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蓝说没有,板着脸道:“我自梳了,这辈子不嫁人,谢过殿下。”
那也好,不婚不育省了很多麻烦,反正大宫善待每个宫人,会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但宫人的事有着落,姐妹的事让人悬心。宜鸾回来之后没见到宜凤,宜凰来找她,气咻咻告诉她:“宜凤现在怕是只剩半条命了。先前怀孩子,被施微弄得滑了胎,太妃知道后一状告到陛下面前,着人强行给施微灌了堕胎药,把那贱人流放了。周弼因宜凤求情,没有受到处罚,可他怨恨宜凤,把宜凤的保姆和女官都遣散了。我好几次去广阳亭,都没能见到宜凤,周弼借口她病了,不让她见客。我又着人查了施微的下落,没想到流放的人对不上号,周弼李代桃僵,把那贱人藏起来了。”
宜鸾一听,这还得了?立刻点兵,一口气冲破了宜凤府里的防守。
满府搜查,半天才找到宜凤,她早被弄得不人不鬼,披散着头发,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里。
宜凰见了大哭,“那个畜生在哪里,这回定要杀了他!”
宜凰忙于安顿宜凤,宜鸾已经命人搜捕周弼和施微的下落去了。这位大驸马胆子也大,就在离广阳亭五里远的地方置办了一所宅院,用来藏匿他的心头肉。
宜鸾带人闯入的时候,他们正商议宜凤的死期呢。周弼说用不了多久了,“至多还有一两个月,油尽灯枯了,也好向宫里交代,就说是病死的。”
施微等不及,“干脆药死算了……”
宜鸾听得火冒三丈,踹门进去就是一刀,施微的脑袋扑通一声,落在了周弼脚边。
喷洒的血液像暴雨,浇淋了周弼满身,他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嚎叫,几乎要吓疯了。
宜鸾抬脚踹翻了他,刀尖就抵在他脖子上,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非凌迟了你不可。”
话虽说得狠,但她始终有顾忌,担心那个没出息的长姐还念着这厮,要是真把他砍了,到时候交不出人来,别再把宜凤捎带上。没办法,只得强压怒气,暂时将人收监,等宜凤好些了,再看怎么收拾这王八蛋。
宜凰决定亲自照顾宜凤,夜里都没回去,宜凤病得糊里糊涂,连人都快不认得了。好在命不该绝,调理了五日终于好起来,宜鸾担心她会问起周弼,到时候一心软,又被那厮逃脱了。
宜凰当机立断,对宜鸾道:“该杀该剐不要迟疑,宜凤交给我,我来治好她的死脑筋。”
宜鸾不知她有什么打算,自然也不敢轻易处置周弼。
结果第二日去看望宜凤,发现病床前来了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光景,身条修长挺拔,说话轻声细语,正事无巨细地照顾宜凤。
宜凰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宜凤那脑子,一次只装得下一个人。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移情别恋,不信你再过半个月来问她,她怕是连周弼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第35章
宜凰是对的,不管是宜凤自己想明白了也好,还是被那新人迷花了眼也好,反正她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周弼。
但她能忘,周家的父母不能不管不问。一日哭天抢地地来求见,进门就在宜凤床前跪下了,“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二郎有错,你打他骂他都行,可万不能害他性命啊。你们小夫小妻,哪里来的隔夜仇,有话摊开了谈一谈,若能和好自然最好,若实在不能,和离也就是了,何必闹得这样,让二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宜凤是个没什么口才的人,被周家父母一闹,最大的反抗就是偏过身去,不理会他们。
好在有宜凰在,她站在一旁接了话,“先前我阿姊在府里受尽委屈,差点连命都丢了,怎么不见你们说一句公道话?到底自己的肉自己疼,如今周弼就要不得好死了,你们跳出来说情来了,真是好厚的脸皮。”
周家父母被宜凰这么一骂,脸上不是颜色,虽然畏惧她的身份,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便闪躲着眼神辩驳,“夫妻间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就算是至亲姊妹,过问得多了,也会好心办坏事。”
他们竟敢隐射起来,宜凰自然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不过这回宜凤让她很惊喜,不等宜凰说话,自己就先接了口,“驸马适公主,不是公主出嫁,是驸马入赘。既然入了赘,就与你们周家不相干了,我要如何处置他,由我自己说了算,轮不着你们插嘴。我劝你们快些回去吧,别在这里多费口舌,惹我不高兴。”
她平常软弱惯了,周家人从没见过她强硬的样子,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自然要尽力为自己的儿子脱罪,来了个各打五十大板,“那女官,本就是殿下身边的人,真要论责,也是殿下管教不力……”
“放屁!”结果他们话没说完,就被宜凰狠狠啐了回去,“您们的儿子伙同那贱人要害我阿姊性命,反过来说我阿姊管教不力?看来单单处置周弼,太过轻饶你们了,就该让你们全家入罪,一同流放西北才对。”
周家父母惊惶起来,“这也没听说过夫妻间闹家务事,要拉姑舅连坐的。二殿下可不要恃强凌弱,欺负我们无人做主。”
所以说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周弼能有今日的放肆,难道不是这对夫妻教养出来的吗。
宜凰发现和这种善于强词夺理的人,根本没什么好理论的,动手就完事了。无奈身边只有两名女官,万一他们撒泼打滚,未必打得过。
于是打算命人出去传家仆,正在这时,看见宜鸾从外面进来,一身轻甲,在日光下闪出粼粼的光。
进门来,瞥了一旁站立的周家夫妇,笑道:“怎么,来替周弼向我长姐认错了?”
周家父母脸上悻悻然,知道周弼是被这位三公主抓走的,又来向她讨人,“三殿下,驸马是你姐夫,你随意扣押姐夫……”
谁知三公主蛮横更胜二公主,把眼一横道:“我刚砍了那名女官,谁要是啰嗦,再多两个刀下亡魂也没什么。”
这回真吓着周家父母了,知道她战场上纵横,不知已经杀了多少人。这要是发起疯来,说砍便砍了,难道陛下还会因为他们,来责难这位胞姐吗?
周家老两口最后落荒而逃了,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服,也只能忍气吞声。
宜鸾看着他们走远,唾弃地呸了声,“算他们跑得快,否则拉到外面杀了,他们还能喊冤不成!”说罢转过身来看望宜凤,仔细打量她的脸色,欣慰道,“阿姊好多了,看来青崖功劳不小。”
宜凤有些害羞,红着脸道:“是要多谢青崖,有他开解,我的心情再也不郁结了。如今回头想想,真觉得不值,周弼这样的人,哪里配我如此高看。”
宜鸾和宜凰交换了下眼色,宜鸾道:“阿姊能想开,那是再好不过,周弼现在还在地牢里关着,依你之见怎么处置?杀了好不好?”
宜凤再也不像先前那么仁慈了,想起自己被囚禁在斗室的屈辱,即刻把他宰了才解恨,便道:“等我先呈禀陛下,请旨和离。只要和离的文书一立,他该死就去死吧。”
宜鸾说好,“阿姊先和离,剩下的,我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顿了顿道,“我刚从中军府来,看情况,又要去边关了,先同两位阿姊说一声,后日就离京。”
消息来得突然,宜凤和宜凰很是不舍,“上吴的半壁江山都打下来了,接下来的仗就交给别人吧。”
宜鸾笑道:“正因为半壁江山都打下来了,现在退出岂不是很可惜吗。我这两年忙惯了,让我歇在中都,我无事可做,活得便很无趣。”
宜凤道:“怎么会无事可做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前和太傅不是两情相悦吗,何不成了婚,在家相夫教子也没什么不好。”
果然是亲姐姐,三言两语把她一个人的纠缠,美化成了两情相悦。
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宜鸾尴尬地说:“我和太傅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阿姊以后不要再提了。况且比起相夫教子,我还是更喜欢在外征战,边陲的风光之秀丽,绝不是小小的砻城所能比拟的。”
也是,见识过壮丽河山,还如何囿于都城。宜凤和宜凰知道不能留住她,便替她筹备起许多便于携带的吃穿物件,满满装了一大车。
出城的这日,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少帝携满朝文武送他们到城外,宜鸾骑在马上回头看,人群中照例没有太傅,连她要走了,他都不肯来送别。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难过之后也看透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她牵住缰绳,夹了夹马腹,痛快地喊了一声“驾”。送行的人山人海都被抛在身后,她又投入了广阔无垠的天地,虽然有些遗憾,但心无旁骛时,又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城墙顶的垛口处,始终站着一个人,目送远行的车队缓缓消失在天际,直到再也看不见,都不曾收回视线。
午真伴在一边,不时望他一眼,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主人如此舍不得三公主,为什么不和她说明?”
太傅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舍,确实是不舍,他一点都不希望宜鸾再去边关。可他又能以什么样的立场挽留她呢,就算说出口,她会愿意为了那点幽微的感情,放弃她征战四方的梦吗?
深深叹口气,他转回身,慢慢走下了阶梯。往后与她的联系,大概只有作战部署,京中传出指令,前线领命执行了。
他不知道现在究竟应当庆幸,还是应当遗憾。他有诺言要遵守,但心情悄然发生变化,已经让他看不透自己了。
接下来与上吴的几场硬仗,打得并不十分顺利。上吴原本有骁勇的战将,因为皇帝与太尉的无能,才弄得屡屡溃不成军。戍边的将领有愚忠,但架不住尸骨如山,最后终于硬气起来,照着自己的想法应战,一度将西陵军队隔绝在昌河以南。西陵连续发起了三次进攻,都未能突破他们的防守。
消息传到中都,太傅沉吟了片刻,“靠硬攻,恐怕没有胜算。”
少帝会意了,“铜墙铁壁打不破,就想办法让他们自毁基石。”
少帝很好地学会了太傅教授的权谋,不再一味勒令进攻,而是刻意营造出与上吴将领交好的声势,光明正大往敌军军营运送礼物。
上吴将领心知不妙,这个消息必定已经传入大都了。果然,退守澎城的上吴国君得知后大发雷霆,把一众将领的家人都抓了起来,勒令领军的大将军以死谢罪。
西陵军队就等着这一刻,听说大将军不从命,被麾下斩杀于马前。一旦确认了消息,集结好的大军便一举攻破关隘,朝着上吴腹地长驱直入了。
上吴国君慌了,退守八十里,可兵家战事,最忌一退再退。臣僚的心早乱了,前线的将领也无心再战,攻破澎城几乎是兵不血刃,西陵大军还没到,守城的将领就打开了城门。
捷报传进中都,满朝文武为之振奋。八十年来,西陵历朝国君孜孜奋斗的事业,终于要达成了,怎能不叫人热泪盈眶。
少帝手里握着宜鸾写回来的信,激昂文字全是战无不胜。如今她的字已经能瞧了,一笔簪花小楷很是工整,只有那个“了”字,不知为什么,总是写不好。
他顺手递给了太傅,“横看像山峦,竖看像耳朵,我阿姊的字,真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太傅的视线落在密密稠稠的文字上,明知道不可能,却仍在字里行间寻觅关于自己的字眼。
很可惜,只字未提,仿佛对她来说,已经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了。他不能形于色,但仍是止不住地失望,将信件折起来,默默放在了书案上。
与上吴最后的战役,原本可以打得很顺利,但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渤海国忽然开始横生枝节,西陵军除了歼灭上吴旧部,还要抽调兵力,对付渤海人。
仗打得有些吃力,毕竟常年征战,不像中途插一脚的渤海人精力旺盛。中军只得重新整合兵力,速战速决将上吴彻底击溃,顺势活捉了上吴国君。至于渤海人,不大不小的一场扰攘是为试探,毕竟中原五国现在只剩两国了,西陵这几年版图一直扩张,如今国土已是渤海的两倍。最终交战虽在所难免,目下要确定的,是西陵会不会马不停蹄踏破隆海卫,直抵渤海军事要冲。
渤海人战战兢兢,西陵中枢却放缓了脚步,决定暂且班师修整,然后将大军重新分布,驻扎在与渤海接壤的几处关卡,静待军令。
本以为活捉了上吴国君,宜鸾会随军回朝的,可谁知凯旋的将领中,回来的只有三位。那三位也是受命向国君回禀战况,若不是这个缘故,连他们都不打算回来。
太傅气得脸色铁青,“攻打后应用了两年,攻打上吴又是四年,六年了,难道她长在战场上了不成?从未见过如此恋战的人!”
少帝没见过太傅雷霆震怒的样子,一时竟不知应当怎么劝解他。当然太傅也不需要任何劝解,说完便拂袖而去了。留下少帝怅然,对身边的内官道:“朕近来,愈发摸不准太傅的脾气了。”
内官眨了眨小眼睛,十分善解人意,“长公主殿下一去好几年,怎么能不让人牵挂呢。陛下,要不修书让殿下回来吧,哪怕待上半年,也能解一解太傅的愁闷啊。”
少帝道:“朕何尝不想让她回来,朕也想她啊,可朕写信有什么用,不如太傅亲自修书。”
但这两个人就是执拗上了,谁也不给谁写信。偶尔接到边关的奏报,上面顺便夹带一句“向太傅问安”,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少帝有时候也招人嫌,对太傅道:“老师,军中都是热血男儿,阿姊久不归来,会不会与谁看对了眼,自己选定驸马了?”
太傅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已经结满了严霜。
与渤海国的大战,终于还是爆发了,但渤海与大朔、后应不同,与上吴也不同,那是个骁勇善战的国家,要像先前吞并另三国一样吞并它,绝非易事。
大大小小几场战役,有顺利也有坎坷,好在西陵人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能够应对战场上多变的局势。进展固然不如想象的好,但至少在缓步推进。不过越临近渤海上都,仗变得越难打,其中头陀滩一役,西陵损兵折将,连左卫将军都战死了。
太傅坐不住了,他知道情况有多紧急,如何还能在中都静观其变。
凭少帝现在的能力,解决朝中事务绰绰有余,不需要他手把手辅佐了。于是他脱下官服,换上了铠甲,义无反顾奔赴天涯,追寻大军的踪迹去了。
第36章
渤海国,着实是冷。多年前他游历九州的时候,还记得这里背山临海,是一片不毛之地。没想到如今再来,已经形成了这样广袤的疆土。策马跨过隆海卫,又跑了十来日,才终于追上西陵大军。
大军驻扎在赤山之下,已经困顿了半月有余,几次三番发起攻势,都没能突破渤海人的防守。
渤海人在丘陵作战,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像西陵处处平原,习惯了骑兵突击为主。所以作战方针需要调整,等待中都发出政令不切实际,就得通过前线一探再探,因地制宜,找出对方防守的弱点。
大都护在沙盘前观察地形,拔起了一面拇指大的小旗,插在了最高的一座山丘上,“我已派人探过了,这里树高林密,下有山坳河谷,背阳面还有一片相对空旷平整的斜坡。若能将渤海人诱至此处,我们的人便有了用武之地,届时四面包抄,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渤海人精明得很,轻易不会上套,目前是只守不攻,因为再熬两个月汛期就来了,到时候干涸的河谷会填满滚滚的泥浆,这是天然的屏障,足以令西陵大军寸步难行。
时间很紧迫,大都护的想法,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了。既然要诱敌,就必须有诱饵,派两队人马夹击渤海大营,但仅仅如此还不够稳妥,须得下更重的赌注。
宜鸾站了出来:“让我去吧,我可以带上五百人,从右翼突袭。”
西陵大军中,有一队赫赫有名的娘子军,领军的是西陵常山长公主,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渤海国的将领狂妄自大,十分看不起女人,当初敌将呼延云就曾取笑过,西陵没有男人了,竟派女子出征。话里话外尽是隐射,随军的女子打仗是其次,抚慰大军才是要务,当时便气得宜鸾破口大骂,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呼延云看不起女人,但西陵长公主对他来说却很有用,只要生擒长公主,就能与西陵谈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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