运动锻炼,就是霉菌都比他晒得太阳多!”
曾被称为霉菌的乔依:……
吐槽完迪卢克罗咳嗽一声,
“那个,你在城堡里应该听说过一些事情吧!米伽公爵大人去世以后,艾伦接管城堡,少爷被驱赶到了这样被狼群包围的地方艰难生活,只有我这么一个粗鄙的,完全不懂礼仪的半兽人服侍过活。”
“额,是的,我听说过。”乔依说。
他说的都是事实,和她从艾琳,贝拉婶婶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不过乔依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迪卢克罗正色起来,“好了,喏!你也看到了,亚菲利欧少爷名义上是公爵之子,实际上连权利的边角都摸不着。”
“当他的女仆你恐怕连饭都吃不饱,还随时有被狼咬死的危险!你也听到了,这里不适合你这种小女孩住,听我的劝,乔依,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起来后就离开吧。”
“我会想办法让你留在城堡里,没必要在这里待着。”
他说得似乎是句句在理?而且她不会被遣送回去?这样,她应该满足了,可以和贝拉婶婶和艾琳呆在一起。
“可是。”
乔依抬头看着迪卢克罗,“迪卢克罗先生,我是打定主意要来当女仆的,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一切心理准备?”迪卢克罗眼里有一抹光,“呵呵,包括死亡吗?”
乔依想了一会,当个女仆和死亡能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在吓唬她吧,熟练的应聘经验令她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其实,我上这儿来,除了谋取生存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站起来低头说道,“很抱歉,对您撒了慌,其实在门口的时候我骗了您,我对怎么当女仆一窍不通,只是想尽最大可能去尝试成功而已。”
“是亚菲利欧少爷把我从奴隶商人手上救下来的。我很感激,想要报恩。”
“报恩……”
迪卢克罗脸上有些动容,他想到了什么,看向乔依脖子上的黑色项圈。
他曾经也做过奴隶,知道这是什么。
在王都。
和其他愚笨的半兽人不同,他反抗后被抽打到奄奄一息,是米伽大人和夫人午后散步看到了他,将他赎买回来。
雄性半兽人脑子笨力气大,用来当苦力再好不过,雌性半兽人也是多半沦为贵族之间的□□易品。
憎恶这些,也无力改变。
他没办法再说那些假话了。
乔依看到面前的青年兽人沉默了一会后,他放弃了劝说,只是摇头,“好吧,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是你能不能留下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他突然说了句,“明天记得天亮之前起床。”
迪卢克罗朝着她看了一眼。
作为一个职场打工人,乔依并不是一窍不通,她积极地收拾起碗筷来,“那我去后厨洗碗!”
他伸了伸懒腰,靠在椅子里,“腰酸背痛的,那就辛苦你了,小乔依。”
乔依抱着餐盘内牛满面,她多像一个刚刚通过初审的面试者啊!!!
三个人的碗筷并不多,她很快就洗好出来。
迪卢克罗脱了围裙挂在椅子上,他站起来。
这室内顿时就显得拥挤起来。
乔依下意识后退,迟钝的感觉出是和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共处一室,而且还是最刚猛的那一类。
“走吧,我带你去楼上找个房间住。”
乔依回过神问,“我要住在楼上吗?”
“原来你喜欢半夜被狼挠窗的声音?”
乔依:“……”
不,不喜欢。
“记住生存第一条,晚上千万别出门。”
迪卢克罗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北境人。北境领地靠近黑沼深渊,诸神之战后魔神们被镇压深渊,虽然大多数高等级的魔物也都在沉睡中,但北境夜晚中依然存在游荡的低阶魔物,运气不好撞上,你这小身板必死无疑。”
“明白了。”
魔神,魔物,黑沼深渊。
乔依默默记下。
抵达二楼。
迪卢克罗指着没有烛火而陷入黑暗的地方里说,“走廊尽头是亚菲利欧少爷的房间,生存第二条,绝对不要在夜晚打扰他休息。亚菲利欧少爷如果发起火,你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乔依频频点头,不要在夜晚靠近走廊尽头。
“你住在这里。”迪卢克罗推开了楼梯左边的房间,柔和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依稀看到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空桌子,一把椅子……林总一些家具。
迪卢克罗说,“我去给你拿被褥,我们这里没有准备女人的东西,你先将就住一晚吧。”
乔依今天都没想到自己能进门,现在都还有房间住,现在拥有这些已经万分感动了。
她一定是被那个一头银色头发,说话冷淡,不近人情的臭小鬼给PUB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迪卢克罗先生!”乔依鞠躬说道。
迪卢克罗受不了似的搓了搓胳膊,“你还是叫我迪卢克罗叔叔吧!先生这两个字喊得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难受极了。”
乔依举头眨眼,疑惑出声“叔叔?……可是您看起来很年轻啊!”
说起来,艾琳确实喊的是迪卢克罗大叔,她还觉得奇怪。
虽然看起来高大凶恶,可他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迪卢克罗露齿一笑,一掌盖住了乔依的脑袋揉了揉,“小丫头,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已经快四十岁了哦!”
乔依眼睛瞪得浑圆。
“哇!完全看不出来。”
他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哈哈,那当然啦,虽然只是个半兽人,但可是个一名厉害的大剑士呢!”
“强壮的体魄是我永葆青春的秘诀。”
“哈,哈,哈,哈,想不到的对吧!”
乔依:为何他笑得如此僵硬。
夜里,劳累的乔依睡得很香。
因为房间很久没有使用,所以她把透气窗户开着,夜晚充满凉意微风带着清新的空气吹拂在脸上。
安静平和的夜晚里,屋外传来了木板被不知名生物踩碎的声响。
她下意识皱眉,抓着被角往上一拉,把脸遮住后轻蹭着,转了个身继续熟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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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距离石屋不远的森林中。
高大威猛的半兽人站立在边上,黑暗中发出幽幽光芒的眼眸警惕地盯着四周。
“火。”一个声音说道。
于是他将火把放低,焰火也往下低了一个度。
照亮了一个扣着兜帽,浑身裹在黑袍当中的少年。
他的个头相较兽人矮小了许多,大概只到腰腹的位置。从袍口伸出细瘦如骨,莹莹发白的手腕,动作间从帽子边缘露出一些银亮色的发丝。
他将手探入燃烧的火焰当中,如拉丝一般的带出,嘴里念着咒语,摊开手掌,火焰顿时涨高。
挥手后,足有篮球大小的火球快如闪电一般的打在了目标——一个在林中绑着绳子晃动的特殊草团。它燃烧殆尽后迅速熄灭,不会产生任何放火烧林的意外。
最后一个草团了。
黑袍少年张开了另外一只手,手心里的晶石变得黯淡无光。
他在指尖点燃一小团火苗,晶石最后一丝能量也被榨干,化作了一捧细灰从指缝里漏下,聚成一小坨。
再过不久它们就会被风吹散。
“只剩下三块低阶晶石了。”他低声呢喃着。
兽人闻言知道少年不打算再练习魔法了。
他举起火把,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迪卢克罗。
“克莱尔正在帮您收购晶石。”他表情恭敬说道。
亚菲利欧垂下手,整个人都重新笼罩在黑袍中,“先停手吧。”
“就算收购那点晶石也只够几天的量,动静太大还会引起王都的注意,不划算。”
“自保应该没问题了。速度,准确度都已经达到极限,更加高级的魔法咒语只有术法士才知道。”
“我需要足量的,可供挥霍的晶石和一位掌握高阶魔咒的术法士作为老师。”
迪卢克罗说道:“北方境地里的晶石矿脉被艾伦,亚特伍德和其背后的王都掌控。所有术法士也都被王都的人暗中监视,只要发现您有学习魔法的意图恐怕北方境地内所有的信鸽都会飞往王都的方向。”
他叹口气,“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学个魔法可实在太难了,少爷。”
“总会有办法的,我收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再说,以上这些,如果继承公爵之位彻底掌握北方境地,就都不是困难了。”亚菲利欧轻描淡写说道。
“那至少要等到您成年,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王都和神殿的人都视您为威胁。”他顿了顿后仁慈地低头看着亚菲利欧,“尽管您还如此年幼。”
“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暂时示弱而已,一旦被认为是非铲除不可的目标,难保他们不会真的扶持艾伦成为领主。不过真正的阿斯特家族的继承人,绝不会像现在的艾伦一样乖乖的听他们的话,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毕竟,我们都是神选中的人。”
他双手往后,掀开了头顶上盖着的黑色兜帽。
为了练习魔法,他一头未曾打理的银发被完全扎起,只有少量的额发落在脸颊边上,尚且年轻稚嫩的脸庞如无瑕雪玉。
银白的睫眉下是两种颜色的眼瞳。
冰蓝,看起来冰冷完美的不像是眼睛。
而另外一边是绯红瞳孔看起来简直邪恶又美丽。
火焰正在他异色的眼底里燃烧。
迪卢克罗望着少爷那相较人类来说实在是有些美过了头的脸蛋,不由微微晃神,在奥丁大陆,从某种意义上说美丽与实力挂钩。
传说,越是强大的魔法生物就越是完美无缺,因为越与神相近。
阿斯特家训是,来自地狱的火焰在冰原之上燃烧,它永不枯萎,不惧伤痛,不畏艰难,为挚爱所愿,披荆斩棘,流尽最后一滴血,直至死亡……
起始的话语总是容易被人忽视。
到底,什么才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迪卢克罗心想。
“要来就来吧。死亡,我早已见识过了,人类的生命有多脆弱,我早已见识过了,被信赖的人背叛,我也早已见识过了。”
亚菲利欧勾起笑容,
“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迪卢克罗,我深深的讨厌人类和身为人类的自己。”
亚菲利欧单手捂住了自己冰魄似的蓝眸,他说道,“它很强大,如果能够彻底掌控它就算是破除异神结界也不是问题。”
“只是现在我还不能使用,也没有掌握方法。”亚菲利欧放下手。
只能被它折磨着。
迪卢克罗傻傻一笑,“既然如此,少爷不如您跟我学剑术,只要流血流汗就行!”
“不要。”亚菲利欧干脆拒绝。
他看着少爷弱不禁风的身体满脸担心,“那您多少吃点东西?难道是我煮的东西不和你的意吗?”
“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只是没胃口。”
“您这样天天窝在房间里养蘑菇当然不会有胃口!您应该和我练练剑,锻炼体魄,我保证将来一定会有无数女人对您痴迷入骨的!”
回答他的是毫无感情的两个字。
“不练。”
亚菲利欧看着迪卢克罗举起了手臂,打断道:“啰嗦。我讨厌运动、挥剑和浑身流淌着臭汗的感觉,那让我想到了你和森林里的大猩猩。”
正企图展现浑身肌肉,男性荷尔蒙爆棚多有魅力的迪卢克罗:?
为了防止他继续废话,亚菲利欧转移话题说道,“好了,接下来说说女仆的事吧,迪卢克罗。”
“额……”
迪卢克罗手往后脑抠头,完全像个又凶又傻的大型犬,“我已经把您交代的话都说一遍了,也告诉她我只是大剑士,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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