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躺在病床上,反反复复想,当初如果没有将二房分出去,那她现在是不是还享受着钱氏的孝敬,走到外面别人都要恭维一句她有一个好儿子?
越想心里越不甘心,看见虞繁生回来时,她伸着头朝着小儿子身后看去。等确定虞平生没有跟着回来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他是个白眼狼,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都不说回来看看。”
“娘,我的娘唉。”虞繁生坐到床边去,打断她的话,“二哥现在忙着呢,哪有时间过来。上次他应该是听到我们说话,心里有了隔阂。”
“我也没说什么啊……”老夫人絮絮叨叨。
虞繁生眼里闪现过不耐烦,他觉得二哥能忍这么多年真算是不错了,换成是他,他早就要和虞家决裂了。当然,他现在还有事要求着二哥,不得不安抚自己的亲娘,“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最要紧的怎么和二哥修复关系。”
“我都病成这样了,他都不过来看看,我还能指望什么。”
“念清不是要定亲了吗,就算是分家了,你也是长辈。这种重要的事情,没有长辈坐镇,岂不是乱了套。”虞繁生建议道,劝说老夫人这次服一下软,先去小虞家提起。
老夫人心动了,但是顾忌着面子,在虞繁生的劝说之下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老夫人带着王氏和周氏一起,至于小儿媳妇袁氏,她嫌弃袁氏不会说话就干脆让袁氏留在家中。
谁知道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镇国公府的人来下聘。
对比上次向楚家提亲的敷衍,这次镇国公府是真的下了血铱誮本。一台台被压得实诚的聘礼被抬了进来,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房屋地契都全了,光是压箱底的现钱都有白银三万两。
这些年镇国公府一直低调,大家有意无意地认为镇国公府不如从前。等到聘礼一出,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顶级侯府几代人的积累,哪有落魄的。这若算是落魄了,那他们岂不成了破落户。
虞家姑娘真的是好命。
岂不是命好,老夫人眯起来的眼睛从箱子上一一划过,忍不住咋舌,这里有多少的好东西。听到钱氏说,将所有东西都抬到明月楼时,老夫人的眉毛狠狠抽动一下,然后开口,“难不成这所有的东西,都给念清?”
虞念清坐在下方,静静听着,任由老夫人的目光打量。
“不是我说,你们总要为元意考虑考虑。嫁妆给了这么多,等元意成亲时还有什么。”老夫人坐在首位上,喝了一口早春第一批茶,吩咐着:“二姑娘底下还有几个妹妹,嫁妆总不能差得太多。要是我说,可以留下些,给底下几个姑娘压箱底。你们都是做伯伯婶娘的,可不能太过偏心。”
钱氏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心口不停起伏着。
在乐平侯府时,这样的话她经常听。
她当时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的算计,但是自己出身不高,生怕连累了一双儿女。因此老夫人只要提出来了,她那怕心里委屈都会出钱出力,有时还会宽慰自己的丈夫不要去计较。
可最后呢,她们在最困难的时候被扫地出门,甚至恨不得将她们的骨头打断吮吸里面的骨髓。
钱氏气得浑身发抖,克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她抬起头,就对上虞平生带有安抚意味的眼神。男人的手掌宽大灼热,驱散身体里发出的冷意,她轻轻撇过脸去,没再说什么。
“我自有打算,几个侄女都有爹娘操心,轮不上我。至于元意……”虞平生看向老夫人,“当初我成亲时,也没人帮衬多少。不是您说的吗,男孩子还是受些磨难才好。”
老夫人脸色泛白。
虞繁生帮着腔,“二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娘那时候也是为了你好,不然……”
“我知道,”虞平生抬手。
他的手上都是老茧,年轻时受过不少罪,就是后来钱氏怎么精心养护都变不好,实在不像是一位出身侯爵府的读书人的手。
沉默了片刻,他敛眉,温润中藏着锋利,看向虞繁生,“你成亲时,老夫人说你还是白身,为了你的体面,从二房这边拿走了一万两银子用于婚事;你的两个孩子出生时,老夫人说这是难得的祥瑞,让你嫂子多给些洗三钱,要走了五千两;再说,”
虞繁生整张脸都僵硬了,声音又急又粗,“二哥,你说这些干什么。”
“可能是最近年纪上来了,一直想起从前的事。”虞平生叹了一口气,“镇国公府的带来的聘礼,是肯定要让念清带回去的。至于嫁妆,我们会另行准备。我还在朝堂上,还在这京里,还是要脸面的。”
夫家给了多少聘礼,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就会送多少陪嫁,谁都不想落了一个卖女求荣的名声。
这句话就像是一耳光,狠狠打在了老夫人、王氏和虞繁生的脸上,周氏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在惊讶二房到底有多少的家底。说着,她十分羡慕地看向虞念清,这位现在可真是一个金娃娃。
最后还是老夫人服了软,把嘴巴闭上不说话了。
将虞家人送出去之后,钱氏安慰女儿,“那些人说的话就当是耳旁风吧,千万别往心里去。”
虞念清早就不将这些人当成一回事,但也知道这是钱氏的担忧,便安静听着。
钱氏仔仔细细叮嘱,等到女儿离开院子时,没能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这让她如何不气,虞家的人但凡有半点想要好好相处的意思,都不会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发难。一想到镇国公过来时,虞繁生毫无骨气跑过去谄媚讨好,她便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也就是梁家的人行事磊落,没有给任何异样的脸色,不然虞家的脸都丢尽了,她的女儿又如何自处。
虞平生走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呼吸一顿走了过去,声音轻缓,“这是怎么了?”
“你说是怎么了!”钱氏转过身,狠狠地瞪着他,泪光盈盈,“他们做的叫什么事!”
“我是真没料到他们回过来。”虞平生心里沉闷,伸出手擦掉她的眼泪,温声说:“他们也没有讨到什么好,不是吗?”
钱氏不说话,眼眶发红,这么多年难得坚持一回。
虞平生心酸软一片,轻轻搂过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握着她发凉的手,反反复复握紧,承诺着:“我同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49章
虞家在镇国公府来下聘时这么一闹, 彻底磨灭了虞平生对虞家的最后一点情分。他的任命虽然还没下来,但是往上晋升是一定的,因此不少人卖他一个人情。
因此就算是虞平生没有在外说过什么, 仍旧有不少人针对虞家那三兄弟。虞林生当初是自己爬上来的,也有经营自己的人脉, 针对他的人少一点。
虞泽生之前靠着爵位,实际上能力不怎么样,现在没了庇护,自然是事事不顺。他将这种不顺利都归结于妻子王氏当时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 因此和王氏的关系闹得很僵,常常外出不在府中呆着。
相对于两个哥哥来说, 虞繁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每日照旧出去鬼混, 吃喝嫖赌占全了。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 一天晚上吃酒回去,被人套着麻袋推进护城河里。要不是当时周围不少人在, 救了他一命, 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虞念清还是从钱氏这里听说这个消息的, 钱氏提及时,脸上还带着几分嘲弄。在乐平侯府时, 他们总是瞧不上二房。可没了他们出钱出力的帮衬,虞家将自己作弄成什么样子。
“他们日后说不准会找到你那边去,你也不用管什么过往情分,任何事都不要帮忙。”钱氏不想和女儿抱怨过往的种种怕让女儿的性格变得偏激,只提了一句, “不管怎么算, 我们家都不差他们分毫。”
虞念清握住她的手, 听话地说:“我知道了。”
照理说她姓虞,乐平侯府的人就算是看在血脉亲情上,也要对她关照几分。实际上她因为一桩好婚事,确实得过老夫人的几年的偏心。可一场意外之后,她们嘴脸就全都暴露出来,恨不得将她摁死。
那钱氏又该都承受多少的压力。
钱氏见她心疼,眉眼弯弯的,很是受用,“你不用着急我,我现在也算是解脱了。你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他回来了,我就要操心他的婚事。过两年,等他有了孩子,我和你父亲就带带孩子,挺好的。”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元意这孩子也不知去哪里了,若是再不回来的话,怕是要赶不上你的婚事。”
说起来也很奇怪,幽州已经被清理过一遍。虞家和镇国公府都曾派过人去幽州寻找,可还是没有虞元意的下落,他这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她不敢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只盼着哥哥喜欢游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虞家今年重要的就是虞念清的婚事,有不少的东西要准备,有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虞平生的任命终于下来了,出任户部右侍郎。现在户部尚书已经是六十四岁的高龄,很多事情都喜欢放权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听说过不了几年,户部尚书就要致仕,空出的位置极为有可能从左右侍郎中选出来。
就因为这个原因,来恭贺的人不少。
虞家也一改往日的低调,办了一场宴会请了不少人。大虞家那边还想要插手,钱氏直接做绝了,让自己的哥嫂送来几个能干的管事过来帮忙。
大虞家还想要闹,老夫人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挑唆,要去状告虞平生罔顾孝道,狠狠闹了一场。
虞平生虽然官职上没受影响,但名声有损,这种影响是不可见且深远的,虞家的热度这才下去一点。
梁知舟都有点怀疑他的这位岳父是有意的。
幽州的案件查到最后,发现太子爷对曾经在中间收受过一笔银子,底下几位皇子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一般,疯狂撕咬上来,和太子爷斗法正是厉害的时候。
虞平生虽然有心计有手段,可虞家终究是一个拖后腿的存在,现在若是不将两家的关系撕开,只怕日后纷扰更多。
他的这位岳父可不是让人小看的人物。
自从几位皇子下场和太子斗法之后,他便收了手,不再有任何的安排。得了空闲,就找以前的朋友到处喝酒玩乐。
这群人都是各个世家受宠的,没了往上爬的心思之后,玩乐的东西便高级起来。他跟在后面,寻摸到不少的好东西,也请到了几位房屋建造上颇有造诣的匠人,准备将自己住的院子再改改,在正屋的旁边修建一个池子。
送年礼到虞家的时候,梁知舟和她商议了这个事。
“旁边就是锅炉房,加了一根管子。等要用的时候,就将管子放下,热水就会流下来。”
虞念清到了冬天浑身就发冷,对此很是感兴趣,“这还挺新奇的,效果怎么样。”
“确实方便不少,年底没多少日子,等开过年,我让工人来这边,替伯父婶娘也修建一个。”
梁知舟这一年送了不少回东西,钱氏一开始想要替女儿撑面子,摆足了姿态将东西都收下了。
送的东西多了,连钱氏都过来找她,暗示性地提可以让梁知舟日后少送一点,日后还要留着东西好好过日子。
“他们不一定会愿意,再说吧,怕是这段时间都有的忙碌,抽不出这么多时间。”
先前落了一场雪,枝头上仍旧是雪白的一片。她往前走时小心地避开树枝,还是不小心被绊到了,雪点簌簌下落,坠了一身。
有些落在脖子上,冷冰冰的,顺着脖颈滑下去,她忍不住缩了缩。
忽然,肩头上一热。
男人用大氅将两个人的身体都遮蔽住,所有寒冷都被遮挡在外面。
他的身上有冷冽的松针的香气,但是很淡,只有离得这么近才能闻得到。
她的脸瞬间染上绯红,小声地咕哝了一声,“还有人在看着。”
“早就走了。”
两个丫鬟极为有眼力劲儿,在两个人还停下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虞家的人本就不多,现在院子一下空出来,只剩下他们两个。
小姑娘探着身体朝后面望去,见到没人之后觉得不自在,嫩白的手指勾着他的衣服,“那我们也回去吧,外面天冷。”
她的手指勾了勾,男人并没有动作。
正在疑惑时,就看见男人将大氅往上拉了拉,盖过两个人的头顶,视线陡然暗沉下来。
男人俯身,她的唇就被人覆盖住。
可能是顾忌着地方,他的亲吻十分克制,只是唇瓣的不断触碰依偎,让呼吸纠缠在一起。
热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却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躲开。
她能感觉到男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骤然紧缩,力道重了些,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
冷风灌进来,她稍微清醒一些,气得在他腰间重重捏了一把,“不许亲了,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看见了又怎么样,”梁知舟见她瞪过来,心软成了一片,“你原本就是我的夫人。”
“现在还不是,就不可以。”她强行装着淡定说。
“那成亲了之后就可以?”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虞念清有点生气,直接没有理他,直接朝着前面走过去。
他跟在后面,想要去握她的手,然后被甩开。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这次真的将人弄恼火了。
但是他仔细想了想刚刚唇上的触感,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应该还是会这么做吧。
想着,他继续跟了上去,将大氅脱下披在小姑娘身上。
虞念清伸手想要脱下来,他按着她的手,“先披着,别到时候着凉了。”
她哼哼了两声,最后还是没有脱下来。
虞念清成亲之前,舅舅一家人专程从扬州赶了过来。
钱家大舅自知是商户,怕给妹妹和外甥女丢人,是挑下午过来拜访的,还拉了不少的好东西。
扬州盛产瓷器和绸缎,他便直接带来了两大车,光是搬进府中都花了不少功夫。
钱氏眼眶瞬间红了,“你们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她唤来了跑腿的小厮,连忙吩咐,“赶紧去衙门通知老爷一声,让他早些回来。”
“他有正事便让他先去忙着,回来不值当。”钱家大舅和钱氏五官上有点相似,但是因为经商常年在外面皮肤有点黑,但是态度很是和蔼,招手让后面跟着的几个孩子过来。
“家里面还有生意要看着,小弟没有过来,笠扬和笠彬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
说着就有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上前,朝着钱氏跪拜。
钱氏忙让他们起来,给他们介绍虞念清,“这是念清,是你们的姐妹。”
钱笠扬今年已经十八,矜持一点,相互行礼之后就没再多看。钱笠彬现在才十三岁,正是好奇的时候,偷偷去看这位没见过面的表姐。
钱家的姑娘长得都好,他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两个堂姐长得好看,但是现在这位表姐比堂姐还要好看,就像是画里面的仙女一般。他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蹩手蹩脚起来,总觉得不好意思。
“这就是二舅舅说的笠彬吗?”虞念清见小孩偷偷看他,就笑着问了一句。
二舅家的小儿子钱笠扬从小聪明,听说学问不错,钱家看得也紧,指望家里出个官改换门庭。
她见这位小表弟斯斯文文,目光澄澈干净,心里生了好感。
“是,这次也是带他到京城来长长见识。”钱家的大舅说,说着又指了指后面的小姑娘,“这是你微声表妹。”
钱微声见目光落到她身上,脸色一下就红了。她强忍着羞涩,按照娘亲在家里教的,给姑母行礼。
钱氏忙让她到身边坐下。
她今日是真的高兴,张罗着要带自己哥哥嫂子看看自己的新院子。虞念清则是带着表兄妹们去了后院,让丫鬟们搬上来投壶的器具,陪着他们玩了一会。
钱笠扬和她小时候还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两个小的玩得开心的时候,他冷不丁问了一声,“你要成亲的那个人,对你好吗?”
虞念清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盈盈一笑,“他对我自然好。”
“那确实很好。”
钱家姑娘都是高嫁,姑母嫁到原先的乐平侯府,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现在自己的表妹比之前的姑母的嫁得还好,他心里不免担心。
他神情认真,“姑父官职高了,钱家的日子也比之前还要顺遂些。”
后面的话钱笠扬没有说完,虞念清却一下子明白了,心里漫过一层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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