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对面那人,对面那人兴许也注意到了她。
晨风吹拂,衣袂翩翩。
身前儿郎眼下的红妆靥为他增添了几分妩媚,孤启眼眸莹亮,轻轻咬着唇瓣没有开口。
思念如洪水般将他席卷,不知怎的,分明郁云霁只是入宫商谈政事,他的心却那么慌,他总觉得,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郁云霁走后,他便睡意全无,唤含玉为他更衣来了宫门口候着。
待她看清面前那张昳美的美人面之时,还是不禁怔了怔:“当真是你,你怎会来此……”
她话还未说完,孤启便朝她扑来。
清淡的荼蘼香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孤启柔顺的发丝上还带着皂角与香料的香气,金发扣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孤启紧紧环着她的腰际,他尖尖的下巴枕在了她的肩头,一开口,声音是无尽的喑哑:“殿下见晾,是我太思念殿下了。”
孤启温软的身子紧紧贴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他的身子里。
郁云霁任由他这般抱着,安抚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出了什么事,你又在此等候了多久?”
孤启微凉的鼻尖触在她的脖颈上,哑声道:“……殿下,我太想你了,能不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颈侧苏苏痒痒的,是孤启温热的鼻息。
突如其来的拥抱一时间让她心头微软,两人的关系本就含糊不清,她一直以来都在避嫌,但今日郁云霁驱散了心头的怪异之感,温声道:“怎么如此不听话,我说不要你等我,你便来宫门候着,老实交代,你到底等了多久。”
他的手寒凉,如今环在她的腰际,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冷意悉数送来。
孤启被她按着肩膀,尖尖的下巴被迫离开了她的肩头,那双凤眸中还含着水意:“殿下离开后,引之便跟来了。”
她离府时大概是子时,孤启竟是生生在此站了三个时辰。
“殿下不要怪我,我只是,只是想早一点见到殿下。”孤启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低的垂下了头。
但菡王府离皇宫不算远。
郁云霁拿他没有办法:“就连这样短短的路程,你也不愿等吗?”
孤启摇了摇头:“殿下不要怪我,引之会乖乖听话的。”
“我哪里是在怪你,你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在宫外吹着冷风站上一整夜,身子哪里吃得消,如今手都冰成什么样了,还傻傻在这里等着。”郁云霁看他这幅模样,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孤启眸光莹亮,抬眸看着他。
所以殿下不但没有又怪他,还在担心他。
心中的纠结于忐忑顿时间化为乌有,心头的绿意扎根抽芽,生长。
郁云霁看着他:“若我不回来呢,你便一直等吗?”
“那引之便一直等,等到殿下回来为止。”孤启如此道。
郁云霁一时间不知该说他些什么,孤启的爱意充沛,将她整个人束起,这样的感觉好似并不差,但不适合出现在两人的身上。
心头温软的感觉被她压下,她望着孤启,喉头有些干涩。
“殿下……”孤启弯了弯唇角,伸出指腹拂过她的眼角,颇为心疼道,“怎么眼睛都红了。”
孤启的手早已是冰凉一片。
郁云霁望着他墨色的瞳,朝他伸出了手。
“走吧,我们回府。”
晨光将她身上的淡紫色衣裙渡了柔和的光泽,她像是下凡的天仙,笑着朝他施施然伸出了手。
孤启喉结上下滚了滚,望着她姣好的面容伸处了手,将她的指缝填满,弯起眼眸道:“好,我们回府。”
郁云霁熬了一整夜,如今眼睛干痛酸涩,想来生出了红血丝。
马车宽敞舒适,郁云霁靠在一只软枕上,睡意渐渐袭来。
微风吹动着车帘,将熟睡那人的发丝也吹起了一缕,送到了她身旁孤启的手中。
郁云霁的发丝浸染了他日思夜想的香气,孤启修长的指节环上了她的发丝,将光洁如绸的一缕绕在指尖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孤启勾着唇角,取出自己的一缕发丝,以发扣将两人的发丝扣在一起。
他与郁云霁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此时他们不再分彼此。
要是殿下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车帘一旁的水晶小帘相撞,发出清脆又令人心安的声响。
郁云霁醒来之时,不知自己何时将头靠在了孤启的肩上,将孤启柔顺的发丝蹭的不成样子。
“抱歉,我并非有意。”郁云霁带着疲累道。
她原想着在马车上好生想一想对策,谁曾想,她竟是这样囫囵的睡了过去。
孤启微凉的指腹覆在她的眉心上,衣袖内的荼蘼香也随之而来,为她将皱起的眉心熨平:“殿下无需同引之客气,太过疲累就好生休息吧。”
郁云霁微微摇头:“我总觉得皇姐参与了此事,这些时日,菡王府同那边的来往……”
“引之不会再去了。”孤启连忙保证。
随后,他轻声问道:“那,恭王会对殿下不利吗?”
“事关重大,我也不知晓皇姐究竟是如何想的。”她道。
但昨夜女皇将调查青州一事的任务交付给她之时,她隐约觉出了郁枝鸢的不满。
此事一直是女皇的心腹大患,女皇肯将此事托付给谁,便是对谁的重视与重用。
郁枝鸢心系皇位,又多年不得赏识,难免会心生怨怼,但此事关乎到整个幽朝的命运,母皇那等聪明的人,想来能看出几分端倪。
孤启握紧了她的手:“殿下,你会没事的,对吗?”
他心中直挂念着郁云霁,倘若郁云霁出来什么差错,他也不会独活。
不论是恭王,还是旁人,若是她们敢对郁云霁下手,他就算活出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若是恭王会对她不利,孤启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戾,殿下不能做的事,他便去为殿下做,殿下若是想要那个位置,他便去为殿下铲除路上的艰难险阻。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郁云霁指腹摩挲了一瞬他的指侧。
温软微痒的感觉将他眸底的冷厉融化,孤启看向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勾起了弧度。
郁云霁坐在半月堂的青镜前,任由他将自己繁复的外衫褪下。
放在寻常她不会如此,如今困倦袭来,她甚至没有精力与力气去解开那束带。
殊不知,孤启甘之如饴。
他从不曾这般接触过郁云霁。
饶是如今得了她的准许,他仍有一种心虚之感,但这种隐秘的快感冲击着他,让他整个人都不由地轻颤着,缓缓将指尖插.入她腰间的束带当中。
她的腰身柔软,手感是极好的。
且只会有他知晓。
温热的身子就在他的面前,孤启心中渴望着,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让他拥上去,让郁云霁将他占为己有。
这样的心思将他的面颊都熏成了淡淡的绯色,孤启垂着眼睫轻颤着指尖,想要为她解开身后的束带,却越是着急,束带便越是戏弄他一般,从他的手中脱落数次。
郁云霁似乎没有半分着急,她耐心的等着他。
孤启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大胆的,试探的将鼻尖凑近了郁云霁的后颈。
好香,是殿下的味道。
白皙的后颈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孤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叫他顺势亲吻上去。
感受着孤启在自己身后忙活,那一瞬,郁云霁好似身穿了古代的地主老财,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保养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男子,让其服侍自己的生活起居。
郁云霁不由得轻笑一声,她的笑声惊动了她身后的孤启。
孤启心中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听闻郁云霁的笑声,以为是被她窥破,颇有些慌不择路的,堪堪将她的衣带拽开,衣料逶迤一地,覆盖在他的足面上。
郁云霁白皙的后背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郁云霁的背光洁白皙,薄背上的美人骨与腰线系数显露,而水红的肚兜系带将她的皮肤映得光洁如雪。
郁云霁偏头看向他,对上她沉静的眸光,孤启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出什么,只听她道:“王夫是想让我裸睡吗?”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异样,可这样的话落在他的耳中,便又多了几分热意。
孤启的眼眸好似被她攫住,既是如今慌乱之际,他甚至还想再偷偷看一眼她的背,但眼眸在对上郁云霁深色的瞳孔时,便再也动不了半分。
“我不是,”孤启讷讷的解释,“我不是想这样的。”
只是他将郁云霁的上衣悉数扒开,唯留一个清凉的肚兜,这样的话说出口,便又失了几分可信度。
好似他是如何不知廉耻的男子一般。
殿下是否会因此误解他,认为他水性杨花,青天白日便想拉着她做那种事……
“殿下……”孤启还欲解释。
可他清楚如今的状况,再多说也只会越抹越黑,干脆咬着下唇朝她身侧走去。
他想躲去地缝里。
但郁云霁的衣物还堆在他的脚边,他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却被那衣料缠住了脚腕。
孤启瞪大了凤眸,朝她扑去。
一阵清甜的晚香玉气息将他包裹。
孤启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埋在郁云霁的怀中, 他仍沉浸在要跌一跤的羞耻与惊恐中,如今被郁云霁抱怀里,整个人还不曾反应过来, 却如坠云端。
以往闻一小口都是奢望的淡香,此刻将他整个儿包围。
“没受伤吧?”郁云霁问。
她不知晓孤启方才究竟干了什么,竟是将她的上衣通通拽了下来,她只知晓儿郎面皮薄, 最随口调侃一句,他就羞愤欲死的差点摔个脸着地。
郁云霁真不希望这样的美人面被摔得面目全非。
她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却一时忘记了所谓的避嫌。
孤启受了惊吓,手心早是冰凉一片, 如今就这样环在她的腰间。
手上的触感是前所未有的温软,孤启试探的动了动指尖,抚过她流畅的腰线。
她的身子很热,好似要将他冰凉的指尖烫伤,孤启无所适从的轻轻抿了抿唇, 心跳却早已如鼓擂, 虽不想让郁云霁看出他的窘迫,从两人紧密相贴的肌肤上感受到他的跳动,但他还是贪恋她的香气与温柔。
“多谢殿下,”孤启闷声道,“引之无事。”
“无事便好, ”郁云霁点了点头,“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你也一夜未眠, 早些歇息。”
孤启应声退到榻边,看着郁云霁自己将剩下的寝衣打理好。
他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尖, 只盼着自己没有在郁云霁面前出丑。
郁云霁不用他服侍更衣,是否是嫌弃他太过笨手笨脚,她会不会因此再不许他为她更衣了?
脑海中的想法胡乱飞着,孤启纠结地捏紧袖口。
郁云霁已换上一身寝衣,她抬手将那些簪子钗环通通卸下,随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朝着床榻走去。午后还要见郭愚娇一面,希望她能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孤启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郁云霁好笑的看着他。
孤启蜷了蜷微凉的指尖:“无事,殿下快歇息吧。”
她依言上了拔步床,墨发如绸铺散在榻上。
她如今才在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归属感一词,王府是她逶迤安心放松的地方,如今躺在床榻上,嗅着身旁的荼蘼淡香,睡意再次袭来。
她累极了,倒在床上后便松了筋骨,脑海中纷乱的政事也随之飞散。
孤启看着她的侧颜,轻轻唤了声:“殿下?”
郁云霁不曾应答,他彻底放下了心,抬手触及她的墨发:“引之好怕,怕你同他们一样,都不要我了……”
她的发丝温柔的将他的指缝充斥,孤启微微勾唇:“殿下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殿下,云梦泽也好,溪洄也好,引之做些什么,殿下才能将我最为最好的人选呢?”
他像是害怕惊醒她,轻声喃喃。
孤启望着她的睡颜,随后指腹大胆的点在她的朱唇上。
他冰凉的指尖方触及郁云霁的唇,她的长睫便颤了颤,随后朝着他侧身而来,顺势将他寒凉而不安分的手握住,继续酣睡。
孤启慌得屏住呼吸,随后发觉郁云霁不曾惊醒更不曾发觉他的动作,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孤启敛眸看着被她握住的手,唇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背光的阴影处,他不曾发觉郁云霁唇角轻不可察的弧度。
恭王府。
然郎扭着细腰将茶盏放在桌案,顺势凑得她更近些:“然郎又有好消息了。”
郁枝鸢揽着一旁的然郎,温声道:“什么好消息?”
然郎娇滴滴羞怯怯,只讨价还价道:“然郎还想再添置一套金首饰。”
郁枝鸢今日心情颇好,通通应下:“好啊,本殿这就派工匠去打,为我们然郎打最新的款式。”
“殿下最好了,”然郎高兴的往她怀里钻,却不曾见她眸中划过的鄙夷,“然郎今日又喜事告知殿下,然郎有两个月身孕了。”
郁枝鸢面上的笑意微顿,随后推开他抿了口茶,眸中的情绪不着痕迹的掩了去:“既然有孕了,这些时日就不要同川安王的人交接了。”
然郎自认为得到了终是,喜洋洋地挺了挺平坦的小腹:“殿下不怕惯坏然郎吗?”
“你有了身孕,自然是最大的功臣,这些事理应交由旁人去做。”郁枝鸢唇角仍旧勾着淡淡的笑意,只眸底冷了下来。
然郎本名李然,是她身边一个同川安王交接的小侍,因着有几分姿色,又对她怀有仰慕之心,她自然就遂了他的意。
但然郎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的志向,在于凤君之位。
然郎作为她的近侍,又助她同川安王串通,知晓不少她的事。
这样的人,她是不会留下的。
然郎退下后,郁枝鸢面色彻底冷寂下来:“月生。”
小侍应声而来。
郁枝鸢打量着他,问道:“林寿呢,林寿何时回来?”
月生是她收买的小侍,曾在菡王府做工,听闻还是曾经那位宠极一时的姣郎的近侍,竟落到这般田地,想来他知晓不少菡王府的秘辛。
月生毕恭毕敬道:“禀殿下,林寿姐姐今日夜里兴许会回来。”
夜里回来,今日是同川安王交接的日子。
郁枝鸢烦躁的将方才然郎送来的茶水尽数泼了在地上。
早在郁云霁将郭愚娇带走之时,她就觉出了不对劲,可她这位皇姨母太过谨慎,竟是不肯告知她,京中的眼线还有哪几位,不日,还有几位官员甚至百姓被抓起,她亦不知晓是否如母皇所说,抓到了数名细作。
母皇还顾忌着皇姨母的姐妹之情。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她的母皇却并非如此,也幸而母皇没有将斗败的皇姨母斩杀,如今她才能得到多方的助力,否则她兴许不能同郁云霁抗衡。
皇姨母为人虽阴狠,可如今她是唯一能为她提供一大助力的人了。
与虎谋皮又如何,她宁愿如此,也不愿看郁云霁这样的人坐在皇位上。
在母皇眼中,不论她做的如何,总是不如郁云霁的,她不明白郁云霁有什么好,竟值得母皇如此,她要母皇眼中只能看得到她。
“林寿回来后,命她速速来见我。”郁枝鸢如此道。
“是。”月生道。
风吹叶摇,郁枝鸢从隐秘的暗格当中取出一封密函。
密函被她展开,郁枝鸢脸色愈发的难看,她将那张秘辛攥成一团,随后将信纸的一角放在一旁燃着的烛火上。
火舌跳动,将她手中那张密函舔舐殆尽。
“郁云霁,真是好样。”郁枝鸢冷笑道。
无妨,即便郁云霁要查又如何,如今她做的隐蔽,不论怎样都查不到她的头上,在这,如今她身边有云梦泽,郁云霁就算想要做什么,不论是看在昔日情分还是家室上,都要再掂量掂量。
郁枝鸢似是想起什么,勾了勾唇角:“本殿倒是忘了,还有我那好妹夫,郁云霁,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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