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的青年神采飞扬:“连马都上不去,还叫什么骑兵。”
这次火.枪里填好了弹丸和火药,维尔卡斯按照门德鲁说的,将枪口对准远处穿甲的木人,点燃引火绳,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木人身上的铠甲被打出一个大洞,弹丸深深地扎进木头里。
这木人身上的盔甲已经不薄了,却还是在火.枪面前不堪一击。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站在那里的这个着甲的骑士,那么他即便不死,此时也要因为失血过多失去战斗力了。
围观的其他护卫表情都十分震惊,火.枪的威力竟然这么大,那盔甲岂不是没了用处。这可是对一个重骑兵毁灭性的打击,甲胄是战场上最稳妥的保障,除了大型弩箭,刀剑轻易不会对盔甲造成伤害,在翡翠郡的军队,换上威力更大的长弓以后,倒是出现了一些能射穿盔甲的弓箭手,但也不算多。
如果人人都有这么一把火.枪,那骑士引以为豪的集体冲锋,岂不是也要被一枪撂倒?
亲手释放过火.枪的维尔卡斯驱策着马儿回到安珀面前,他的枪口垂向地面,神情满是兴奋。“这可真是好东西!就是太吵了,手也有点麻。”
这么粗的枪管,后坐力能不大吗?
安珀叫维尔卡斯详细描述了使用时的体验,又反复试验过不同的距离对盔甲造成的杀伤力,让门德鲁带回去改进。
他要组一队火.枪骑兵,数量也许不会太多——火.枪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且废品率很高。难的是枪管的工艺,管壁厚薄不一就会炸膛,伤到的就是火.枪兵自己。而且钢铁厂的高炉里至今不能稳定的产出钢。因为用的是平炉工艺,钢水会和铁水一起流出来,无法保证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是钢,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是铁。
“后坐力要想办法小一点,别让骑兵被掀到马下面去了。”安珀一边和门德鲁交谈一边往校场外走,“制作一个配套的枪带,方便把枪斜挂在胸前……”
维尔卡斯眼巴巴的看着安珀越过自己,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辛苦了,回去抹点药。”擦肩而过时,一支药膏塞进了维尔卡斯手中。
他的手,因为不方便点燃引火绳,就没有带钢制手套,被火.枪发射时溅起的火星灼伤了。
她看到了。
她如果不是关心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点小伤?
维尔卡斯手里攥着药膏,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139章 我蛮夷也
火.枪骑兵开始在军队中选拔,倒没有限制只有苏狄特人才能参选,但能符合火.枪骑兵要求的士兵却不多,在更中规中矩的火.枪造出来之前,这一批火.枪骑兵的身体素质必须要超出正常士兵一大截,而且须得精通骑术才行。
除此之外,对马匹的素质也有要求,不能一听到火.枪轰鸣的声音就受惊逃跑。
令安珀有些惊讶的是,苏狄特一族中虽然有不少比维尔卡斯还高壮的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在马上自如地使用火.枪。
对此,维克道破了其中的原因,那就是维尔卡斯的力量并不逊于体格更大只的苏狄特人,而且因为身高和体重都正常,反而较为灵活和敏捷,马匹的负重也少了,在战场上反而更占优势。
在维克看来,维尔卡斯的力量和敏捷必是继承了他的优点,但肌肉块头不够大,人也没长到两米,那绝对是维尔卡斯自己的问题。
最后选拔出来的火.枪骑兵由维尔卡斯领队,人数不多,皆是苏狄特人中精于骑射、身体健壮、体型适中的精兵。
火.枪骑兵的第一场实战不是在某次攻城战上,反而出人意料的用在了围剿“恐怖组织”鹫巢上。
安珀的地盘不断扩张,不仅向南,也渐渐深入内陆,向东南前进,那里多山地,占据地盘的贵族穷的叮当响,连与她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往往很快就交出了宣称权,投降或者跑路,就这样一个个领地的碾压过去,安珀某天看着地图突然发现,在这些连绵的群山中,好像藏着瑰拉曾对自己提起过的灰烬组织的老巢“鹫巢”。
自己的地盘里,怎么能容许别的势力扎根,还是个曾经刺杀过自己的杀手组织?
虽然曾经得到了瑰拉画给她的鹫巢地图,但瑰拉如今就在翡翠城里居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关键信息?安珀并不想为了这么一个杀手组织造成士兵过多的伤亡。
听到安珀要攻打鹫巢,瑰拉表现地很积极,她当时把地图交给安珀,想的就是这一天。
于是她关了自己的石刻店,主动要为安珀的“剿匪小分队”引路,还有谁能比她这样一个在鹫巢中居住了十几年的前组织人员更了解“父亲”这只食腐秃鹫的老巢呢?
关于这次前去鹫巢的目的,瑰拉告诉安珀,她有一些话想对西尔维娅说,写在信纸上烧掉总担心她收不到,毕竟在现世两地之间通信也是有困难的,所以瑰拉决定烧掉与她和西尔维娅都有联系的“父亲”,叫他帮忙把话传到冥界去,这个方法还是安珀教给她的。
听到这样一番话的安珀:我怎么记得我不是这个意思呢?
无论如何,瑰拉愿意领路就太好了。鹫巢地势险要,是矗立在山崖之上的一座城堡,就算有人能摸到灰烬组织的位置,攻打的难度也难于登天。
但瑰拉不仅带着火.枪骑兵一路在灰烬组织未发觉的情况下靠近了城堡,还挑选了一个极为合适的时机——那些受训的刺客嗑了药,正在“父亲”为他们搭建的天国乐园中醉生梦死的时间。
于是维尔卡斯带领的火.枪队顺利轰开了鹫巢的大门。就在他们清扫鹫巢中的抵抗力量时,瑰拉悄悄潜入了花园,拿着匕首在每个沉醉于虚幻的刺客屁股上扎了一刀,叫他们看清楚,喷泉里流淌的不是美酒,树上反季节的花朵和果实是碎布,脚下柔软如细绒般的青草地是稻草铺就,这儿从始至终都是地狱,没有什么天国。
“你们走吧,趁着他们还没来到这里,走得越远越好,记住自己的名字,忘记鹫巢和父亲,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刺客们惊慌失措,有的下意识地就要去救援敬仰了一辈子的“父亲”,有的沉思片刻,立即从自己熟悉的小路往山下逃去,有的茫然到不知道不知该做什么,有的脸上浮现出被欺骗的恼怒,众生百态。
灰烬组织,一个历史颇为悠久的神秘刺客组织,最终覆灭在火.枪和谎言之下。
安珀后来清点了从鹫巢缴获的战利品,最多的就是这个杀手组织靠接委托获得的珠宝和钱财,数额巨大,几乎是一整座宝库了。因为灰烬靠信仰驱动手下的刺客做事,连工资都不用发,收到的报酬全都聚集在首领一个人身上,积累下来竟然汇成一笔惊人的财富。
这倒是稍微弥补了安珀这段时间到处用火炮开路的花费,火炮虽好,每一发都是烧钱啊。
还有个意外之喜,她拿到灰烬组织的首领“父亲”记下的每一笔交易,委托来自哪个人,目标是谁,甚至还会在旁边备注出面下单的人是谁,暗处指使他的可能是哪个贵族云云。
这一本账本,完全是一本贵族秘辛。要是流传出去,许多人都要反目成仇了。原来亲密无间的姻亲和盟友,暗处也有如此多的利益纠葛和不光彩的手段。
安珀把这本账册好好收起来,将来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
这个冬天,大陆上各个势力风起云涌。
阿南特侯爵——现在应该叫阿南特国王了,与帝国的将领阿尔布雷伯爵陷入了漫长的拉锯战,一座坚城的陷落可以以年计。
安珀忙着收拢新占下的土地,北境好不容易从科瑞格人的阴影下跑出来,正加紧恢复生机。
康纳伯爵接纳了流亡的利文斯伯爵,带着斯兰郡的一众公爵吸取了利文斯领失败的教训,紧锣密鼓的防备着安珀的到来——手段似乎还是修墙。
教皇宣布科瑞格人和他们的新教都是异端,所有人都能以正义的姿态讨伐他们,没过两天,安珀也荣登异端名单。
帝都依旧歌舞升平,只是今年的舞会季没有往年热闹了。不是对战争的忧虑使贵族们不能愉悦地旋转跳跃,而是有许多贵族被安珀扣在了菲拉赫。
菲拉赫港的新鲜物件再好玩,美食再丰富,战争一打起来,贵族第一反应还是往老家跑。但他们却在此时得到了一个坏消息——菲拉赫港管制了。那从陆上走?陆上也走不了,安珀笑意盈盈的招呼大家留下来,是翡翠郡打了别的领地,不是别的领地打过来了,大家完全可以继续放心留在菲拉赫——想走?等安珀把他们的价值都用上了再说。
领主的妻子、儿女甚至领主本人都被软禁在菲拉赫的领地比比皆是,安珀兵临城下的时候,要是遭受了激烈反抗,那就想想捏在安珀手里的人质吧。
也有许多贵族宁愿付钱把家人赎回来,这是贵族之间的惯例,别说有许多领地并没有与翡翠郡开战,算不上有仇怨,就算是交战后俘虏的人,也一样可以毫发无损的赎回来。
可是安珀不同意。
那些继承人在安珀手里贵族们一边悔恨为什么不早点把孩子接回来,一边痛骂安珀没有教养,竟然不遵守贵族的规则,无故扣押旅居在她领地上的贵族,将来即便她获得了土地和财富,也要失去德行和荣誉,不配被称为高贵的贵族!
安珀:我是异端。
这一番理直气壮的“我蛮夷也”的发言把贵族们气的够呛,又拿她没办法。
这还不算,安珀似乎还想将这句话贯彻地更彻底一些,于是领地内所有的教堂和修道院都遭了殃,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全数充做了军费,敛财作恶的神父和教士都被抓了起来,如果那些侥幸没被抓走的教士们想继续留在教堂和修道院,必须要遵守翡翠郡新出的宗教事务管理条例,以后一切宗教活动都要经过审批后才能举行,规模越大审批就越困难,而且剥夺了教会一切收税和执法的权力。
对此民众们的反应并不强烈,即便是那些信仰曦光的人,这些年来也只认翡翠城的教会,听从文森特主教的指引,民众也不是傻子,外面的那些教会是怎么从他们手上强行收去最后一丝积蓄,充作曦光税,又是怎么把他们捐赠给神的布匹、土地、钱财用了自己身上,这样的教士配不配称作神的仆人,民众都清楚的很。
在这样的浪潮下,都主教雅各布也狼狈地抛下了他的主教府和广阔的教区,前往南方避难。
文森特主教在安珀女公爵的推荐与民众的推举下荣升都主教,升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号召各地教会自觉遵守翡翠郡宗教事务管理条例,确保一切宗教活动在领主大人的指导下进行,每个神职人员都应当自觉维护宗教和睦与社会和谐。
第140章 异地安置
新年的太阳还不十分暖,可是天很高很亮,蓝汪汪的一片,连同晴朗的阳光叫人心情舒畅。地上背阴的地方还有些积雪,被白天的温暖给融出许多小坑来。
罗塞蒂在翡翠郡过了一个新年。
也不能叫翡翠郡了,按照领主大人最开始的行政规划,只有原本的翡翠领、菲拉赫和佛蒙达属于翡翠郡,其他地方因为是才打下来的,大家都是一通乱叫,有人觉得既然是领主大人的土地,那就通通算是翡翠郡,也有很多人习惯叫地区的原名。
那么,罗塞蒂就应当说是从利文斯领,来到了赫切特领。
这并不是他自愿的。
罗塞蒂从出生起就在利文斯领长大,按照正常的生活轨迹,他由生到死都不会离开利文斯领。但意外总会发生,前年,利文斯伯爵在领地内大范围招兵,生活窘迫的罗塞蒂应征做了士兵,待遇不能说好,也足以糊口。
只是谁都知道,如果不是马上就有战争到来,伯爵是不会招募常备兵的,他们这样还算不错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终结在战火中。
才经历了半年多的训练,安珀女公爵的军队果然来了。罗塞蒂很幸运,他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被俘了。
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这处境对于罗塞蒂来说也相当危险。一般来说,战俘不会被当做奴隶发卖,因为曦光的信徒不得相互奴役。但罗塞蒂听大家纷传,说翡翠郡的女公爵也不像是什么曦光的信徒。
哪怕她不把战俘卖掉,只索取赎金,罗塞蒂也确信自己的家人拿不出足够的钱来换他的自由。那样他们这些人就会一直被关押在监狱中,被视为无足轻重、没法带来价值的人,做苦役甚至被虐待都极有可能,直到他们丧命为止。
在这样的恐惧中,罗塞蒂等来了作为战俘的第一顿饭。
女公爵手下的士兵对他们这些战俘的管理极为严格,绝不允许相互吵架、争斗,违者都要受重罚。加上战俘们本就曾作为士兵训练,于是吃饭的时候还算有序。
罗塞蒂吃下第一口食物的时候就愣住了。竟然不是馊的,也不算太冷。他赶紧环顾四周,见其他人脸上也露出同样怔愣的表情,就知道大家都是如此。而且食物的数量虽然不至于叫他们吃饱(为了让战俘没有力气打架和违抗命令),也不使人太饥饿,比罗塞蒂在惴惴不安中想象的待遇要好多了!
而且新领主也没有让他们在幽暗的监牢里待上太久,就把他们赶出来干活。
城里到处都缺人,罗塞蒂先去清理了两天战场,搬运和焚烧尸体,又被派到城外挖地窖。
刚挖坑的时候大家都惶恐极了,唯恐这是要将他们活埋的坑洞。但很快就知道这是个误会,新领主的管事往挖好的地窖里倒进水和石灰,据说是要保持土壤的温度,促进什么硝什么细菌的产生。
罗塞蒂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做什么的,只要不是埋他们的就好。
接下来他们做的事情更匪夷所思了,竟然收集了许多人畜尿液,倒进这个处理过的地窖中——当然,收集这些秽物的工作就是他们这些战俘来做,然后就把地窖封存了,说些什么十个月以后硝田就成了的话。
等利文斯城的脏活累活干的差不多了,包括罗塞蒂在内的这群战俘已经完全适应了翡翠郡的那一套指令,叫向左转绝不向右看,说往东绝不往西,于是对他们的处理也下来了。
那就是异地安置。
安珀考虑到这些人毕竟不是临时被招募起来的农民,而是确确实实经过了半年到一年不等的军事训练,有资格被称为军士了,为了防止这些战败的俘虏再次聚集起事,最后决定将他们分散迁徙到新打下的领地中。
这些地方大多不够繁荣,人口数量有限,不像翡翠郡那样稠密。异地迁徙安置俘虏,不仅可以减少治安隐患,还可以均衡各地人口,将战俘们作为劳动力发展经济。
等他们在新地方居住久了,观念受到转变,曾经的敌意也都消退,只想着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了,那时候还有人想拉拢他们挑起事端,也不会有多少人响应生事者。
罗塞蒂一家就是这样来到赫切特领的。
人离开故土自然不好过,但作为战俘能保住一条命就谢天谢地了,更何况来到这边还能免十年地租和杂税。均衡下来,罗塞蒂反倒也没觉得多辛苦。而且左邻右舍都是他这样新迁徙来的住户,对本地都不熟悉,也没出现抱团欺压谁的情况。
今天是新年,罗塞蒂的妻子取出了家里最细腻的面粉和不久前在森林里收集的坚果,准备做一种叫做拉瓦的馅饼,在利文斯领的时候,每逢重要的节日,他们都要吃这种坚果馅饼。
只不过利文斯的坚果价格要贵的多,像他们这样的平民只是象征性的在馅饼里加一些,赫切特领因为森林资源十分丰富的缘故,坚果并不稀罕。罗塞蒂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在森林附近新开垦出来的区域,一家人光是去林子里就能收集到不少坚果。
坚果馅饼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罗塞蒂的家门被敲响了,他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自己的新邻居,兽人萨维。
高大的萨维抱着一个罐子,一见他就露出笑容:“新年快乐!我从森林里采了蜂蜜来,给你送一些。”
在有些地方,新年是有互送礼物的传统的,罗塞蒂赶忙取来家中的罐子,让萨维把蜂蜜倾倒在里面,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缓慢流淌的琥珀色液体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独特的芬芳味散开来。
大家都知道森林里有蜂巢,可只有萨维这样大胆的人敢去触那些挥舞着毒针的蜜蜂的霉头,就如他们刚搬到此处时,森林里总是跑出野兽,也是萨维一马当先的冲上去驱赶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