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
水花蓦地溅起。
还在嗡嗡作响的手机脱手,沉进游泳池底。
而与此同时,是我的衣服被抓住,水花淅沥沥的水声中,无数的水珠往下坠落。
“哥……”
我哥拽住了我。
他是大步冲出来的,像是本能,一下捞住了在水中沉下的我。
“我刚刚,不是故意……”
我的话音忽然停了。
被他拉住,这么近的距离,我忽然知道我哥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见我。
我也才忽然知道,他刚刚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
为什么要卷袖子。
因为与我的手机一起沉入池底的,还有本来在我哥手里,那支透明的,还没有完全使用完的……
周围的空气里突然变得辛辣,忽来的排斥让我的喉咙都有针刺般的窒感,氧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哥,我……”我茫然看他。
漆黑垂下看来的眼眸,黑得能吞光。
敛下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下的躁色。
“加栗,屏住呼吸。”
互斥的信息素对冲,在我理智下线,本能的燥意要点燃时,修长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在下一刻,我们一起沉入水里。
第 161 章
他们说, 人是用三种调料做成的。
那么对我来说,我哥是什么样的呢?
在我想到我哥的时候,我想到的是白雪, 雨水, 和深夜的路灯。
刺骨的风雪下, 是我哥背着我, 一个脚步一个脚步往回走。
‘你能伤害他, 是他给了你伤害他的权力。’
像是一把没有刀鞘的匕首。握在我手里的时候, 鲜血淋漓, 我并不在乎, 只想用它扎入对方的胸膛。
但我哥看着我, 他也允许我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
所以就像现在——我们两人沉入水里, 面对着面。
水流托起乌黑的发丝,我和我哥的发交织在一起, 在水里宛如很暗的光。
这么近,我能看到他脸上的细节, 看到他因为易感期攒动的喉结, 看到他手臂上绷起的青筋。
水面隔绝了空气, 那些令人躁动不安的信息素, 气味, 都在水流的阻隔下一刻之间离人远去。
水下让一切仿佛都变慢,但皮肤接触的温热,反而更加清晰。
拇指, 指腹的触感,和水流的柔和。
我哥看了我眼, 一只手捂着我,然后躬腰, 另一只手伸下去,去抓落入池底的抑制剂。
这并不是一个Alpha的本能。
对于Alpha和Alpha之间来说,伤害才应该是本能。
是侵略,是占有,是敌对,是排斥。
不是保护。
就像是他捂在我的脸上的手一样,用力地控制着自己手指绷紧的力度,让自己不会弄疼我。
对我来说哥哥是替代品。
那对哥哥来说,我又是什么呢?
……是那枚没有送出的戒指吗?
被我哥拽出水面的一瞬间,空气重新灌入肺腔,哗啦啦的水声响在耳边,我又能听到身后的声音,是来自楼底的乐队的乐声,缥缈的鼓点。
那是有名的乐队,唱的都关于大海和月亮。
空气将之前互斥的信息素早就吹散在高空,新鲜的空气像是新的养分,让我大口大口地呼吸。
之前胸口的压闷难受,全部一扫而空。
“加栗,抱歉。”
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哥一手将未注射完的抑制剂打入自己的侧颈,针管丢到一旁,他暂时松开了我。
高大的Alpha浑身打湿,衬衫湿透贴在身上,显露出极好的身形和肌肉线条。
我哥垂眸扫了我一眼,他单手撑上游泳池侧边的湿地,只轻松一撑身体便翻了上去,他另一手要揽住把我抱上去——
我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趴在池边,我仰头看他。
黑发湿透,堆叠披散在我的肩头。
L城并不那么热,我穿得单薄却不清凉。夜风吹拂,但刚刚的燥热,让我感觉不到冷。
我抓住的手下的手腕,我哥的手腕,湿漉漉的皮肤贴近,我能感受到我哥的体温。
我哥仍然在克制。
同是alpha,我知道易感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林加栗。”
他的嗓音更沉。夜风将音节吹散在风里。
“哥。”我说,“那枚戒指,是什么?”
我哥被我抓住的手一僵。
他试图再把我拉上去,我却反抓紧了他。
“是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仰着头,我直视着他。
我哥垂眸凝视我。
一向漆黑的凤眼此时暗得化不出来光,沉沉如夜色。
被烧灼得难受。
很冷的色泽。
他说,“你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结束句。
我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那枚戒指的事,撞在我的脑海里,抹不去。
“为什么……把财产突然跟我共享?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里?为什么把护照还给我?”
“我知道L城是什么地方。虽然的确宋家的那些长辈在这个城市定居,你需要跟他们见面商量合同。但我也知道——L城是能让人最快结婚的地方。”
我轻声问,
“哥哥,是想要跟我结婚——才带我来这里吗?”
“……”
我哥定了定,他手臂绷紧,想要将我带出来,我却又用力地抓紧他。
“……别感冒,加栗。先上来。”
“我不要。你先告诉我!”
我哥一向动作有力,沉稳,从来不会出错。
但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就像他明白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一样——我喊了声“疼”,我哥下意识地放松——我就又沉下了水。
身上全湿透,衣服带着的水珠飞溅,水也顺着我垂下的黑发往下滚。我抓紧了他的衣摆。
清醒着的我哥不会让我这么胡来,但现在的他,处处都要克制。
他撑在地面上的手指骨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想要强行将我带起来,但又怕伤害我。
泳池旁的地面也打湿,不远处的泳池内的水流一波波打在岸边。
“既然让我签财产共享的协议,哥,”
我说,“那为什么又要跟我结婚?”
“如果你说是想要让我感受到安全感,跟我真的有血缘做不到,那么财产捆绑不是已经够了吗。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
他在岸边,而我在水下。
我抬眼看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沾着银色的水色。
“我知道了。是因为……哥哥吃我的醋吗?”
我盯着他说,
“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就自己先戴上了别人的结婚戒指吗?”
我哥沉默着和我对峙。
要违背自己的心,和违背自己的诺言,止步于前。但我总喜欢划破人的痛苦。
我哥嗓音都低哑。
他静静笑了下,眼神都很冷,“如果我说是呢。”
他抓住了我的手,大手将我的手指攥在掌心,就算是克制了的力道,也让人感受到轻微的痛,他的手都有些颤。
我哥很难得笑。
但这次笑起来,俊美的脸上那种慢条斯理的情绪变得很轻,“林加栗,如果你能跟那种Alpha结婚,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
终于,那种来自顶级Alpha的压迫感和危险感弥漫了上来。
“他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原则都不要?”
他没有再抗拒我将他拽住的力气,反而顺从了——甚至占据了主导权。他直接下了水,高大的Alpha将我直接背抵在了泳池边缘。
水花溅起,水波铺上岸,又反着推在身上。
我感受到心脏的抽动,那种麻痹的感觉,从四肢蔓延到手指。是身体本能的危机意识。
面前这个人很危险。
应该逃离。
身体发出强烈的信号。
但我又抬起眼,看向我哥。
那种紧张、慌乱的本能体感被我压下,我感受到喉咙都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但我还是说了:“但是哥,你答应过我……”嗓子都艰难,“就算我有喜欢的人,也会一直爱我……”
他说:“是吗。”
“你喜欢他?”
我一瞬间停住了。
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
背抵着泳池的边缘,大脑一片空白,无处可逃。
但无声的沉默显然不是我哥要的正确答案,他目光变得很沉,禁锢着我的手也变得更加用力。收紧得几乎让人疼起来。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又重新而来。
我哥太高了,他站在我面前,几乎将我笼罩在阴影里。
易感期的Alpha太过危险,没有理智,几乎完全遵循着本能驱动。
他一只手锢着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样东西。
而我还在发懵,刚刚我自己的那一瞬间暂停让我自己忽然有些心慌,心脏鼓点跳得厉害,目光四处乱瞟想要找退路,没有注意到我哥的动作。
我努力向后仰挣扎,“哥,我……”
宋时渊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错了,我们下次再……”
是那只没有戴婚戒的手。
他的手顺着手腕往下,又捏上了我的手指。
气压极低,像是风雨欲来。
“加栗,”在我心提到极点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很低,带着气息起伏,
“你有两只手,能戴戒指。”
……什么?
我愣了下,恍然,以为自己幻听。
我哥刚刚说了什么?
“这里和国内的登记系统不会联网,只要没有国际官司,没有人会发现。”
我哥语调淡淡,手捏在了我那只手的无名指指根,“你可以有国内的婚约,同时在这里也结婚,两种婚姻,没有关系。”
“就算万一出事,也有精英顶级的律师在。任何法律问题都可以解决,不会需要你担心。”
“只要你同意,这些都能被安排。”
宋时渊说话徐徐,就算在这种不清醒的情况下也显得冷静自持。
但只是他转过来看着我的时候,漆黑的眼眸带着暗哑的红,我忽然明白,我知道对我哥,说出这种话,已经是他忍耐的底线了。
握着我的手,他的手里还拿着枚戒指,宝石昂贵,价值连城。在夜里都散发着光芒。
对于一个足够自傲,一生从未处于别人之下的矜贵强大的Alpha,降到最低的底线。
“有喜欢的人也可以。”
“别不要哥哥,”我哥垂眸看着我说,嗓音都哑,“好不好?”
夜风鼓噪,微凉的空气终于顺着我打湿的头发和肩膀将寒气灌进我的身体里,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哆嗦了一下。
在这一瞬——我却瞥见了不远处的一道暗光。
在不远处的游泳池池底。
是我之前落下的手机。
水里的手机正常地接受着外界的信号,将来电的标志显示在屏幕上。
“我……”
我下意识吸口气,茫然地吐出一个字,看着那道模糊的暗光,脑海还是空白。
手机不断地闪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暗光消失。手机屏幕归于黑暗。
但我忽然想了起来。
……会是谁给我打来的电话。
之前接电话时,那种心跳的感觉又重新跃动在胸膛。
我头脑和心脏都慌乱,我揉着我的太阳穴,感觉头都开始疼。
我现在没有办法处理这种事情。
但我也没办法……
我抬头去看我哥,咽了咽嗓子。
“哥,我……”
我抿了下唇。
腿下一软,我撞在我哥身前,眼前坠入黑暗。
第 162 章 (修了,记得重看!)
装晕是我的一项长处。
这个技能我在小时候熟练运用, 并且因为我早期长期住院的缘故,没有人怀疑我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虽然说这么不好,但小时候凭着这项特长, 我闹脾气让我哥从别的地方飞回来看我过好几次, 扮演了个十足熊孩子的角色, 但也萌混过关过不少次我不想面对的场景。
就包括这一次。
音乐声太吵了, 头脑太乱了, 心跳太躁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虽然是装晕, 但是我哥抱着我从水里出去, 又打电话给医生, 又拿浴巾给我擦水, 一系列忙碌的嘈杂声音在耳边,加上我哥的怀抱温暖又熟悉……
最后, 我真的呼吸变得均匀,陷入了睡眠。
醒来的时候, 是在酒店卧室的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还是夜晚, 月色透过纱帘洒进来。
房间里只有床头的夜灯开着, 橘黄色的零星一点, 整个室内笼罩在这朦胧橙色的氛围里,意外地温馨和宁静。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眼睛前的视线还很模糊,我有点呆地转过头, 意外地,看到了我哥。
我哥正抱着我睡着。
男人穿着两襟的睡衣, 手臂松松地拢在我的后背上,他眼睫阖着, 眉头微蹙,并不很安稳。
眼下的那颗泪痣,也隐没在睫毛洒下的阴影里。
他真的在睡觉。
这么说的原因是……说实话,我很少看到我哥的睡脸。
或者说……几乎没看到过。
在小时候,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时候,每次我醒来,我哥都早就已经醒了。
他要不是出门很早,或者就是已经起来在书房工作。就算是偶尔被我闹腾得没办法答应和我一起睡,他一般也会在睡前靠在床板上看文件,每次我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没等到他躺下来和我一起。
我哥像是个不需要睡眠的人,他的日程永远很满,事项永远处理不完,那些对他的工作狂的报道和那些说他日理万机的新闻,我都可以作证它们充分真实。
他真的很忙。
……所以。
我慢慢眨了眨眼。
确保自己是清醒的。
我哥的睡颜真的就在我面前。
他真的在我面前沉沉睡着。
但这么说来,我好像也从来没有这么长久地、心无旁骛地、不用担心被发现地观察过我哥。
他的确有着不愧于排名商界最热门的单身Alpha称号的脸,骨相出色,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嘴唇是淡色的,很薄,嘴角噙笑起来疏冷感很重,让人不由得心生距离感。光是这么看着他,我都能回想起来他嘲笑我时候我下意识的瑟瑟发抖。
明明是个看起来就冷淡无情的人,沉睡时却又很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暖色的台灯光线,就连我哥眼尾的那颗泪痣,都让他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好像脱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部分的野兽。
我甚至觉得,如果要用某种动物形容我哥,他应该是那种狼群首领的头狼,倨傲又凛冽,会咬死不听话的猎物,但现在……他的手臂环在我的背上,是一种本能的保护的姿态抱着我。如果有狼的尾巴,应该也会毛绒绒地绕在我的腰上。
所以,在小时候我睡着的时候……我哥也是用这个姿势抱着我睡的吗?
我突然有点恍神。
我抬起了手,有点迟疑地想去碰我哥的脸。
伸出来的手指犹犹豫豫,离我哥的脸很近,但是又不知道该去摸哪里。
最后指腹落在了他眼下的脸颊。
但只这么一下……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易感期是Alpha身体机能最薄弱的一段时间,但昨晚吹风加上浸泡游泳池,在我“昏”了之后我哥也一直在操心我,叫医生又叫人给我换衣服……他完全没有管自己。
再加上我哥长期劳累的工作模式——
我哥在我印象里,从来没生过病。
我一下竟然有点慌。
“……哥?”
我喊了他一声,很轻。
他没有醒。
我哥眉头紧了紧,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手臂,把我往怀里又抱紧了一点。
“哥?”
我又喊了声。
“……”
看他依然没醒,我动了动,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推了下。
这回他有了反应。
漆黑的眼睫颤了下,他慢慢撩起眼。
没了睫毛垂下的阴影,我这才看到了——我哥脸上带着的是不正常的薄红。
“怎么了。”
他还没清醒,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声问我,“还难受吗,加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好意思说我都是装的昏迷,人完好无缺。但现在生病的另有其人。
“哥,”我仰头看他,小心措辞,“你知道,你发烧了吗?你的脸……好烫。感觉不太对,要不要让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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