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先生,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不在我的未来规划里。”小雅抬起头,目光直视高杉,眼神平静,近乎冷漠。“你是攘夷志士,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攘夷军赢,我就是第一代开国领袖的夫人;攘夷军输,你活着,我要跟你亡命天涯;你若身死,我需要考虑日后东躲西藏的退路;如果你死前我有了孩子,我要考虑能不能养活他,还要考虑他日后的教育。叛国罪人的未亡人和遗腹子,受尽唾弃和白眼,毫无生活来源,晋先生你说,为了年幼的孩子,一个相貌不差的单身母亲会怎么做?”
“血火风烟里的相守,听上去唯美浪漫,可背后又要付出多少代价?无论是谁,都不足以让我孤注一掷。爱情使人盲目,而婚姻让人清醒,我这样现实、势利、冷漠、自私的人,不是一个适合拥有爱情的人,晋先生你很好,但是这样的你在我眼里,并不是值得依靠的人。”
“晋先生,你来晚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
小雅离开后,高杉晋助坐在面摊前良久。
桌上没动过几筷的素面早已冰冷,泡发了的面条浸在汤汁里,看上去有些可怜。
高杉面无表情的掏出粽叶包裹的草饼,本来有些嫌弃的想要扔掉,却又神使鬼差的打开,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外面裹着的绿茶粉糯米面的柔软外皮,芯是细滑香醇的红豆馅,入口即化。节句饼这种点心,地域不同风味也不同,小雅推荐的这种,的确有萩城的味道。
“果然太甜了。”
他低头轻声说道,也不知是在说手里的和果子,还是在说自己。
“武士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一个小女孩探头进来,“她们说在这里看到了我姐姐,请问您知道她去哪了吗?我姐姐是堺屋的鹈野。”
“她已经走了。”
“哦……谢谢。”女孩鞠了一躬,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忽然被高杉叫住。
“这个分你一半。”高杉手指点了点草饼,“跟我讲讲你姐姐的事。”
不讨喜的祈使句,高高在上,连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小灯笼皱了皱鼻子,本来不想搭理这个没礼貌的年轻男子,不过想了想,还是别别扭扭的跟着高杉走到临街的长凳上坐下。
这位看上去应该是姐姐的客人,他可以无礼,但她不行。
最重要的是……那草饼看上去好好次~~
“事先说明哦,就算您请我吃东西,我也只会说我能说的,像姐姐每天起床后【哔——】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您的。”
高杉:“……”
“武士先生想知道什么?”小灯笼咬了一口草饼,眼睛瞬间亮了,“这种点心姐姐之前也买过,她说有她怀念的家乡的味道。”话音一落,她看到对面的男子忽然翘了翘嘴角,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却有那么几分与他冷然气质不相称的温柔。
“你就随便说说吧,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唔……”小灯笼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姐姐房里有很多很多书,各种各样的,有图的,没图的,橫版的,竖版的……每当她看完一摞后,马上会卖掉换成别的书。”
“你识字吗,那都是些这么书?”
“虽然我是町人的女儿,但我也是认得字的!”小灯笼挺了挺胸膛,“《战国策》、《海国图志》、《开国条例深析》、《十三代将军——定定公传》、《厚黑学》、《幕府那些事儿》、《国家公务员考试必备手册》、《穷游武士之星》、《御纹尽》、《京都府五摄家》、《祗园潜规则》……总之很杂啦,我甚至曾看到《古今和歌集》里夹着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不过貌似还没看就被姐姐卖掉了……”
京都?祗园?
从杂乱无章的信息里,高杉似乎抓住了什么,“她想去京都?”
小灯笼捏着下巴颏,想了半天,“没听姐姐说过,不过明年稻荷町和京都祗园会有一场交流表演,能去京都参演的只有更襟的艺伎,姐姐还是舞伎,之前才刚换了资深舞伎的半襟,所以……不过也说不准啦,姐姐这么厉害,营业额去年是最高,今年魁首说不定还是她,明年应该就能更襟了呢!”
“她……很受欢迎?”
“对呀。”小灯笼与有荣焉道:“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您看头顶上这些纸灯笼,都是花柳街的客人们贡献的,他们喜欢哪位艺伎,就会拜托她在灯上提字,每年比较哪个艺伎灯笼多,已经成了咱们这儿的潮流。今年有一位富商送给姐姐五百盏灯笼让她提字,这要都写完,成天也不用干别的事了。于是姐姐征求富商同意后,将灯笼散给了花柳街的所有人,连观望学徒都分到了一盏。”
“可别小看这一盏灯,它也是个出头的机会呢!字写得好看的,在万千普通的灯笼里一下子就能鹤立鸡群,再加上提字旁边都有花名和置屋家纹,未见世的学徒也能提前将名声打出去。”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高杉评价了一句。
“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小灯笼点头,“那些字好的艺伎可感激姐姐了。对啦——”她伸手指向高杉身后,“喏,沿这个方向再走十多米就能看到姐姐的灯,她写的我虽然看不太懂,不过那字真是怪好看的。”
“写那字时,姐姐还说:‘当年那个矮砸说的是对的。战场凶险,大将可以不时时冲在前面,但必须有能冲在前面的实力。我没有,所以只能做一条跃龙门的金鱼了。’”小灯笼皱了皱眉,“我没听懂,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那个矮砸到底是谁啊?”
高杉:“……”
把最后一枚草饼也给了小灯笼,高杉嘱咐她:“最好在路上吃完,别让你姐姐知道是我给你的。”
语毕,他站起身,穿过熙攘人群,慢慢走向小灯笼之前指的方向。小灯笼捧着粽叶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高杉。
那是一个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的背影,因太过特殊,反而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穿着深色的羽织和服,腰间佩了武士|刀,料峭的背影里有着历经血火磨砺才有的笔直和警惕,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灯火阑珊下,那孤刃看上去清冷又寂寥。
***
高杉走到一排灯笼下,抬起头,多年前就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执笔尽书天下事,笑杀一尺三寸间!
墨字殷然,笔势纵逸,于纸灯一尺三寸之狭,用恣肆且磅礴的气势书写心之阔大。
在花柳街跃出龙门的金鱼啊……
高杉忽然笑出声,仰起的脸上,一双碧眸染尽万千星辉和不尽灯火,明锐粲然。
“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1、从前有一条金鱼,某天它跃了龙门,变成了金龙鱼。
2、执笔尽书天下事,笑杀一尺三寸间!
——
翻译过来就是:姐这么屌,颤抖吧,凡人……啊不,金鱼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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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们,么么哒,拉五呦,比哈特~
☆、别时言
回到置屋后小雅才忽然想起,她忘记给小灯笼带零食了!
有点小愧疚的问过堺屋妈妈,得知小灯笼出门未归,这才放下心来。这丫头早上因为家里人又来借钱,整张脸都挂着“宝宝不高兴宝宝心里苦”,晚上却能高高兴兴出门逛庙会。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烦恼都是不走心的。
接下来的两天,小雅都没见着高杉,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一向操心命的桂麻麻来道别,问她:“你们俩吵架了?现在是陷入了冷战期?”毫无心理负担的小雅掀了掀眼皮,“我们还没到可以随便吵架的亲密关系,只是……”她顿了顿,继续道:“不娶何撩啊。”
桂一听,顿时义愤填膺,“原来高杉这家伙只是想玩玩,我真是看错他了!”
“不,桂君,你误会了。”小雅挑眉,顺便抛了个媚眼,“是我不娶,何撩他。”
桂一敲手心,完全找错了重点。“原来你和高杉之间你才是上面的那个啊!”
“桂君,你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小雅点点头,面不改色的承认了根本不存在的事。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不对,亏心事做多了总会遭到报应。当天晚上,小雅就在茶屋被高杉抓了个正着。
当时女众正帮她掀开茶屋的布招牌。目光穿过门帷,小雅一眼就看到站在楼梯前似乎正在等人的高杉。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很想转身就走。
——茶屋里来来去去的人这么多,也许他并不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