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不知此前他都是装睡的,事情就还能解决。
穆千璃已是在屋中龟缩了一整日了。
她越发想不明白,容澈这些日子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纠结无果下,她打算自己试一试。
其实要选在今日尝试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她已是一天一夜未曾阖眼了,说不定那香本无用,她自己困乏了便入睡了。
但穆千璃实在心慌难安,踌躇下,还是在自己屋中点燃了安神香。
桌上安然香点燃。
榻上穆千璃抱着双腿目不转睛盯着浅淡的青烟。
脑海放空时,似有困意来袭。
穆千璃连忙集中精力打起精神来,誓要彻底试出这安神香是否真的能让人沉睡。
但试出真假后呢。
其实她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
若香是真的,她对容澈做的那些事仍是不争的事实。
若香是假的,她便更不知要如何面对容澈了,甚也不明白他一直不曾戳穿她的缘由。
精神集中时,穆千璃忽的敏锐察觉到屋外的轻微动静。
似是有人翻上了她家的房顶。
穆千璃怔然抬头,只看见熟悉的房梁,而后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瓦片碰撞声。
穆千璃顿时惊得缩紧了身子。
容澈怎又来了!
若是换作以往,穆千璃大抵是会欣喜的。
她喜欢和容澈见面,也喜欢和他一同月下饮酒。
但眼下,翻腾在她心中的只有心虚到只想逃避的慌乱。
穆千璃一转头,视线再次看向那燃烧过半的安神香。
卖安神香的老人说了,仅需半柱香,定能让人沉沉睡去。
头顶上方传来的瓦片敲击声,声声入耳。
被惊吓后的穆千璃不仅睡意全无,还瞬间清醒无比。
半柱香后的燃烧仍在继续。
但已不需要再继续尝试下去了,穆千璃很清楚,这个香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那容澈……
穆千璃僵着脖子再次抬头。
瓦片敲击声戛然而止,像是在等待她出门碰面,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穆千璃打死都不要出去。
她屋中早就熄了灯,就当她睡着了,就当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根本没办法面对容澈!
空气凝滞的沉寂下。
穆千璃耳边仅回荡着自己不安乱动的心跳声。
容澈走了吗?
穆千璃缩在床角微探了下头,可在这个角度,她压根看不见屋外乃至屋顶的任何情况。
靠近窗户的方向忽的一声有人落地的声响。
穆千璃赫然转头看了过去。
夜色笼罩的视线中,那扇窗户被人一把推开。
月光洒落,窗前的高挺身影背光而立。
下一瞬,那道身影翻身跨上窗台,显露面容之时,正好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穆千璃眸子一颤,霎时屏住了呼吸。
容澈短暂地朝桌上已是燃尽的安神香看去一眼,很快又再度移回穆千璃脸上。
他一身轻薄衣衫,翻窗的动作熟练又矫健。
一双长腿跨入屋中稳稳落地后,才终是站直了身子。
容澈就这么背靠着窗边,不进不退,仅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片刻后,才在沉暗的屋中缓声打破了沉默:“今日这是怎么了,香都燃尽了,怎还不过来。”
穆千璃满脸防备地看着容澈, 缩紧的身子绷得僵硬,震惊的大脑中忽的想到了什么。
她连忙垂眸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衣着完整的衣衫, 这才恍然回神。
穆千璃余光扫到桌上已是燃尽的安神香, 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嗓音微颤道:“你早就知道了,这香没用, 对吗?”
容澈只是站在原地, 昏暗的光线令他脸上神色并不清晰, 隔着一段距离,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听他沉声回答:“是,我知道的。”
穆千璃顿时哑然。
一整日的纠结, 在此刻得到了双重验证,巨大的冲击令她脑子一片混乱。
沉默片刻, 容澈似有着急,下意识向前迈进一步:“我可以解释。”
“你别过来。”穆千璃惊吓出声,抱着被褥像是要将自己藏进墙缝中似的。
但她后背已然抵上墙壁,再无更多退路。
容澈默了一瞬, 缓缓收回迈出的脚步, 仍旧站在窗边, 但到嘴边解释的话语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穆千璃心脏怦怦直跳,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 她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被迫直面了这一切。
尴尬,古怪, 僵持的氛围在屋内蔓延开来。
良久后。
穆千璃敛目低低出声:“我向你道歉。”
容澈眉心微蹙:“不, 这件事……”
“这件事, 是我不对。”穆千璃正色打断他,“我出于自己的目的设计于你, 我很抱歉。”
“千璃……”容澈双唇微张,略有无助地唤她。
穆千璃的确是在真诚且坦然地向他道歉,但却叫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不知男女之事如此复杂,但也不该抱着瞒骗你的心思对你做这些事。”
穆千璃话语顿了一下,她忽的抬头,目光直直看向容澈:“可你早便知道了,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看我那样折腾很可笑吧。”
穆千璃觉得羞耻,也不受控制地感到恼怒。
点燃无用的香,自以为将人沉睡,却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对方都十足清楚。
看她像个小丑一般脱衣,看她无知地与他盖着棉被纯睡觉。
还有那些亲吻。
穆千璃心尖蓦地一颤,脸色顿时涨红,好在被夜色掩盖。
她张了张嘴,在隐忍下就要开口说些什么。
容澈看着她,神色微变,抢先道:“别离开。”
穆千璃一愣,到嘴边的话止住,便见容澈已迈开步子,大步流星朝她走了过来。
她不知自己在心慌什么,下意识就又要后退,但已是退无可退,只能小声阻止:“你别过来,我……”
“我的确一直都知道,但从未觉得你可笑。”容澈在床榻边站定,目光紧盯着她,像是担心自己稍有松懈,眼前缩成一团的人就要就此离开了似的。
实则,容澈也并未猜错。
方才穆千璃下一句话便打算说,既是如此,她会向容澈赔礼道歉弥补损失,而后就此搬离此处消失在他眼前,眼不见为净。
但容澈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有些急切地继续道:“比起你无伤大雅的做法,我的私心才更卑劣一些,喜欢你想与你亲近,所以待到那时便任其发展下去了,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穆千璃怔愣地看着他,混沌的大脑一时间竟有些转不过来。
无伤大雅?
他将她做的那些事称为无伤大雅之事吗?
穆千璃眸子一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喜欢你。”容澈没有丝毫停顿地重复,“我心悦于你,不知如何向你诉说,便存了卑劣的心思,本是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你表明心意,但没曾想却弄巧成拙了。”
穆千璃脑子里混乱如麻,在容澈一声声“喜欢”中,根本就没法理清思绪。
就如她此前意识到自己对容澈的那般心情吗?
她应是太困了。
一天一夜未曾阖眼的疲乏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精力思索此事。
穆千璃茫然地仰头看着容澈。
月光下,那张俊美的面容像是会蛊惑人似的,没由来将她那日未曾道完的话补充完整。
最好笑起来,唇角有两个浅淡的梨涡。
她想,她会喜欢那样的人。
“别离开,好吗?”在没得到回答时,容澈的嗓音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穆千璃抿了抿唇,怎也没想到令她慌乱震惊的真相最后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但她此时当真已无力再多想更多。
穆千璃敛目,避开了容澈的视线,声音很轻:“我有些困乏了,这事我仍是需要向你道歉,待明日我们再谈此事可好?”
容澈动了动唇,心中隐隐的不安令他仍想说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逼得太过急切。
今日若非他在屋顶没得到回应时,敏锐地注意到穆千璃屋中点燃飘散出的青烟,他也不会这么鲁莽地翻进她屋中将此事仓促坦白。
事情仍是发展到了他所不愿的最坏的地步。
这并非一个好时机,但他别无他法了。
容澈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目光仍旧落在穆千璃身上。
他轻唤着,不确定道:“千璃,我们仍能像以前那样,对吗?”
穆千璃不知道,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容澈的眼睛。
但片刻沉默后,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容澈临走前,低低道上一句:“那我们明日见,我先回去了,好梦。”
直到屋内重新恢复沉寂。
穆千璃靠着墙壁的身子缓缓滑落,松了劲似的,就这么滑进了被窝里。
在事情彻底明了前,容澈为何装睡,为何不拆穿她,穆千璃曾想过许多可能性。
但唯一没有想过的可能,竟是因为喜欢。
穆千璃对于男女感情的感悟仍是知之甚少,即使是她自己对容澈的情感,都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彷徨,更莫说容澈突如其来的表白。
这一夜,穆千璃实在太过困乏了。
诸多的思绪压得脑袋喘不过气来,彻底在脑袋里搅成乱麻后,她沉沉睡了去,没能理清任何想法。
翌日一早,唤醒穆千璃的是夏末难得的阳光明媚。
柔软的阳光洒落大地,不再强烈炎热,带来初秋的温柔,柔和温暖。
穆千璃睁眼的瞬间,昨日思绪骤然回炉。
的确是说好今日再谈,她却在明媚光照下顿时有了退缩逃避之意。
她还没能想清楚,心下仍旧带着愧疚和心虚,压根不知如何面对容澈。
于是穆千璃匆忙吩咐怜玉后便出了门。
能拖一时是一时,至少她不想在视线如此清晰的白日里和容澈面对面谈如此混乱之事。
若是目光看向容澈那张脸,她大抵又要心思混乱,想不清任何事了。
穆千璃骑马离去。
待到容澈若去院子里寻她,怜玉自然会告诉容澈她有事不在。
不算逃离,她只是想找个无人之地理清自己的思绪。
清晨的街道上空旷畅通,骏马一路在扶风镇的大道上奔驰。
马儿刚转过转角来到镇口,穆千璃却瞧见几个衣着气质不凡的人骑马而来。
穆千璃愣了一下,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连忙拉动缰绳躲藏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方才看得不清晰,但那几人如此打眼的装扮显然不像是扶风镇的人,亦或是外出旅行路经此处的路人。
穆千璃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爹派人找了来。
可穆千璃在巷子口躲了一阵,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几人靠近。
直到看清他们的模样,她万分确定,这几人并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可能来抓捕她的人。
巷子外,那几人在镇口停了下来,似乎在像镇口的镇民打探消息。
穆千璃侧着身子集中注意力偷听了一下,听出几人口音也并非遥城人,更像是北方那边的。
不过隔着一段距离,她没能听清那几人到底在说什么。
为首的男子年轻俊逸,板正严肃,他在镇民开口说了什么之后微微颔首,而后回头抬手示意身后跟随的另外几人。
他开口时,面相正好朝向穆千璃躲藏的方向。
穆千璃惊愣看出他口型所说:“人就在这里,我们进去吧。”
穆千璃顿时后背发凉,她爹竟然换了一批人追捕她吗!
这会穆千璃已无心再多想别的事了,唯恐自己就此要被抓回,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可怜玉还在宅子里,她自不能丢下怜玉一人逃跑。
权衡之下,穆千璃很快抖动缰绳,调头从巷子里抄近道迅速往宅子赶。
她速度很快,并且那些人不一定知晓她的确切住址,她应当能有半柱香的时间。
她们出行没带什么重要之物,只要通知了怜玉,她们很快就能直接从镇上另一条路出发逃离。
这样的情况在她住到扶风镇之前也遇到过两次,她们皆是如此摆脱困境的。
穆千璃骑着马飞驰在小道上,一路上都在脑海中盘算如何逃离。
直到她穿过一片高墙,自家宅子的围墙出现在眼前,映入眼中的是那棵长得茂密枝条已经弯出许多,落到了她家院内的柳枝。
穆千璃一愣,不自觉拉动缰绳停了下来。
她得逃跑了,可是容澈呢?
他们还未将话说清楚,至少应该有一个正式的道别。
穆千璃心脏重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多想。
只见自家院墙上一个矫健轻盈的身影背着包袱迅速翻出。
怜玉落地一看,也正好看见了在巷子口停下脚步的穆千璃。
“小姐!”怜玉连忙跑了过来。
穆千璃翻身下马,暂且撇开其余思绪,一把拉住怜玉,连忙道:“我刚在镇口看见几个可疑之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来找人的,说不定是我爹派来抓我们的,我这就折返回来通知你,我们得赶紧逃了。”
怜玉连连点头:“小姐,那群人已经找过来了,现在就在隔壁容公子他们院中,我也是担心有可能是老爷派来的人,这便赶紧收拾了些东西翻墙出来了,怎么办小姐,我们现在直接离开吗?”
穆千璃一惊,没曾想她已是抄了近道,那些人竟还是和她几乎同时赶到了。
这显然,他们是已经知晓具体位置,进了镇里,便直冲冲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穆千璃咬牙,不得不放弃和容澈道别的机会。
但她又垂眸看向怜玉收拾的包袱,问:“必要的东西都收齐了吗?”
怜玉点头,因着此前便有这样的经验,所以她们即使在扶风镇安然住了好几个月,也一直没有彻底放松警惕,要随时跑路的行李都是一直收拾好的,拿上便能走。
穆千璃却问:“莲花灯呢,一并装上了吗?”
怜玉眸子一颤:“没有。”
莲花灯并非她们此前就有的行李,如此匆忙的情况下,她自然没能第一时间想到。
穆千璃眉头一皱,几乎只犹豫了一瞬,就道:“我得回去拿,怜玉,你在此等着,有任何情况便在外接应我,我拿上莲花灯就出来。”
怜玉惊讶瞪眼:“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人都已经在隔壁了,说不定发现不是咱们的住宅就会迅速过来了,你现在回去岂不是被逮个正着!”
“不会的,我会小心一些,拿上就走。”穆千璃话语顿了一下,“若是被他们逮着,大不了打一架,总归是能逃跑的,但莲花灯我一定要带上。”
这句“总归是能逃跑的”于穆千璃而言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盏莲花灯也并非她们路途上必不可少的行李。
但穆千璃仍是很快有了动作,趁着四下无人,迅速翻身攀上了自家围墙。
一进院子里,似乎隐隐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对话声。
穆千璃没时间耽搁,连忙潜进屋中,拿起放在床头最显眼位置的莲花灯就迅速离开。
只是当她刚翻出主屋,要从侧面的围墙逃跑时。
隔壁忽的一声高声:“慕容澈!你是当真不管我死活啊!”
穆千璃一愣,脚下步子顿在了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隔壁传来的陌生嗓音一定是那几个外来人中的其中一个,那这个陌生却又巧合熟悉的名字呢?
穆千璃屏息站定后,隔壁的谈话声也就清晰了起来。
她确切听见容澈沉声喝道:“闭嘴,别那么大声。”
那人接下来的确压低了些声音,不再大喊,但穆千璃集中注意力侧耳听去,还是将他们的谈话声听得清晰。
“你还要在外躲多久,初春就说让你回来了,你待到夏末还不走?”
“我有事,我已寄信回京,待事情办完,我自会回去。”
“你说的是这个?”
“你拦截我的信干什么?”
“干什么?若不是正好叫我拦截到这封信,看了信中内容,你还真打算用这种借口搪塞吗?夫人跑了,你何来夫人,莫不是打算在外随便找个女子演戏,就为了继续在这荒郊野岭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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