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启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眼睫,郁云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提及旁的男子,虽然云梦泽待他确实很好,但这人是有利可图才如此,莫名的醋意在心头蔓延,孤启额头抵在她的颈窝。
似乎是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思来想去,也唯有啃郁云霁的锁骨一口才能泄气。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红着面颊的小猫儿亮出了尖牙,将她的锁骨要出了红痕,此时孤启眼眸清明了一瞬,又被一丝懊恼占据,他伸出指尖抚了抚那个牙印:“痛不痛?”
郁云霁见他这幅模样,认真的颔首:“嗯,很痛,得引之吹吹才能好。”
看她这幅样子,孤启便知晓她又在诓他。
虽然知晓郁云霁是在玩笑,但他还是叹了口气,俯身乖乖为她吹了吹锁骨处的一处红痕,室内有一瞬的静谧,孤启没忍住,问:“我不告而别,妻主有没有很生气?”
郁云霁不知晓他的脑子里高速运转中又过了什么想法,但孤启的问题,勾起了她那些天的回忆。
“我的确生了你的气,你要离开我,我也不能冷静且耐心的对待的,我是人,人有七情六欲,我的夫郎不知心中过了几个胡乱的想法,将一个个罪名冠在了我的身上后就要离开我,我当然生气。”郁云霁对上他的眼眸,认真道,“我曾想过因此好好惩戒你一番的。”
她的神情太过认真,甚至是严肃,孤启几乎不会怀疑她口中的惩罚,可神使鬼差的,他竟隐隐开始期待郁云霁的惩罚。
郁云霁从不曾对他立威,这世上没有几个妻主是不给自己的夫郎立规矩的。
他不曾见过郁云霁疾言厉色的模样,她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善解人意的样子,即便政务繁多,即便手下出了纰漏。
孤启不禁暗暗好奇,这张温柔的美人面做出这样的神情,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似乎是下起了秋雨,雨水拍打着树叶,顺着屋檐的走向滴落在地,滴滴答答。
她突然凑近,打断了孤启的胡思乱想。
温热的呼吸带着清甜的香气,使得他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那颗原本平静的心正冒着热气,郁云霁的眼眸深沉而平静,提及此事与关于他的惩罚,她仍是温和如水,仿佛置身事外。
“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引之做了这样的事,惹得我半个月以来茶不思饭不想,是该好好惩罚的,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孕,这惩罚便也要换一种方式了。”
分明是令人害怕的事,偏被她说得含糊,平白将人引得想入非非起来。
都说小别胜新欢,他想郁云霁想了好久,郁云霁是否也是这样。
两人阔别多日,又因着他如今有孕在身,对于女男之事又是食髓知味,每每到了夜里无端的便想了起来,偏郁云霁身上的香味像是最好的催.情..药,惹得他如今满脑子只能装得下这一件事。
孤启颤了颤长睫,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眸,静待“惩罚”的降临。
他等了许久,意料之中的凶猛并没有来临。
一声低低的轻笑从耳畔响起,继这一声令人尾骨酥麻的轻笑过后,温软带着热气的唇瓣在他耳畔若即若离。
“……你坏。”察觉到自己被戏弄后,孤启有些恼羞成怒的怒视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奈何他如今眼眸中还蓄着情.事引起的薄薄水意,这样的怒视实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功效,反倒软绵绵的惹人疼惜。
“嗯,”她笑着应声,屈指蹭了蹭他因着半羞半恼而红了的面颊,“我坏,我可是反派,你惹恼了坏人,后果很可怕的。”
“现在来告诉我,方才你在想些什么呢,怎么丝毫不害怕,还隐隐有些期待的模样?”郁云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孤启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如此,他心中想着什么,面上都显露的七七八八。
兴许是她对他太过了解,此刻孤启偏过了头,扯开话题道:“恭王沉寂了这么些时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你难道就不怀疑吗?”
甚至还有心情同他调情。
“怎会,我那皇姐是这样肯忍气吞声的人吗,”郁云霁微微摇头笑道,她的指尖搭在孤启的小腹上,道,“只怕她此刻已然有了主意,狗急了也会跳墙,郁枝鸢能忍这么久,已然是超出她的忍耐程度了。”
如今川安王手下还有些私兵,她此番将川安王的部下处置之时,并不曾将所有的私兵都收缴。
她为郁枝鸢铺好了路,究竟走不走,全看郁枝鸢的意志力了。
“那你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怡然自得,妻主的心性,当真是寻常人比不来的。”孤启都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她的心简直太大了,皇权争斗场总是涉及到人身性命的。
郁云霁抬手扯松了他的玉带:“你妻主的心性非比寻常,但此刻好似不是商议政事的好时机……”
她温热的手扣在了他的后脑,不许他又半刻的抽离,在郁云霁的唇锋贴紧他的时候,孤启想,她这样的坏女人,不知因着此事在榻上怎样教育他了。
因着有孕的缘故,孤启整个人都困倦不堪。
待到睁开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是被小腹中的姩姩闹醒的。
孤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却见以往该早早去处理政务的人,此刻安然躺在他的身旁,那双沉静的眼眸正对着他。
“妻主?”孤启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是没睡醒,眼下都什么时辰了,半月堂的竹帘竟还低低的垂在窗棂前。
她将手指插.入他的长发中,任由乌黑顺滑的青丝占据她的指缝,郁云霁温声道:“昨夜下了雨,今晨也淅淅沥沥的,人难免犯懒,此刻只想抱着引之睡觉。”
“怎能荒废……”孤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凤眸还欲再问。
郁云霁煞有介事的看着他:“是啊,怎能荒废,只是王夫在我身畔,如此郎君在身旁,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你要做昏君,怎能将这样的罪名担在我的身上,我可担不起天下的骂名。”孤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头埋进了锦被里,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好郎君,引之,怎么这样翻脸不认人,”对于他这幅模样,郁云霁无奈的批评道,“昨夜是谁不许我离开,拉着我一次又一次,而今自己却蒙头呼呼大睡,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怎么这样霸道?”
姩姩似乎是在附和母亲的话,在他小腹中闹腾着。
“殿下,出事了!”屋外是弱水的急声。
郁云霁抬起了眼,对上孤启有些紧张的凤眸。
晨雨带着潮湿的气息与泥土的芬芳,为她们带来另一则消息。
果不其然, 郁枝鸢忍不住了。
孤启面色沉了下来,他微微曲起了腿,指节支着下颌:“她必然是有万全的准备, 否则不会如此,这样的境况实在凶险,妻主可有应对的办法了?”
郁云霁轻轻蹙着眉头,听他这般问, 看着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的眸光太过澄澈,坦诚对上了他的眼睛。
孤启无语凝噎了一瞬。
性命攸关,在得知郁枝鸢发动兵变的前提下,她竟还能如此沉着, 他原以为一切都在郁云霁的掌控当中,谁知她竟还不曾想到应对的方法。
孤启不禁有些怀疑的看着她:“妻主莫不是又要瞒着我,像秋月初的示敌以弱?”
“当真,我为皇姐铺下了数个道路,唯独此事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方法。”郁云霁看着他, 屈指抵了抵额角。
孤启从她的面上看不出破绽, 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眸光。
郁枝鸢要发兵逼宫,恐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郁云霁道:“时间紧迫,弱水,先暗中召集部分青壮年女子,既然皇姐如此按捺不住, 此番来势汹汹,我们也不能输了阵仗, 落了下风。”
孤启不解的看着她。
只是……如此吗?
他愈发的看不明白郁云霁了, 郁枝鸢这边手握精锐,而郁云霁则是手无寸铁, 兴许是这样的,倘若郁云霁豢养私兵,府上也会免不了一部分开支,他掌着府上的中馈,不会不知晓的。
但她虽有心皇位,却不曾养兵,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如何同川安王曾经的精锐相对。
难,太难了。
可郁云霁太过沉着冷静,召集青壮年女娘又有什么用,将动静传递给郁枝鸢,让她有所顾忌吗?
“是,”弱水应声,但也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没有立刻去办,只犹豫道,“可是,殿下,召集这些不曾训练过的女娘,又有什么用呢?”
“自然是有妙用。”郁云霁泰然自若道。
见她如此,弱水的心才跟着放了下来,她没在多问,告了声退便去办郁云霁吩咐的事了。
孤启还是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妻主,这究竟有什么用?”
一群平头百姓,也只能起到散播消息的作用吧。
“你这么一问,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用,”郁云霁扬眉笑道,“不过问题在于,我这位皇姐是否心性坚毅,御林军与禁卫军负责皇城安全,母皇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此番,是心理战。”
她并未解释过多,只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孤启手感极好的发顶被她揉的有些乱:“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怎么能不担心。
孤启将指尖探入她的指缝,直到同她的手严丝合缝后,才收紧了手指将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别骗我,”孤启眸中是掩藏不住的担忧,却扬着水眸炯炯的望着她,“不许有事。”
皇权争斗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容易,这是兵变,是逼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郁云霁一旦失败,一旦出了纰漏,皇城的势力颠倒,她们便成了刀俎鱼肉。
“好,”郁云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回以他认真,“我一定活着回来。”
————
溪洄这些时日心绪不宁,他鲜少如此,他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件大事要发生。
这种情绪早在半月前便开始,是以,他同北元国主与尉迟莲霜道了别,昨日抵达了皇宫。
今晨他收到了郁云霁的帖子,内容是问候他的,但与信一同传来的消息,还有王夫有了身孕之事,他当即准备动身前往菡王府。
郁云霁不曾宣扬此事,他知晓是因为朝局。
但此事像是引出了一条线,似乎追着这条线,才能把脑海中的一团乱麻捋顺,能将这些时日他不安的原因牵扯出来。
芜之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菡王殿下定然为王夫召太医看过了,太师此时去,可是为着恭贺王夫?”
溪洄摇了摇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但我能意识到,这个孩子对于幽朝很重要,事关整个幽朝,兹事体大,我要去看一看的。”
芜之不疑有他,当即收拾好了东西。
他不会怀疑溪洄的直觉,他总是料事如神,这些时日他看得出太师大人心神不宁,既然溪洄这般说,定然是有大事要发生。
菡王府。
在得知溪洄前来之时,孤启是诧异的。
在他看来,他当初在大婚上闹场,令溪洄脸面尽失一事,足以让溪洄记恨他,倘若他是溪洄,他定然会如此的。
但溪洄却不曾因着此事同他如何,他不是来找郁云霁的,倒是先来见他。
他承认,他对于溪洄是有为数不多的歉意的。
但因着他强烈的占有欲,这样的歉意只有一点点,他虽然知晓郁云霁与溪洄之间的合作,但郁云霁不变,不代表溪洄的心意不变,他太害怕了,他怕争不过溪洄,溪洄与身边侍人的眼神他记忆犹新,这样的感觉太过令人恐慌。
他不能失去郁云霁。
归根结底,他还是众人眼中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生活环境使然,他不会对除郁云霁之外的人抱有过多的情绪与善意,所以即便是重来一次,他仍会这般做。
孤启看着眼前的溪洄,派人为他斟上一盏茶后,内室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这样的尴尬情绪只持续了几息,随后他看到溪洄将茶盏放置在桌案上,率先出言道:“听闻王夫有孕,我当恭喜王夫,但实不相瞒,这些时日我在北元心绪不宁,便想提前回来看看,今日前来,我是想为王夫把脉的。”
孤启鲜少听闻他说出这样多的话,溪洄不疾不徐的将这样的话说出口时,他不禁蹙了蹙眉。
他知晓溪洄医术出众,更知晓他曾修习大道,能做到未卜先知,但正因如此,在溪洄提出为他把脉的时候,一种难言的紧张之感从心底传来。
溪洄心绪不宁是因为姩姩?
怎么会呢,姩姩虽然闹了一点,但还是很健康的,他能够感受到姩姩的活力,问题怎么会出在姩姩的身上。
他心中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因着当初对溪洄做出那样的事,犹豫了一瞬也伸出了手。
溪洄温热的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那股令人心神安宁的沉香传来时,他的心更慌乱了。
“……王夫可否将生辰告知于我?”溪洄蹙了蹙眉,问。
“生辰?”孤启扬起眉头。
这也是诊脉的其中一环吗,他闻所未闻。
溪洄掀起眼睫望着他:“是这样的,王夫腹中的皇嗣很康健,孕中同房利于王夫身心愉悦,也有利于婴孩的生长,所以皇嗣是没有问题的。”
同为男子,在溪洄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词后,孤启是有一瞬间的窘迫的。
溪洄的医术太高明,此刻他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他的面前,压根没有半点所谓的隐私。
他竟是能将女欢男爱之事都诊出来,孤启微微抿了抿唇。
皇嗣是没有问题的,很健康。
在听闻这句话时,孤启心中的巨石缓缓落地,方才的窘迫也散去了几分,他看着溪洄,也只思考了一瞬,便将生辰八字告知于他。
只是在他说出口之时,溪洄便捧起了茶盏,面色有些古怪。
他这幅模样看的孤启心中有些着急,在他将要开口询问之时,沉默许久的溪洄才缓声道:“王夫命带羊刃,男子如此恐有产厄。”
命带羊刃之人,为人性情刚烈,且易有血光之灾,而羊刃若是出现在男子的身上,便代表着容易在生产之时出现血崩,如果没有七杀相克,也无印星和解,命格则会失衡。
而一道劫数,便是在明年,明年正是他生产之时。
“命理一事,大致就是如此了,”溪洄看着他,道,“原本这些东西是可以趋利避害的,但羊刃是王夫的一道劫难,就算有意规避,也不一定能全然摆脱。”
孤启捧着茶盏的手微微蜷了蜷,他看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只觉呼吸都在一瞬间沉重了几分。
他原本不信命的。
可此事涉及到姩姩,他不敢大意,溪洄说此事并不能规避,但,但他相信人定胜天,倘若他小心谨慎些,是否就能……
“王夫也不必过于担心,你如今怀有身孕,心情舒畅是最重要的。”溪洄见他如此,出言开导。
孤启:“多谢太师好意提醒,引之感激不尽。”
溪洄颔首,继续道:“产厄有时归结于孕夫自身的状况,孕期避免久坐久卧,易导致气血不畅,不宜忧思过重,亦或是进补过多,会导致婴孩过大,再有便是房事,孕后期不宜同房。”
溪洄将诸多事宜概括讲解。
孤启从不曾同他这般单独相处过,在溪洄将这些同他讲述完毕,他终是问出了疑问:“太师不计前嫌,实乃君子,只是,引之有一事不解,太师在那件事之后,可有再想过嫁人吗?”
溪洄并没有规避这个话题,只是他有一瞬间的静默,在孤启认为他不愿回答之时,他道:“我从不曾想过成婚。”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出人意料,孤启其实还是有些不信的。
“我的命格不同于常人,我与大道有缘,而若是成婚,对于妻家也只是有缘无分,反倒会为女子带来灾难,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克妻。”他说出这些事的时候,面上仍不曾有什么波动,“我是不曾想过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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