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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少年是黑莲花(君子生)


冰室里。
没了遮挡,贺岁安靠近祁不砚后,体温也在不断上升。
二人几乎毫无缝隙,贺岁安怕还是没用,于是抱紧点。她下颌顶在他的脖颈,双手环着他腰腹,心中祈祷默默此举有用。
她时而仰起头望祁不砚的脸,看他有没有醒来。
少年神情如初。
贺岁安看得略有恍惚,他这样子好像即使永远沉睡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是苗疆天水寨的人皆是如此,还是只有他如此。
除了戴在祁不砚脚踝的蝴蝶银链外,这也是个致命的弱点。
若是想杀他之人发现……
他们只需要想办法弄断祁不砚脚踝上的蝴蝶银链或者将他引到一个温度极低的地方,令他昏睡,再采取行动便可万无一失。
这件事最好别被其他人发现,贺岁安下定决心。
她是面对面抱祁不砚的。
后背直接触碰到冷气,贺岁安皮肤起遇冷的鸡皮疙瘩。她看了看祁不砚仍然垂在身侧的手,犹豫须臾,拿起来,放到了她背上。
在性命面前,一切可往后放。
就算贺岁安看不见他们整体是什么姿势,也大抵能猜测到这定然是很亲昵的姿势。
过了大概一刻钟,她感受到他垂在她腰侧的手极缓动了下。贺岁安欣喜地喊了祁不砚一声,又记起还没穿衣服,急忙套上。
越急,穿得越慢。
还没等她穿好,他便睁了眼。
祁不砚目之所及的是温白似雪的躯体,与他平坦的胸膛不同,贺岁安的有起伏,起伏之下才是一片平坦,没入她的下襦裙。
他坐起来:“你在做什么?”
贺岁安穿衣的动作一顿。
随后她加快速度,手忙脚乱的,期间没往祁不砚那边看一眼,实则是思索着说辞。
“你在冷的地方醒不来,我抱住你,用我的体温让你感觉到温暖,这样就有可能醒来了。”贺岁安系好最后的裙带,向他解释。
祁不砚也合拢自己的衣衫:“你的身体好像和我不一样。”
他语气跟平常没太大差别。
贺岁安窘迫。
如何跟一个十几年来几乎都独居在孤山上的人阐明他们的身体为什么会有不一样之处呢?
她指间绕着垂到身前的丝绦,这是贺岁安一紧张就会做的小动作,转移话题:“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万一你再睡着就不好了。”
贺岁安扶起祁不砚。
他走到冰墙,曲指抚过。
冰屑落到祁不砚指尖上,他低头闻了闻,冰本该无味的,但这些冰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尸臭。
贺岁安也凑脑袋过去闻,呼吸喷洒到祁不砚手指,冰屑遇热消融成水,沿着他指缝滴落。
当她闻到尸臭味道时,不太确定地看向祁不砚。
“这是……什么味道?”
他说:“尸臭。”
贺岁安站直身子,不自觉离冰墙远点:“冰里怎么会有尸臭?难道冰里有尸体?”
祁不砚:“或许吧。”
“不过有些冰有这种味道,有些冰很干净,没有。”
说罢,他又有困意了,体内的天蚕蛊真能作祟。祁不砚取出匕首,撩起护腕,匕尖对准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准备划一刀。
匕首还没划下去就被人握住了,祁不砚抬眸看贺岁安。少女发鬓紊乱,绑发的丝绦也皱了点,脸也有灰尘,眼睛却明亮不已。
那双眼睛透着诧异,她问:“你想通过这样来保持清醒?”
祁不砚:“我一向如此。”
贺岁安难以置信。
“什么?”
他笑起来:“对啊,这个办法不是最简单、有用么。”在没人之时,感到寒冷可酣睡,若有人,便割腕保持清醒,很正常的事。
坠落下冰室之时,祁不砚刚在上面解决掉傀儡,体力透支,又被天蚕蛊惩罚,这才导致一落地就晕了,完全没机会割腕。
戴在祁不砚手腕的银链被他拨开,露出有纵横交错的旧疤。
贺岁安愣了愣。
他见她不说话,以为是理解了,匕尖正要划落。
却不料贺岁安抬手拍掉了匕首,祁不砚反而露出不解的眼神。她张手抱住他:“我抱你,只要你感觉不到冷,就不会睡了吧。”
祁不砚闻着贺岁安身上的淡香,垂眸道:“你抱着我,我如何走路,离开此处?”
“你能不能抱得动我?”
“抱得动你?”祁不砚道,“自然是可以的。”
贺岁安后退一步,往前冲,跳起来,整个人悬空挂在他的上身,牢牢地抱住他脖颈:“你觉得这样暖和不?还想睡么?”
祁不砚昏睡时需要更高的温度才能唤醒他,他现在不是昏睡状态,兴许不用肌肤相贴,只需要寻常的拥抱,温度也足够了呢。
试一试未尝不可。
其实贺岁安还有种占对方便宜、她不用走路的错觉,但要是情况允许,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以。”他道。
祁不砚抱着她走了几步,贺岁安双腿垂在他腰侧,要用力支撑。她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腿从他腰间滑落,被他伸手捞了回去。
贺岁安下意识道谢,他仿佛被逗笑了:“不是你在帮我保持清醒?为什么还向我道谢。”
好像也对喔。
贺岁安没太在意这个细节,聚精会神观察这间冰室。
冰室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几面冰墙,看似密封,人待在其中又能呼吸。所以这里有通风口,他们可以先找到通风口。
对了,她袖里有火折子。
贺岁安决定用火折子生出来的火苗去找风吹进来的方向,让祁不砚走到冰室中间,等待片刻,仔细看火苗往哪个方向动。
朝东南方向动。
也就是说从西北方向吹来。
她又让祁不砚去冰室的西北方向,贺岁安戳了戳隐藏在冰墙里不宜察觉的小孔,这个小孔连一根手指也伸不进去,似乎没用处。
祁不砚却弯了眼。
他后退几步道:“足够了。”
数条天蚕丝从祁不砚护腕飞出,钻进小孔,天蚕丝新发于硎,只需找到切入口。他往左拉,它便切割掉左侧的一块厚冰。
“啪嗒”又有一块大冰块坠地的响声,砸得满地碎冰,溅到祁不砚的靴子旁,有些碎冰也溅到了贺岁安堆垂在他腰间的裙裾。
只能外进的冰室就这样被他们强行弄出了一个出口。
她快速从他身上下来。
贺岁安眉梢染喜色,拉着祁不砚往外走,怕晚一点会出现什么变故:“我们可以出去了!”
走了几步,她蓦然停下。
前方有个用人骨堆砌成的巨大水池,诡异得很。
还有人。
是一名绝色青年,他正襟危坐在天然的石桌前,桌上是一把古琴,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琴身雕纹精致,吊挂着红穗子。
白衣衬得青年愈发地仙风道骨,透着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他像是才注意到他们,抬起头来,书生气质,如温润的君子。
他微笑道:“你们可知擅闯古墓者会有什么下场?”
长指划过琴弦。
琴音轻柔。
青年双手压住琴弦,薄唇微动,给出了答案:“死。”
贺岁安打量着此人,从心道:“我们掉落在冰室,您分明有机会进去杀了我们的,可您没有。您并不想杀我们,对么?”
青年又慢慢弹起琴,说话的嗓音落于其中犹如林籁泉韵:“小姑娘,不要妄图揣测我的心思,不过我现在给你们离开的机会。”
她朝他行了个礼。
“抱歉,前辈,我们有要事,必须留在古墓。”
青年抚琴的手微顿,似很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弹琴道:“如此便留你们不得了。”
“杀。”他低声道。
此话一出,有几人出现,不是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是青年的手下。
不同于青年纤瘦的身姿,他们面容粗犷,身体高大壮实,体型看着有三个贺岁安那么大。
他们凶神恶煞,一人手持一把大刀,有几十斤重。她可能扛都扛不起来、还会被大刀压死的那种,贺岁安拉起祁不砚就想跑。
打不过便跑,她不会逞强。
一般她都是打不过的,所以逃跑练得很熟练了。
可他们反应极快。
有二人抢先一步到达出口,凌厉的刀风刮向贺岁安,削下她一截发丝和几条丝绦,发丝、丝绦在半空旋转几圈,飘落地。
青年好整以暇抚琴。
他似不会再干涉接下来的事。
贺岁安心提得很高,他们又是一刀劈向一看就不会武功的她。
她推开祁不砚,自己也没有站在原地等人砍,朝旁边圆润地滚去。逃不掉,贺岁安可以躲。
祁不砚处变不惊捡起贺岁安被人削落的发丝与丝绦,语气像小孩被人损坏了自己的玩具:“你们怎么弄断她的头发了。”
贺岁安也被他的脑回路奇怪到。
头发没了就没了。
她人活着就行了,为什么要在意那断掉的头发?
祁不砚道:“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头发的……我养了她这么久,她这些头发应该也算是我养出来的,所以你们能帮我接回去么?”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管他的,默契地想先解决掉祁不砚,他们快速移动步伐,将他围在中间。
大刀在他们手中如流水般灵活。
祁不砚抬腿踢偏一把快要落到他脖颈上的大刀。
电光火石间,他又旋身踩到从背后袭击过来的男人的肩上,再屈膝撞向不远处持大刀的另一个男子的头颅,将人撞得脑嗡嗡叫。
招式快捷,难以防御。
“我问你们呢,能不能把她的头发接回去。”他再问一遍。
“我接你娘!”
被祁不砚用膝盖撞脑门的男子咬牙抵住疼,抬手抓住了少年的脚踝,想拽他落地。
不曾想祁不砚柔韧度极好。
他被男子拽住脚踝后,以一种刁钻的弧度弯起腰,握着匕首,削向男子的头。
男子只感觉头顶一凉,头发及头皮都被削了去。
祁不砚平安落地,掌心躺着男子粗糙的头发和带血的一大块头皮,新鲜血液顺着指间蔓延。
他生得一张菩萨面,此时的眼底却有着极致的狂热与兴奋:“很好,既然你都无法替她接回头发,那我杀了你们不过分吧。”
“疯子!”
连头皮都被削去的男子疼到面部扭曲了,怒瞪着他道。
祁不砚微歪了下头。
垂在他腰间的墨发也随着倾斜,银饰相撞:“疯子,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呢。”
“你……”
男子还想说话,却说不出话了。
祁不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用一条细细的天蚕丝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咔嚓”地勒断颈骨。少年莞尔:“真好听。”
青年见势不对,离开古琴。
他走到贺岁安面前,提起长剑指她:“你叫他住手。”
他们怎么都喜欢拿她去威胁祁不砚,贺岁安搞不明白。她看了一眼青年的长剑,惧意是有的,却没听从他的话,转身跳入水池。
青年本以为这小姑娘看着性格软绵绵的,好拿捏,没想到倒是个硬茬,竟敢跳进养蛊池。
胆子真大。
这是宁愿死,也不受威胁?
眼看祁不砚快要解决掉所有人了,他略一沉吟,离开了此地。
有一件事,他想错了,
贺岁安跳下去之前,只以为这个是普通的水池。
当看到正在游动在水底的虫蛇时,贺岁安奋力往上爬,手刚碰到岸边,却被一条有麻痹人身体的能力的蛇顺着脚踝爬进裙底。
她差点想叫出声。
但忍住了。
祁不砚要对付其他人,她先靠自己爬上岸再说。
由于还在水里,贺岁安很难甩掉它,于是她一鼓作气爬上岸。
却在爬上岸的那一刻被蛇咬了一口,麻痹身体的功能立刻见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贺岁安靠自己的能力上了岸。可蛇还在裙里。
这条蛇仅有致人麻痹的毒性,不会伤人性命,只要等体内毒性过去后便能恢复了。
贺岁安舌头也麻痹了。
她看见祁不砚把那些人都杀了,朝自己走过来。
少年先用干净的冰水细致地冲洗掉手上的血液,奇怪贺岁安为什么躺在地上不动,一开始以为是她从水池里爬上来太累了。
后来才发现不对。
“贺岁安?”
祁不砚目光扫过贺岁安,瞧见有东西在她襦裙下爬动。
他伸手进去,将蛇抓出来,被蛇咬了一口,毒性再大的蛇对祁不砚都起不了效,更别提它。
贺岁安迟钝半拍。
祁不砚……他刚才是把手伸进了她的襦裙里?贺岁安知道祁不砚对她不是那种意思,只把她当蛊来养,但多少还是觉得难为情。
襦裙裙裾又动了下。
似还有东西在爬动,只有贺岁安清楚并不是的。只是襦裙在水池里弄湿后,随着重量塌动。
可不是贺岁安本人的祁不砚刚抓了条蛇出来,很容易认为里面还藏着另外一条蛇。他左手抓着蛇,右手又伸了进去,慢慢地,指尖探到一个地方,又被咬住了。
不像蛇,像河蚌。
所以这不是蛇。
也不像是虫,那是什么?
咬住他手指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咬,更像包裹住。祁不砚那张绮丽的皮囊露出茫然,他明知道贺岁安暂时无法回答,看向她的眼神仍似具有询问之意。
她耳垂红到不能再红,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不对, 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祁不砚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身体构造不同又如何,归根结底都是一层皮肉罢了。他平静将手拿出,指尖还透着热意、微湿。
尽管他是对此生了些好奇心。
又杀了几个人的他也有点累了, 坐在旁边等她的蛇毒褪去。
蛇毒在一个时辰后会消失。
贺岁安感觉这一个时辰过得真慢, 其实她心情很复杂难言的, 但见祁不砚心无旁骛坐一边闭目养神, 跌宕起伏的心情逐渐安定点。
祁不砚养神养够了, 走到养蛊池附近,半蹲下。
水面隐约倒映着他的脸。
祁不砚还伸手进去搅动几下, 水面波动, 他的脸碎在水波中, 那些被养在水底的蛊见到动静便游过来, 却又止于一指距离外。
此处不用他们找出口,出口就在养蛊池的斜上方,命令人杀他们的青年也是从那里离开的。
青年没把古琴带走。
或者说, 紫檀木古琴一直都被人放在这个地方。
养蛊池的蛊不敢碰祁不砚, 他也不再在养蛊池停留,走了数步后,到古琴前,弯腰抚上琴弦, 指尖一勾,发出“铮”一声。
蛇毒随时间流逝散去了。
贺岁安从地上坐起来缓了缓,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受那件事的影响,站在原地跟祁不砚说:“我没事了, 我们可以走了。”
祁不砚松开由天蚕丝制成的琴弦,抬头望她道:“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说话?”
她硬着头皮走近他。
“没、没有啊。”
贺岁安不擅长撒谎, 容易结巴,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到少年纤长且指腹略带薄茧的手指上。
祁不砚若有所思地“嗯”一声,便没下文了,没管石桌的古琴,往出口方向去。贺岁安走在他身后,揉着摔倒摔疼的肩头。
不用掀开衣裳都能猜到泛紫了。
目前重中之重是找到阴尸蛊母蛊,她不想再留在燕王墓了。
也不知道燕王墓是不是和贺岁安命里犯冲,自从与燕王墓牵扯上关系,她是大伤小伤不断。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离开养蛊池,出口是一条普通的暗道,不规则的石头堆砌而成,却又显得错落有致,分外好看,每隔十步,头顶悬挂着一盏灯。
光线从上面投下来,照亮前方,他们的影子斜斜落到地面,墙壁偶尔滴落几滴水。
贺岁安在幽闭之处听不得水声。
她总有错觉不止他们二人在,有东西跟着他们似的,贺岁安摇摇脑袋,不让自己吓自己。
与其自己吓自己,不如想些有用的,她转而想燕王墓的事。
到底是谁炼出阴尸蛊的?
是刚刚那名青年?
他一开始好像并不想对他们下杀手,说只要他们离开就可以获得一条生路,见他们不答应,才命令手下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倘若不是青年炼出的阴尸蛊,他也一定是个知情之人。只是贺岁安有一件事想不通,炼阴尸蛊的人是出于什么原因炼阴尸蛊的?
难道是想害死风铃镇的所有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直觉告诉贺岁安,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她追上走在前面的祁不砚:“你是不是了解所有蛊?”
祁不砚:“算是。”
“你以前可炼过阴尸蛊?”
他道:“没有,炼阴尸蛊需要找像古墓这种地方才能炼,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我此前在孤山,并无古墓,我只在书上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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