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放肆。
“应当无事,若是有事……”破多罗云的话还不曾说出口,便被侯莫陈妹箬一掌拍去一旁。
她堪堪止住了话头,将方才能将王女惹怒的话咽了回去。
国主当无事的,若是国丧,天下皆知。
既然这封信能出拿来,想必国主如今已然无事了。
“她是当真心悦溪洄。”尉迟莲霜冷下了眼眸。
如今都中了毒,余毒未清,她竟是还有心思惦记此事,嘱托她千万要带溪洄回来。
“殿下,事情紧急,宫中还有王女们……”侯莫陈妹箬欲言又止,随后抱拳朝她请命,“王女,我们回去吧。”
她知晓王女将国主看的有多重,若是国主出事,王女怕是会血洗了整个狼族。
“明日启程回王都。”尉迟莲霜将羊皮卷扔进一旁的篝火中。
但明日就是郁云霁将溪洄纳入王夫的日子,明日启程,临行前她还能看溪洄入王府。
此事急,但幸而她在王都留有人手,如今那边没有动静,便证明如今整个北元一切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她王妹下手的人,但在此之前,幽朝同样如此。
她不容欺骗,若是幽朝因着太师诓骗她,她不介意因此出兵。
北元狼女最是骁勇善战,不会惧怕幽朝的兵力。
今日夜空中繁星点点,郁云霁难得抛开一身的政务,坐于廊下观星。
孤启从内室走了出来,坐于她身旁道:“殿下是在想明日之事吗?”
明日是溪洄入府的日子。
郁云霁凝着天上莹亮的繁星,道:“是啊……”
她知晓如今此事依然是最好的办法了,可这样一来,溪洄注定就是嫁过人的男子,在幽朝这样的国度,此事对于男子的名声是有很大影响的。
原本北元若是不曾生出疑心,她还能想办法蒙混过关,可如今北元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此一来,她也只能按照这样的计划了。
虽然有一定的影响,但是最终好歹将太师的尊荣保了下来。
溪洄到底帮了她许多,她总也要为他考虑一些的。
“殿下,你当真……”孤启喉头上下滚了滚,“想娶太师吗?”
他原想问郁云霁,她是否心悦溪洄,可郁云霁这样的人,从来都无心女男之情,又如何会心悦哪个男子。
他不知溪洄为何甘愿入府为侍,他那样的身份,就像是想要王夫的位置,女皇都会给的,怎么会如此自降身价呢。
除非……溪洄根本不介意身份,他那样超脱世俗之人,身份在他看来似乎都不算什么的,只要郁云霁心悦他,他照旧是争不过溪洄的。
郁枝鸢曾说过,溪洄此人不同于寻常郎君,他心思深沉,这样的人做事从来都自己的把握,既如此,他便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若是他想,什么都是他的。
夜风徐徐吹来,将孤启的发丝吹乱,如同他此刻的心绪一般。
“引之,”郁云霁侧眸看向他,“你是我的王夫,我当同你解释的。”
孤启不明白,他微微蹙着眉头,对上郁云霁澄澈的眼眸。
“我同太师只是交易,”郁云霁抬手为他将吹乱的发丝捋顺,认真道,“如今北元对此事很看重,若非看到太师嫁给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幽朝多年不曾征战,母皇不愿将太师送去北元,他的祖母同母皇是故交,如此也是折损幽朝的颜面,母皇为了民生与社稷,不愿因此开战。”
她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孤启的耳畔,孤启有些错愕的望着她。
她道:“太师本想入道观,你知晓,他无心情爱,但入道观便意味着太师尊荣不保,他同我一起长大,我怎能看他落入这样的境地,我们商议,委屈他暂且做平夫,待到风头过去,我们便和离。”
和离二字,似乎是戳中了他的某个穴位。
孤启转过了头,垂首不语。
给溪洄一纸和离书吗,他记得,郁云霁先前也曾递给他一纸和离书,但他将那张纸撕得粉碎,这样便可不作数了。
他心头是慌乱的。
但他又高兴,高兴于郁云霁对他解释了这一切。
这至少能证明,郁云霁心中是在乎他的感受的。
溪洄嫁入王府事关朝堂要事,关乎着民生,郁云霁分明不必同他解释的,但她却在今夜向他坦白一切。
这样复杂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口,孤启微微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出什么。
“现在你还因此烦扰吗?”郁云霁看着他,轻声道。
孤启默了须臾,回头望着她。
郁云霁看得出他在因此烦扰吗,他分明没有表现出来,此事在他心头压抑了许久,但男子最忌善妒,他只是怕惹得郁云霁不喜,故而隐忍不发。
郁云霁眨了眨眼眸,笑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这样的情绪使得他将想要表述的话全然吞噬回去,鼻尖却跟着泛起了酸意,这样的情绪最终给予他一点勇气,孤启敛下眼眸,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
夜风吹起,将庭院内盛开的桃花吹散,花瓣如雨,散落在地。
两人的发丝亦被夜风卷起,最终纠缠在一起。
肩头被他轻轻靠着,孤启发丝上的荼蘼淡香也随着夜风袭来。
郁云霁侧眸看他,见他眼尾微微泛了红,道:“怎么了,你怎么还哭了?”
“……没有,”孤启嘴硬,他蹩了蹩眉,“是风,方才风一吹,眼中进了沙。”
院中常有小侍洒扫,又怎会有沙。
郁云霁却不疑有他,轻轻捧起他的面颊道:“我看看,是迷了这只眼睛?”
她从没有怀疑过他话的真假,他只是随口扯了个谎,郁云霁却认真起来。
孤启一颗心急速的跳动起来。
世人皆知郁云霁生得花容月貌,但因着她凶名在外,从没有人敢像他如今一样细细端详她。
神使鬼差的,孤启点了点头:“……很痛。”
他望着郁云霁的眼眸,她是天上的明月,以前他只能伏在湖边望着水中可望不可即的倒影,但如今,明月下凡,就在他的面前。
那双澄澈的桃花眸像是世间最好的琉璃,里面满是他一人的身影。
孤启视线逐渐下移,最终落在了她的朱唇上,她的朱唇不点而红,看起来很好尝,实则也是如此。
他蓦地想起了那日在车舆上,他吻到了她的朱唇,因着动作青涩被她推了开。
郁云霁脾气很好,对他也很好,这样冒犯的举动她依旧会纵容。
那是否能证明,郁云霁其实也心悦他呢?
他只敢设想,可今日郁云霁同他解释此了事,又任由他靠在肩上,两人早就不是朋友了,只是她不曾戳破,看破这层窗户纸。
心中一旦产生这个想法,孤启唇角轻不可察的勾起一丝笑意。
“殿下,已经不痛了。”孤启双手覆在她的手上。
郁云霁的手很温暖,将他手上的寒意尽数融化。
他很想吻一吻那张红唇。
他就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郁云霁只要稍稍对他好点,他便向索取更多。
“不痛了吗?”郁云霁扬眉问他,随后试图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回,却发觉孤启用了几分力气,不许她就这样抽回去。
郁云霁朱唇微启,只是话不曾说出口,便被一张濡湿温软的唇堵上。
馥郁的荼蘼香朝她涌来。
孤启微凉的舌尖试探的点在了她的舌尖上,郁云霁脑海中嗡鸣一片,却不曾下意识的躲开他的吻。
孤启的吻很青涩。
在这样一件占据主导权的事情上,他毫无经验可言,他只是闭着眼眸,像一只找奶吃的奶猫儿,吮吸着她的舌尖与下唇。
郁云霁静静的任由他动作,却没有回应。
她不知晓自己为何不曾躲开。
今日这样一件事,并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但方才她分明是能躲开的,如今亦是如此,只要她想,她便能抽离。
但她没有。
她看得清孤启纤长浓密的睫毛,看得清他高挺的鼻梁,看得清他如今是怎样的沉沦与迷乱,可她仍旧不曾动作,任由他在她的身上作乱。
时间好像很慢,又好似已经过了一会。
孤启盈盈的望着她,眸中还带着情.动的水意:“……殿下。”
他一开口便是无尽的喑哑。
这样酥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郁云霁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什么圣人,竟还能忍得住。
但她不能对孤启做些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待孤启究竟是何心意,也不愿孤启无名无分的跟着她,她不想耽误孤启的一生。
起初她只是怜惜他,孤启本不坏,却因着无数磋磨成了现在的样子,她只是想让他过上应有的人生,可不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孤启喜欢她,好似还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是原主,更不会稀里糊涂的同他发生一些不该有的关系,她到底是个局外人。
她曾在书上看尽孤启的一生,如今也是为了改变他的命运,改变所有反派的结局。
但如今她自己的反应与近些时日的种种,不是在告知她,她对孤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不是怜悯,而是,心悦?
她会心悦孤启吗?
“……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郁云霁只这般道。
她不知为何,只觉自己此刻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心头的感觉也很奇怪,郁云霁屈指抵了抵额角,试图将这种感觉驱散。
唇上此刻似乎还沾染着荼蘼的香气,是孤启的味道。
她思绪纷乱,直至夜色渐深,郁云霁阖着眸子躺在榻上,依旧是没有半分睡意。
身旁的传来孤启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所动作。
郁云霁不曾睁眼,但她察觉的到,孤启此刻正在注视着她。
许久,荼蘼香的软唇浅浅啄在她的唇角,孤启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夜安,殿下。”
翌日菡王府有喜。
孤启称病,不曾去观礼。
他知晓,依着自己的性子,若是去了定然会后悔这个决定,干脆躲在半月堂内,不去看郁云霁同溪洄的亲近,他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做出什么。
可听着外面锣鼓喧天,孤启的一颗心也静不下来,他像是热锅上焦灼的蚂蚁。
虽然如今的位置匹配不上溪洄高贵的身份,但应有的礼节郁云霁都给了他,宾客祝贺的声音不绝于耳。
无不是在夸郁云霁同溪洄相配,不就是因着溪洄多了一层太师的身份码,众人都是会阿谀奉承的,分明他才是菡王夫,郁云霁明媒正娶的正夫。
这样的声音着实刺耳。
孤启攥着暗红的衣角,肩膀还在轻轻颤抖着。
“含玉,为我梳妆。”孤启冷声道。
他终是忍耐不住,打算亲自去看看。
锣鼓声中,郁云霁牵起了溪洄的手。
幽朝男子成婚少数会披着盖头,多数是将一柄红折扇挡在面前,似娇似羞,只能看清他们一小片侧面,似是要衬托郎君们白皙的肤色,为新郎们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她立于溪洄身侧,还能瞧见他白皙的侧颜,与眼尾纤长的睫毛。
溪洄低低垂着长睫,今日的他着了一身红嫁衣,因着不是正夫,不能穿正红,但他生的好看,不论是穿什么,都能给人一种不同的美感。
如今的他一改往日的白衣如雪,红衣为他收敛几分锋利,如今倒真有几分新嫁郎的意味了。
郁云霁在他耳畔道:“今日北元使臣不曾派人来观礼。”
溪洄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不过,听闻她们送了贺礼来。”
郁云霁轻笑,持起他的手:“婚事繁琐,今日还要辛苦太师了。”
溪洄侧眸,无意间瞥见了远处隐匿在树丛之间的男子,不是孤启又是谁。
只不过郁郁葱葱的嫩叶并不能全然遮住他的红衣,终还是被他发觉。
郁云霁面上还带着笑意,溪洄淡淡朝那边看去,随后勾唇朝他淡笑。
今日郁云霁能将她带入王府,也幸而是有孤启的同意,看得出来,郁云霁很在乎他的想法,若非孤启如此,他的路怕是要更艰难些。
他猜得不错,郁云霁同孤启感情甚笃,并非是寻常人可以插足的。
芜之敏锐的察觉,随后朝着树丛处蹙了蹙眉,王夫称病不见,为何前些时日好端端的,偏偏是今日太师入府便病倒了,孤启对于太师的不敬重,让他心中的怒火难平。
他们太师同殿下青梅竹马,幼时又有婚约在身,这王夫的尊荣本该是他们太师的,可太师不争不抢,对于王夫之位只字未提,孤启竟还不满意,做出如此羞辱之事,当真是不识好歹。
一场热闹的婚宴,偏众人心思各异。
孤启看到了溪洄的神情,但这样的神情,落在孤启眼中便变了味道,他指尖掐紧在掌心上,看着眼前刺眼的一幕,口中满是血腥气。
溪洄方才,是在挑衅他吗?
他知晓自己争不过他,也为了郁云霁低下头去向他示好,可溪洄如今这般作态,他实在忍不下去,孤启胸膛急剧起伏着,他不愿承认,他如今真的慌了。
他害怕郁云霁被溪洄抢了去。
郁云霁只能是他的。
红绸高高挂起, 郁云霁携着溪洄的手立于正堂。
京中儿郎虽是对郁云霁又爱又怕,但听闻溪洄入府的消息后,大都随着家中主君过来了。
偌大的正堂人满为患, 不少郎君以帕掩面,试着眼角的泪痕。
溪洄嫁入了王府,意味着他们更没有争取郁云霁的权利与资格了,溪洄这样倨傲的人, 竟能舍下颜面为郁云霁做平夫,如此情意无人能及。
喜公高声道:“一拜天地。”
郁云霁同溪洄朝着正堂俯身而拜。
今日的溪洄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想来也是,即便是做戏, 即便是溪洄这样的仙人,到底也是儿郎家的头等大事,紧张也是难免的。
“别紧张。”郁云霁低声安抚道。
溪洄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随后轻轻摩挲了一瞬她的手背。
“好。”他道。
女皇今日不曾来观礼。
原本她便盼着溪洄能同郁云霁凑在一处,今日二人的婚事, 她自然是要来的, 可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宫中方才突然传来北元使臣要走的消息,听闻是北元国主出了事,政务积压,女皇不曾前来。
“二拜高堂。”
郁云霁同他一起, 朝着空着的楠木交椅一拜。
还差最后一步,他便正是成为王府的人了。
溪洄低敛着眼眸, 心头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即便他是郁云霁的人又当如何, 郁云霁到底心中满是孤启,他今日能入王府, 实则也是同孤启的态度有关,他好似的确同传闻那般大不相同,但郁云霁终究不会是他的。
他本可以同他一争,可他是溪洄,溪洄不会做这样的事。
“妻夫……”喜公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啊!”
“杀人了!”
郎君们慌不择路的逃开,门口一瞬间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衣着各色的男子四处逃窜。
不知人群中是谁的衣袖被利器隔开,名贵布料落在了地上,任人踩踏。
人群渐渐闪开一个甬道,郁云霁沉下了眼眸。
她知晓溪洄的追求者无数,可不曾想到会有人来闹,这人想做什么,要将溪洄劫走不成,这可是公然与菡王府为敌,与整个皇族为敌。
大闹她菡王的婚场,不知京中有何人能如此大胆。
甬道深处,跌跌撞撞闯进一个暗红的身影,他鬓边的发丝散落了些许,多数被金发扣悉数敛起,手中还提着一把利剑,满面的狠戾。
孤启的剑尖上还滴着殷红的血迹,不知究竟是谁的血,郁云霁也无暇顾及这些。
待看清他的面孔时,郁云霁微微一怔,随后松开了溪洄的手朝着他走去:“你在做什么!”
她设想了无数种结果,甚至手中的石子也跟着蓄势待发,却不曾想来者是孤启。
掌心的温度渐凉,溪洄有一瞬的失神,随后敛着眼眸蜷了蜷指尖。
身着红嫁衣的女子远去。
“做什么,”孤启垂首低低哂笑一声,这样的声音落在在场众人的耳中格外渗人,他抬眸看着她,面上没有半分笑意,“殿下如何这般问,引之做的还不够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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