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恍然大悟道:“主儿原来在画王爷啊,真像!”
70 章宁锦婳闻言一怔,小心地把信纸收起来,目光瞥向石桌上的画卷。
那副画才画了一半,颜料还没来得及上,只有一个清晰啊轮廓和眉眼。她细细端详,心道难怪抱月能认错,两人的面容确实有些神似。
怪不得她初见梵统领时就有一种莫名熟悉,原来如此!两人相貌相似,身形相近,但气度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寒霄常年身居高位,满身威仪,冷眸一扫便让人心头发怵,不自觉想臣服。他是让人摸不清底的一谭寒水,梵琅便是草原上凶猛桀骜的野兽,磨着尖利的牙齿,鲜活而热烈。加上那双辨识度很强的透绿双眸,没人能把他跟陆寒霄扯上关系。
宁锦婳道:“抱月,你看着……梵统领和王爷长得像么?”
“啊?”抱月挠挠脑袋,“当然不像了!”
“哎呀我的好主儿,您别惦记那什么统领了,他不就年轻点儿么,那当初王爷也是玉树临风……”
“行了行了,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锦婳揉揉太阳穴,挥手打断抱月的絮叨,“把叶小姐叫来。”
把抱月打发走,宁锦婳再次拿起笔,伫立许久,又长叹了一声放下。
陆钰来信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断,她此时心乱如麻。方才抱月误打误撞却也说到了点子上,若是陆寒霄再年轻几岁,回到两人初成婚的那两年,他们就更像了。
宁锦婳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陆寒霄的人。
她眼看他从冷淡清俊的少年变成一个杀伐果断的男人,这些年,他的肩膀更加宽阔,双臂更加有力,心思也愈发难以琢磨……不知不觉间,世人只知雄踞一方的镇南王,那个曾手捧花灯的少年郎,只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同样记起,他看她的目光也曾热烈赤诚。他们和寻常的少年少女一样挤在上元节的灯会上,天上是漫天的火树银花,后背是他沉稳的心跳,不管她走到哪里,他永远在她身后。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在明知梵琅心怀他意的情形下,她依然允许他出现在自己眼前,为何潜意识那么相信他。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让宁锦婳无法自欺欺人,说这是个巧合。
陆寒霄和梵琅是什么关系?他……或者他知道么?
她把兄长的希望寄托在梵统领身上,做的对么?
宁锦婳脑瓜嗡嗡地疼,抱月脑袋不灵光,手脚却麻利,一会儿就把叶清沅带了过来。
叶清沅看着她愁眉苦脸,挑眉道:“有心事?”
可惜宁锦婳的心事不能轻易诉诸于口,她轻轻摇头,“坐。”
“我近来身子不爽利,没顾得上你。你还好么?可还习惯滇南的水土?”
叶清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宁锦婳?你被夺舍了?还是夜晚魇着了?”
这一口官腔,她都不敢认她。
宁锦婳:“……”
如今掌管诺大一个王府,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得到她跟前过一遍,得益于叶清沅在京都手把手的教导和杨管家的帮衬,刚开始有些吃力,如今宁锦婳逐渐上手,言谈间也不如往日“直言快语”。
叶清沅道:“有事便说,不要拐弯抹角。”
宁锦婳神色讪讪,轻抿一口案上的茶水掩饰尴尬,“我今日唤你来,确有所求。”
当初在京都世子府,叶清沅不仅教了她掌家之道,她发现她还有经商之才。她嫁妆里的那些铺子,有些地段好盈利,也有些是亏的。她仅用几个月便把亏损的填补上,虽然没完全扭转过来,但她知道那是时间太短的缘故,倘若假以时日,她必能给她赚得盆满钵满。
她真挖了个宝贝回来!
叶清沅听了她的话,一口应下,“好,我帮你经营铺子。”
这难不倒她,叶清沅本就聪颖,江南之地商贾多,她作为世家主母,手里捏着丰厚的家产,对于经营一道造诣颇深。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谈妥,宁锦婳让人送来上个红漆木盒,交给叶清沅。
她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日后所有盈利,我占八成你占两成,亏了算我的。给你——”这是一个非常丰厚的条件,宁锦婳简直像一个散财童子,叶清沅纯赚。但她却摇了摇头,“不行。”
她是叶丞相的独女,叶氏虽亡,但叶家风骨不能丢,她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施舍,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人如其名,叶清沅带着骨子里的清高。
宁锦婳纠正道:“是报酬,不是施舍。”
“你为我做事,我给你报酬,天经地义。”
叶清沅依然固执,“那也太多了,况且你救我一命,我为你做事,本为报恩。”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各退一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三年内不论亏赚,都是宁锦婳的,三年之后若是还让她接管,叶清沅每年抽两成利,立契为证。
签字画押,两人各执一份。叶清沅把契约小心收好,不解道:“你又不缺钱,折腾这些做什么?”
王府不可能亏着她,她自己那么多嫁妆傍身,虽相隔千里,京都那些铺子田地也跑不到别人手里,她这辈子都不用黄白之物操心。
宁锦婳唇角一僵,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当初宁公府落难,她上下打点狱卒时、要银子赎买安置宁府女眷时、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是大风刮来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幼年丧母,父兄溺爱,没人教她这些。后来嫁了人,尽管多有不如意,但又不得不承认,陆寒霄把她保护地很好。
叶清沅深以为然,“也是。”
她道:“我明日便去相看铺面,最赚的肯定是首饰、脂粉,布匹次之,嗯——茶肆或者酒楼可以开一两间……”
“买米铺。”
宁锦婳打断她的畅想,抬眸道:“三分之一……不,一半,至少一半用来买米铺。”
叶清沅皱起秀眉,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你疯了?”
先不说粟米利润低,要宁锦婳不提,她一个铜板儿都不会用在米铺上。从京城到滇南,米价已经跌了几个月,如今还在跌。
宁锦婳一脸茫然,“那岂不是正好,趁着不贵多买点,待日后可以高价……”
“不可能!”
叶清沅说得斩钉截铁。她盯着宁锦婳的眼眸,严肃道:“前年南边有旱灾,各大米行囤积居奇,现在还有许多存货。上年冬天接连大雪,今年必定有好收成,米价不可能涨。”
“况且有平籴法在,想必各大州郡的粮仓都填得满满当当。你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
叶清沅逐一分析利弊,仿佛在规劝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她一通苦口婆心,宁锦婳睁着美丽的双眸,恍然道:“原来这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谢谢你,清沅,我还是想买米铺。”
叶清沅一口老血卡在心口,差点吐出来。
宁锦婳看她难看的脸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讪讪解释道:“我有我的理由……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叶清沅额头的青筋直跳,冷笑道:“来,我听听王妃娘娘的高见。”
“我现在不能说。”
叶清沅:“……”
她收回她方才的话,宁大小姐还是原来的宁大小姐,如当年一样肆意妄为。
毕竟宁锦婳是东家,叶清沅劝说不动,只能黑着脸离开。方才没叫人伺候,这事儿也就她们两人知道,叶清沅只道她有钱任性,她万事有人兜底,自己操那份闲心作甚么。
却不知那个盒子里是宁锦婳所有的家当。
入夜,陆寒霄推开房门,看到穿着薄绫寝衣的妻子,皱眉道,“还不睡?”
已经子时夜半,很晚了。
宁锦婳反问,“你不也没睡?”
“……”
陆寒霄懒得跟她争辩,兀自解开腰带,脱下绣有五爪金龙的紫袍,白色里衣,露出精状结实的胸膛。他一身肌肉紧实流畅,前胸后背纵横交错着或深或浅的伤疤,在昏黄的烛火里看不太真切。
两人成婚这么久,该摸的看的甚至更过分的也做了,宁锦婳倒没什么害羞的。她撑着下巴,大剌剌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道:“听说……你对梵统领青眼有加。”
陆寒霄手中一顿,朝她看过去,“你很关心他?”
这话不能回。宁锦婳正低头思索,那边男人已经走到她身前,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墨,“婳婳。”
他道:“我不喜欢你看旁的男人。”
第71章 第
71 章粗粝的掌心落在宁锦婳的肩膀,灼热体温隔着薄薄的寝衣传递。宁锦婳覆上的他的手背,轻笑道:“一个小孩儿,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已然弱冠。”
陆寒霄这么精明的人当然不会被她糊弄过去,宁锦婳一噎,含糊说道:“我……我就是把他当弟弟,有些好奇。况且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别总疑神疑鬼……”
“没有。”
宁锦婳面露疑惑,却见男人正色道:“婳婳,你正当年少,不要妄自菲薄。”
宁锦婳:“……”
她成婚早,又不听规劝早早生了孩子,后来发生宁府的事,接着来到滇南……宁锦婳自觉过了很久,其实她今年也才二十四,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光景。
陆寒霄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他看着宁锦婳微微凸起的小腹,冷峻的眉眼冰雪消融。他的婳婳尚且年幼,已经为他孕育了三个孩子,陆寒霄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怜惜。
他放轻声音,道:“你想问什么?”
这么多年夫妻,宁锦婳听出他语气的缓和,趁热打铁问道:“自初见梵统领时,我便觉得有些眼熟,越看……竟和你有几分神似。”
“哦?”
陆寒霄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意味不明,“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宁锦婳以为他不信,急切道:“真的!他的眉骨又高又锋利,跟年轻时的你一模一样……”
她的双臂柔软如水蛇缠绕在男人赤.裸的胸膛,春天的里衣薄,白花花的肌肤拉扯间露出一大片。陆寒霄漆黑的眸色渐深。
“陆寒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双脚忽然悬空,陆寒霄一言不发地将人打横抱起,急促的呼吸显得有些凌乱。
“婳婳。”
他把她抵在床榻上,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耳侧,两人面对面贴着,男人的身躯又不至于直接压上去,给她承受不了的负担。
蓦然,陆寒霄闷声笑了。是那种畅快恣意地笑,一下子冲淡了他身上深沉威严,有种少年意气。
“你说,他跟我当年相比,如何?”
宁锦婳:“……”
她瞪着美丽的双眸,低声道:“你又发什么疯?”
陆寒霄不依不饶,往她身上黏得更紧了。隔着薄薄一层寝衣,滚烫的肌肤贴在一起,让宁锦婳双颊通红。
“婳婳你说,谁更英武俊朗,嗯?”
“婳婳……”
低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敲击着耳膜,宁锦婳忍无可忍,扬声道:“你你你!是你行了吧?”
她双眸冒火,脸颊如同敷了一层嫣红的胭脂,阴阳怪气道:“谁比得上陆世子风流倜傥,龙章凤姿啊?您是大齐第一美男子,潘安见了都自愧不如!”
陆寒霄只是笑。
她这样像极了曾经两人斗嘴的时候,陆寒霄看似沉默寡言,实则一肚子坏水。她说不过他,偏偏又爱往人跟前凑,被三言两语逗弄得炸了毛,灵动又鲜活。
男人一本正经地逗她,尽管后来要花更大的心思才能哄好,他依旧乐此不疲。
“好了,不闹你。”
陆寒霄心情颇好,他指腹轻抚宁锦婳的鬓角,“你好好说,我便告诉你。”
难道梵统领身份真有蹊跷?
宁锦婳瞬间清醒过来,也顾不得羞恼,抬眸问:“当真?”
陆寒霄但笑不语。
纱帐不知在何时悄然落下,让本就昏暗的光线更加晦涩。老夫老妻,即使被男人赤.裸精壮的身躯压在身下,宁锦婳也是没多少羞涩的情绪的。她伸出手掌,纤纤玉指抚过他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英挺的鼻,削薄的唇……
“没人比得上陆世子。”
她轻声道,美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怀念。在宁锦婳心里,没人比得上陆世子,即使现在的陆寒霄也不能。
陆寒霄没能领会她的言外之意,这话让他心里熨帖舒坦,胸腔发出沉闷的笑声,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出撩人的意味。
他抓起宁锦婳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目光似有深情,“婳婳,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两人的气质千差万别,若不是对他太过了解,谁能看出其中端倪?连自诩聪明的萧又澜也被蒙在鼓里,天天给梵琅上眼药。
他道:“梵琅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惊雷乍现!宁锦婳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顿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的兄弟……你的兄弟们不都……死了么?”
还是被眼前的男人亲手所杀。
宁锦婳即使远在京都也听过镇南王的事迹,甚至老王爷的死也颇为蹊跷。她那时候甚少出门,偶遇忍不住出去透透风,旁人便会用同情的眼光的看着她。她们说你那个夫君冷血无情,杀红了眼什么都干的出来,让她当心些,别成了刀下亡魂。
那时两人的关系已到冰点,但宁锦婳不信,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苦衷。可惜后来发生太多的事,这件事便一直没提。
宁锦婳急得语无伦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梵统领不是奴隶出身吗?怎么……怎么突然成了你的弟弟?还有你那些兄弟,她们说都是你……你不会的对不对……”
她像个一个迷途的小鹿,睁着茫然无辜的眼睛为眼前的男人辩解,陆寒霄躺在她身侧,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脊背,“婳婳莫慌,听我慢慢道来。”
老镇南王十分看重血统。
他自认滇南一脉血统纯正,当初他在京中为质时娶了京中贵女为妻,后来回滇南继位,当即娶了两个南地本族的侧妃,两个侧妃比王妃都要受宠,等陆寒霄这个世子出生时,才排行第三。
自记事起,陆寒霄便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不管他做的多好,在父王眼里永远比不上废物老大跟窝囊老二,母妃告诉他不是他的错,子凭母贵,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争气,连累了他。
他的母妃是个以夫为天的女子,贤惠到懦弱。
在陆寒霄的记忆里,那个女人总让他忍。被冷嘲热讽要忍,被抢了心爱的小马驹要忍,对长兄和侧妃娘娘要恭敬……她这个王妃当的窝囊又憋屈,唯一一次动干戈,是老王爷要改立世子,她听了默默不语,当日便三尺白绫吊在了王府正堂,险些没救回来。
那是那个懦弱的女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视她的夫君,她说:王爷要动我的霄儿,便先赐死妾身罢。
王妃是京城的人,由不得滇南肆意处置。
陆寒霄不喜欢窝囊的母亲,但那是生他、养他、肯为他以命相搏的人,念在她的面上,他本不想赶尽杀绝。谁知在他进京的第二年,镇南王妃病故,信上说久病沉疴,走的很安详。
久病沉疴?呵,他长那么大,没见她喝过一次汤药。
老王爷固执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血统不纯”的三子夺得大位,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就在那时陆寒霄发现了梵琅——一个跟他长像十分相似的奴隶。
他是雅苑的女奴之子,顺藤摸瓜,他轻而易举查清了梵琅的身世。没想到那个男人那么狠心,竟眼睁睁看着亲子为奴十六年。那奴隶力大无穷,后来被老大招揽,也从来不知自己的身世。
后来陆寒霄想明白了,正如他不喜欢自己一样,一个女奴之子,血脉更加卑贱,他根本没把梵琅当作自己的儿子。
出于某种隐秘的、不可说的心思,陆寒霄灭了所有兄弟,独独留下了梵琅,且对他有着出乎常人的包容。
“梵统领……如今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么?”宁锦婳怔怔问道,心里一阵难受,不知是为梵琅还是陆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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