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谦看了眼墙上时钟,正好九点:“谢谢,我不泡澡。”
说着,便拿过睡衣进了浴室。
见房门关上,温絮又转身窜回衣帽间,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打包点东西带走才行。
要拿走的东西太多,却也能一次性都带走,温絮挑了些最近天气能穿的衣服,囫囵着往行李箱里装。
“需要帮忙?”
温絮倏地回头,陆时谦不是什么时候洗完澡,正站在衣帽间门口。
暗花色的棉质睡衣穿他身上显得有点突兀,明明正常的长衣长裤,他手和脚都短了一截,加上那双小了几个码的拖鞋,画面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目光停顿几秒,温絮实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次将就穿吧,下次回来,我肯定不会再让你穿这身的。”
陆时谦兀自垂头看了眼,嘴角很浅地勾了下,出来时他就想到会是这样。
“你来拿需要带走的东西,我负责帮你装。”
他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实在看不下去她胡乱硬塞的做法,只能再次出声帮忙。
“哦,也行。”
温絮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仰头四处查看,边寻思要带些什么,边叮嘱:“你不用装得太整齐,到了雅江别苑澜姨会重新帮我整理的。”
“随意往里塞的方式,我不会。”陆时谦低头认真帮她一件件叠好。
听到这话,温絮偏头看了眼,见男人不厌其烦地扣好每一颗扣子,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
就这般扣法,她可没有他那番耐心。
后面温絮挑了几件厚外套和几个包包,用了两个大箱,刚好塞满。
别说,换作她装,里面不一定能装这么多东西。
“谢了。”
温絮抬手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推到墙角,转身去拿睡衣准备去洗澡,瞥见他盯着她那排包包发呆,清了清声音:“怎么,你对包包也感兴趣。”
陆时谦沉思摇头:“不是,就好奇你大部分都用白色布袋包裹,有些甚至还带包装盒,你这样拿包不麻烦?”
他平时不关注这些,只是跟着母亲出门,见过她衣帽间摆放包包的方式跟温絮不一样,母亲展示柜如商场那般整齐,清晰明了。
不像温絮这样,完全看不到包的款式。
温絮很轻地挑了下眉,见他感兴趣,索性抱着衣服倚在衣柜旁,笑着解释:“因为,这些包我背过一次就不会再背了。”
陆时谦回头看她,眼底显露疑色。
“郊外的富民村你听过吗?”
陆时谦不明白她为何提那个地方,片刻后,点头:“嗯,有去哪里取过证。”
“富民村有个民办的孤儿院,住在里面的小朋友全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温絮随手指了个没拆封的包包,轻笑道:“就我一个包包可以顶他们半年的伙食费。”
她语气轻浮,陆时谦微微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就疯狂买包啊。”
温絮抬眸大略扫了眼透明玻璃柜里包包,满意点头:“嗯,过段时间就可以把他们全部卖掉,应该能换不少钱。”
丢下这句,温絮便不再多说,转身进了浴室。
陆时谦盯着她隐没在浴室门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浴室响起潺潺的流水声,这才收回目光。
他再次抬眸看向那排包包,忽然明白温絮那番话里的含义。
原来她在用二次销售的方式换取金钱,从而去支助那些需要活下去的孩子。
她可以直接的转账方式,为什么选择这么复杂的方式。
陆时谦虽疑惑,却没追问。
温絮从浴室出来,见陆时谦已经在她那张粉床上躺下,对此,她嘴角很轻地扯了下。
陆律师为了睡眠充足,真是能屈能伸,连粉色被子也盖得下去。
对此,温絮也不好自私玩手机,抬手轻轻关掉卧室日光灯,留下一盏暗黄色暖光。
窗外雨水未见停歇,劈里啪啦的雨声响彻整个房间。
她轻手轻脚挪到床前,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温暖的被窝逐渐将她体温融合,闻着熟悉的香味,温絮侧身躺着,安静地闭上眼睛。
“你这里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温絮猛然回头,才发现某人眼睛睁着:“……你没睡啊。”
陆时谦动了动发僵的小腿:“嗯,不习惯。”
床小,被子也小,他躺进来半天不敢动,脚趾头都麻了。
熟悉的画面总是那么惊人,温絮仰头望着天花板,沉默几秒后,幸灾乐祸地笑出声:“现在你懂我在你家睡觉的感受了吧,都一样,特别不习惯。”
她后面几字语速说得特别慢。
“嗯,所以还有多的被子吗。”
“没有。”
“……”
卧室安静了好一会儿,陆时谦轻叹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没跟你开玩笑。”
温絮认真回答:“没开,是真没有!”
这些东西都不是她准备,温家专门有阿姨整理,这大半夜的要她上哪找去,何况外面还下着雨,没准大家都休息了。
“怎么,两米长的被子盖不住你。”
温絮回头瞅了眼,他除了脑袋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包裹得挺好:“这不挺好的嘛。”
“若保持这一个姿势睡到天亮,我可能做不到。”
温絮上下打量了几眼,他这般硬挺挺的躺着,睡一晚下来是得废。
她清咳一声,提议道:“那……我们往中间靠点?”
好几秒过去,没听到男人说话,又默默改口:“或者你把被子拽过去一点,我瘦,盖点边就——”
温絮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左侧肩膀有温度贴了过来,侧眸看去,原本睡床边的男人已近在咫尺。
肩并肩,距离贼近。
陆时谦对上温絮惊诧地目光,淡然解释:“我接受你的第一个提议。”
“……”
温絮舔唇,碍于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又耐着性子重复一遍:“那个,我是说往中间靠点,但没说要靠这么近。”
话毕,她从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肩头点了点:“那个,稍微留点空间,我好翻身。”
陆时谦垂眸看了眼,也察觉这个距离过近,一点点往外挪出些空间。
温絮感受到他的撤离,很轻地松了口气:“那我关灯了。”
“嗯。”
卧室陷入黑暗,两人便没再说话,只有窗外细密如珠地雨水砸落在玻璃上,发出嘀嘀嘀声响。
或许是在熟悉的环境,又或许窗外雨水有助眠的效果,疲惫已久的神经放松下来,温絮安稳陷入梦乡。
陆时谦听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
今晚……
可能要失眠了。
逐渐有亮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在暖白色地毯上形成一道光棱。
温絮身心愉悦地伸了伸手,昨晚算是她这些天里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身体微微一动,正打算翻身起床,猛然察觉身旁有翻动纸页的声音,她偏头看去,陆时谦正坐在床头看资料。
温絮是头一次起床看到他人还在,不由得呆了呆。
陆时谦抽空看她一眼,礼貌性打了声招呼:“早。”
温絮回神,下意识问了句:“昨晚睡得好吗?”
“不好。”
陆时谦慢条斯理合上资料,偏头看着她:“你后半夜,有半边身子压在我肩上,导致我无法入睡。”
“不可能!”
温絮直接跪坐在床上,起身跟他理论,错愕地表情显然不信他所说的话:“我侧躺才能睡着,而你是在我左侧,我右躺的姿势怎么可能压到你——”
“我有证据。”
一句话直接堵住温絮后面要反驳的话,她咽了咽喉,有些底气不足地:“……什么,证据。”
陆时谦将资料放在一旁,修长的两根手指扯起右肩袖子:“你昨晚流的口水,貌似已经干了。”
“……”
温絮心虚眨眼,顺着陆时谦扯起的袖子看去。
纯棉质地的面料上,那几圈干透的口水印极其明显,而沾染口水的地方面料变硬,他指尖松开后,还冒出两个凸起的尖尖。
“我……”
温絮这辈子都没这般词穷过,现在被人有理有据说自己睡觉流口水,对于她这种格外注重形象的人来说,此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丢人啦!
努力在脑中寻找借口无果,最后从牙缝里弱弱挤出句:“我以前没跟人一起睡过,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会流口水。”
陆时谦见女孩微垂着头,一番想原地消失的样子,也察觉他这么当面指出,好像让她难堪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起身时很轻地嗯了声:“我知道了。”
形象毁于一旦,温絮也不想再跟他继续演下去,好在他也说律所有事,爷爷不好多加挽留。
草草吃完早饭,两人急匆匆出了庭院,分别时,温絮要开自己的车去茶馆,拉着行李箱去了后院。
坐上车的那一刻,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哎,没脸见人了。
缓了几秒,温絮收拾好情绪,双手扶着方向盘,按下启动键正准备拐出,余光却看见路口有车开了进来。
睁眼定睛一看,原来是温绮柔那辆蓝色玛莎拉蒂。
两人从车窗对视,温绮柔狠狠瞪她一眼,脚踏油门飞快从她车前掠过。
温絮低笑一声,心情愉悦到连早上那点尴尬都抛之脑后。
半个小时后,轿车稳稳停在茶馆门口。
茶馆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现在才八点十几分,青铃她们都还没来开门。
温絮低头在中控台翻了半天,终于找到八百年没用到大门钥匙。
推开大门那一瞬,茶馆院内大多花草植物都被爆雨浇得七零八落,搭在院子的遮阳伞也吹得东倒西歪,现场狼藉一片,没法看。
温絮掏出手机,给之前的装修师傅打去电话,要他找人过来重新捯饬。
走上台阶,临进门时,温絮脚上那双黑色高跟鞋,在茶厅外的地毯上来回蹭了好几遍,见鞋跟没沾染泥土,这才踏入茶厅。
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好闻的潮味,温想把包厢窗户全打开,刚推开到一半,就听到院外传来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温絮动作顿住,悄悄偏头往外看了眼,恰好对上嘉雯那双贼眉鼠眼的目光。
此时她手里还抱着院外的木凳。
“想做贼也不用大白天来吧。”温絮索性将手腕搭在窗沿上,好笑地望着她。
“我他妈还以为你店里进贼了呢。”
嘉雯说完放下凳子,扭头去喊跑到另一头查看情况的青铃:“小青青,别找了,偷茶贼是你们老板娘。”
温絮被她这话气笑:“滚,你一大早过来干嘛了。”
青铃拎着木棍小跑了过来,看到屋里人是温絮,松了口气:“小絮姐,你吓死我们了。”
刚刚她们在门口观察半天,都打算报警了。
嘉雯笑着拍拍青铃肩膀,轻声安慰:“瞧你胆小的样,真有贼进来,你们茶馆也没值钱的东西偷啊。”
“有的!”
青铃抬手指着茶厅展示柜上那一排茶壶,压低声音道:“那些都是小絮姐花大价钱买来的珍藏品,现在可值钱了。”
温絮好笑地望着两人,出声打断:“行了,说点正事。”
“青铃,你等大伙到了先把院子收拾一下,晚点会有装修工人过来翻修,先不着急营业。”
青铃点头:“好,那我先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受灾。”
见小姑娘离开,温絮抬手朝院外的嘉雯勾了勾手指头:“进来说说吧,大早上给我带来什么消息了。”
如果不是关于云意的事,换作平时嘉雯这个点还在床上睡大觉,不可能跑到茶馆来找她。
“温小絮,有时候你还挺聪明的嘛。”
嘉雯抬脚跑进茶厅,弯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至圈内消息,有关刘德权的。”
闻言,温絮正色道:“说来听听。”
“据说他们今晚在蓝调组了个局,刘德权会带着他在外养的小情人出席。”
嘉雯越说越兴奋,身子前倾:“你说,如果我们能把他婚内出轨的证据拍到,那云意姐这边是不是就多了条有力证据,抚养权到手的成功率也能更高。”
温絮点头:“嗯,消息靠谱吗?”
昨天没从陆时谦口里套出半分有用的消息,但也清楚云意姐想要打赢这场离婚官司,就必须找出刘德权更多负面证据。
“我找朋友打听过了,蓝调今晚是有人提前订了间豪华房,应该就是刘德权他们。”
温絮指尖抵着下巴沉思,忽然想到什么,抬眸问她:“对了,你这两天跟云意姐联系过吗?”
“没怎么聊,她不愿多说,看样子怕连累到我们。”嘉雯叹气:“我家跟刘家没有业务往来,我怕什么,就是……”
她顿了下,看向对面的温絮:“你如果参与进来,若出点什么事,温家那边估计不好交代。”
温絮淡然地给她倒了杯茶,嘴角轻扯:“我现在是陆家儿媳,不是温家未出阁的大小姐,要真捅了娄子,收拾摊子的也只是陆家,温家能拿我如何。”
当初她主动争取这门联姻,也是看重陆家在北寻的实力,若日后真要跟温家闹掰,她也能有个强硬后盾。
虽说她目前跟陆时谦没有感情,但只要她一日是陆家儿媳,温家就得忌惮着,从昨日回门不难看出,爷爷很重视与陆家这次联姻,就连她睡觉导致餐宴延后,也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两句,并没责骂。
嘉雯望着气定神闲地温絮,偏头打量:“温小絮,我发现你嫁给陆时谦后,说话做事越来越有底气,也更潇洒了,这就是你拼命想脱离温家的原因?”
以前她就说过,生活在温家就像有个无形的牢笼,将她压制得死死的,没有喘气的空间。
她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空有一身漂亮的外壳。
温絮低头饮了口茶:“一半一半吧,反正现在是自由不少。”
她跟陆时谦在生活互不打扰,工作也不需要有过深的交涉,陆温两家的商业合作对他们俩而言,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影响,说白了,他们只负责结了个婚。
嘉雯眼眸微闪,一本正经给她提建议:“温小絮,你要不直接把陆时谦拿下了吧,反正他长相跟身体都不错,你不亏。”
温絮听到这话,直接把喝进嘴里的茶水呛了出来,急忙拿纸巾擦拭,脑子有莫名浮现出,他昨晚吻她的那一幕,脸颊微微泛红。
“你激动——”
嘉雯擦拭桌面,一抬头就见她脸颊发红,笑着追问:“你们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饭前听到她爸妈聊天,她才知道温絮昨天带陆时谦回门了,而且温家阵仗可不小,回门餐宴足足摆了五大桌。
她今早本来是去温宅找她的,李管家却说她一早就跟陆时谦出门了。
“什么没有,就盖棉被纯聊天。”
温絮怕这家伙问个没完没了,急忙转移话题:“你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出发去蓝调。”
“还要准备什么?”嘉雯思绪被成功转移,嘴角笑意收敛:“带上家伙?”
“带什么家伙,我们是去蓝调玩的,又不是打架。”温絮笑着朝她挑挑眉:“准备战袍,开战。”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又扭头嘱咐:“别忘了把乐伊叫上,今晚我们好姐妹聚聚。”
嘉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着打了个响指:“放心,保准完成任务。”
君合律所办公室。
陆时谦因昨夜没睡好,精神状态极差,双手撑着桌面,低头轻捏着眉心。
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五点不到就起来看资料,这会儿是严重睡眠不足。
王瑞见陆时谦脸色不好,轻声询问:“陆律,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
陆时谦抬头,继续看云意的离婚案件:“这两天有查到什么吗?”
特意找他哥疏通关系,才有机会让王瑞接触到一些跟刘德权谈过生意的人。
王瑞忙把手中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他:“经过多番询问得出,刘德权跟他们只谈合作,从不谈私事,就算偶尔有提及到家庭问题,他也只是笑笑,避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