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悠掏背包。上次有个会吃的老头，叫伊公的，曾经送了她一块木牌牌，能进一个叫做“人间繁华”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很多古籍文案，她交给红红火火的豆浆机原型就是从那里边得来的。现在想找古曲，说不定那里头也是有的。
伊公给的牌子走的是美食通道，启用要靠上嘴咬。陆悠悠“嘎嘣”一口，咬了下去。
视野转换，人间繁华展现。
这地方来了也不是一次了，但这一次，陆悠悠看到了一个熟人。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到有小天使问完结时间。
想了想，我自己也委实不太确定。捂脸……只能说情节都定好了，就看落笔写下来是什么样了。我自己是想着下周完结的，但以以往经验看，往后延一延也是很有可能的。
确切地说, 她自己都不太确定，是不是熟人。
因为这个人，在她的认知里，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但又实在是很像。太像了, 虽然眼前的人堆起了云鬓、挂上了环佩, 穿的是游戏里头贵妇NPC的装扮, 但那张脸, 完完全全是复刻啊, 分明就是她印象里的那一位。不止是脸, 除开脸, 体态也是，如果说人还有可能有相似, 那这种随随便便走在路上都能保持住挺立的身段，明明只是走了那么一走, 就能给人入画感觉的，就算是放眼到全联盟的全部星系里头, 应该都找不出几个。
陆悠悠觉得自己可以肯定了：“林大师！”
林大师, 林文玉。上一次在她之前那个公司的月度考核里，对她的一支舞给出了99分高分评价的导师, 一位真正饱含“舞者心”的大师, 愿意给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私人联系方式的、温柔地笑着对她说下次希望有合作机会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给了她帮助扶持的, 在全联盟舞蹈领域享有最高荣誉的那一位大拿！
陆悠悠都激动了：“您……是您吧？”
眼前的“林文玉”似乎有一点点的愣怔, 很是有点茫然地冲着陆悠悠点了点头：“请问……你是？”
“我是陆悠悠！”人间繁华对外是全屏蔽的，陆悠悠也不用担心直播间会泄露什么，快步地走过去, “真的是您吗？您也玩这款游戏吗？真太巧了, 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是有‘舞蹈’专有的通道吗？”
“陆悠悠？”“林文玉”好好地打量了一下陆悠悠的脸，“原来是你。我还想着会是谁能跳出那种风格。原来是你！果然还是你！就是——”“林文玉”抬手，陆悠悠看到她似乎是沿着她的脸部轮廓遥遥地勾画了一圈：“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呃……脸？
陆悠悠小心翼翼地问：“您进来的时候，系统没有问您需不需要做一下‘美颜’的吗？”
“林文玉”若有所思：“美颜？是给我几张脸挑选吗？我以为是一道择别题，需要从中间挑出一个正确答案。”
“……”陆悠悠，“所以，您选了自己的脸？”
“林文玉”点了点头。
陆悠悠这个汗啊。连变脸都不知道？是怎么在游戏里头玩上来的呀？又一想，不对啊，她进游戏的时候，可没有几张脸给她挑这种事。再看对面，越看越不对劲，这身装扮，太NPC了，倒也不是说不好看，是没有玩家穿成这样的——想穿也穿不了，这一身，从头到脚，没一样东西是在各大裁缝铺子、杂货铺子、玩家开的成衣铺子里头，能买得到的。这一点陆悠悠很肯定，她对装备一向敏感，上衣下裳、耳环发簪，都属于装备类，还因为她自己开了家成衣店，就连商城里头卖的时装，都是格外注意的，这一眼过去，分明，“林文玉”身上，没一件是玩家用品。
这就奇怪了，她不是玩家，难不成是……NPC？真……人NPC？！
陆悠悠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真人NPC”哎，从来都只是传说，从来都没有真的见到过。她忍不住又往对面看……
还真不太好分辨。“一夜江南雨”游戏，是不严格区分NPC和玩家的，两者头顶上都不会顶名号，除非自己主动往外展示，眼前的“林文玉”，她就有点区分不出是真人还是电子人。
但要说是电子人的话，就太夸张了。这算什么？给她一个奇诡的任务？就像上次65级副本里头NPC伪装成她同一个小队的同伴那样？可要说拿着林文玉的脸来碰她的瓷……这游戏得要是上天了吧，是要能钻到她脑子里头去挖记忆才行！
陆悠悠决定了，也不拐弯抹角试探了，直接问：“您老，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当管理的？”
“管理？”“林文玉”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笑起来。这个笑容虽然只见到过一次，但陆悠悠印象深刻，和那次她去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一次，那位林文玉大师拍着自己身边的座椅，对她说：“来，坐这里。”
不需要答案了，陆悠悠豁然开朗：“真的是您！您果然像我想的那样！”
“被发现了呢。”林文玉又笑，她好像有一点点赧然，对着四下空寂，环环看了一圈，“这个，不能算是我泄露的吧？”
这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子在找大人申辩，弄得陆悠悠也有一点紧张了，跟着一起看，看了半天也没回音，连个客服大蝴蝶也没跳出来。看来，被“发现身份”应该不会导致林文玉被踢出去，陆悠悠舒了口气：“您老，到底是答应了什么进来的啊？”
“也不能算是答应了什么吧。他们给了我一个身份，是做旁观者。”林文玉又想了想。陆悠悠发现了，林大师是真不熟悉游戏里头的东西，因为她似乎回忆了好些时候，才不是很确定地说出了一个词：“NPC——”还问她：“是叫这个吗？”
NPC是有的，但是不是林文玉说的，陆悠悠就不是很确定了，她迟疑着回答：“是有这么一个身份。”
林文玉看出了陆悠悠的迟疑：“可以随意走动的，有一点点超然的，如果看着谁顺眼、还可以给他发一点福利的那种。”
“那可不是NPC。”陆悠悠笑起来，“那是超级NPC了。”
“是么？”林文玉也笑，“很少见的吗？那我大概有点浪费这个身份了。”
确实也没听人说起过。林大师在现实里是名人，如果顶着这张脸在游戏里头活动，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陆悠悠止不住好奇：“您是第一次来？第一次来为什么会进到这里啊？”
林文玉又有一点不好意思了：“我也不太清楚。我登录了之后，看到了两个选项，一个是‘休闲’，一个是‘专业’。我想着今天过来主要是因为近期游戏里头举行的舞蹈类的活动……啊，对，你的舞蹈片段我看到了，助理特地挑出来给我放了一下，虽然和你上次在舞台上跳的那支差别挺大的，但是细节上太多吻合，太让人眼前一亮了，我就有点反思，以前是不是对‘游戏’这个载体不够重视……啊，说远了，说远了。既然今天过来，是想找一找民间‘遗珠’的，那就是和专业有关了，我就在选项里头按了‘专业’。”
“然后您发现，您进到了一间屋子里？”陆悠悠想起了第一次来，“人间繁华”里是有一扇扇大门的，门上挂专业的牌子，门后头有小院，院子里头除去一些开放的空间，还有一间上了锁的屋子。那一次，戴着白手套的接引NPC给她介绍说，那些屋子是留给专家的专属休息室，“专家们不常来，碰不碰得到全凭运气”，那这次，应该就是她的“运气”了。
果然，林文玉点头：“是。就是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太安静了。”大师微微皱起了眉头：“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看来林大师还真是把时间都献给了舞蹈事业，游戏这么普遍的娱乐，她都没有尝试过。陆悠悠耐心解释：“您有没有遇到一个指引性质的NPC？会教您一些基本操作的？”
“你是说戴着白色手套的那个？我问他这次游戏里舞蹈活动的相关，他向我展示了活动规则，还告诉了我怎么观看回放。但是我发现，这个功能，和在外面看视频录屏，没有什么区别。”
林大师看起来有点失望，陆悠悠也挠头，她不是“专家”，也没办法知道从“专家”的角度，该怎么参与游戏。但林大师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好让人家失望而归吧，她是不知道“专家”该怎么玩，但她知道“玩家”该怎么玩嘛！
“大师啊。您都从那间屋子里头走出来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陆悠悠脑子里狂转，开始排行程，“您如果想看舞蹈相关的，有几个地方：人间界长安舞坊、九天之下群魔里、仙界月宫。不过这些都是NPC跳的，要看人跳，大概有点难。”陆悠悠又挠头：“玩家里玩着玩着突然载歌载舞的，到底少。”
林文玉缓缓点头：“舞之一道，还是走得偏了。”
“偏”是“孤高”，也是“脱离群众”。说起这个，就要想起上次月考了，她们不过是练习生，跳出来的那支舞蹈就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就这样的，“舞”，在这个时代，能不“偏”嘛。
不过这种高深问题，也许只有交给从业者才能解决。陆悠悠没那个雄心壮志，她只想着要怎么招待眼前这位对她释放过善意的大师级人物才对得起今天的偶遇。“我们先去魔界？”她询问道，“群魔里可以点舞，服装舞美都很赞。”
“也好，去看看。”
陆悠悠本来还担心林大师会婉拒呢，听她答应，整个人都兴高采烈起来了。“我先帮您换个形象吧。您可不能顶着自己真实的脸出去，引起轰动就不好了。”陆悠悠说着，点开了商城，找各式各样的换形符，一溜形象排成队地给林文玉挑，顺便地还科普，“这种的，最长可以持续游戏里头的两个时辰，也就是现实里一个小时。”
林文玉这次进来，应该是安排出了足够的时间，在听到“一个小时”四个字后，开始有些好奇地打量陆悠悠排出来的各式形象，她很明显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最后选择的时候，很是有些慎重。陆悠悠看了看，林大师挑的，是其中最端庄的一款。
把这款买下来，往林文玉身上一拍，林大师整个人模样都变了，变得都有些像端坐后位的母仪天下了。不过也挺好，陆悠悠觉得，挺合林大师这一身挺拔的气质的。
“接下去我们去魔界。”怎么带NPC走地图是个问题，陆悠悠先打预防针，“我一会儿会试着邀请您加入我的队伍，如果您那边有提示，麻烦点个‘同意’。”
林文玉点了点头。
陆悠悠调开组队界面，往林文玉身上拍了拍。“滴”一声，系统提示，不出意外，一行大字：
【系统】警告！邀请对象为非组队对象，请重新选择。
那没办法了，要一点点教了。也不知道NPC的操作界面和她的一不一样，但刚林文玉说了么，她是“可以随意走动的”，那至少，应该也是有地图的吧。
陆悠悠拉自己的地图，并且放开到当前场景中。这个功能她以前还只在副本里头用过，是在行路方向出现分歧时，让队伍成员们可以对着同一幅地图进行讨论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您看看，您那边有没有什么按钮能调出这样一个东西的？”
林文玉的眼睛定了定，应该是在看她那边界面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回复了：“有。”停了停，她又说：“半透明的，能透过地图看到你，你头上还有字。”
“还有字？”这倒是从来没听说过的，陆悠悠问，“什么字？”
“特别关注。你等等啊，我念的时候，又有东西弹出来了。”林大师专注地看了看，“好像是选项，设置关注、拉黑……太多了，都列成一个表了。”
陆悠悠：“……”
NPC那边这么复杂啊。她望天：“或者我们这样吧，您等等我，我找人去那边定一个瞬移符，再回来接您？”
也只能这样了。
陆悠悠往外头跑了一趟，花钱雇了个妖族，一连定了长安、九天之下、月宫三个地方的点位，想了想，又补了她临仙镇酒楼的瞬移符。林大师难得来一次，请她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嘛。
一通准备工作做好，回去接人。
陆悠悠看得出，林大师这一路走下来，很是有些高兴。倒不是说那些NPC跳的舞怎么惊艳到她了，而是她很欣慰：“不枉心血。”陆悠悠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这些舞台都是经过林大师的手的，是她的团队设计努力的结果，只不过之前审核最终成果，她是坐在了电子屏前，没有像这次这样，身临其境。
本来嘛，舞蹈也是一种交流的艺术。很多时候，隔着电子幕，哪怕是全息三维成像，也终归是虚拟的，不可能达到面对面的效果。唯一可惜的是，跳舞的是NPC，NPC也是虚拟的，不过林大师评价了，已经做得很好，动作细节很到位，甚至都有眼神了，眼神表达也很到位。
林大师很高兴，陆悠悠也很高兴。算一算，时间剩下不多了，行程安排也只剩下了最后一项。
陆悠悠提议：“林大师，去我的酒楼里坐坐吧。”
林文玉微笑颔首。
舞蹈界大拿人物对游戏世界充满了好奇, 陆悠悠带着她离开长安舞坊的时候，特地走了走长安最热闹的大街。林大师在“京城第一拍”门前流连最久，感慨着大师大作，陆悠悠知道她是在说牌匾上联盟书法协会老会长的亲笔和玄关处镜面白石上联盟雕刻协会的雕刻佳作。
从长安离开, 去的就是临仙镇了。
临仙镇酒楼街走的就是玩家风了——这整条街, 绝大多数是玩家买下来自行开发自行打造的, 当然了, 玩家里, 又以明月一时买得最多。陆悠悠居第二, 她的成衣铺子扩张了, 店面一通三开间，后进里头还有制衣坊；奶茶铺子边上开出了间小吃铺, 沿街全敞，原木桌子后头原木的长凳, 整长长的一溜，烧烤炉子就架外头, 吆喝声里小二穿梭, 长桌之上铁盘摆开，一抓的烤串往下放, 铁签子撞铁盘, 叮当作响, 烟火气里满满都是人间气。
最大的一家自然是幽烟一缕的酒楼了。
明月一时当时建楼, 有意地让了一把，让出了高度也让出了幅度，打眼望过去, 陆悠悠的楼宇, 那叫一个恢弘。林大师在楼前又驻足了一把。陆悠悠看到她往边上的烧烤铺投了好几眼, 才抬步往楼里进。
一进楼，居然人不多。
周边一圈坐满了，中间空了老大一片桌子。这架势，陆悠悠以前见过，就是吧，上一次这圈桌子的中心里头，坐着一个老头儿，这一次，空着。
陆悠悠新请的管事NPC是常驻酒楼的，东家莅临，管事早早地就候在了一边。高等级人工智能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上来先汇报：“伊公下的定，约的时间快到了，约莫是一刻后。”
这倒是巧了。
陆悠悠对这位和她两个一起吃光了一锅鲜豆衣的老头儿印象深刻，她那枚进入人间繁华的木头牌子还是这个老头给的呢。再想想，人间繁华哎，是连开着直播都会被游戏系统给强制掐断的地方，没撞上林文玉前没觉得什么，可今天撞上了，分明就感受到了，那个地方很特别，特别到很有些隔绝在三界外的意思，尤其是，那地方还和现实世界联系最紧密。
现实——虚拟，真人——NPC。林文玉身上有个“超级NPC”的身份。有一个“超级NPC”，就有可能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可能有第三个……像那种能给出入门凭证的，绝对是高度怀疑对象！
其实陆悠悠倒不是一定要抓出别人现实里头是什么人，就是觉着吧，自己个儿要是老对着个活生生的真人觉得是个电子的人工智能，有那么点儿傻。
她吩咐自家管事：“人来了，上来报一声。”
“是，东家。”管事躬身，“楼上雅座也备好了。”
雅座是陆悠悠专属的那一间，窗已拉开，放下了青竹帘。小桌上，青花盘里垒着假山石，一株红松嶙峋，素苔几点。
茶是刚刚沏上的。金菊盛开，飘在薄透的瓷盏里，幽幽花香。
林文玉显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外：“这里是你打理的？”
“室内设计系统。”陆悠悠科普，“像拼图，可以把东西随意摆放：摆摆桌子、挑挑椅子、挂几幅画、选一选窗帘。这里头也就那盘盆景，来得曲折了点儿，是我从别人手里头买下来的。那人也是个玩家，爱好做这些。”
林文玉在盆景前头欣赏了一会儿：“看来，有人和我说，游戏世界做到极致，也是个能挖掘才能的地方，是真没错。”
