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跟前侍候久了, 多少知道点儿皇上的脾气,彤妃趁着皇上高兴的时候把麟儿的生辰以及胥康的事情提了下。
“皇上,麟儿快过生日了,他可是您的皇长孙, 您是不是得重视着点儿?”
皇上淡淡“嗯”了声, “是得操办一下。”
“能得皇爷爷疼爱,麟儿该高兴坏了。”彤妃适时拍马屁, “他那个父亲啊,隔着那么远,估计早把他生日这回事儿给忘了。”
说完这句话彤妃心怀忐忑地瞧着皇上的脸色,生怕他突然发怒,她这算是为帮太子豁出去了。
很难得的,皇上并没有生气,他轻轻摩挲着彤妃白嫩的手,“如此,让胥康回京参加麟儿的生日宴吧。”
金口一开,东宫上下喜气洋洋的。
柳烟钰没想到彤妃起了这么大的作用,心里很是感激,刻意在东宫挑了几样彤妃喜欢的贵重首饰送了去。
“多谢彤妃娘娘。”她和彤妃相对而坐,真心实意地向她表示感谢。
“得你句谢也是应当的,本宫说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不成,顶多受点儿责罚,成了,皆大欢喜。”犹豫了下,她还是道出了实情,“昨儿个,本宫用了点儿迷香,皇上多少日子不成事,昨晚忽然体力大增成了事,心情畅快,自然就好说话。”
“怎么,最近成不了事了?”
“身子彻底垮了,太医院就是用点儿补药撑着,最近皇上遍寻名医,想治自己的病,不过,在本宫看来,都是徒劳。”
柳烟钰颇觉得惋惜,“真是太遗憾了。”
彤妃小口小口地啜饮茶水,“是啊,曦妃真是害人不浅。”放下茶盏,她忽然道,“最近九皇子突然走出屋子,大概是从母妃离世的伤怀中走了出来,时不时的还来向本宫问安,来时规规矩矩的,有礼有节,看似改变了不少。”
“听彤妃娘娘提起,臣妾才想起来,昨天九皇子到东宫去过,说是久不见麟儿甚是想念,特意去看了看麟儿,但只停驻了一小会儿人便走了。”
她这厢还叮嘱人看紧了九皇子的一言一行,九皇子却转瞬便离开了。
真是来看一眼便走。
再听闻他也来了彤妃宫里,柳烟钰心里就觉得可能九皇子真是性情变了。
“兴许是听闻曦妃办的那些离谱的事情,他再在为曦妃伤怀,皇上定会把对曦妃的恨转到他的身上,他但凡明智点儿,就该从曦妃离世的伤怀中走出来,好好做他的九皇子。”
柳烟钰认为彤妃分析得有道理。
回了东宫,柳烟钰差人把麟儿领了来,麟儿刚学会走路,动辙摇摇晃晃走上两步。
柳烟钰对姜素雪道:“本宫得想个法子,让他能头次见皇上,便能认得出来。”
皇上阴晴不定的,若孩子一不小心惹得他不高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柳烟钰便想着尽量提前做点儿功课,也算防患于未然。
“那些书籍上不是有皇上的画像吗?”姜素雪突发其想,“既然不方便领着麟儿到皇上跟前去辨识,那通过图册让他有个印象也好。虽然书籍上画的并不是咱们现在的皇上,但装束和龙椅是不变的,小孩子嘛,认个大概其,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这不失为一个法子。”
柳烟钰便让人拿来图册,蹲到小麟儿面前,指着坐在龙椅上的人,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道:“皇,爷,爷!”
麟儿小嘴巴哆嗦两下,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娘亲。
柳烟钰耐着性子,执起他软糥的小手,指着图册上的画像,“这是麟儿的皇爷爷,皇爷爷。”
一遍一遍地重复,重复到十几遍的时候,麟儿自己用手指着画册上的人,口齿清晰的道:“皇,爷,爷!”
“对,对,就是皇爷爷。”
孩子聪明,她这个当娘亲的也开心。
又教了一会儿,直到麟儿能非常熟练地喊出“皇爷爷”三个字,她才罢了手。
扶腰坐到圈椅里,她发出舒服地喟叹。
“太子妃,您方才光教了皇爷爷,是不是还有两字也得教?”
柳烟钰转头,神色莫名地看向姜素雪:“陈夫人意思是?”
“太子眼瞅着也快回来了,您得让麟儿学会叫父亲吧?”
“他又不在跟前,不好教,”柳烟钰道,“刚学了个皇爷爷,再教父亲的话,本宫怕他叫混了。”
“也是,还是先学会皇爷爷稳妥。”
最近柳烟钰日日起床后都把麟儿拉到跟前练习几遍皇爷爷,以至于到后面,她一掏图册,还没翻到有皇上那电页,麟儿就脱口而出:“皇爷爷!”
不知道喊的是书还是人。
这天,翻图册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一个身穿甲胄的士兵,身上佩着长剑,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麟儿很感兴趣,小手摩挲着长剑“哦哦”了好几声。
柳烟钰耐心道:“这是长剑,你爹爹若是回来,应该会佩着长剑,有可能也会穿这种衣服。”
她只是这么一说,没打算教他“父亲”或者“爹爹”这个词语。
她说完,麟儿小脑袋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剑,出神。
柳烟钰失笑,“男孩子就是男孩子,不论什么年纪,都是喜欢这些刀啊剑啊之类的东西。”
这日晚间,柳烟钰起夜,因了临近麟儿生日宴,她有些睡不着,遂在院子里溜达了几步。这一溜达,竟听到偏殿房间里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她震惊之余,瞧见凝儿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立马晓悟是怎么回事。
凝儿贴到她耳边,轻声问:“用不用提醒下陈将军?”
柳烟钰摇摇头,蹑手蹑脚回了自己的屋子。
天明时分,姜素雪满面羞红地过来问安。
柳烟钰表情如常地接待她,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
她能装作不知,姜素雪不能。
她吱吱唔唔开口:“太子妃,臣妇特地来向您请罪。”
“陈夫人哪里话,何来有罪之说?”
“陈之鹤无状,偶尔夜闯东宫,还请太子妃责罚。”
柳烟钰垂头,忍不住笑出了声:“本宫可什么都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你可不许在本宫面前信口胡说。本宫可不曾瞧见陈将军进宫,陈夫人莫不是夜里生出了幻觉?”
陈将军夜闯东宫,且是太子在边疆的情况下,实属不妥。
柳烟钰可以体谅他们夫妻分离之苦,但不能明着说可以,唯有含混遮掩过去。
姜素雪明白柳烟钰的心意,跪下谢恩,“谢太子妃大人大量。”
天气不错,午后,柳烟钰领着麟儿来到凉亭,看着他摇摇晃晃在凉亭间来来回回跑动。
心里很是恬静。
姜素雪和凝儿站在她的身后,同样言笑晏晏地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
麟儿停在一片比人还要高的树丛前面,小手指向树丛,两片小嘴唇嘟到一起,两只眼睛新奇地瞪着,想要说什么却不会说的样子。
柳烟钰踱步到他身后,“麟儿,告诉娘亲,你在瞧什么呢?”
麟儿转过头,瞧了她一眼,小手还是指向那片树丛,嘴唇哆嗦半天,吐出两个字:“长,刀——”,刀的音发得不大利索,拖老长,引得柳烟钰发笑。
“这里全是树和草,哪里来的刀?”她摸摸麟儿的脑袋,“麟儿好好瞧瞧,倒底是什么呀?”
她琢磨着,兴许孩子是看到了什么昆虫不认识,错发出了“长刀”的音。
麟儿眉头皱了下,这次发音更清晰了,“爹,爹,爹爹!”
他连说了几个爹爹,柳烟钰往四周瞧了眼,周围空空如也,除了树啊草啊哪里还有其他生物?
她轻轻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拧眉道:“爹爹这两个字,可不许随便喊,若是被你爹爹听到了,他会生气的。”
一想到胥康冷凝的表情,她不由得叹气,“你这孩子,没见着爹瞎喊爹,谁知道你爹一去这大半年,会不会在外头找了新人,早忘了回家的路?你皇爷爷都准了他回来,娘亲左算右算,怎么着也该回来了。你爹爹可倒好,人不见信不见,是不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
姜素雪对边疆至京城的距离有些熟悉,推算着如果太子接着皇命往回赶,快的话昨日该到,慢的话,怎么着今天也该到了。
可到现在一直没有动静,柳烟钰这心就有些不平静了。
莫不是……
麟儿又喊开了,这会儿是咧着嘴喊的,并且两只小脚都踮起来像是要去够什么东西,“爹,爹,爹爹!”
她正要斥责两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暗沉的声音:“爹爹来了。”
第78章
听到声音, 柳烟钰难以置信地扭头,身着甲胄腰佩长剑的胥康正站在树丛旁边,眼底隐有青色,风尘仆仆的, 一看就是赶了很久的路, 兴许赶路的过程还遭遇过什么。
柳烟钰大脑一片空白, 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
大半年不见, 她快忘了他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像做梦一样。
白日里有人陪着,她不怎么想他, 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会忆起他火热的身体, 忆起他炙热的胸膛。想到最后,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脸。
这一刹那, 有丝莫名其妙的委屈漫上了心头。
胥康躲在树丛后面时, 眼尖的麟儿瞧见,新奇到不行,他最先关注到的便是吸引他视线的长剑, 可他“长刀”了半天, 娘亲没有明白,他便想到了娘亲说佩着长剑的人是爹爹,所以便“爹爹”开了。
看到自己一直喊的人走了出来,他更高兴了, 摇摇晃晃地就奔了过去。
胥康看眼呆愣的妻子, 再看眼走得并不利索的儿子,决定先抱儿子, 伸出胳膊之际,想到长剑危险,遂解下佩剑往身后一递,身后的侍卫忙接过佩剑。
胥康刚蹲下,谁知好容易摇晃到他面前的麟儿却打了个踉跄,推开他的手,三步两晃地走向胥康身后的侍卫,小嘴还乐颠颠地喊着:“爹,爹,爹爹!”
敢情拿剑的是爹!
胥康脸色当即黑了,手展开,“康敛,拿剑来。”
康敛听到麟儿喊爹,吓得脸白了好几个度,闻言,慌忙把剑重新塞到胥康手中。
麟儿瞅着长剑易主,顿住步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两人,当看到康敛身上还有一把长剑时,他咧嘴笑了,向康敛伸出了软糯糯的小胳膊。
孰忍孰不可忍!
胥康薅着小麟儿的后衣领,把人提拎到近前,再换手将其抱起。
被人突然薅起,麟儿小嘴扁开,抽抽咽咽地。
胥康虎目一瞪,“不许哭!”
麟儿嗷地哭出了声。
眼前这父子俩让柳烟钰无可奈何,她温声吩咐:“凝儿,先抱麟儿下去。”
凝儿和姜素雪向胥康行礼之后,凝儿抱起哭着的麟儿,一块退了下去。
康敛接过胥康递出来的长剑,自动自发退到几丈远。
麟儿凭长剑认爹爹,太子妃不需要。
胥康的目光终于有空全部落到柳烟钰身上。
大半年不见,柳烟钰丰腴了些,皮肤白嫩柔美,身材婀娜多姿,身上依然有那种平静淡然的气质,但多了一份婉约柔和。
反观胥康,明显瘦了许多,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颊现在愈发瘦削,像是雕刻出来的。沉重的甲胄加身,依然感觉不到笨重。
“殿下,瘦了。”柳烟钰被他盯得内心有些发毛,微垂了眉眼,轻声道。
许久不见,两人之间横亘着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她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往前几步离他近些,还是等着他主动。
胥康语气生硬地回答:“嗯。”
“殿下一路辛苦,要么先行沐浴更衣?臣妾让人准备膳食。”
这边准备着膳食,那边他先洗去一身的疲惫,等他洗好了,差不多膳食也准备妥当,吃饱喝足再行打算。
胥康却是目色沉沉地盯着她,答了一个简单的字:“不。”
柳烟钰吃惊抬头。
沐浴更衣用膳,这不是应该的流程么?
太子怎么还拒绝上了?
“殿下是要先进宫见皇上?”她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毕竟皇上为尊,他回来先面见皇上是对的。
胥康还是回了一个字,“不!”
这刚一回来,怎么学起麟儿,动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柳烟钰不解其意,表情疑惑地看着他。
她这么猜来猜去的心累,他倒底想干嘛,不如他自己说出来省事。
她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红唇微抿,静等他开口。
胥康定定看了她两眼,忽地大踏步上前,拦腰将人给抱了起来。
柳烟钰发出一声惊呼。
她是真没料想到,晴天白日的,他竟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甲胄很硬,被午后的阳光炙烤过,竟带着微微的热意。
她双手没着没落的,索性搂住了他的脖子。
熟悉的气味袭入鼻尖。
她感觉到他的胸腔在微微震动。
“孤回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他浓烈的气息将她笼住,她头脑有些发晕,似乎不怎么会思考了,“第一件事?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吗?”
他这是嫌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可为什么会是错的呢?
他穿成这样回来,不去见皇上,也不沐浴更衣,不用膳,难道还有什么要解决的大事?
若是有,她一个女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他的步伐大而稳,抱着她穿过凉亭,经过长廊,急而快地步进她的寝室。
刚一进去,她便想借势下来。
毕竟被他这样一直抱着,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似乎这样是不对的。
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似乎能猜到,又似乎猜不到。
心里乱作一团。
可她细腿往下一撩,刚有脱离他怀抱的举动,抱着她的双手便使劲往上提了提。
她便不动了。
他抱着她走到榻前,轻轻将之放到榻上,他则伏在她的上方,两只胳膊分别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一双疲惫乏累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看。
柳烟钰长睫忽闪,像蝴蝶的翅膀,震动频率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现在知道孤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了吗?”胥康的呼吸有些紊乱,声音比之刚才哑了几分。
到这会儿了,柳烟钰再不知道要发生什么,那便是傻子了。
她羞红了脸,呐呐道:“可,可现在是白天,莫不如,莫不如……”
唰啦唰啦!
甲胄被弃到屋角,接下来是长袍、里衣、靴子,零零散散飘落了一地。
胥康手伸到她领口,眼睛里染上了抹奇异的红,“分离的日子,孤没有找新人,孤可以证明给你看。”
柳烟钰:“……”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自己这种就是吧,信口说的几句话,偏胥康听到了心里面。
还,还非要立时立刻地证明给她看!
外头阳光明晃晃的, 其实不太合适,可……
柳烟钰长睫垂下,发出一声猫儿般的呓语:“嗯——”
尾音悠悠长长的,像猫爪子挠在了胥康的心尖上。
风停雨歇, 两人皆是大汗淋漓。
柳烟钰身下的床榻都被打湿了揉皱了, 屋内散发着靡乱的气息。
胥康躺在柳烟钰的身侧, 大掌依然握着她的细腰, 浑身已经汗湿,但眉梢眼角都弥漫着餍足的气息。
柳烟钰使了使力, 缓缓坐起,“臣妾让人备水, 沐浴后您好用膳。”
她还记挂着他没吃饭这茬。
胥康点头。
麟儿的生日宴皇上让彤妃负责操办,彤妃各项事宜准备着, 忙得不亦乐乎。
胥瑞还是偶尔来趟东宫,跟麟儿待上很短的时间便走, 那架式仿佛是发自心底喜欢麟儿, 又为了避嫌,是以每日只能来看上一眼。
麟儿似乎对他也蛮喜欢的,每回看到他, 两只小手挥舞得特别有力, 乌黑的眼睛会变得分外明亮,像是看到了他感兴趣的人或者事。
生日宴前夜,胥康照旧抱起柳烟钰来了场“深入交流”,两人变得越来越默契, 只消一个眼神便知道彼此想做什么想怎么做, 房事上更加如鱼得水,和谐满足。
事毕, 柳烟钰像猫儿一样缩在胥康的怀里,“生日宴后,殿下还要去边疆吗?”
她现在觉得有个贴心贴己的人在身边很是方便,有些舍不得他走。
“不好说,得看父皇了。”
柳烟钰把从彤妃那里听到的,一五一十讲给胥康听,末了,犹豫道:“皇上的身体还真是被曦妃给糟践了呢。”
“她何止糟践了父皇的身体,还糟践了父皇的心,父皇之前是多开明的君主,因了她,变得多疑,变得猜忌,变得不像一个君王了。”
胥康不是不心痛的,他眼睁睁的看着父皇的改变却无能为力。
“现下父皇与孤已经有了隔阂。”
“要怎么样才能消除隔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